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倚天
第332章 再襲
「喲，又來了一個小美人兒！」矮瘦老者哈哈大笑，手上招式不停，依舊凌厲。
蕭月生溫和親切，她雖見識過了他的狠辣手斷，卻很快便忘了，只有親近之心，言談頗是隨意。
晴兒心下奇怪，不時抬頭瞧瞧清姨，想要確認，到底是不是清姨在下棋，這棋風可迥異於她平常所下。
「就是，清姨，人多也熱鬧嘛！」晴兒忙點頭，手上拈著一枚黑亮的棋子，手掌雪白，更映得棋子又黑又亮。
「還不是不如你！」晴兒年少純真，受不得失敗，大是怏怏的嘟囔了一句。
「呀，又輸了！」晴兒嬌叫一聲，嘟著櫻桃小嘴，明眸圓睜，恨恨的瞪著他。
蕭月生正盯著棋盤看，搖了搖頭，漫聲說道：「唔，在下閑著無事，陪你們走走無妨。」
一個是自己敬愛的清姨，一個是自己喜歡的蕭先生，他們到底哪一個更厲害一些呢？
宋文清臻首低垂，獃獃盯著棋盤，久久沒有按下棋子，目光迷茫，心神已脫離了棋盤。
「清姨，它們怎麼了？」晴兒抬起頭，好奇的問。
馬車行走在官道上，馬蹄聲清脆，帶著一種獨特的節奏，聽了令人不由的放鬆下來，想要入睡。
勁弩的力道絕非暗器可比，一箭之下，可將人射穿，況且數張勁弩齊射，避無可避，若是被射中，即使是絕頂高手，也斷難逃命。
「好辣的小美人兒！」矮瘦老者嘖嘖出聲，手掌探出，以掌擊劍，出手如電，喝道：「你們暫且退下，我先來會一會她！」
「清——姨——！」晴兒不依，自榻上下來，跳到她的榻上，上前一把奪過書卷，嬌哼道：「這本書你可是早就看過了呢！」
「這對玉璫，是送給晴兒的，讓她隨身帶著，若遇到危急關頭，將玉璫捏碎，我自然可以趕到。」
她神情仍舊清淡，暗瞪晴兒一眼，沒有說話。
「何老，僅是她一個人，不必動用勁弩便可拿下……」中年男子轉身抱拳，對矮瘦的老者恭聲說道。
宋文清一看此圖案，便知此人乃是蕭月生，雕刻之人功力極深，將蕭月生的氣質活脫脫的呈現，毫釐不爽。
宋文清平日里並不經常摸棋盤，如今思緒蹁躚，為了不讓自己胡思亂想，方才拉著晴兒下棋。
若是前面有馬車，它們經常
「……難道外面有人？」宋文清提起桌上的長劍，披上貂裘，說了一句「呆在這兒別動」，推門而出。
宋文清瞟了她一眼，晴兒頓時吐了吐香舌，不再多說，低下頭下棋，將黑子落下。
宋文清瞥了一眼，沒有伸手，搖頭道：「不必了，這般貴重的東西，我可不敢收！」
「哦。」晴兒答應一聲，身形一躍，落到車門前，探身鑽了進去。
宋文清微微偏頭，躲過他的目光，低下頭打量著棋盤。
兩匹白馬看她出來，再次發出一聲輕嘶，聲音低了許多，彷彿是竊竊私語一般。
蕭月生面色溫和，不時抬頭瞟一眼宋文清，他能夠感受到她心頭的怨氣，趁此機會，讓她發泄出來也好。
宋文清還欲拒絕，蕭月生已經伸出手，輕輕插到了她如雲的秀髮上，動作輕柔，她卻來不及反應。
過了一陣子，她覺著脖子發酸發硬，一直低頭，實在辛苦，便嬌聲哼道：「哎呀，有點兒熱，我出去透透氣。」
他的手掌與身形頗不相襯，顯得寬大無大，手上無肉，逾顯關節的粗大，施展起來卻頗是輕靈迅捷。
宋文清下了馬車，來到它們跟前，運功于明眸，掃了掃周圍，並無異樣，也沒有人。
他們手上所拿，並非暗器與兵刃，竟是勁弩！
「不必再送，我們自己回去便可。」宋文清放下手，抬頭看蕭月生一眼，淡淡說道。
「此舉雖然唐突，但此釵有護身之效，」蕭月生輕輕嘆息一聲，苦笑道：「若不然，我實在不放心你們獨自回去。」
夜幕已拉了下來，夜色深沉，官道上沒有人影，四周一片寂靜，甚至沒有昆蟲的輕鳴，唯有宋文清她們馬車發出的清脆蹄聲。
「我的棋便是跟清姨學的呢！」晴兒搖著宋文清的胳膊，轉頭嬌聲哼道。
「嘿嘿，也對，這般一個美人兒，若是射出幾個血窟窿，確實不雅，」老者點點頭，嘿嘿笑道，一揮手，大聲吃喝：「……來啊，大伙兒一起上，將她拿下！」
「走了。」宋文清淡淡回答，坐回了榻上，重
說罷，身形一閃，消失不見。
蕭月生微微苦笑，聽她的語氣，顯然仍含怨氣，卻又無法抒解，只能暗嘆一聲，有緣無份，點點頭：「……好吧。」
……
宋文清拔劍出鞘，身形一縱，身劍合一，疾刺向矮瘦的老者，如今身陷此境，唯死戰而已，雖知擒賊擒王的希望不大，卻只能勉力一試。
馬車平穩的前行，清脆的蹄聲中，他們按子開局。
這幾塊巨石皆有人高，矗立在道旁，彷彿是幾個人站在那裡，漆黑的夜晚里，頗是嚇人。
宋文清手上的劍緊了緊，用力閉著雙唇，明眸決然，腦海中閃現出蕭月生溫和的臉龐。
宋文清張了張檀口，他已經消失不見。
「呵呵……，晴兒，小小年紀，棋藝不俗嘛！」蕭月生呵呵笑道。
「就是她！」有人回答。
一個武林高手，若是身法精奇，可能不懼暗器，但面對數張勁弩，卻是束手無策，唯有逃命一途。
車廂內只剩下了兩人，蕭月生抬頭，目光溫潤，深深望進她秀美的眸子里。
「何老，這便是正主兒！」削瘦的中年人忙說道。
「……」蕭月生張了張嘴，卻不知如何說，只能輕輕嘆息一聲，車廂內寂靜無語。
宋文清心中一動，忽然有所了悟，想起了上次的情形，這兩匹馬兒直覺敏銳，能夠感知到殺氣與危險。
剛才他一恍惚之間，走錯了棋子，結果，一不小心，將她逼至絕境，他原本的做法，卻是故意繞開這樣的棋位，多走一些彎路，以便能讓她多走幾步。
「清姨，怎麼了？」晴兒自馬車前座探出身來，嬌聲問道。
「好好，小美兒果然有兩把刷子！」老者高聲讚歎，並不焦急，有勁弩在手，她插翅難飛，現在只是戲弄她一番罷了，宛如貓捉住了老鼠，戲弄的樂趣無窮。
他身後是十幾個人，皆是一身黑色的勁裝，目光一片漠然，毫無生氣，看著令人發麻。
「你們下吧。」宋文清的目光自書上移開，瞟了她一眼，搖搖臻首，神情不動。
但此時的棋，她卻是殺氣凌厲，步步進逼，倒是與自己頗是相像，恨不得一口將對方吃死一般。
「宋姑娘也會下棋？」蕭月生似笑非笑，裝作沒有聽到，手上將棋子一一分開，
這卻是一個熟人，乃是朝陽酒樓中遇到的七人中的一個，長沙幫的幫眾，正是那個沒有被蕭月生所擊暈的削瘦男子。
「真的？！」晴兒登時大感興趣，上前拿了起來，翻來覆去的看個不停，愛不釋手。
兩人之間的氣氛頗是奇怪，不時目光相觸，然後忙分開，晴兒在一旁看著，暗自抿嘴低笑，卻又不敢表現出來，只能一味的低著頭，裝作全神貫注的研究棋局。
晴兒忙放下她胳膊，跳下榻，踩著厚厚的地毯，跳到了蕭月生身邊，幫著整理棋子，急不可待的要看他們的比試。
走了一里來路，忽然身形一停，握緊的手緊了緊，雙眸陡然燦亮，緊盯向路旁的幾塊巨石。
兩匹白馬神駿非凡，可以黑夜視物，白天黑夜並無影響，故她們趁機趕路，免得再被那些人堵上。
清姨素來下棋綿里藏針，看著並不起眼，也無特別之處，細細一想，卻又暗藏殺機，極為難纏。
宋文清一直暗自生著他的氣，不想搭理他，又忍不住偷瞥他，一顆心掙扎得厲害，見到他這般眼神，胸口猛的騰起一把無名業火。
只是想到水雲派的那些女子，無一不傾國傾城，她的心便慢慢沉了下去，一片寒冷。
夜色漆黑，天上沒有月亮，她運足目力，施展輕功，落地無聲，飄然前行。
「嘿嘿，既然這位美人兒想見大伙兒，那大伙兒就出來朝朝相吧！」嘶啞的聲音再次響起，嘿嘿笑道。
「到了家，讓馬兒自己回來即可，它們識得路，不必再派人送回來，」他起身下榻，蹬上靴子，站直身子，看了一眼跟前的宋文清，笑了笑：「……若是有緣，咱們自會再相見！」
「怎麼了？」宋文清轉身，望著兩匹白馬精芒閃爍的大眼，脫口問道，隨即啞然失笑，自己是怎麼了，為何跟它們說起話來了？！
宋文清瞥她一眼，拿書指了指桌上的白玉璫，冷淡的說道：「那幅玉璫是他送你的，若是遇到危險，捏碎了，他可以出現。」
說罷，穿起貂裘，蹬上小蠻靴，推開車門，跳到了馬車前面，應是車夫的位置。
「晴兒，呆在車廂里別出來，我到前面看看。」她敲敲車廂的門，低聲吩咐一聲，施展輕功，向前疾行。
「那倒要
看到這幾道人影手上所拿之物，宋文清的明眸不由一眯，心一陣抽緊，暗自凜然。
兩匹白馬低嘶了一聲，似乎能聽懂她的話，刨了刨地，抬頭昂首，望向前面。
「不必！」宋文清說得斬釘截鐵，搖搖頭，道：「我們又不是不通武功的弱女子，不必勞煩大駕！」
晴兒見清姨久久不回，不甚放心，便下了馬車，施展輕功跑過來看看，正見到清姨跟人交手。
「當」的一響，他手指敲中劍身，宛如金鐵交擊，宋文清只覺劍身震動，手掌發麻，心下凜然，好深厚的內力！
她點點頭，慢慢說道：「也好，比比看。」
蕭月生不開口催促，目光籠罩著她，溫潤平和，似是有情，又似是無情。
這般情形，蕭月生雖坐在馬車中，頭腦自然清晰呈現，也不去多約束它們，任由它們胡鬧。
她忽然精神一震，忙轉向宋文清，嬌笑道：「清姨，你來跟替我下嘛！……殺一殺他的威風！」
宋文清施展潮音劍，劍勢雄渾，宛如周身海浪洶湧，將老者的攻勢一一抵擋在外，巍然不動。
「沒什麼……」宋文清心不在焉的回答，目光遙望遠處，仍在搜尋蕭月生的身影，仍舊無果，暗自嘆了口氣，轉身道：「外面這般冷，快些進來吧！」
只是她殺心過重，弱點便極易暴露，他也只能裝作沒有發覺，認真的陪她下。
瓶身上，一長衣博袖之人站在山巔，舉頭望明白，山風將他衣袖吹得飄動不已，看不清他的長相，但洒脫飄逸之氣卻撲面而至。
宋文清搖了搖頭，真是小孩性子。
蕭月生溫聲說道：「前途可能有兇險，還是我護送你們回去吧。」
「你不配見他！」宋文清冷哼一聲，掃了一眼道旁的巨石「……不必鬼鬼祟祟，都出來吧！」
宋文清坐在榻上，聽著蕭月生與晴兒兩人絮絮叨叨的閑聊，車頂的夜明珠散發著清輝，明亮而柔和，車廂里顯得格外溫馨。
「這位美人兒，束手就縛吧，免得傷及性命。」那聲音嘶啞之人緩緩說道，自人群中站出，卻是一位身形矮瘦的中年男子，相貌平凡無奇，乍看上去，宛如鄉下的老農。
「拿著，別跟我客氣！」看她仍想拒絕，蕭月生將玉瓶
宋文清心下焦急，抬頭瞪了晴兒一眼，卻忽然見到她耳上掛著的玉璫，靈機一動，忙道：「晴兒，捏碎玉璫！」
過了半晌，隨著棋局的行進，需要越來越周密的思索，她的心情慢慢沉靜下來，發覺了自己的異樣，知曉他是故意讓著自己。
蕭月生又自懷中掏出一幅白玉璫，還有一隻白玉瓶，約有巴掌大小，玉瓶線條簡約，瓶身陰刻著一幅人物圖。
宋文清白晳的玉臉一變，臉頰酡紅，秀麗嬌艷。
夜明珠的光輝明亮而柔和，宋文清與晴兒坐在榻上對奕，打發無聊的時光。
「是她嗎？」嘶啞的聲音驀的響起，幾道人影自石頭后閃了出來，來到官道上，緩緩走到宋文清身前。
「小美人兒，嘗嘗老夫的巨靈掌！」矮瘦老者哈哈一笑，出掌更快，或劈或斬，或刺或撥，十指如劍，變化多端。
「清姨？！」嬌脆的聲音忽然響起，宋文清身形一震，暗叫糟糕。
「咦？！」她乍進車廂，便不由輕叫一聲，轉身問宋文清：「清姨，蕭先生呢？」
夕陽西下，殘陽如血。
「走了？！」晴兒大是驚奇，她根本沒有看到蕭月生的身影，怎麼會不聲不響的消失呢？
兩人不時閑聊幾句，忽然馬車一停，清越的馬嘶聲響起，聲音響徹夜空，數里可聞。
「便是區區在下！」中年男子冷笑一聲，轉頭看了看：「為何不見那位姓蕭的？！」
巨石后再次閃出幾道人影。
蕭月生意外的挑了挑眉頭，宋文清雖然秀雅端莊，平和寧靜，但下起棋來，卻是兇悍得緊。
官道上頗是熱鬧，一輛沒有車夫的馬車緩緩駛動，兩匹白馬神駿非常，嘶聲響亮如龍吟，自是引人注目。
她忙轉身，推開車門，迎著冷風，放眼遙望。
說著，輕哼一聲，斜睨了蕭月生一眼。
他自懷中取出一隻瑩綠的碧玉釵，遞到宋文清跟前：「這支玉釵，是我親手所特，你收下罷。」
「呼……」半晌過後，宋文清輕吁了口氣，抬起頭，清亮的目光望向他，淡淡說道：「天色不早，你該走了！」
「是你——？！」宋文清蹙了蹙眉頭，盯著前面一人，冷冷說道。
他將玉瓶搖了搖：「這裏還有一瓶丹藥，算不上什麼絕世靈藥，乃是我親自秘制，若是受了傷，不妨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