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倚天
第313章 死生
「這種事情，他也幹得出來！」溫玉冰無瑕的玉臉冷若冰霜，吐字如寒珠，車廂內的空氣似乎都冷了下來。
「不曉得，……躺在道旁，快斷氣了。」蕭月生搖搖頭，將手上的人輕輕放到榻上，令其仰卧。
那人緩緩站起，眸子轉動了幾下，閃現出難以置信，喃喃道：「沒氣了……，沒氣了！」
宋文清另一隻素手探出，幫晴兒理了理吹亂的秀髮，靜靜一笑，溫聲問道：「怎麼了？」
「噢，」晴兒省過神來，搖頭感嘆：「外面的那些人，全被蕭大哥殺了個乾乾淨淨！」
「相信，相信！」清姨語氣敷衍，指了指香榻。
嘯聲如雷，聲震長空，晴兒隔著很近，冷不防被嚇了一跳，心怦怦跳個不停，忙拍拍高聳的胸脯，嗔視了他一眼。
他的腳下，正躺著一個人，趴在雪地上，一動不動，難辨男女老幼，一柄長劍在三尺處，淡淡的血跡延深出三四丈。
晴兒早就站在車門前，見到他輕功如此高絕，頓時雙眸發亮，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忙幫忙拉開車門。
晴兒得意得睨了宋文清一眼，揚起頭，瓊鼻一皺：「哼——！」
坐在宋文清跟前，蕭月生不時會發生錯覺，眼前坐著的不是宋文清，而是程英，那個桃花島中，一襲青衫，身材頎長的秀雅女子。
「嗯，他經常這麼做。」溫玉冰無瑕的玉臉露出一絲笑意，臻首微點。
他隔空拍了一掌，將即要斷下的一口氣吊住，護住其心脈。
晴兒頓時杏眼圓睜，顧不得衣衫單薄，急忙蹦下馬車，鹿皮蠻靴踏在深厚的雪地上，兩個起落，躍至陳廷和跟前。
傍晚，他們並未走出登州府境內，雖然兩匹白馬神駿無比，但它們走起路來，卻是極為小心，馬蹄悠悠輕踏，不疾不徐，頗有些其主人的風範。
「
「除惡即揚善！」蕭月生抬頭，溫潤的目光照在宋文清秀雅的臉龐，呵呵笑道：「好一個除惡即揚善！……宋姑娘說話，深得我心！」
此時的她，想必仍在桃花島上，與表妹陸無雙種菜栽茶吧？
「晴兒，嘀咕些什麼呢？！」宋文清見到她小臉發白，喃喃自語，不由好笑的問。
晴兒恰好轉頭，乍然見到，不由一驚，忙關切的問道：「清姨，怎麼了？熱嗎？」
「快瞧瞧他罷。」晴兒嬌哼一聲，不與此人一般見識，想知道的是陳廷和的傷勢，並不關心他的生死，她僅想知道，蕭月生剛才那一拂的威力有多大而已。
另一手虛虛一提，將長劍隔空攝起，放在跟前打量了一眼，卻是一柄銳利的青鋒劍，雖夠不上寶劍級別，在尋常武林中人而言，已是難得的鋒利。
「清姨，好厲害，蕭先生好厲害啊！」甫一踏入車廂，晴兒臉上便滿是興奮，上前拉宋文清的羅袖，用力搖了搖，臉頰酡紅，嬌艷無比。
恰在此時，馬車忽然停了下來。
「老三？！」擋在晴兒跟前的魁梧大漢轉頭，叫了一聲。
溫玉冰雖然胸膛鬱氣沸騰，卻仍起身幫他披上貂裘。
其小兒女狀令宋文清搖頭失笑，點點頭：「好罷，我相信便是了。」
外面忽然發出聲響，砰砰的聲音不斷響起，聲音沉悶，隨即響起幾道大喝與吶喊之聲，聲音慘烈無比。
樹林中再次鑽出十來個人，踩著厚厚的白雪，呈扇形緩緩靠近泛著紫光的狹長馬車。
蕭月生不時瞥一眼宋文清，非是她秀雅絕倫，氣質沉靜優雅，而是因為她的氣質像極了一個人。
「真的啊
蕭月生略一點頭，端起她手邊的雪瓷茶盞，輕抿一口，呼出一口熱氣，笑道：「他們圖財害命做得極熟，已非初次，容他們活著，怕又得有無數人遭殃。」
蕭月生不必俯身探索，便知此人已至彌留之境，本就受了極重的傷，又逢這般嚴寒天氣，寒氣侵蝕，斷難活命。
另一人忙跑至陳廷和身邊，探手停在他鼻前，兩次呼吸之後，面色大變，有黑巾覆布，看不清表情，但眸子卻是一片獃滯。
她忙轉開明眸，秀雅的臉龐不由自主的泛起一抹酡紅，嬌艷絕倫。
蕭月生朝她略一頜首，提著人進入車廂。
「結伴去地府遊玩了。」蕭月生揚了揚眉毛，撫著黑亮的八字鬍，呵呵笑道。
他探身進來，坐到溫玉冰身旁，脫下靴子，盤膝坐到榻上，緊靠著溫玉冰幽香的玉體。
她沒想到，蕭月生竟把人全殺了，誅除首惡也就罷了，幹嘛要殺那麼多的人？！
「滾開！」旁邊有人怒喝，「噌」的跳到她跟前，擋住晴兒向前之路，不讓她靠近陳廷和。
蕭月生一推車門，閃身出了車廂，身形直接一晃，憑空出現，落到了大道旁邊兩三丈處的雪地上。
「哼！」晴兒不滿的嬌哼，轉頭望向溫玉冰：「姐姐，你說，我說得是不是真的？」
他手掌驀的一扯，漫天白雪忽然順著原路返回，一如原狀，他心頭一動，已然改變了主意。
宋文清開口，靜靜說道：「蕭夫人，除惡即揚善，蕭先生做的也沒錯，只是手段激烈一些罷了。」
見到他臉上的落寞，深邃眸子里閃動的熱烈光芒，宋文清微微一怔，心弦不由被撥動了一下。
剛一坐下，便心有餘悸的拍拍高高的
宋文清也有些不好意思，忙轉開明眸，看向窗外的雪景。
此時的陳廷和，蒙面的黑巾已經落掉，露出真面目，焦黃臉皮此時一片蒼白，閉著雙眼，人事不省。
自己的幾位夫人，如今不知過得怎樣，有沒有人欺負她們，……不過，憑她們的本領，不欺負別人，已經是難得。
見蕭月生一下殺了那麼多的人，卻面不改色，仍舊笑意盈盈，晴兒不由的心中發寒，此人足以與爹爹媲美了！
「這些人，全都是禍害，沒一個好東西！」蕭月生搖頭，感嘆一聲：「……個個手上都染著血，死有餘辜。」
他銅鈴般的眸子登時變成血紅，死死瞪著安坐車上、漫不經心的蕭月生，血絲如蚯蚓，似要鑽出眼眶之外，目眥欲裂，緊咬鋼牙，想要吃了他一般。
「她是什麼人？」溫玉冰抬頭，見到他手上提著人，開口問道，一邊放下斜坐的玉腿，站到地上，讓出地方。
宋文清的異樣，溫玉冰目光敏銳，自是一清二楚，心下更怒，只是又無處發泄，只覺胸膛像要炸開一般。
「他就這麼一下！」晴兒做了一個輕拂羅袖的動作，然後興奮的道：「那個陳廷和便嗖的飛起來，跌出很遠，落到地上，就死了！」
晴兒大是莫名其妙，轉頭看向蕭月生，圓圓閃亮的杏眼露出疑惑與探詢之色。
「嗯——？！」大漢轉身，顧不得晴兒，邁開大步，來到陳廷和跟前，一把推開獃獃而立的老三，矮身按住陳廷和的脖頸。
大雪封路，需得仔細尋找，否則，一不小心，動輒有走入歧途之險，且一不小心，便會走出大道，陷入旁邊的坑內。
晴兒忙伸出小手，按上宋文清白皙光潔的額頭，再按到自己額頭上，搖了搖頭：「不
「啊——！！」大漢呼得站起，仰天長嘯，宛如銀狼哮月。
「除去陳廷和便是，何苦一個不留？！」溫玉冰橫他一眼，淡淡問道，幫他斟滿茶盞。
溫玉冰素手伸出，按到此人膻中，兩次呼吸過後，玉掌離開，望向蕭月生：「五臟六腑皆移位，外傷倒是無礙，避開了臟腑。」
蕭月生回過神來，看了一眼宋文清，對晴兒笑道：「無妨，可能是車裡太熱了，待會兒便好。」
宋文清不由一驚，望向溫玉冰。
「好一個秀美的女子！」宋文清看到此人面容，輕輕讚歎一聲，見蕭月生回頭望自己，忙轉目光避開。
但很快，隨著幾道砰砰的聲音，呼喊聲消失於無。
她吱唔了兩句，鑽回了車廂里。
馬車裡，四人已經熟悉，加之蕭月生口才便給，已經談笑風生。
粗粗打量一眼，他俯身將對方劍鞘解下，歸劍入鞘，別入自己背後，然後一掌緩緩推出，腳下捲起漫天雪，欲將血漬徹底埋葬。
「你又殺人了？！」溫玉冰冷冷瞥他一眼，吐氣如蘭。
「怎麼了？」車門被拉開，夜明珠柔和的光輝瀉了出去，一陣寒風吹了進來，隨之進來的還有蕭月生清朗的聲音。
「老三，胡說些什麼，幫主到底怎麼樣了？！」大漢粗聲喝道，滿是不耐煩。
有外人在前，她不想鬧得太大，若在水雲派中，早就轉身而去，來一場冷戰。
「啊？！」晴兒不由驚叫，捂著櫻桃小口，眨了眨圓圓的杏眼，悄悄問：「全死了嗎？」
說罷，輕輕按了一下車廂旁雕著的雲紋，看似僅是裝飾花紋，卻暗刻著陣法。
溫玉冰見到蕭月生不時瞥向宋文清的目光，心下不由自主的惱怒，玉臉卻是淡淡微笑，極力掩飾這股惱怒。
「你呀，快坐下罷。」宋文清沒好氣的搖搖頭，指了指
馬車走得並不快，她站出去時，剛走了幾丈遠，她抬眼往後一看，卻見剛才停車之地，橫七豎八的躺著十幾個人，或仰卧或趴伏，皆是一動不動。
……
晴兒按捺不住好奇，再次起身，拿起貂裘披上，掀開車門，迎著一陣冷冽的寒風，鑽了出去。
「差不多吧，」蕭月生看著她的嬌態，不由一笑，然後滿臉無奈之色，搖頭道：「你不殺他們，他們便殺你，索性成全了他們的忠義，一起陪著他們幫主罷。」
晴兒見勢不妙，馬上回跑，跑到馬車旁，向一片悠然的蕭月生急急問道：「蕭先生，要不要清姨幫忙？」
「沒什麼。」宋文清忙擺了擺手，想要壓抑臉紅，卻紅得更為厲害。
溫玉冰白了他一眼，不再多說，知道再說也無益，他這個毛病，根本就改不了。
絲滌纏著的劍柄上，刻著一個小小的「寧」字，頗是娟秀，一看即是女子手筆。
「不必，」蕭月生神情溫和，從容自若，似乎沒有看到緩緩圍上的眾人，他手撫黑亮的八字鬍，輕輕一擺手，笑道：「……到裏面休息吧，這裡有我呢。」
「我去看看。」蕭月生溫和一笑，掃了一眼宋文清，起身穿上靴子。
然後，他伸手一提，虛虛攝起躺在地上之人，身形一晃，出現在了馬車旁。
馬車一動，她們能夠覺察到，馬車開始行駛了。
「那你小心！」晴兒乖巧的點頭，剛才那一拂之威，她嚇得不輕，知道他武功奇絕，便不再多話，探身鑽到了馬車中。
晴兒跳到馬車的駕座上，坐到蕭月生身旁，圓亮的杏眼盯著他，嬌聲問道：「蕭大哥，他們怎麼了？」
「他殺了幫主，咱們為幫主報仇！」大漢大聲叫道，宛如怒目金剛，死死瞪著蕭月生。
晴兒怯怯的瞧了他一眼，待見他的目光轉過來，忙又移開，不敢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