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倚天
第307章 揚名
「長江後浪推前浪，江山代有人才出，……程少俠的劍法，讓在下大開眼界啊！」蕭月生呵呵笑道，撫著黑亮的八字鬍，笑吟吟的望著程元貞，目光透出激賞之色。
宋遠橋不由一怔，撫髯的手頓了頓，見大伙兒的目光齊齊望了過來，忙擺手，苦笑道：「宋某隻是旁觀，可莫要扯我進來！」
「宋大俠果然是有大智慧之人！」蕭月生讚歎一聲，將帛冊收入懷中，點頭笑道：「張真人功參造化，所創武學玄妙無比，在下亦是佩服得很！」
……
蕭月生溫和的笑了笑，對於他的冷淡不以為意，溫潤的目光一掠殿內眾人，笑道：「還有哪位下場？痛痛快快的下來嘛，……在下站得腳都麻了！」
長劍削向蕭月生，但見他不閃不避，直接被削中，攔腰而斷，令人心驚，程元貞卻是心下一沉，只覺劍身毫無阻礙，宛如空氣，知道眼前所見，只是殘像罷了。
他腳下斜斜左前，沿著一道圓弧而行，身體已不知何時扭轉方向，面對蕭月生，手腕一壓，長劍上挑，劍尖劃出一道圓弧，封住他上半身數穴。
寒谷
乍看上去，卻仍有著原本武功朦朧的影子，真的看到了《水雲真解》，難以發覺其真假。
「宋大俠的武功固然卓絕，但蕭先生你的武功，卻也不差，高下之分，須得比過再說嘛。」胡梅翁手指纏繞著雪白的鬍子，轉來轉去，笑嘻嘻的說道。
蕭月生拿起銀杯，暢飲一口，吁了口氣，然後放下銀杯，對宋遠橋說道：「宋大俠，待宴席過後，在下便拿《水雲真解》過來。」
「好劍法！」蕭月生長笑一聲，腳下再次變幻，左踏，右踩，隨即一旋，身形如舞，瀟洒從容，賞心悅目。
眾人目送他回到座位，皆默然不語，若有所思，大殿內一片安靜，無人開口。
「大哥，過一陣子，我便能下山，會去看你的。」張紫薇穿著月白的水雲柔衫，越發顯得玉臉皎潔無瑕，嬌美動人。
蕭月生神色不變，朝左踏出半步，隨即向右前方大跨一步，身形一掠，宛如一陣清風，在三朵劍花之間流走。
「嘿嘿，嘿嘿……」大漢傻笑一聲，掙扎著想要站起來，站至一半，又跌落藤椅中，兩手按著檀木大圓桌，支撐著上半身，口齒模糊，斷斷續續的說道：「宋大俠……宋大俠根本沒有動手，便可看《水雲真解》，而咱們…
說罷，再次一拱手，在眾人複雜的目光中，緩緩回到了一劍震滇北鍾弱翁身邊，俊逸的臉上，神情自若，自有一股傲然的氣勢。
他背對著窗口，陽光自外面射入，照到他背上，整個人沐浴在明媚的陽光中。
他卻不管不顧，對於宋遠橋，蕭月生頗是敬重，雖然教子無方，卻是一個難得的好人。
這一弧形削斬，形成半個圓圈，將蕭月生所划的圓圈佔滿，唯有矮身躲閃一途。
蕭月生清咳兩聲，緩緩說道：「大伙兒不必多說，不須宋大俠下場，在下甘拜下風便是。」
「真有這般神奇？」張浩天頗是不信，從未聽說過有這種丹藥，倒像是吹噓的大力丸一般。
程元貞緩緩收劍，轉過身來，俊逸的臉龐稍顯蒼白，目光卻是燦若晨星，奪人心魄。
他們眼前仍在閃爍著剛才快愈電光的一劍，他們皆是高手，經歷風雨，刀槍箭雨中殺出，每次見到別人施展武功，皆會不自覺的將其當作假想敵。
他膚色黝黑，但人們仍能看出，他喝了不少的酒，粗獷的臉龐呈暗紫色，目光游移不定，朦朦朧朧，已是醉漢。
「九轉返魂丹？」張浩天接了過來。
「不公平！……不……不公平！」大漢喃喃不止，然後砰的一聲，腦袋跌到了桌上，砸起兩碟菜肴。
但如今水雲派弟子所修習的武功，卻皆是經過他的改良，已有天壤之別，雲泥之差。
見兩人並肩下來，空聞大師他們抬頭一瞥，然後低下頭，繼續下棋或觀棋，沒有什麼特別的客氣。
眾人聚精會神，欲要看清蕭月生的步法，這般玄妙的步法，仔細觀摩，對於自身武功的提升，益處極大。
「嗯，大哥比不過你。」張浩天點頭，神色寵溺。
「這是做甚？！」宋遠橋臉色一肅，放下手上的書，神色鄭重，緩緩說道：「蕭先生，這豈不是要羞煞宋某？！」
宋遠橋坐在窗口下的紫藤椅中，神情專註的看著一本書。
他目不轉睛的看著蕭月生，將長劍慢慢插回鞘中，深深吁了口氣，臉色回復紅潤，抱拳拱手：「蕭先生步法玄妙，在下佩服！……這一劍，是在下威力最強的一招，……甘拜下風！」
「宋某慚愧，資質太差，恩師的武功僅學了三四成，與其看別人的武功，不如集中精力，專心習練恩
溫玉冰略一點頭，清亮的目光掠過眾人的臉龐，算是打過招呼，然後徑自走向滅絕師太她們那邊。
暗自思忖，若是換作自己，斷難倖免，劍出得太快，幾乎無法反應過來。
腳步聲響起，從樓梯上走下兩人，蕭月生一襲青衫，步履從容，氣度瀟洒自如，他的身旁，溫玉冰一身月白羅衫，身形高挑而曼妙，每一步都透著逼人的冷艷絕俗之氣。
若是換成自己，面對這一劍，能否無恙？正面對敵，已是五五之數，若是程元貞偷襲，那自己能否倖免？
「就是就是！宋大俠不必過謙，到底如何，一看便知嘛！」
「宋大俠，不如您上來試一試罷！」人群中忽然傳出一聲長喝，卻是一位鬚眉皆白，紅光滿面的矮胖老者，他撫著雪白的鬍子，笑吟吟的面對著眾人的注視。
眾人不由咧了咧嘴，想笑卻笑不出來，卻已經沒有再下場的了，見識到了程元貞的劍法，本想上來一試之人皆起了藏拙的念頭。
蕭月生則來至窗口，站在宋遠橋身前，自懷中掏出一本厚厚的帛冊，遞了過去：「宋大俠，來，這便是《水雲真解》，還請宋大俠一覽，多多指正才是。」
只是蕭月生的步法看上去實在平常，無外乎向前向後，趨左趨右，僅是跨出一步，在方寸之間輾轉騰挪，躲閃于毫釐之間，有驚無險。
眾人皆定定的望著這個醉漢，想知道他說什麼。
此時，卻有兩人站在濃霧邊上，依依不捨，卻是張浩天與其妹張紫薇。
眾人七嘴八舌，皆勸宋遠橋拔劍，殷梨亭在一旁看著，也只能幹著急，他雖然單純，卻也知道，與蕭月生動手，無異於自取其辱，武當威名不容墜。
眾人雖覺大漢的話說中了自己的心聲，但武當派沒人敢真正的得罪，若是再往下糾纏，那可真要得罪他們了。
宋青書跟在殷梨亭身邊，豎著耳朵，此時朝這邊瞥了一眼，心中頗是不滿父親的迂腐，《水雲真解》玄妙莫測，有此機會，豈能錯過？！
他卻是坐在大殿的東側，身形壯實魁梧，滿臉的絡腮鬍子，說話之間帶著笑，牙齒雪白，別具魅力。
「唉……，宋某的劍法拙陋得很，實不足道，要我在人前現眼，可是強人所難了！」宋遠橋滿臉苦笑，看了看蕭月生，搖了搖頭。
「但有一口氣在
「嗡」的一聲，眾人炸開，議論紛紛，蕭月生此舉，實在不得人心，惹來瞪視無數。
他身法乾淨利落，劍如閃電，人隨劍走，一劍之間，神氣完足，已可窺得其極深厚的劍術根底。
「宋大俠忒謙了！」
大廳的另一側，靠近東邊，卻是滅絕師太她們坐在一起，喁喁私語，彷彿有著說不完的話。
他自知武功遠不及蕭月生，獻醜不如藏拙，自己倒不介意，但落了武當派的威風，卻是不能。
蕭月生的身影一暗一亮，任由長劍穿過身影，安然無恙，人們終於忍不住驚呼出聲。
程元貞淡淡點頭，頗為傲然，他年輕尚輕，不夠世故，對蕭月生心懷敵意，很難表現出親切來。
「好好，大哥相信便是！」張浩天忙道，生怕她翻臉，兩兄妹依依惜別……
紫山腳下，原本的熱鬧景像已經消失，聚在山下的武林中人已經離開，徹底滅了爭奪《水雲真解》之心，蕭月生的武功經由賓客的傳播，廣為人知，天下揚名。
眾人望去，卻是一位身形魁梧的大漢，眼若銅鈴，髯如鋼針，根根豎起，頗是嚇人。
「三環劍？」蕭月生挑了挑眉頭，哦了一聲，笑道：「那倒要領教，程少俠不妨全力，在下好奇得緊！」
眾人說話的聲音極低，更顯得大廳的幽靜……
空聞大師他們安坐于榻上，張無忌他們也坐在榻旁，皆在觀望空聞大師與楊逍的棋局。
宋遠橋搖頭苦笑，無奈的很。
「咳！咳！」清咳聲在大殿驀然響起，穿過眾人的喧鬧，直傳入他們心底，不由頭腦為之一清，彷彿一盆清水當頭澆下。
兩劍落空，程元貞神情不變，身形筆直如槍，俊臉沉肅，目光冷冽，精芒閃爍，頗是懾人。
「這可是大師伯親自煉製的！」張紫薇瞪大了明眸，大是驚訝，似乎他不應該有絲毫懷疑，哼道：「我們也每人只有一顆呢！」
「嘿，秘笈是我的，想給誰看，難道還不能做主嗎？！」蕭月生一眯眼睛，淡淡笑道。
程元貞俊逸的臉龐緊繃，一劍落空，手腕一抖，一招「橫鎖長江」，攔腰削斬，划著細微的弧形，奇快無倫。
「既是貴派的秘笈，且只適於女子，宋某便不須看了。」宋遠橋
廳內清香幽幽，卻是來自矮几上的紅泥小爐，汩汩作響，白氣蒸騰，在空中裊裊消散，茶香撲鼻，卻並不濃郁，泌人心脾。
「宋某自問，可沒曾得罪胡大俠啊，何苦難為我？！」宋遠橋衝著老者苦笑。
「嘻嘻，大哥你如今可不是我的對手喲——！」張紫薇眉開眼笑，精緻嬌小的五官生動無比，嬌聲細語。
蕭月生未如人們所料，而是雙腳輕踏，離地半尺，雙腿在空中一旋，身形忽隱忽現，長劍削過去，大殿內響起驚呼，隨即被壓抑住。
其實，即使宋遠橋接過帛冊，翻看這本所謂的《水雲真解》，所得亦是有限。
「是啊，宋大俠，久聞武當劍法大名，今日機會難得，不如就讓咱們大夥開開眼吧！」另有一人跟著起鬨，聲音洪亮，充滿了慷慨豪邁之氣。
《水雲真解》乃是蕭月生前幾日所制，倒也並非什麼也沒有，而是水雲派先前的武功，再混雜一些玄玄乎乎的歌訣，足以令人目眩神迷。
蕭月生身形一黯，隨即再次一亮，在原地呈現，依舊安然無恙，表情微訝，轉過身來，瞧了瞧定住身形，背朝自己的程元貞。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在下既已將話說出口，豈能不實踐？」蕭月生將厚厚的帛冊放到軒案上，呵呵笑道。
「哦，何謂不公平啊？」蕭月生挾了一箸菜，放下銀箸，漫不經心的問道。
「你們水雲派這般厲害，大哥這下終於放心了！」張浩天伸出大手，拍了拍張紫薇的香肩，感慨道。
「恭敬不如從命！」程元貞輕抖長劍，「嗡」的一聲，眾人耳膜隱隱作疼，僅是這一下，便足見他功力之深厚。
「好好，我等著你。」張浩天呵呵笑道，並未當真，即使自己再不濟，也不會讓小妹參合進來。
蕭月生呵呵一笑：「胡老有何高見？」
劍尖劃出的圓弧再次擊中殘像，程元貞面色依舊不變，身形一退，收劍凝立，宛如玉樹臨風而立。
宴席過後，宋遠橋等六大門派的人留了下來，其餘諸人，紛紛被請下了山，水雲派沒有地方留他們住下。
……
眾人齊齊倒吸一口冷氣，劍快若斯！
「不公平！太不公平！」人群傳來大喝。
「嗤——！」宛如布帛撕裂，電光一閃，長劍已至蕭月生胸前，穿胸而過。
這一劍，亦是再次封住了他所有閃避方向，密
胡梅翁，人稱東海不老翁，年紀頗長，武功高明，為人急公好義，性子卻詼諧有趣，人緣極佳。
「宋大俠，大夥都不是對手，久聞武當派劍法卓絕，有此機會，也讓我們見識一下才是！」那老者摸著雪白的鬍子，老神在在的道。
「呵呵，機會難得，宋大俠一點兒不動心？！」蕭月生並未拒絕，接過帛冊，笑呵呵的問。
他將長劍橫于胸前，目光明亮灼灼，緊緊盯著蕭月生：「蕭先生，三環劍在下火候尚淺，易放難收，恐怕會收不住手。」
眾人不時抬頭一瞥，自敞開的軒窗欣賞寒湖的風景，或低頭打量棋局，一派悠然自得。
「待我下山，一定幫大哥對付你的仇人！」張紫薇一握小手，拳頭比了比，裝出兇狠的表情。
幾次酒喝完過後，他們彼此的關係已是頗為親近，感覺已不必鬧這些虛禮客套。
同桌的空聞大師等人皆露出笑意，感覺頗是有趣，這位老者，他們卻是認得。
「是啊是啊，比過再說嘛。」眾人紛紛附和，如此好戲，豈能隨便取消？！
「噢，對了，這顆九轉返魂丹是大師伯送給大哥的。」張紫薇忽然一拍光潔的額頭，自酥懷中掏出一隻白玉瓶，送給張浩天。
「武當劍法，冠絕當世，若不能親眼一見，確實平生大憾！」
「嗤——」程元貞長劍直刺，劍身微顫，化為三朵銀花，籠罩蕭月生膻中肩井三大穴。
這般身法，在眾人看來，委實匪夷所思，遠遠超出了步法身法的範疇，神乎其神。
「剛才純粹是眾人瞎起鬨，若真的動手，宋某定是有敗無勝，《水雲真解》還是請收起來罷！」宋遠橋搖頭苦笑，伸手拿起帛冊，按到蕭月生懷中。
蕭月生眉頭再次挑了挑，微微一笑，這個程元貞功力不俗，遠超同儕，定是有過什麼奇遇。
蕭月生搖頭失笑，溫潤的目光一掠眾人，便不再多言。
「蕭先生，這樣不好吧？」胡梅翁捉著自己的鬍子，笑眯眯的說道。
他腳下三環步極為玄妙，看似筆直前沖，卻是走了一個微小的圓弧，極易欺人雙眼，造成幻覺錯覺，生出一種捉摸不定之感。
寒煙閣的一樓大廳頗是安靜。
蕭月生不顧眾人的反對，在一片反對聲中，施施然回到了桌旁，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