第三章 煉獄之劍
第五十七節 仙女龍的故事
「嗯……我發誓。我一定會再次見到小璃的！」萊伊文大聲說。
「親人安好，便是很大的幸運，如果你之前有什麼自責，那，你也必須要好好地活下去，才能不辜負你的親人對你的期待。」西普莉微笑著說，「堅強一點，並且，不要失去希望。」
那個女孩的笑容再一次從腦海中一閃而過，那些依舊能夠恍惚聽見的表白，那些曾經讓心臟起伏狂跳的時間。一個天使，和一個惡魔的邂逅。
「一個天使和一個惡魔的愛情……當然是最傳奇的！」萊伊文皺著眉頭，說。
可是，弗蘭克失敗了。她看到將死的弗蘭克，後悔不已。她這才明白，一百年總比沒有好，一百年以後，或許她可以在幸福中學會堅強，而不是像後來那樣，在痛苦中學會堅強。失去了弗蘭克之後，她加入了通靈學院，作為一名遊歷學者四處旅行。
「如果忘記誓言，我……」萊伊文繼續說著懲罰措施。
「……？！」
「那個凡人也不算是個凡人，畢竟懂得龍語的凡人，已經超越凡人了。興許是因為范·西普莉想要你得到真正的力量，所以不想用這些陳年往事來影響你的狀態，不過，她可不是完全把你看做一塊冷冰冰的教學材料的。」盧克西斯冷冷一笑，「而且，你有遇到過長得這麼可愛的一個小老師么，我都想捏她的臉。」
他懶洋洋地伸出長長的食指，指著身側。
「惡魔之血將會滿足你的生存願望。你可以獲得比凡人更長更長的壽命，長到你足以厭倦整個世界。同時，黑暗將伴隨你，神靈不再守護你，甚至將你視作眼中釘——指不定，你所尋找的時間之神，會因為你現在的身份而嫌棄你呢。」
「這麼快就學以致用，來教訓你的老師了？」西普莉小聲說。
她真的依舊抱著希望的吧，相信自己總有一天，能夠找到自己的親人。她的同族，一定藏在阿爾雷斯特的某個角落。
她起初是等，但是越想越不對勁。能夠獲得壽命這種好事，怎麼可能輕易得到呢。她擔心地追了進去，仙女龍的鱗片保護著她不受暗黑力量的侵襲。或許惡魔是想玩弄弗蘭克，惡魔與弗蘭克決鬥的地點，就是暗黑力量最薄弱的「暴風之坑」。
「一個天使和一個惡魔的愛情？」盧克西斯虛著眼睛看著他，「你覺得是什麼？」
風暴與哀嚎，一時間都成了萊伊文靈魂之外的景物，唯獨盧克西斯的眼神，刺入了他的靈魂。
那種略帶後悔和害怕的神情，真的不是一個男人能夠隨時表露出來的。西普莉很快明白了他的心思。
「萊伊文，」西普莉說，「你坐下來好嗎，仰著頭跟你說話，我很累。」
「咳……嗯。」西普莉清了清嗓子，然後真的開始講故事了。
萊伊文低下頭去。
萊伊文頓時渾身發軟，腦子一下子麻木起來。
萊伊文被摔倒的疼痛弄得稍微清醒一點了，然後爬了起來。
西普莉用兩根指頭掐住他的手臂，狠狠地掐。
「至於前面一個問題，你簡直就是明知故問。你剛才和我決鬥的時候，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吧。」盧克西斯說。
這裏，依舊是風之煉獄。
不，似乎，這個惡魔領主，還想給予他一些東西。不知道為什麼，盧克西斯，似乎總是能夠看透萊伊文的心境。
的確，他也隱隱感受得到，小璃使用這種力量，會有某些反作用……他知道自己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所以沒有太在意，誰知道……
「雖然暗黑之風會撕裂闖入的凡人，但是，你已經是我的同類了，呵呵呵，這算是一種諷刺么？」
萊伊文愣愣出神，他大致明白，西普莉是目前阿爾雷斯特唯一的一隻仙女龍，但是，那種孤身一人的感覺，他確實沒辦法體會。雖然自己現在已經是人類和惡魔的
「知道啊，我也懂得結界術啊。」西普莉說，「你有時候會通過冥想，與妹妹的結界發生共鳴，我是能夠旁觀的。」
萊伊文看著盧克西斯那雙血色瞳孔，看著他從未改變的陰沉微笑。風暴的呼嘯聲中，盧克西斯的聲音有著些許的模糊。
說著，盧克西斯點了點自己的胸口。
從風之煉獄離開的時候，盧克西斯依舊看著我，以某種詭異的眼神。雖然我依舊對自己說，惡魔總是充滿了欺騙，他們從來只是為了自己的貪慾而四處詐騙殺戮。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沒辦法將盧克西斯視作仇人，甚至無法將他視作敵人。他為什麼要給我說這些話，為什麼要為我做這些事，我不知道。那些超越平凡存在的傢伙，無論是神靈，還是復讎者，還是學者，還是惡魔，總是讓人捉摸不透。如果他要騙我，我就真的不知道他在怎麼騙我了。如果這個世界都把我騙得不知所以，那我也沒辦法了。
「走到那裡，就可以離開我的領地了。」盧克西斯說。
萊伊文大驚失色，讓西普莉給他拍灰這種事，平時簡直就是死路一條。
「不會的。」萊伊文忽然搖了搖頭。
萊伊文點點頭，向著那黑色法陣大步走去。但是，還沒走出兩步，盧克西斯忽然說了一句：「就這麼離開了？」
「這是出口？」萊伊文問。
萊伊文暈乎乎地爬起來，耳邊的狂風呼嘯之聲依舊。他睜開眼，看著周圍灰黑色的天空。
「喔，」盧克西斯發現萊伊文將目光轉向了那些被吹到空中卻被鎖鏈拉住的惡魔，解釋道，「這些傢伙是我的奴隸，一些不自量力向我挑戰的惡魔。風暴和鎖鐐共同拉扯著他們的身體，他們的關節肌肉斷裂之後又很快再生，不過這種永遠死不了也永遠活不好的折磨，是永遠不會停止的。聽啊，他們的慘叫聲簡直就像音樂。」
「看來隱藏你的身份是對的。」弗蘭克這樣安慰她，但是，她產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懼，她非常害怕，非常害怕哪一天，人類和法師發現世上還存活著這樣一隻仙女龍。不過，她只有恐懼，沒有孤單，因為弗蘭克在她身邊。
萊伊文捂著重傷的手臂，咧著嘴說：「還、還好……」
「……」
「那完全是奇迹。」西普莉搖搖頭，「我差點讓你死了。」
難怪，難怪小璃那個時候，是那麼一副痛苦的表情。小璃，她一定知道。
「你把我帶到這裏來，是有什麼目的？」萊伊文問，「無論我是贏了還是輸了，我們的比試，應該都結束了吧。」
世上沒有比我更差勁的哥哥了。
「這裡有讓我變得長壽的寶物。等著我吧，我很快就會出來的。」弗蘭克撫了撫她的頭，笑著，走進了地獄之門。精通語言的他用惡魔語打開了地獄之門，消失在了黑暗的深處。
可是，之前那種黑暗氣息的侵蝕感，卻也沒有了。萊伊文能夠明顯地感受著周圍浮動的暗黑氣息，但是，那些暗黑氣息對他來說非常溫和，非常柔軟，沒有一點敵意。
盧克西斯的笑聲依舊冰冷，但是，這個惡魔領主，似乎還在等待著什麼。
「走路小心點啊。」西普莉抿著嘴，用手輕輕地拍著萊伊文的衣服，將上面的塵土拍掉了。
不過，他實在是笑不出來了。雖然他竭力在西普莉面前顯得很輕鬆，但是，盧克西斯已經告訴了他真相。他再也見不到小璃了。
很多年很多年以前，奧瑞麗歐的森林上空飛翔著一群美麗的龍，它們和獨角獸一樣，是奧瑞麗歐的守護者。他們能夠和溪流與古樹對話，能夠棲息在落葉林
「當然是真的，」西普莉抬起頭來，「不過，我也是不方便進入煉獄的，只是通過結界將靈魂透了過去。誰讓你那麼笨的。」
「呃？你是說……那個名叫弗蘭克的年輕人……」
「在這之前，我先問你一個問題。」盧克西斯搶先說道，「到目前為止，你依舊認為，惡魔的身份是一種負擔，黑暗的烙印是一種詛咒么？」
那是一場可怕的戰爭，尤其是在仙女龍眼裡。的確，人類和法師對龍族有著足夠發起戰爭的仇恨，世上大多數的龍都是強盜和霸主，它們四處殺戮，四處掠奪，吞噬人類和法師的小孩，將人類和法師的金子、寶石奪走，藏在它們的洞窟里。甚至有的仙女龍也因為貪婪而干過這種事。
萊伊文從地獄之門的傳送法陣走出來了之後，地獄之門立刻關閉了。萊伊文渾身向沒有骨頭一樣，軟軟地向前行走著。
萊伊文背心一涼。
縱然精靈竭力為仙女龍開脫，但是人類和法師氣勢洶洶。他們衝破了精靈的防線，矛頭直指所有的仙女龍。聽說了這件事的小仙女龍和弗蘭克此時正在矮人城市賀卡托里特堡。這次屠殺之中，奧瑞麗歐所有的仙女龍都未能倖免。人類和法師完成了一次史詩的勝利，那就是滅絕了龍族。
萊伊文一時語塞。
「苦瓜臉擺給我看也沒用。」盧克西斯擺了擺手，「第二個問題我就不回答了，自己思考吧。你可以滾蛋了。」
「你是指，惡魔之血？」萊伊文問。
可是，首先發現她的，不是精靈們，而是一個人類。那是一個英俊而禮貌的青年，是一個旅行到森林的人類吟遊詩人。她本來不想理會人類，但是她無法那麼做，因為那個詩人很厲害，他懂得龍語。他看到了一頭龍，並沒有轉身逃跑，而是對她說「早上好」。
「別一副蠢貨的樣子看著我，」盧克西斯說，「說吧，你的問題是什麼？」
「西普莉老師……曾經愛上一個凡人？」
※※※
「那是。」盧克西斯贊同地點點頭，「人類弱得很。」
萊伊文「哦」了一聲，然後盤腿坐下。
「哦，那我看到你流眼淚了……」
盧克西斯眉頭一揚：「這可是兩個問題。」
他教會她關於阿爾雷斯特的一切，帶著她四處旅行，品嘗美食，欣賞風景。她很快迷上了他，忘記了奧瑞麗歐森林的召喚。不過，這看起來似乎並不算太壞的事情，因為在那之後不久，人類和法師就結成了聯盟，進行了數百年前史詩般的戰爭——屠龍戰爭。
萊伊文沉默了一陣。
繼續走下去。除了這樣，別無他法。
可是，她從來沒航過海，根本不知道小船是無法穿過海洋的。暴風雨將她的船隻打翻，她只能變回龍的形態，向著東方不停地飛翔。那是一段很長的距離，對她這樣的小龍來說，能飛到岸就是奇迹了。她暈倒在海岸邊，那是光之精靈的西海岸。
「好聽話。」西普莉笑了笑，拍了拍萊伊文的頭，「你現在很不高興，那，西普莉老師給你將一個故事好不好？」
萊伊文伸出手掌，仔細地打量了一番。自己的身體，看上去似乎和原來一模一樣。
「而這一點，」盧克西斯補充道，「
萊伊文循著聲音看去，發現自己背後是一排排高大的階梯，位於最高處的一個黑色王座之上，盧克西斯懶散地坐著。
你知道等待的感覺嗎，等待著有一天快點長大，快點長大，可是總長不大。月族的古老語言很快讓她感到厭倦。除了龍語和古精靈語，她想知道，阿爾雷斯特大陸的其他種族是怎麼說話的，包括伊利斯特語，包括古法師語。有一天，她終於忍不住，背著月族的長老，一個人乘著小船離開了藍寶石之島。
「不過，更加奇怪的是——」西普莉抿著嘴，「那隻倖存的仙女龍，一直相信，在某個地方，另一個同伴也在等待著她。她的同族，一隻小仙女龍，一直都等候著她。所以，她才一直旅行，一直尋找，從未放棄希望。」
西普莉忽然瞪大眼睛。
萊伊文忽然發覺，小璃給予自己的那種守護力量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那種溫暖的感覺離開了身體，萊伊文頓時覺得有些寒意。
沒有親人。
「這裡是風之煉獄的中心，風魔王座。」盧克西斯笑嘻嘻地說。
這讓弗蘭克也擔心起來。的確，他雖然擁有著非凡的天賦，但是終究是個人類。
西普莉皺著小眉頭，抄著手俯視著他。
西普莉感受到了萊伊文的突然沉默。她轉過身來，看了他一眼。
「可是，我終究沒死嘛。」萊伊文微微一笑，「或許，西普莉老師雖然理性上很反對，但是，在這裏，還是相信我的吧。」
他將長長的腿翹到王座扶手上，那黑色的王座被黑色氣息繚繞，周圍纏繞著黑色的大鎖鐐。每一條鎖鐐都鎖著一個巨大的惡魔，那些被鎖鐐束縛的惡魔被周圍的風暴吹到空中，不斷地發著凄慘而恐怖的咆哮。
盧克西斯聲聲冷笑，聽上去輕鬆無比，和周圍那些經受無盡折磨的惡魔的慘叫比起來，完全是巨大的反差。
「所有問題的答案，在這裏。」盧克西斯說，「在這裏，住著一個天使，和一個惡魔。他們日夜不停對你私語，你是否聽得出來，誰是誰。」
「可是……」
親人就是這樣一種寶物。親人永遠沒有愛人那麼耀眼，那麼讓人沉醉，他們在你身邊默默地陪著你，當你意識到他們的珍貴時，往往是他們離去的時候。小仙女龍從來不稀罕在奧瑞麗歐等著她的那一大堆親戚，而當她再次來到奧瑞麗歐的時候，只能看到那一個個巨大的精靈墳墓。其中一個，埋葬著她母親的遺骨。
好歹，自己只是見不到小璃，而西普莉老師，是直接失去了所有的親人。
「我親自打你1000個手心。」西普莉介面道。
「西普莉老師，為我作證，好么？」萊伊文忽然抬起頭，說，「我一定……一定要找機會，回到德雷伊爾，再次見到父母，再次見到小璃——一定！」
就像，他本來就應該生在這暗黑之中的。
※※※
「痛覺是最方便的讓人振作的方式。」西普莉哼了一聲，「你現在感覺好些了么？」
萊伊文停住了腳步。
「……你這是在賭咒發誓？」西普莉眉頭一揚。
「月族會幫助你辨別你是否長大。當你能變幻成一個成年的人類形態，你也就足夠成熟了。」媽媽是這樣對她說的。她和月族一起生活，和巨人族一起玩耍，但是她還是很孤單。有一天，她終於發現自己成長了足夠的時間，能夠變幻做人類的模樣了。那是她出生之後快到一百年的時候了。可是，她沒辦法變幻成一個成熟的人類，而是一個年齡不到兩數的小女孩的模樣。月族的長老看著她，搖搖頭，說，你還不能離開藍寶石之島。
畢竟，我又失去了我最最重要的親人。我再也看不到小璃，這無疑……無疑是剝奪了我勇氣的源泉。我真是愚蠢，
萊伊文本來以為她要打他。
這一摔非同小可，簡直就像還不會走路的小嬰兒在地面上堅持了一會兒，實在掌控不住平衡而摔倒一樣。
「不過，每一個人，都可以克服自己的束縛，向著同樣的方向前進吧？」萊伊文抬起眼，認真而帶著一種真誠的眼光，看著盧克西斯，「無論是誰，無論強弱，都可以追求的，比如自由，比如快樂，還有……自己想要的活法。我知道，我和聖徒是天壤之別，我也沒想過如果自己被神選中會是怎樣一種命運，不過我不喜歡幻想如果，如果我的路註定只有一條，那我就安心走下去好了——我現在是一個惡魔了，我所追尋的活法，更加暢通無阻了。」
萊伊文聽到了盧克西斯的聲音。
「我想問的是……盧克西斯，你一直看著我，我是否……因為追尋一些東西，而忽視了另一些東西？我的追求，究竟……是否值得這樣去追尋？」
那個青年叫做弗蘭克·卡布迪恩（Frank.Cobden），蘇特人。他對龍的態度讓人非常驚訝，因為月族人總是提醒年輕的仙女龍，告訴她，不是所有人都對仙女龍友好的，大陸上的許多傢伙把仙女龍視作那些邪惡龍族的同類。尤其是人類和法師，他們會不由分說地對龍發起進攻。但是弗蘭克很友善。他成為了她自離開藍寶石之島以來的第一個朋友。
「這麼說，我的確……已經成為一個真正的惡魔了。」
西普莉走上前來，伸出白皙的手掌。
弗蘭克一直將這件事掛在心上，直到後來他發現了隱藏在賀卡托里特堡之下的地獄之門。那個時候，矮人的礦坑都還沒挖到那裡，弗蘭克帶著她親自去開鑿岩壁。這對他們倆來說還不算太難，因為龍語本身就可以作為強大的魔法力量。
「可是，媽媽說，我可以存活千年以上，弗蘭克，如果你……你只是個人類，百年之後你就會離開我……對不對？在那以後，我……」
「什麼？！」
「另外，你還能感受到你那位遠在德雷伊爾的妹妹么？」
「雖然這是不可能的，我想……如果我是光明之子，也不見得有我幻想的那樣自由吧。」萊伊文輕輕嘆了口氣，「無論是人類，法師，精靈，還是惡魔抑或天使，不同的生靈，有著不同的生存方式，沒有誰可以擺脫一些天生所註定的束縛。如果和惡魔毫無關係，我也就是一個柔弱的人類吧。」
西普莉淡淡一笑。
「……你可以回答我一些問題么？」萊伊文轉過頭來，小聲問，「一些，你應該知道的事情。」
萊伊文怔怔地望著西普莉，看著她的微笑。她的目光澄澈，即便是回顧了自己那些痛苦的精靈，也沒有一點憂愁和後悔的神色。
「既然已經結束了，」萊伊文忽然走上前去，來到盧克西斯的王座之前，「我應該可以離開了吧。」
「……呃？」萊伊文愣住了。
西普莉忽然背過身去，來掩飾自己忽然變紅的臉。
「抱歉……」
「不過，還是恭喜你哦。」西普莉淺淺地笑了笑，「雖然我只是想讓你試試運氣，在你不行的時候就把你拉出來，但是你竟然奇迹般地通過了試煉。雖然你藉助了別人的力量，但終究還是成功了。」
※※※
萊伊文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一條巨大的鎖鏈之下，有一個小小的黑色法陣。
「嗯，是結束了。」盧克西斯點點頭，說，「我只是想知道，你感覺怎麼樣？」
西普莉正在出口等著他。萊伊文來沒看到她，就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時間之神……伊
「人在水中太久會窒息，但魚卻很享受。」
對不起，小璃。
「放心吧，我永遠不會離開你。」弗蘭克抱著她。
「時間和空間，是世上最穩固的維度，但凡是打破時間規律和空間規律的力量，必然受到懲罰。時間力量的反作用，想必你已經在伊拉那裡領教過了，你的妹妹璃將她的力量從德雷伊爾傳過來，守護你在煉獄之中的生命，但是這種力量副作用很大，直接切斷了你和她藉助『血緣』而產生的結界共鳴。也就是說，至今為止她和你見面所依賴的那種來自血緣的聯繫，被這次超負荷的結界術給破壞了。」
「呵。」盧克西斯雙手一攤。
「不……」萊伊文答道，「如果你沒有允許我向前走，如果最後一刻，你將我拉扯出煉獄，我也不會……」
風魔領主盧克西斯，七大煉獄之一，風之煉獄的領主。從上古時期，來自地獄的惡魔和托克希爾麾下的天神就征戰不斷，人間成為這兩支分別來自光明和黑暗的力量的戰場。惡魔想要毀滅，而天使想要守護。並不是萊伊文個人的悲觀猜想，惡魔確實是凡人的災難。但是，風魔盧克西斯這個黑暗之主，總是不按常理。他從來沒對萊伊文表示同情或者友善，但是，他總是給予萊伊文某些機會。
萊伊文稍微回過神來，皺了皺眉頭。
※※※
「咦哇啊啊啊啊！！」剎那之後，萊伊文發出一陣恐怖的咆哮。
只是，身體有些輕飄飄的感覺，靈魂多出一部分蠢蠢欲動的力量。
萊伊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他絲毫不畏懼盧克西斯那種帶著滿滿嘲諷的口氣。他知道，從惡魔之血貫透全身這一刻開始，他就沒有退路了。
「說得好聽。」盧克西斯忽然合上嘴，「前人們將他們的生平經歷用語言表述，就是『道理』，但是你們這種小孩，又怎麼能體會說出『道理』的前人的心境呢。」
最痛苦的事情，並非失去了最心愛的人，而是失去了自己的整個種族。她一直期待著，那場歷史有出一些漏洞，有沒有像自己一樣幸免於難的仙女龍族……哪怕是龍族也好啊。整個大陸都被異族所佔領，在任何地方，她都是一個外人，一個外族。
萊伊文驚訝地扭起了眉頭：「老師，你……你知道我的妹妹……」
盧克西斯冷笑了一下，搖頭嘖嘖兩聲，沒有回答。
「失去的，後悔也沒有用了。」
「西普莉老師，我在煉獄之中看到你了。」萊伊文說，「那是真的么，在我要死的時候。」
「那是我的記憶。時間之神給予你的那塊水晶擁有她自己的時間力量，不過我也是故意將那段記憶放給你看的，否則，你根本不知道範·西普莉讓你來到這裏，是一種怎樣的心情。雖然憑你這覺悟，根本領會不到這些。」
萊伊文聳了聳肩。
——萊伊文的日記
「你已經將我的力量據為己有，從今以後，我也和你脫離干係。」盧克西斯歪著脖子，說，「你看，就算在暗黑力量最強盛的地方，你也不用藉助別人的幫助，活得好好的。」
盧克西斯安靜地聽著他把話說完。之後，惡魔領主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非要我說簡單點么？好，你再也見不到你的妹妹璃了。她沒辦法再次使用結界術見到你，和你對話了。」
西普莉抿著嘴，說：「盧克西斯也把我的事情告訴你了，這也算我們扯平了。本來不想告訴你這些的，但是……你已經知道了，我本來以為你會和弗蘭克一樣的命運，還是這麼無所顧忌地讓你自己獨自前往煉獄之路。這一點，很讓你生氣吧。」
這就是，西普莉老師的故事。
萊伊文這才明白，自己處於盧克西斯的王座之下。
萊伊文站起身來，下意識地摸索著自己的武器。還好，黃刃曦影和赤刃血舞都還穩穩地掛在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