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倚天
第312章 取死
陳廷和目光一閃，裝作沒聽到，壓低著嗓音，沉沉喝道：「留下買路財，各走各路！」
「晴兒，快上來罷！」宋文清提裾站在風中，溫聲催促，生怕晴兒開口討要駿馬。
「真是好馬呀！」晴兒嬌聲讚歎，羡慕之極。
清脆的蹄聲響起，一輛狹長的馬車緩緩駛來，停在他們跟前。
蕭月生搖頭一笑，袖子一拂，漫天暗器頓時倒卷而回。
十幾道人影自松樹林中奔出，踏在雪地上，聲音輕微。
蕭月生正端著白玉杯，另一手拿著一卷書，搖頭微笑：「不必，老馬識途，他們自己認得路。」
「在下不與女人動手。」陳廷和收回目光，搖了搖頭。
短劍寒氣四射，乍一出鞘，亮光大放，一看即知有吹毛斷髮之利，握在她蔥白的小手中，盈盈顫動，猶如靈蛇欲掙脫而出。
蕭月生呵呵一笑，雖然瞧破了晴兒的心思，卻不會將自己的駿馬輕易送於人。
「在下曉得。」陳廷和苦笑不得，點點頭，目光一瞟蕭月生幾人，在溫玉冰的臉上停了一下，馬上又轉開，望向晴兒：「只是在下幫中兄弟被人教訓了，身為幫主，卻要幫他尋回顏面。」
在眾人的目送下，蕭月生四人出了大廳。
晴兒掀開車門，好奇的探出小腦袋，恰巧看到蕭月生虛空一拂，矇著臉的陳廷和飛身而起，宛如一個破布袋，跌落到了兩丈之外，倒在雪地里，寂然不動。
「嘻嘻，清姨，幫人家教訓他一下嘛！」晴兒嬉皮笑臉，小手合於眼前，滿臉討饒。
「噢。」晴兒不情不願的走了過來，兀自不忘回頭，依依不捨的瞧了瞧兩匹白馬，探身進了車廂。
「嗤——！」一道破風聲驀的響起，自松樹林中忽然射出十幾道暗器，鐵棘子，飛鏢，金鏢，飛刀，袖箭，各式各樣。
「多謝提醒。」宋文清微微頜首。
「原來是挑梁子，尋場子來了
而宋文清的深淺，他應該能夠覺察得到，卻冒險再次找上門來，自是貪慾熏心所致。
「不勞掛懷，休得啰嗦，快些交出錢財！」陳廷和腰間長劍緩緩出鞘，寒光映在他狹長的眸子上，殺機盈盈。
走了半里來路，路旁由曠野變成樹林，大雪壓青松，棵棵松樹皆披著白衣，更為挺拔。
「把你的劍收起來罷！」宋文清沒好氣的白她一眼。
陳廷和登時望向宋文清，目光如刃，似欲將她看透。
「清姨，真是建安幫的人來找麻煩嗎？」晴兒睜著圓圓的杏眼，嬌聲問宋文清。
晴兒依依不捨的看著兩匹馬，它們正斜睨著眼睛，精芒迸射，雄姿勃發，這般神駿的馬兒，她從未見過，一看便喜歡得不得了。
她黛眉微微皺起：「他終於還是貪心過甚。」
車廂內並無暖爐，卻溫暖如春，溫玉冰一身月白羅衫，氣質越發的聖潔與脫俗。
宋文清一怔，有些恍然，坐在溫玉冰身邊，她已隱隱覺察到溫玉冰的深藏不露，便是那位蕭先生，也是個可怕的高手，這些暗器，應該難不倒他。
蕭月生點頭，上前打開車門，伸手肅請宋文清，一邊笑道：「正是，請進罷。」
宋文清靜靜端坐，微攢眉頭，瞥他一眼，沉靜問道：「可是鐵拳鐵膽，建安幫的幫主？」
「陳幫主，何必藏頭露尾？」蕭月生微微一笑，毫不見怒意，反而像朋友一般說話。
「別摸！」見晴兒的小手湊近一匹白馬的馬頭，蕭月生忙出聲制止，笑道：「他們對陌生人戒心很重。」
「不錯，不才忝掌建安幫，」陳廷和抱拳頜首，呵呵笑道：「幫中弟子得罪了人，在下這個身為幫主的，也有不是。」
「呵呵，多謝晏少俠好意。」蕭月生心
晴兒嘟著櫻唇，悄悄的瞪了晏北樓一眼，待宋文清望過來，忙又恢復成楚楚可憐的模樣。
這個樣子，人們走起路來最易打滑，稍一不慎，便會仰天摔倒，好在他們皆是身懷武功，寒風吹在臉上，並不覺難以忍受，腳步也沉沉穩穩。
晴兒靈動的眼珠子一轉，嬌聲道：「這樣罷，你若能夠勝得了我清姨，這把劍便是你的了！」
「你是什麼人，幹嘛管我們？」晴兒不服氣的嬌哼，看到他們的樣子，她便大生反感。
狹長的馬車泛著淡紫的幽光，透著神秘，轅中的兩匹馬通身銀白，沒有一根雜毛，賽過旁邊的白雪，圓大的雙眼精芒閃閃，靈動聰慧，神駿不凡。
大雪封路，這時趕路非常的危險，好在官道上還有幾道車轍可能參照，定是有人逢上急事，只能趕路。
「唉——！」感覺到了他洶湧的殺意，蕭月生有些意興闌珊，袖子再次一拂，淡淡道：「今日遇到我，算你命該如此！」
「呵呵，好漂亮的小姑娘，在下陳廷和。」高瘦的漢子撫了撫山羊鬍子，臉上雖帶著笑，狹長的眸子卻是寒光閃閃：「敝幫的人無禮，在下前來代他陪罪來了。」
「蕭先生，咱們走罷？」宋文清瞥一眼陳廷和，轉向蕭月生，沉靜而道。
「在下不與女人動手。」陳廷和搖頭，望向蕭月生。
「好不好啊？……你一個男子漢大丈夫，痛快一些兒嘛！」晴兒嬌聲催促，頗是不耐煩。
廳內眾人緊抿著嘴，強忍著笑意。
凜冽的寒風猶如刀子一般割在臉上，大雪已經停下，地上積了薄薄的一層。
「這便是你的馬車嗎？」晴兒被寒風一吹，臉頰紅撲撲的，嬌美可愛
蕭月生一邊瞧書，手中端著白玉杯，不時輕抿一口碧蕪釀，耳邊聽著她們的燕聲鶯語，頗感愜意。
「走罷。」蕭月生點點頭，笑吟吟的看了看陳廷和，彎身將椅中的雪白貂裘披到溫玉冰身上。
當頭一人，身形高瘦，宛如一棵勁松，狹長臉龐，膚色發黃，頜下一綹山羊鬍鬚，雙目狹長，神采奕奕，猶如兩柄劍刃橫空，落在人臉上，如針砭骨。
「嗯，應該差不了。」宋文清淡淡點頭，心神全部貫注于外，聽著外面的動靜。
晴兒衝著他們的背影嬌哼一聲，頗是不屑：「鐵拳鐵膽，哼哼，膽小如鼠，還敢稱什麼鐵膽？！」
「哼，那人是我教訓的，跟蕭先生沒關係！」晴兒忙嬌哼一聲，自腰間拔出了鞘中短劍。
「嗯，知道！」晴兒不以為意的擺手，哼道：「聽說你有鐵拳鐵膽之號，小女子倒要領教一二！」
青年劍客晏北樓摸了摸鼻子，面露尷尬，這位陳廷和與其稱號其實不符，迎難而退的舉動，無異於打了晏北樓一記耳光。
晴兒依言將寒光森森的短劍收起，看著盈亮的短劍入鞘，陳廷和心下微疼，彷彿失去了什麼寶貴的東西，他已將短劍看成是自己的了。
她這般說話，倒乾脆利落，頗有武林幫派中人風範。
「是——！」晴兒嘟著嬌嫩的櫻桃小嘴，不情不願的拖著聲調。
蕭月生輕輕掀開車門，走了出去，然後，馬車再次緩緩駛動，吱吱的聲音不停響起，卻是馬蹄踩在深厚雪中所發。
溫玉冰自從碧水訣大成，靈智大開，眼光自然不同以往，陳廷和當初一閃而逝的貪婪之色，難逃她法眼。
雖說他以拳法稱雄，但拳頭畢竟沒有劍利，關鍵時刻，還需用劍，寶劍的威力，足以決定生死。
「晴兒！」宋文清嬌叱一聲
她騰的站起，蹬著鹿皮小蠻靴，來至陳廷和跟前，杏眼圓睜，柳眉豎起，嬌哼道：「你這個做幫主的，是怎麼管教幫中弟子的？！……竟在大庭廣眾之下，口出齷齪之語，聽著討厭！」
晴兒坐在宋文清身邊，打量著車頂的花紋，看得入迷，美崙美奐，低頭間，忽然發覺蕭月生竟坐在對面，不由驚詫。
「啊！」「哎！」
他身後跟著幾人，俱是身形雄壯，雙目精芒閃閃，宛如燈籠高懸，腰間挎著短刀，看上去氣勢頗是懾人。
蕭月生慢悠悠放下書，抬頭對溫玉冰笑道：「馬兒示警，看來建安幫忍不住動手了。」
蕭月生不由失笑，搖了搖頭，坐在馬車上，伸手遙遙指了指松樹林，呵呵笑道：「你那幾位幫中兄弟需得馬上救治，否則，這麼冷的天，很快會沒命的！」
三個女人一台戲，雖然溫玉冰性子清冷，宋文清也沉靜少語，但卻有晴兒這個活潑乖巧的人兒，很快令二女開口，說個不停。
暗器所射方向並不一致，而是形成一道網，將馬車罩在其中，無法躲閃。
「莫要折煞在下，宋姑娘太客氣了！」晏北樓急忙站起，抱拳躬身回了一禮。
「在下也想趕路，不如一起同行？」晏北樓抱了抱拳，殷切的望向宋文清。
陳廷和目光炯炯，雙眼顯得更為狹長，他掃了幾眼蕭月生，然後瞥一眼溫玉冰，輕哼一聲，轉身而去。
晏北樓頗是驚異的看了蕭月生一眼，沒想到自己的心思被一眼看破，聽出了蕭月生的拒絕之意，只能點頭：「那請諸位小心，建安幫並非良善之輩。」
馬車裡的豪華，令兩人吃了一驚，不由猜測二人的身份，如此奢華，應該非富即貴。
「好劍！」陳廷和目光登時一亮，目光露出一抹貪婪，他雖有一身武功，身家卻著實不富裕，至今沒有一柄真正的寶劍。
陳廷和不由失笑，在旁邊
「咦，蕭先生，你不用出去駕車嗎？」
陳廷和但笑不語，毫不辯解，他確實看不出宋文清的深淺，性子生來謹慎的他，便不願貿然出手。
溫暖如春的車廂內，宋文清聞聽暗器破空之聲，不由一驚，便要起身，溫玉冰輕擺玉手：「不要緊，他應付得來。」
寒風凜凜，吹動著她的貂裘，吹亂了她的留海，修長的睫毛似乎也被吹得拂動，楚楚動人。
「晴兒！」宋文清嬌叱，秀雅文靜的臉龐沉了下來。
一個大漢在前搶先掀開氈簾，他乍一落步踏入廳中，雙目便是寒光一閃，自眾人臉上掠過，落至蕭月生身上，沖他抱了抱拳，呵呵笑道：「如今大雪天氣，不宜出行，幾位還是留在這裏為佳！」
只是美好的時光總是難免短暫，僅是走了小半個時辰，剛出登州城不久，馬車忽然停了下來，低沉的馬嘶聲響起。
他們個個臉上矇著黑巾，只露出精光閃爍的眸子。
宋文清頗覺意外，轉身望向蕭月生，馬車是他的，自是由他作主。
慘叫聲此起彼伏，他們從未想過遇到這般情形，委實有些詭異。
「哼，凈找借口，你根本打不過我清姨嘛！」晴兒不屑的撇撇櫻桃小口，給了他一記白眼。
兩匹駿馬直覺靈敏，覺超人類，雖隔著很遠，卻已能覺察到淡淡的殺氣，於是停下馬蹄，嘶聲示警。
「哼，你要好好管管他們，多了幾個這樣的傢伙，建安幫早晚會變得臭名昭著！」晴兒大咧咧的揮了揮手，語重心長的教訓。
兩匹白馬輕嘶兩聲，馬蹄放緩，蕭月生悠然坐在馬車的駕座上，寒風無法侵入他一尺之內。
「是，清姨。」晴兒吐了吐小香舌，知道她是真的生氣了。
「晏少俠，見笑了，莫與她小姑娘家一般見識。」宋文清向晏北樓襝衽一禮，溫婉的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