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神鵰
第239章 欲來
「你要出手嗎？」張清雲蹙著黛眉思忖了一會兒，抬頭問他，緊盯著他，隱隱有些擔心。
「無聊！」張清雲毫不客氣的嬌叱了一句，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那……查出都是哪些人了？」張清雲明眸流盼，白了他一眼，顯然對於他模稜兩可的回答頗不滿意。
「哦……，呵呵……，呵呵……」蕭月生口中之美酒尚在舌尖處滾動品嘗，聽到張清雲如此犀利之語，不由的一僵，好在反應迅速，這一大口酒並未噴出，而是咕咚一口咽了下去。
對於男人，張清雲心中戒意與輕視混雜，所以甚少拿正眼去看男人，更別說談心事。
她在觀瀾山莊呆過一段兒時間，也在嘉興城中見過嘉興鐵捕，以她之敏銳，若發現不了觀瀾山莊與嘉興鐵捕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便不是清微神劍張清雲了。
張清雲三心二意的練琴，蕭月生則是躺在榻上，拿著一卷書消遣，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閑話，懶散中透著溫馨，彷彿是老夫老妻般的舒適自然。
迫於無奈，嘉興鐵捕只好出手，這次來了六名鐵捕，僅有一名出手，下手極有分寸，只是令孫百威安分一些。
孫百威正於靜室內入定。
她輕捻琴弦，琮琮的清鳴悠悠響起，在艙內傳盪，隨即自窗口溢出艙外，隨著湖面蕩漾開去。
一陣清風自湖面吹來，從窗口鑽進艙內，將坐在窗口的張清雲的幽幽體香吹入蕭月生口鼻間，淡雅的體香遠比世間最好的胭脂更為誘人，蕭月生不得不強抑住自己聳聳鼻子的慾望，否則，以張清雲的脾氣，定會馬上翻臉，拂袖而去。
除非不知道觀瀾山莊的存在，但凡知曉者，大約都能猜得其中一二，像嘉興鐵捕這般高手，有一位已是世間罕見，數位同時出現，且聚於一處，甘於做一名小小的捕頭，除了蕭月生這般不循常理之人，怕是無人做出這般怪事。
「是
「打打殺殺，你難道還未厭倦？！」蕭月生臉皮極厚，對她的嗔視恍如未見，帶著驚訝的語氣問道。
蕭月生一瞄手上薄如蟬翼的素箋，僅是一瞄間，整個素箋上的內容便已映入腦海。
通體雪白，雙目如黑寶石的菲兒點了點扁圓的小腦袋，歪頭側望了一眼晶瑩玉臉帶著薄怒的張清雲，清鳴了一聲，白影閃過，已是消失不見，其速之快，快逾閃電。
夜晚的臨安城才顯出其繁華，萬家燈火，燦比天上群星。
「我是說你！」張清雲哼了一聲，嗔了他一眼，不待他反駁，嬌軀便轉了過去，兩手又按上瑤琴那雪白的琴弦。
蕭月生仍沒去看對面狠狠瞪著自己的張清雲，而是慢悠悠的端起身前的白玉杯，輕抿了口紫蘅，舒服的嘆了口氣，方才迎向張清雲清澈如水的目光。
菲兒這隻神鳥極為通靈，自己所傳的消息是好是壞，一看送信之人，便已能猜得，故能把傳信人的心情記在心底，然後到達送信人這裏時，再表達出來，故蕭月生一看菲兒的表情，便知是否是好消息。
張清雲雖覺眼前之人氣起人來，能把自己氣死，但卻不由自主的跟他說出心裡話。
但如今有了觀瀾玉佩，練功時將其貼于神庭，洶湧的雜念遇到玉佩傳出的那淡淡的涼意，洶湧的雜念宛如冰雪之遇沸水，頓然消融，修練起來，事半功倍，進境奇快，今日之孫百威，已非昨日之孫百威。
張清雲裝作不知，雪白細膩的嘴角泛起幾道細微的褶皺，秋水般的明眸隱帶盈盈笑意，纖纖玉指伸出，宛如兩根水嫩的蔥白。
張清雲頓時轉頭，蹙著黛眉瞪了一眼正輕晃著白玉杯的
既然猜得了蕭月生與嘉興鐵捕有關係，便覺得他不會坐視不理，若是他出手，怕是那幫武林群雄生機渺茫，她不由泛起一絲兔死狐悲之感。
「對，他們這幫傢伙真是夠無聊的！」蕭月生大點其頭，頗有英雄所見略同之色，接著大喝了一口紫蘅。
孫百威本是一名小混混，但天賦絕佳，膽識過人，不滿足於現狀，在南山幫獨霸臨安城時，仍能頂住壓力，成立了神威堂，雖然其名字便帶著示弱的意味，便畢竟苦苦支撐，堅韌萬分。
張清雲緊繃起的玉臉這才稍稍舒展，覺得這也合情合理，這一陣子，確實有太多的武林中人湧入臨安城，唉——！都是那本葵花寶典惹的禍！她心中暗自感嘆，對人性的貪婪已是極為失望。
「不知張大掌門想不想摻上一腳啊？」蕭月生呵呵笑問，眼中還著調笑。
由於身法太快，變招不易，有時根本無法避過，只能拼著挨上一掌，以換對方一掌，以求兩敗俱傷。可惜對方的身法看似緩慢，卻妙到毫巔，想要兩敗俱傷只是奢望而已。
這是明顯的遷怒，張清雲嗔瞪了他一眼，看他心情不好，不跟他一般計較，雪白晶瑩的玉手自瑤琴上放下，落至腿上，徹底的扭過身來，端莊淡雅，黛眉微蹙，追問道：「究竟是怎麼了？」
聽到張清雲略帶關切的詢問，蕭月生沒好氣的抬頭，哼了一聲：「你說你們這些武林中人吶，整天沒事兒找事兒，沒一刻安分！」
孫百威乍修練葵花寶典時，進境神速，一日千里，但到了後來，慾火與心魔叢生，幾乎無法自控，修練起來，再也沒有了開始時的銳氣，每次練功，皆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唯恐控制不住雜念，落得個走火入魔的下場。
嘉興鐵捕能夠在武林中人的憤恨中安然無羔，其武
蕭月生不理她，反而對跳到自己腰間站著的菲兒笑道：「好菲兒，回去吧，若再有什麼消息，快些送給我！」
「清雲，想沒想過隱退武林？」悠悠琴聲中，蕭月生的聲音清朗溫潤，不疾不徐，與張清雲的琴聲隱隱相和，極是玄妙。
經過這番較量，孫百威徹底的老實了下來，不再給嘉興鐵捕們臉色瞧，原本的驕傲頓時煙消雲散。
「還不知道。」蕭月生搖了搖頭，張清雲的白眼令他心頭一跳，自然流露的風情極是動人。
張清雲纖纖玉指頓了一頓，隨即繼續撥弄琴弦，微微嘆息一聲，在平和的琴聲中淡淡說道：「世間之事，豈能件件稱心如意？！……即使厭倦了，又能如何？紫煙雖然聰慧，卻仍不足以支撐起整個劍派，……唉——！我豈能撒手不理？」
美人的一嗔一喜皆是動人無比，張清雲便如是，即使是生氣，晶瑩的玉臉帶著嗔怒，反而比平日的清冷多了幾分生動，極為動人。
他其實耍了一回心機，讀心術偶爾運用，已曉得張清雲的思想，知道她外冷內熱，外表冷漠堅強，內心卻柔軟得很，極是惹人憐，所以才會這般肆無忌憚的接近她。
「這倒是個問題……，我會出手嗎？」蕭月生放下白玉杯，輕撫著黑亮的八字鬍，自問自說，搖了搖頭，隨即一攤手，呵呵笑道：「不曉得，看看再說吧。」
一人的武功便是如此，若是六人，實不知還有何人能夠抵得住他們，孫百威有些了悟，怪不得武林中人談嘉興鐵捕而色變，如此可畏可怖的武功，著實令人膽寒。
本想趁機發難的張清雲頓時怒氣一斂，瑩光隱隱的玉臉漸漸沉凝，心下微沉，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蕭月生
神威堂的堂主孫百威並未如別人所想的那般焦躁，反而沉心靜氣，醉心於武功的修練，對於外界的波濤洶湧不聞不問，頗有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練葵花功的勁頭。
蕭月生撫著黑亮的八字鬍，頗帶感慨的點頭：「嗯，那倒也是，心有掛礙，便是煩惱之源，不過，還是要多加小心，人心之險惡，不可忖度，那個史冷愁你可要多加提防！」
清寒的月光照在軒窗上，窗上瑩瑩的光芒給屋內增加了幾分光亮，朦朧可見人影，孫百威正盤膝於一張松木矮榻上。泊泊的內力在經脈內流轉自如，令其心神越發清明通透，卻又似醒非醒，宛如身在夢中的自己能夠感覺頭腦一片清明。
以孫百威之驕傲，見到嘉興鐵捕不請自到的進駐神威堂，以保護他的周全，自是會惹得他反感，多次一舉，自己足以應付那些武林群雄，要受官府保護，又是惡名昭彰的嘉興鐵捕，豈不是墜了自己的顏面？以後自己怎麼在武林中立足？
修練葵花寶典兇險之極，越是往後，兇險越甚，心魔與慾火如江河洶湧，不可遏止。
張清雲放下琴譜，兩手按上雪白的琴弦，罩著月白道袍的嬌軀微扭，玉面朝向他，淡淡的，故作漫不經心的問道：「是出什麼事了？」
鬆開兩腿，下得榻來，無聲無息的靠近軒窗，輕輕推開一條縫隙，貼上前朝外面望去。
微一運功，手上薄如蟬翼的素箋頓時化為虛無，竟是一點兒粉末灰塵亦未留下，彷彿溶入了空氣中。
……
去除了驕傲，有嘉興鐵捕在周圍，他完全放下心來，知恥而後勇，一心變強，全身心投入了葵花寶典的修練。
他引以為傲的身法，在此人面前毫無作用，反正是致命之處，對方彷彿能夠看透自己每一招每一式，棋差一著，束手束腳，這種感覺令他鬱悶欲狂，一掌擊出，卻發現對方的掌刀
寶相莊嚴的孫百威驀然睜眼，自玄妙的意境中醒來，兩道寒芒陡然射出，森然逼人，屋內剎那明亮了幾分，其內功之精深，可見一般。
蕭月生呵呵一笑：「我收到消息，來到臨安的武林中人現在有些不安份，聚成一團，謀划著想對付臨安城裡的嘉興捕頭們。」
孫百威目瞪口呆，震驚莫名。
只是蕭月生本是強大無倫，張清雲知曉，若他真想對自己不利，只是彈指而已，況且蕭月生又死皮賴臉，兼之句句真指其心，令她生出知己之感，所以兩人才會有這般曖昧的關係。
「嗯，此人看起來很有野心，武功也有些古怪，從前的古微派武功低微，沒想到竟出了這麼個人物！」張清雲臻首微點，她自是能聽出蕭月生的關心之意。
時勢造英雄，蕭月生傳出隱殺令，令南山幫一夜之間煙消雲散，得葵花寶典之助，孫百威趁機一飛衝天，若不是有逍遙幫的存在，神威堂怕已是第二個南山幫。
即使是遇到了蕭月生，見識了匪夷所思的神通，也無法壓抑住他這種隱隱的傲意，數天下英雄，唯使君爾，餘子碌碌，不足為慮，除了蕭月生與逍遙幫的蕭華樓，他並不把別人放在心上。
明月皎皎，銀輝遍灑，寬敞的院子極為寧靜，牆角的花圃稀稀疏疏，並不能藏人。
但他畢竟只是一名混混出身之人，眼界有限，將湧入臨安城的數十名武林人擊敗之後，心下難免生出視天下英雄如無物的驕傲。
臨近午夜，夜晚的喧鬧已漸漸平息，城內的夜市也已散去，人們各自歸家，整個臨安城變得安靜下來。
神威堂周圍卻安安靜靜，燈光飄搖，僅有幾盞，與喧鬧的夜晚頗有些格格不入。
他皺了皺眉頭，耳朵聳了聳，若非是內力運轉最盛，心志清明無痕，他也難發覺外面那細微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