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神鵰
第200章 殺意
「這個……，虛實尚待察，看剛才那人的武功，楚某估計，定是宋思飛吃了點兒苦頭，便不想招惹他吧。」
畫肪之上，兩名身材高大，體形魁梧之人高舉著熊熊的火把，夜風反而助長了火勢，「啪啪」的松脂燃燒聲時而響起，兩人卻如雕塑，面無表情。
「唉——！……究竟為什麼惹不得，很少有人知道，只知道臨安城道上的人必須遵從無違，否則，以前的南山幫便會追殺，……估計是南山幫的什麼人吧……」
「乾爹，你不會是嚇到他們了吧？」楊若男放下茶盞，探身望了望窗口，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奶奶的，知道了，我知道他是誰了！」老方粗獷的聲音又在夜空中響起，又是突兀之極，讓正凝神療傷的眾人不由皺眉，卻並未太過生氣，他就這麼個一驚一乍的性子，相處日久，已經習慣了。
臨安四花都吁了口氣，雖然自從見到謝曉蘭，她們未再回去閣館，一直呆在臨湖居，但消息並不閉塞，楊若男的消息可是靈通得很，外面的紛亂的臨安一絲一動，皆能傳入她們耳中，對於傲天幫，自是知道他們的份量。
楚副堂主頗是和氣，極是耐心，絲毫沒因問題太簡單而不耐，摸了摸頜下三縷清須，他說話的方式變回了正常，不再那般酸氣十足，漫聲說道：「……憑當初南山幫的厲害，估計下定決心殺進臨湖居不是不可能，但就怕殺虎不成，後患無窮，所以宋思飛才忍著他吧，唉……，說不定，南山幫一夜間的灰飛煙滅，與這個臨湖居還頗有干係呢……」
只是現在沒有人再有心思笑他，或低著頭沉思，或抬頭怔怔的看著周圍穿過的畫肪，或興奮，或慶幸，各自的表情不一而足。
「戴著呢！……謝姐姐非要我們一直戴著！」崔雪語反應敏捷，嬌俏的回答，指了指烏黑髮亮的鬢雲，一隻碧玉簪，一隻金步搖，明媚的雙眸望著他，以眼相詢其原因。
蕭月生讓眾女都戴上了鎮神簪，後來想了想，不太放心，又取出了墨玉護心鐲，每人一隻戴到皓腕上。
看到這麼多船，這麼多人，場面太大，周圍本欲看熱鬧的畫肪紛紛離去，剩下的熱血之人極少，但畢竟有藝高人膽大之人的存在。
他緊了緊黑綢衣衫，他受陰寒內力所傷，這股內力陰毒無比，他根本沒有時間療傷，只能以丹藥壓制，事關葵花寶典的得失，有傷也顧不得了。
「呵呵……，顧長老，這艘畫肪確實不錯！」鄭公權蒼白的臉龐展顏，轉頭呵呵一笑，指了指臨湖居的畫肪，聲音略有些沙啞，中氣不足，顯然是身負內傷。
玄紫的氈簾無風自動，飄然而起，似有一隻無形的手提著。蕭月生攜著謝曉蘭的手，領著楊若男與沈三姐她們緩緩自艙內踱出，嘴中冷冷笑道，嘴笑微撇，眼中滿是譏誚。
那圓
……
「嗯，不知大夥聽沒聽過臨湖居？」老方是個人來瘋，見這麼多人盯著自己，道道目光似能給自己以能量，前所未來的成就感充溢於懷，挺了挺胸膛，高昂起頭顱，得意洋洋的問道。
「噓——！……老方，小點兒聲！」年輕的聲音略帶幾分輕浮，忙不迭的讓他降低音量。
聲音掠過湖面，裊裊不散，餘音繚繞，蓋過了若隱若現的絲竹之聲與清脆的歌聲，顯示出了一身精湛的內力。
夜風徐來，她們衣袂飄動，身姿曼妙綽約，彷彿天上下凡的仙女，直欲將這些凡人們的魂魄勾走，便是身為幫主的鄭公權，亦目光發直，失了常態。
「臨湖居？什麼地方？」小楊聒著臉，探著身子追問道。
他輕咳了一聲，微褐的眼中精芒一閃，打量了一下不遠處的畫肪，以僵硬的聲調問道：「幫主，這就是臨湖居的畫肪？」
「你的膽子大，剛才幹嘛不衝上去？！」那姓楊的瘦少年輕人冷哼一聲，亦是帶著不屑的語氣。
來到孫百威躺著的香榻跟前，蕭月生手中驀然出現一隻掌心大小的玉佩，成陏圓形，碧綠瑩瑩，看其光澤明亮而溫潤，便知不是凡物。
「臨湖居，好像聽說過！」小楊急忙介面，示意他快些往下說，他的性子與他的輕功一般，浮得厲害，講究個「快」字。
坐于堂主另一側的，是一位身形魁梧，表情木訥的光頭和尚，燈光輝映下，其光亮絲毫不比周圍的燈籠差，卻是因他喜歡在頭上抹油，滋潤頭皮。
臨湖居這艘乳白的畫肪靜靜飄蕩在湖面上，顯得孤孤零零，周圍的畫肪離去，並未讓附近的湖面發暗，反而越發明亮，每條小船皆配以熊熊燃燒的火把，將周圍變得恍如白晝。
見識了蕭月生的狠辣與強大，宋思飛感覺出自己的渺小與無助，畏懼異常，唯有屈服。
本有些像蔫了的一朵花似的楊若男彷彿又被澆了一盆水，頓時精神煥發，神采飛揚，拍了拍高聳的胸脯，嬌聲道：「放心吧，乾爹，有若男出馬，再有鎮神簪護著，姨娘她們什麼也不怕！」
這位楚副堂主可謂是大智若愚，平日里雖然一身酸氣，像是個死讀書，讀死書的書獃子，身體亦似弱不禁風，一吹便走，但其人胸中有丘壑，詭計多端，往往算計人于無形，若真是取笑他，必定會不知不覺中吃個苦頭。
「閣下可是臨湖居之人？」鄭公權並未發覺異樣，若非前來稟報的堂主是他的心腹愛將，此時定會認為他在誇大，被六大絕色傾城的美女簇擁的男子，實在平常的很，彷彿不會武功。
他油亮的目光見到周圍諸人略有所悟的神
「看把你嚇得，小楊啊，你的膽子比老鼠的還小！」那粗獷男子冷冷哼了一聲，聲音里充滿了不屑。
其餘人都豎起了耳朵，顯然好奇的很。
「快說！」小楊冷冷的瞪著他。
在若明若暗的晚風中，一個身形瘦小的年輕人此時正坐于船頭，縮著脖子，豎著指頭，對身旁面目粗獷的中年人大是不滿。他臉龐瘦窄，雙眼卻精亮如燈。
鄭公權有些凝重的點點頭：「嗯，應該是吧……，雖說仿製這種畫肪的人很多，但據剛才孫堂主所說，他們遇到的，怕就是真主兒！」
他雖對自己的武功自信，但深知世事無常，總有個萬一，謹慎一些，多一層保護總是好的。
夜涼如水、燈火闌珊的西湖，一般小舟靜悄悄的在光暗之間穿梭，絲竹之聲與美妙的歌聲不絕於耳，舟揖划水的嘩嘩聲頗有節奏，快舟上的氣氛卻壓抑得令人窒息。
蕭月生心下已決，若是傲天幫再不知好歹，便不會再跟他們客氣，小玉的清秘閣業已弄清楚，傲天幫確實是域外的薩滿教所扶持，自己沒找上門去，便已是寬容得很了，他們自己要投地獄之門，那也只有成全他們！
「其實，當初臨安道上的人都知道，南山幫對臨安城各幫派發布過一條戒令，任何黑道中人，不能靠近西山臨湖居方圓十里。」老方見堂主他們也望向自己，不由精神一振，粗獷的聲音透著興奮之意，對小楊說道：「知道為什麼吧？」
「因為臨湖居是惹不得的！」老方大手又摸了摸自己濃密的長髯，瞪著眼睛，重重說道。
正圍在畫肪周圍的傲天幫幫眾只覺眼前一亮，頗有目眩之感，乳白畫肪之上，在密集的燈籠中，船板上站著的諸女皆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們就這麼走了，不進來搜搜？」楊若男跟在乾爹身後，櫻桃小口微撅，有些失望的問道。
神念感應之下，已發覺二十幾條小舟快船漸漸靠近，將附近的畫肪或軟或硬的趕走，二十幾條小舟距畫肪十丈遠處慢慢合圍，將自己的畫肪包圍，卻悄無聲息。
蕭月生哼了一聲，並未反駁，楊若男雖然年紀輕輕，看著不甚牢靠，其實本領極為高明，不輸于經過無數生死磨鍊的謝曉蘭。
「哦——？」小楊頓時雙目一亮，往前探了探身子，顯然老方的話惹起了他的興趣。
「嚇嚇……，傲天幫……，好大的捧場！」清朗的聲音自畫肪中傳中，如鍾磐清鳴，天地間恍然一亮，驅走了黑暗。
小楊扶著船頭轉身，順著副堂主手指的方向望去，即使明月在天，如掛玉輪，銀輝遍灑，仍舊看不到什麼。
「幫主……」顧長老打量了一下四周，幫內的
但周圍之人卻無人取笑於他。
盤膝坐于小船中央的，便是剛才與蕭月生說話的中年人，圓圓的面龐，看起來頗有喜意，使人一見便心生親近。
在他們之前，則立著三個人，幫主鄭公權一襲黑衫，熊熊火光下，面色有些蒼白，身側站著的，則是一身青衫的顧長老與一身羊皮襖的羅長老，三人站在夜風中，氣勢凜然，望著隨風輕盪的乳白畫肪。
「臨湖居是一個門派嗎？」小楊將正在沉思的眾人驚醒，仍舊一臉好奇，想要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模樣。
另一側的羅長老深陷的眼珠轉了轉，有些不以為然，玩物喪志，這些精緻的東西，只會讓人的鬥志消磨掉。
「為什麼？」小楊目光炯炯的望著他。
「堂主，剛才那究竟是什麼人？」那瘦小的楊姓青年輕聲問道，似是在說悄悄話，生怕別人聽到了。
眾女也都有些不自在，現在她們團坐於一起，只是喝著關盼盼親手煮的茶，楊若男本想讓大伙兒再吃些點心，以使自己更有勁兒，打起架來不手軟，卻被蕭月生制止。
「他們的膽子不會那麼小。」他淡淡一笑，雙眸深邃溫潤依舊，心中卻是殺機大盛。
蕭月生食指在空中劃了幾個別人不懂的字，玉佩慢慢自他手心浮起，緩緩飄至酣然入夢般的孫百威枕邊。
「哦，那臨湖居有很多高手？」小楊點點頭，不禁又問。
「傲天幫幫主鄭公權在此，煩請畫肪出來主人一見！」顧長老向前一步，站在船頭，揚聲緩緩說道，以鄭公權的口吻，從容中透著一股自信。
他不言不語，卻將蒲扇般的大手伸到僧衣里，取出一隻瓷瓶，倒也幾枚丹藥，他的胳膊又粗又長，只是伸出去，身體不動，便將丹藥依次遞給眾人。
眾人也只是一聽，沒有當真，自是不知這位楚副堂主的敏銳心思，其猜測與事實已幾乎相符。
這麼多條小船當中只有一艘畫肪，距蕭月生的畫肪不遠，雖不如臨湖居畫肪的典雅與氣派，卻也不顯寒酸，頗具威勢。
「走了！」蕭月生邊往裡走，口中簡潔的回答，對正裊裊娜娜的站著望向自己的諸女笑了笑，渾身的氣質又變回了溫潤如玉，隨和如春風，與剛才衝天的氣勢宛如兩人，無怪乎楊若男玉臉變快之快之自如，確實是得自他的影響。
蕭月生點點頭，一邊朝仕女屏風后的香榻邊走，一邊輕描淡寫的說道：「呆會兒可能有人過來找麻煩，若男與曉蘭注意護著大家，別被碰著傷著。」
「不錯！……這艘畫肪正配得上幫主。」顧長老撫了撫頜下清須，藹然一笑，迎合了一下幫主。
「小生真是懷疑，那究竟是不是人，
他在蕭月生乍出船艙之際，頓覺一股寒意自后椎升起，直串三關，入了玉枕，危險的感覺恍如驚濤撲面。
「呵呵……，小楊問得古怪！」楚副堂主呵呵輕笑，明暗的燈光中，雖已屆中年，卻依舊帶著俊逸，他向西指了指，對小楊說道：「你且放眼望去，……小楊，那邊山坡看到否？」
蕭月生知道她躍躍欲試之心，一旦那些人進來，她定會要他們一個難堪，願望落了空，便如失去了一件好玩具，便有些不高興。
此時的他，和氣的笑容沉斂，本有些可樂的圓臉上透著嚴肅，也頗有威嚴，令人不敢放肆。
顧長老閉上了嘴，不再多言，他知道幫主對葵花寶典必得之心，自己再勸，也是無用，反而惹他煩。
「臨湖居，……果然是臨湖居，……怪不得，……怪不得！」小楊身側的中年男子鐵掌厲害，此時喃喃低語，全沒了剛才喝叱時的威嚴。
「為什麼惹不得？」小楊更好奇，聲音也不再那般小心翼翼了，聲調漸高，對老方慢條斯理、一點一點兒擠羊奶般的說話方式深惡痛絕，恨不能將他的嘴撬開。
……
「呵呵……，年輕人，脾氣總是這麼急！」老方大手撫了撫濃密的長髯，不是不慢的又拿捏了一句，忙接著說道：「臨湖居可是咱們臨安城一處最神秘之地，比皇宮大內還要神秘幾分！」
見小楊搖頭，楚副堂主又是呵呵一笑，書卷氣極濃的搖了搖頭：「小楊，你內功太差，尚須苦煉！……那邊山坡之坡頂，有一處別墅，便是臨湖居所在，非是幫派，僅一居處爾。」
見到小楊的怒目而視，老方更覺得得意，卻也知道不能將他徹底惹惱，忙笑道：「不過小楊你來這裏不久，也難怪不知。」
其實，倒不是南山幫幫主宋思飛心計高明，故意弄成一幅假像，好像他們在保護臨湖居一般，如此做，而是不得不為之。
眾人也都露了沉思之色，似有所動。
「放心吧，他們不會死心的！」蕭月生沒好氣的回頭瞪了她一眼，轉身掃了一眼諸女堆雲翠霧般的鬢髮，溫和的問道：「鎮神簪大伙兒都帶在身上吧？」
臨安四花她們雖覺驚奇，卻並未大驚小怪，畢竟在這位未來姐夫身上見到的異事已經不少，不差這一件。
見到幫主的內傷頗重，他自是代勞，羅長老性子不細，動手打人是一位高手，替人著想，卻是一竅不通的。
無人拒絕，包括堂主都服下丹藥，吐納療傷，小舟內一時又恢復了安靜。
沒想到卻歪打正著，讓人以為臨湖居是南山幫的親朋好友一類。
「行了，別吵了！」兩人對面坐著的男子上身筆直，氣勢厚沉，夜
冥目療傷的眾人紛紛睜目，盯著老方眉須濃密、頗為粗獷的大臉，催促他快說。
在這一撥人中，他的輕功最高，但內功卻最低，所受震懾最強，深深的恐懼已經攫住了他的心神，說話小心翼翼，生怕遠處那乳白眩目的畫肪能夠聽到。
蕭月生曾將南山幫狠狠修理了一通，殺了不少人，並放下話，若有人前來臨湖居尋釁滋事，便拿南山幫是問。
「看來我們這次真的撞到鬼了！」楚副堂主喃喃低語，與堂主對視了一眼，明暗的燈光中，兩人各自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慶幸。
歌聲與絲竹之聲漸遠，若有若無，夜風越發寒冷。
鄭公權武功雖是不次於顧長老，但他內傷極重，內力十損五六，感覺也變得遲鈍許多，被輕咳聲驚醒，見到蕭月生瀟洒的站在夜風中，神態輕鬆裕如，滿臉冷笑，不由收起綺思，仔細打量。
鄭公權面色蒼白，但一雙眸子卻精光閃閃，灼灼逼人，見到了顧長老清矍臉上的猶豫，他嘆息一聲：「唉——！……顧長老，按孫百威逃跑的方向，就是逃向這裏，我們的人搜了這麼長時間，毫無結果，估計是躲到船上了，而這艘畫肪，怕就是他的藏身之所！」
「奶奶的，真邪乎！」小舟上一聲粗獷的抱怨聲驀然響起，聲音沙啞，極為突兀，將船上之上驚了一顫，卻也將壓抑的氣息破去，眾人的呼吸順暢了許多。
他們何曾見過如此美色，臨安四花艷冠臨安，而楊若男與謝曉蘭的姿色更在其上。
兩人都趕緊閉上了嘴，對面坐著的，雖然不是六個人的首領，但其性格穩重苛狠，他們二人加在一起，也無法敵得過他的鐵掌，且行事向來狠辣，殺人無數，自然帶著一股懾人的煞氣。
「乾爹，嘻嘻，他們就這麼走了？！」楊若男就站在艙門口，蕭月生乍一掀簾進入，便被她堵住，嘻嘻笑道。
「是誰是誰？」他身側的楊姓青年忙追問。
老方說著說著，忽然有些出神，對於大多數人的這個猜測，他已不是那般自信了，剛才見識到了那人的可怖，他陡然明白了幾分，究竟為何南山幫有那條戒令了！
最終，他深深嘆息了一聲，搖了搖頭，緩緩說道：「唉——！……待會兒問問幫主吧。」
見一向沉穩的鄭大哥刻板的臉上神情迷茫，小楊更是心焦火燎，彷彿有一隻小手在不停的撓著自己的心窩，忙自老方那裡轉向鄭大哥，熱切的問道：「鄭大哥，臨湖居是哪裡啊？」
別無他途之下，南山幫便通告臨安幫派，絕不準靠近臨湖居方圓十里之內，違者則是與整個南山幫為敵，殺無赦！
老方忙搶先一步說道：「呵呵，在臨安城的道上人，不知道臨湖居的，可是少見的很吶！」
「咳咳！」顧長老清矍的面容陡然蒼白，忙輕咳了兩聲，提醒幫主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