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劍聖之決
第八十六節 歸根
萊伊文沉默不語。
「在賢者們評判結果出來之前，我都是你的老師。」西普莉毫不猶豫地打斷他的話，說，「我想你心裏應該有數，為什麼我要指著西南方。那裡是你需要重返的地方，奧瑞麗歐赤虹區域的凈化之泉。」
「漂亮的女孩，往往沒啥好記的特徵。等你生出魚尾紋，我就真的認不出你了。」萊伊文說。
「騙人，小雨銳利的雙眼能夠看出人的年齡，你也就二十五歲，上下五歲的誤差。」小雨自信滿滿地說。
「嗯。」艾莉點了點頭。
萊伊文瞪大了雙眼，隨後又埋下頭去。他早應想到，小璃都已為人母，父親母親自然也年過花甲了。自己已經很努力，儘快完成那個約定，可是……
西普莉能夠用一個小小的百寶袋裝下她所有的行李，這一點能夠讓萊伊文五體投地，據說她的百寶袋是裁縫學者用森林小精靈的羽翼縫製而成。萊伊文怎麼看，那袋子也像是類似蟒蛇皮一類的材質製作的，散發著的味道卻是天竺葵的芳香。
「嵐哥哥呢？」璃問。
艾莉指了指東邊的方向，說：「明天我會和莫里歐德他們一起離開。回到尼塔拉處理一些事情之後，我會前往聖克羅斯山。」
艾莉沒有期待萊伊文的回答。她已經知道了既定的離別，所以沒有什麼不服氣的，如果兩個約定可以讓她徹底忘卻，她會馬上啟程離開。
那是一個晴朗的午後，璃帶著十七歲的雨如往常一樣在海邊的小山丘乘涼。小雨的眼睛從來到處亂瞅，沒什麼有趣的事情能逃過她的視線，無論是茶葉的新芽，還是青竹的嫩筍，打鳴的黃鸝和從北方飄來的斷線風箏。
劍士們朝著各自的方向離開了。艾莉與莫里歐德、米拉一同商量著東進路線，打算繞過幾座恐怖的山峰，直接從西北前往尼塔拉。而西普莉拽著萊伊文的衣袖，打算朝西南邊走。
「最是茶香思故，青燈荇字，燕語歌微。」
「你有成功過嗎？」艾莉問。
「血骨之親，永生之印，心心相惜，永不分離。」
「小雨，好沒禮貌呢。」璃說，「快叫舅舅好。」
就像被綁在十字架上，萊伊文感受到了那一條條鎖鏈的重量，那刺入身體無法消除的鐵釘的痕迹。那是一種怎樣的力量，明知是不能實現的夢，不能觸及的幻影，卻在內心深處無法否定它的真實。
「哦？這麼說，母親在家了？」萊伊文問。
「啊，路上注意安全。」萊伊文答道，「莫里歐德，米拉就拜託你多多照顧了。」
「你的父親……叫做縝。」白髮人繼續說道。
「萊伊文，我們要走了哦。」米拉輕輕地揮著手，露出一臉可愛的笑容。
白髮男子抬起頭來，看到她，笑了笑。
「到神聖聯盟大聖所么？」萊伊文問。
「如果泰倫斯·瓦爾雷特回到了尼塔拉，替我向他問好。不要忘記回家一趟。」
「你好！」小雨大老遠就向他揮手。
萊伊文抿了一口茶水，茶水溫熱，微風清涼。這竹林中的院子是他長大的地方，所有的回憶，都埋藏在這裏。
「我是你的老師，有責任管教你。」西普莉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說。
白髮人笑了笑，說：「我會回去的，我只是來見你媽媽一面。」
璃伸出手掌，放在萊伊文面前。萊伊文將指尖抵在璃的指頭上。遙遠的思念，終於觸碰到了彼此，年歲變遷，那份溫暖從未流逝。
艾莉沉默了一下，然後答道：「山中隱者的意思是，劍聖的責任並未用劍斬殺所
萊伊文還沒來得及回答，璃又說道：「沒關係的，哥哥。如果彼岸有你的願望，你的責任，那你就大胆地守在那邊。這片土地只是留著你童年的記憶，你不必要太過自責的。」
※※※
「物是人非，在這片土地再常見不過，哥哥還是那時的模樣，可小璃都已經長了些許白髮了呢。」璃幽幽地說著。
窗外的風悠悠地划進來，拂過走廊，從西普莉離開時並未合攏的門縫中跑出去。雪的味道是一種幻覺的純凈清香，隨著寒意滲入人心。桌邊的燭光搖曳，屋子裡所有事物的影子都隨著風的擺動而跳舞，燭光印在兩人的眼眸之中，輕輕跳動。
萊伊文只是任憑眼淚靜靜流淌，任憑心間莫名酸痛。他不去看艾莉的眼睛，但是，他眼中的星空，彷彿都在斥責著他。
「因為我很老了啊。」白髮男子笑了笑。
「難道沒有其他人這樣叫你了嗎？」艾莉問。
「嵐哥哥的東西，只有這個了。」萊伊文說，「給我的那一個，我還沒來得及看到，就已經丟失了，對不起，小璃。」
萊伊文面無表情，側過頭去，望著窗外。此時的夜空，已經繁星滿天，克羅爾山峰的這種海拔擁有看星星的獨特優勢，沒有雲霧的遮擋，那些星星點點的光芒依舊微弱而神秘，一閃，一閃。
最後一口牛奶，西普莉將一大杯牛奶喝乾了。她用舌頭舔了舔嘴唇上沾著的一圈奶白，滿足地說：「這些嚴肅的東西，你以後自己慢慢思考吧。我吃飽了，出去逛逛。」
西普莉轉過身來，抬起頭，看著萊伊文。
※※※
西普莉就這樣溜了，萊伊文和艾莉相覷一陣，忽然忘了該說些什麼。明天一早，劍者之巔大會就正式結束了，兩人也如同約定的一樣，結束這段共同修鍊的旅程，各自踏上各自的道路。雖然有很多話想要叮囑，但是這下兩人的腦袋都是空空的。
艾莉看了看那些小物件。祖格的符文石，阿斯摩利爾的十字吊墜，嵐的鈴鐺和伽提之燈。
小雨指著海岸，那裡有一個人影。小雨認為那是從綺蓮島回來的人，但是她驚訝于那個人的座駕——那是一葉孤舟。
萊伊文沒有思索西普莉的話，但是他知道自己明白西普莉的心意。
「小姑娘，你的母親在哪兒？」白髮人忽然問，「我是說，璃。」
「那都與我無關。」
「不，我是說，我比較好認。」萊伊文笑了笑，說，「白髮紅眼，如果你見到我，要主動跟我打招呼，要像現在這樣，叫我『萊伊文前輩』。」
萊伊文忽然站起身來，然後從牆角翻出自己的行囊。這個牛皮背包裏面的東西，萊伊文忽然神經質地將它們全部拿出來，擺在桌子上。
「能夠回來，璃已經很滿足了。」
艾莉看著他心痛的神情和不知所措的舉止，忽然掛著淚水，輕輕地露出了微笑。她喜歡他的那份執著，是那樣的，那樣的與眾不同。她的微笑那樣輕鬆，淚水流得那樣暢快，彷彿所有的矛盾都隨著淚水流走，所有的思念都被笑容凈化。
「喔，忘了告訴你，東村旁邊的小燕村開了一家新的劍道場，所以縝和父親都去祝賀去了。」璃笑著說。
「說什麼些許白髮，哥哥我可是滿頭白髮了呢。」萊伊文凶凶地說。
「你騙我。你不會來尼塔拉了。」
在萊伊文眼中，小璃永遠是小璃，是那個從小溫柔內向
「哥哥你也別太認真啦，小雨這樣，我也很喜歡。」小璃笑著說。
「你這樣真的好嗎？」西普莉問，「連回答，也不給一個。」
萊伊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那口氣，也將眼中的淚水擠了出來。模糊的星空變成灰黑的一片，只有北極星依舊耀眼。
小雨嚇壞了。一個奇怪的人背著這麼多把劍，叫出了媽媽和爸爸的名字，會不會是……來尋仇的？小雨退了兩步，然後搖搖頭說：「我不知道媽媽在哪兒，你回去吧。」
「我怎麼可能會忘記呢。」萊伊文嘆了口氣，「我不是……回來了么？」
她如同從前一樣，總是一眼就看透萊伊文的心境。她知道的並不多，所以不知道萊伊文所有的決定是因為怎樣的原因，但是她知道，哥哥的眼中，能輕易看出他的決意。
「這孩子和你長得真像，可是風格和你完全不同。」萊伊文傾著茶，說。
「你說過，你第一次遇到伊拉的時候，也用涼水給她沖了一杯茶。」
艾莉不常將神情放得這樣溫和，不常將聲音放得這樣輕柔，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她的目光也懶懶地散開，眼前看到的是那些記憶和想象。
「如果不想耽擱太多，我們現在就出發。這次，你的工程量可是比之前更大了，不過，你的劍之心，終於組合完整了吧。」
「水袋，衣服……」萊伊文一下子變得手忙腳亂起來。他將那些東西丟到房屋自帶的衣櫥里就沒有怎麼管了。他將換洗用的衣服全部塞進行囊之中，然後扯出一根長長的繩子，將包袱捆了起來。萊伊文搞得氣喘吁吁的，不知道為什麼這麼急。
萊伊文默默地點頭，而艾莉也避開了目光，一言不發。艾莉將凰聖翼與血魂劍背在雙肩之後，已經作好了觸發的準備。簡單地告別之後，兩個聖職者和艾莉一同向著東邊的山道出發了。
「於是你喝了許多又燙又苦的……茶？」艾莉問道。
小雨熟練地端著乘茶壺的盤子，來到小亭子邊上，笑嘻嘻地說：「媽媽，舅舅，東村的孩子今早送過來的新茶，我泡好了哦。」
「別摔倒了。」西普莉揮著小手，叮囑著，直到三人的身影消失在雪山之中。
「媽媽，媽媽，你看……哎呀！」
璃接過鈴鐺，回憶起了一切。
「我不喜歡熱的茶，因為一杯茶，我總是想將它一口喝完。」萊伊文靠在椅背子上，望著天花板，彷彿透過那層石料房頂，看到了將暗的天空，「我也討厭繁瑣的事情，總希望一下子就能解決。於是我開始學劍，開始偷偷用涼水沖茶。這個習慣，一直都沒有改變。」
青刃穹歌靠在窗邊，藉著月光，顯得晶瑩剔透。萊伊文忽然用手捂住眼睛，將頭埋了下去。
「男人就是腦子有問題，捨得大的捨不得小的。」西普莉嘆了口氣，說，「算了，既然你選擇這樣，就這樣了吧。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能夠堅持你的選擇，我只是想知道，那兩個約定是正確的，還是你們意外的邂逅是正確的。」
西普莉裹緊圍巾，和萊伊文一同踏上了前往奧瑞麗歐森林的道路。雪山上飛舞著可愛的冰雪精靈，因為西普莉仙女
「不……」小璃神色一黯，「母親在兩年前，得了病，過世了。」
縱然萊伊文看得清楚，璃從來都不能放下那份不舍。等待數十年的重逢，被她一語道破，璃太聰明，萊伊文隱瞞不住。
小雨紅著臉，躲到璃的身後。璃苦笑了一下，然後抬起頭。
「……好。好，萊伊文前輩。」
「哼，為什麼媽媽一臉平靜的模樣，你不覺得很有趣呀？」小雨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緞群上的草葉，完全復活地跳了過去。璃只是淡淡地笑著，她早就看到那片孤舟和舟上的白髮人了。
「你回來啦，菱哥哥。」
萊伊文白了一眼。
「我只關心，我只關心……你，是不是覺得我無可替代，是不是……曾經有一分一秒……喜歡過我……」
而自己也足夠幸運，一直有這個小老師陪在身邊。
「涼水沖茶？」
「你是從綺蓮島過來的嗎？竟然用這麼一條船就完成了，真是厲害啊。」小雨一臉崇拜地看著這個人，「為什麼你的頭髮是白色的啊？」
她撲了個跟頭，因為腳下的石頭有些打滑。璃笑了笑，答道：「這麼大的孩子走路還摔跤，大家會羞你的。」
「我喜歡亂說話，一點不如嵐哥哥或是小璃一樣穩重。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我不動嘴就讓對面的人看到我的心聲。但是要將自己的心意完全傳達給別人，太過困難了。」
「不知道。」萊伊文答道。
而後，兄妹倆都笑了起來。
她將茶壺茶杯放到石桌上，擺好茶杯，然後笑嘻嘻地眯著眼睛說：「慢用~」
「璃……啊喂，你怎麼知道我的媽媽叫作璃？我們不認識吧！我記性可是很好的哦。」小雨立刻警惕地瞪著這個陌生人。
「可是哥哥，不會一直留在這裏吧。」小璃認真地問道。
「啊，你欺負我不像你這樣擁有惡魔之血？」艾莉憤憤地皺起眉頭。
「嗯。」
萊伊文趴在桌子上，下巴枕著手臂，抬起眼來，望著她。
「你明白了一半。」西普莉說。
璃笑了笑，然後握住萊伊文的手，將鈴鐺放回他的手掌。
「期待回家，這種感覺很幸福吧。」萊伊文半睜著眼睛，抬起頭來，淡淡地笑著，「我小的時候每次大汗淋漓地回家，都會被母親逼著喝又燙又苦的茶，所以每次都打算藏到茶涼了再回家，但是看到妹妹都無所畏懼地踏進家門，自己也覺得很沒面子。」
彼此告別之後，劍士們陸陸續續地離開了克羅爾山峰。奧蒂斯依舊帶著他那能夠看見鬼魂的蝴蝶面具，叮囑著萊伊文給他介紹可愛的女孩子；安格斯和威德分別告訴了萊伊文各自的住址，如果可以歡迎他來拜訪；菲利克斯告訴萊伊文白色捲軸的重建情況，要他有空再去看看翻修之後的四大學院；祖格替暗影大師向萊伊文傳達保重，並大叫著說下次對決一定要把萊伊文打成真正意義上的落花流水。
只是，夜空一直沉默。星星明亮得讓人覺得走入了虛空的夢境，腳下的雪，就像月光凝結而成，輕盈而純凈，柔軟而美麗。
532年。
「這可說不準，」萊伊文聳了聳肩，說，「等我找到了伊拉，我帶她一起來看你們。不過，如果那是十年之後二十年之後的事，我可能都不認識你了。」
艾莉淚眼模糊地抬起頭來
茶的清香繚繞在微風之中，吹入懶懶的陽光之中。萊伊文看到燕子掠過竹林的上空，撲進它們屋檐下的小巢穴。他低頭看著杯中清茶，倒映著自己的容顏。
這天夜裡，艾莉、萊伊文、西普莉享受了山中隱者準備的古劍城中的最後一次盛宴。同時，西普莉也慢條斯理地為萊伊文和艾莉講述了艾拉·西諾斯克的故事。
萊伊文愣了愣，然後點了點頭。
小雨頓時軟成一灘泥，差點摔倒在地。她用那雙和她母親一樣美麗水靈的大眼睛上下打量著萊伊文。這個「大哥哥」怎麼會是叫……舅舅？他難道本名就是「舅舅」？好奇怪的名字啊！
「嗯，我回來了。」
「你們這次的對手，『學者』加爾，他的確是個聰明人，不僅能夠見風使舵，還能敏銳地察覺到威脅和機遇。」西普莉說，「除了他所預言的大災變，想必這也是他的賭注之一。他知道血魂劍無法被這樣鎮壓，所以將血魂劍帶了出來。他似乎預感到某種方式能夠消滅掉這個千年禍害……唉，我也說是消滅……」
可是她什麼也沒說，小雨就高高興興地沖了出去。她看到一個高大英俊的白髮男子將船鎖在海邊的漁船木柱上，然後走下船來。
西普莉喝了兩口牛奶，繼續說：「命運元老的確不簡單，我仔細想了想，的確只有這種辦法能夠解除這個魔靈的威脅，那就是凈化。如果天使能被拉入煉獄，那麼也必然能被拉回來。這並非消滅，而是凈化。艾莉，對山中隱者的用意，你明白多少呢？」
艾莉雙手扣在一起，大拇指相互繞著圈。她本來想輕鬆地笑笑，但是表情偏偏僵住，顯得十分不自然。她有些尷尬，臉頰發紅，於是悄悄地低下頭去。
「還是哥哥留著吧。」璃說，「這樣，哥哥才不會忘記家的味道。」
萊伊文眉頭一歪，笑著說：「缺管教。讓舅舅來對付她。」
萊伊文笑了笑，撫了撫小雨的腦袋。小雨甜甜地笑了笑，然後蹦蹦跳跳地跑開了。
「……你應該沒有太多需要收拾的東西吧。」
「沒問題。」莫里歐德點了點頭，說，「何況『刀劍皇女』與我們同行，放心好了。」
萊伊文吟了上句，璃接了下句。兩人對視一眼，明白彼此的心意，滿足地笑了。
※※※
艾莉抿嘴笑了笑，說：「當然會回家的。以前每次隨父親一起遠征，回到家的時候，母親總會準備最美味的烤牛排。我現在都開始期待了。啊，對了，尼塔拉的烤牛排很美味哦，如果你會來尼塔拉，我一定帶你去嘗最好的那一家烤牛排。」
「……可是，我失敗了啊。」萊伊文說，「最終試煉，成為劍聖，我沒能成功。通靈賢者……」
「……」璃抿著嘴唇，「真的么……我只是，還傻傻地抱著希望。」
這尷尬的沉默讓萊伊文和艾莉都覺得很難為情，萊伊文望著天花板，艾莉盯著桌沿。
艾莉說著，忽然將頭埋入手臂之中。她用圍巾遮住眼睛，沉默著，顫抖起來。
「璃，你應該知道，嵐哥哥已經死了。」萊伊文答道。
「作母親的怎麼會不喜歡自己的孩子呢，」萊伊文聳了聳肩，「縝在哪裡？」
「哪知離音忘返，重洋百世，青絲蒼垂。」
「我會代替嵐哥哥完成與死神的約定，回到德雷伊爾，替嵐哥哥傳達對小璃的思念。我會加入通靈學院，前往時間聖域，尋找那個靈魂，那段記憶……」
萊伊
艾莉說著，忽然揚起清秀的眉毛，帶著期待的笑意說：「你會不會來看我和薩繆爾？」
「你最重的行李應當還是劍呢。」艾莉笑了笑。
「為什麼？？！」
艾莉小聲地埋怨著，雖然遮住眼睛，但是順著臉頰流下，滴落地板的淚珠滴答作響。
小雨腦袋裡一大堆念頭胡亂攪合。正當她在猶豫的時候，身後傳來了媽媽的聲音。
「西普莉老師，你的好奇心越來越旺盛了。」萊伊文輕聲埋怨道。
除了傳說中的托克希爾本體之外，所有存在都不能說是不朽的。五大秘法組織的成員、神靈與天使，雖然擁有人類難以想象的力量，但所有開始都意味著結束。托克希爾在創造這個世界的時候，光明聚集成十二天空聖域，黑暗構造成七大墮落煉獄，之所以人間總是光明與黑暗同在，善良與邪惡并行，是因為神靈與惡魔的較量從來沒有得出結果。這也意味著，神與天使也不能對惡魔的攻擊完全免疫。那些能夠誘惑人類的騙術依舊能夠誘惑天使，艾拉·西諾斯克就是被惡魔誘惑的天使其中之一。他被魅之煉獄的惡魔所欺騙，放棄了自己神聖的使命，污染了自己純凈的靈魂，變得貪婪、暴躁、殘忍、邪惡。他成為了一個強大的惡魔，踐踏生靈，污染大地。最後，天使們集中力量消滅了他，但他的靈魂無法破壞，只能將其封印于血魂劍中。但是，即便如此，西諾斯克也沒有被制服。他的力量強大到讓自己變成不死的魔靈，以血魂劍為身體，逃離各種各樣的牢獄，繼續作惡。就連復讎者公會也緊緊是嘗試著將它鎖在萊爾山谷深處的復讎者地牢中，但最後證明復讎者們也失敗了。
小雨發現這個大哥哥背著七把顏色形態各異的劍，其中還有一把巨大的赤紅巨劍。她認為這麼多劍的重量足夠將普通人壓倒，但是這個白髮人卻絲毫不受其累，走路輕鬆無比，所以她猜測，這一定是個碼頭工人……或者劍術大師。
作為應答，萊伊文只是笑了笑。
「不過，他讓我替他像你問好。」萊伊文笑著，將背後藍色劍刃尾巴上的鈴鐺取下來，遞給璃，「你看。」
璃搖了搖頭，說：「和我不同，和縝也不同。小雨的活力是耗不盡的，整天像男孩子一樣到處亂跑。」
「不是！哎！媽媽，你完全不注意聽我說話啊。」
她又喝了兩口牛奶，然後說：「這把劍，將隨著你的旅程，讓西諾斯克回憶起他作為天使時的正義之心，從而逐漸凈化血魂劍的罪惡，有聖言的震懾和聖徒的掌控，它不會再不聽話了。考慮到之後我們就分道揚鑣，我也就不賣關子了，山中隱者還想告訴你的是，至少天堂與地獄之間的人類，都是雙面並存的，善良之人也有邪惡之心，黑暗的靈魂也有光明的願望。隨時都不要忘記，所有的惡人與你一樣，生下來都是無罪的。你要將他們從黑暗的命運中拯救出來，因為你所引導的正義絕非殺戮，而是救贖。」
「……以後，以後我們還能見面嗎……」
「哎，萊伊文前輩。」
「真的好可惜，可惜，最早不是你。」艾莉無比輕鬆地婉然笑著，去掉髮帶而披在肩前的長發如同輕柔的瀑布。萊伊文抱著劇痛的頭，她的聲音就像最美的薔薇，帶著劍刺裹入他的心臟。
白髮男子腦袋一歪，答道：「哎呀，隨你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