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笑傲
第290章 暗殺
「平之，這是什麼東西，哪裡來的？！」岳不群有些不放心，不知與華山派的傷葯相比，哪個更好一些。
她心中微沉，恆山派的一個劍陣，往往數名弟子，便能困住一流高手，乃是恆山劍派鎮派之技。
岳不群神情坦然，搖頭道：「為師不是他的對手！」
「牙尖嘴利！」左冷禪斷喝一聲，邁出一腳，身形倏的來到他身前，揮掌擊出。
「嗤——」一道電光閃過，划亮了屋子。
儀琳遲疑了一下，終於沒有說出口，點點頭。
岳不群卻退了一步，臉上紫氣閃過，隨即又飄過一絲青氣，紫氣與青氣此現彼隱，彷彿在爭奪位置一般。
江南雲伸手接過，遞到林平之嘴前：「林少俠，這是補血之物，服下罷。」
「左冷禪這般本分，倒是難得呢。」江南雲再次挑起話題，她側躺下來，便躺在蕭月生身前，宛如一尊玉觀音橫陳，姿曼妙，惹火動人。
「少鏢頭，好好休息罷。」江南雲嫣然一笑，退了下去，回到了蕭月生身後，俏生生的站著。
林平之見勢不妙，師父落在下風，探掌按在他背心，度過一絲內力，助其化解。
「好劍法！」左冷禪點頭打量著林平之，掃了他身後的岳不群一眼，冷笑一聲：「岳不群的劍法可不如你！」
這麼長時間，並不僅是儀琳在想破敵之策，他們也未閑著，也想到了對付儀琳的法子。
她身似游魚，在劍網之中遊刃有餘，卻並不出招，僅是稍稍抵擋，觀看他們劍陣運行之妙。
儀琳倏然一退，後方的兩人只覺眼前一花，似是一股風吹過，眼前的身影已經不見。
左冷禪身形一退，高大的身子輕飄飄的，似乎沒有重量，飄向客廳方向，與他的劍同時而動，劍與人之間距離不變，並駕齊驅。
「師父，這麼晚了，你還不睡？」門被敲響，凄厲的風中，傳來林平之的聲音。
蕭月生沉吟，想了想，點點頭。
「再接我一掌！」岳不群沉聲喝道，身形飄飄，踏前一步，施展起了伏虎拳法。
「啪」的一響，她玉臉頓時一變，明媚動人的笑意消失無遺，變得肅重異常。
武功克制之法，這可是天大的秘密，珍貴非常，貿然相問，實在有些冒昧了。
見他如此，林平之的心也跟著往下沉，知道定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想到此，心中不由緊張起來。
「哦。」鄭萼點點頭，心下一吐舌頭，果然不愧是掌門的大哥，就是有派頭呢。
岳不群忽然停下，轉身問：「平之，你今日見到了左冷禪，依你看來，此人如何？」
岳不群長嘆了口氣：「左冷禪如今的劍法極高，蕭先生你們也要小心才是！」
他將傷葯抹上，見一絲血也不流出來，大舒了口氣，方才轉身，卻見蕭月生與江南雲正站在屋中。
見他如此，林平之心下一沉，自練這套劍法以來，他每逢出劍，從無避過之人。
「莫要往自己臉上貼金！」蕭月生哼了一聲。
岳不群披衣坐在榻上，盤膝而坐，身邊放著佩劍，雙眼微闔，神情沉靜，從容不迫。
「你卻錯了！」岳不群搖頭，語氣沉凝，緩緩說道：「且用心想一想，……兩人雖沒交手，但左冷禪對方證大師，絕無忌憚之心，否則，如何敢合併五嶽？！」
「你果真練成了紫霞功，」左冷禪眼中冷電閃爍，聲音冷峻：「華山九功，紫霞第一，嘿嘿，果然名不虛傳！」
岳不群自榻上下來，長劍握在手中，在榻前走了兩步，臉色漸漸的沉了下去。
蕭月生搖頭一笑：「天色不早，回房睡覺吧！」
林平之也不多問，直接張開嘴，讓江南雲放進去。
「不過，今天，你們師徒二人皆要殞命如此，委實可惜了。」
心中一沉，卻忽覺身子被一股大力撞來，不由自主的斜飛出去，渾身氣血翻湧，眼前發花。
林平之悵然若失，鼻間的幽香淡了許多。
出劍四人卻覺寒氣逼人，劍上湧來一股莫名的壓力，彷彿沉重了許多。
蕭月生這才緩了一下臉色：「他未動手前，你心中有數才是！……幸好這一次命大！」
他扭身一看，眼框欲裂，大喝道：「平之！」
他心中一驚，御劍心法猛然運轉，眨眼間在體內一圈，消去了寒意，這御劍心法，宛如他的長劍一般，凝結如箭，銳利無匹，進入體內的一切內息，總能被它刺穿，粉碎。
一聲冷笑聲傳來，左冷禪擰身出劍，他只覺眼前一花，劍尖已在身前，躲閃不及。
「哦，是什麼事？」江南雲輕聲問道。
「師父，咱們去看看罷！」江南雲道，也放下心來。
冠玉般的臉上，滿是恭敬，林平之來到榻前，低聲道：「師父，該歇息了。」
他本以為是藥丸，往裡看了看，卻似是膏狀東西，伸手指挖了一些了，放到眼前一看。
儀琳秀氣的眉毛挑了挑，心中惱怒，看來，二師伯所說不錯，天下間總有一些惡人，已然難以迷途知返，度他們的最好法子，便是將他們送入輪迴世界，轉世再做一個好人。
她極是吃驚，卻也欣喜，而不戒和尚更是欣喜欲狂。
林平之赧然一笑，他一向被罵成木頭人，誇自己聰明的，僅是師父一人罷了！
蕭月生掃了一眼，漆黑的夜色對他並無影響，信上的字一清二楚，他搖頭一笑，微闔雙眼。
每次聽到江南雲誇他，蕭月生便諷刺，說她是往自己臉上貼金，師父高明，弟子自然水漲船高，一榮俱榮。
蕭月生搖頭一笑，這個江南雲，定是在自己的房中，有些害怕，她雖然武功極強，但一如平常女子，有些怕鬼。
外面的風大，聲音凄厲，宛如無數的鬼哭狼嚎，她自己一個人獃著，難免害怕。
呼嘯聲若隱若現，時高時低，外面寒風凜冽，掠過樹梢間，便會發出陣陣凄厲之聲。
岳不群微微色變，沉聲喝道：「少廢話，接招！」
她身形一晃，倏的刺出一劍，映雪宛如一道銀蛇，徑直吻上一個高大老者的手腕。
想及此，她不想因為此事而讓師父師伯她們擔心，便偷偷的跑出來，想解決過後，再回去便是。
故她如今的內力，極是深厚，便是定逸師太，也僅是並駕齊驅，如此進境，不必多久，定是恆山第一。
……
她的身法，精妙絕倫，即使腦海中不停的思索，腳下的步法卻依然運轉，毫不相擾。
岳不群見他色變，便笑了笑，道：「你也猜到了，不錯，咱們如今確實身處險境！」
這四個人皆是老者，雖然是漆黑的夜晚，他們仍矇著臉，兩個身形高大，一個削瘦高挑，另一個則是矮胖。
招招狠辣，劍劍直指要穴，若是中劍，必死無疑，顯然毫不留情，非要置她與死地不可。
少林武當，雖也有陣勢，但他們個個武功高明，已不必施展陣勢便能取勝，長此以往，倒名聲不顯。
「難道，左冷禪的武功竟如此之高？！」林平之驚訝的道，俊美的臉龐滿是不可置信。
「爹爹媽媽無恙，我就放心了。」儀琳舒了口氣，拍拍高聳的胸脯，笑道：「爹爹外粗內細，可不容易被人暗算，我只是害怕萬一……」
……
「你是左冷禪？！」林平之沉聲喝道，右手一緊，怒目圓睜。
他如今的心神修為大漲，方圓五里之內，只要心神一照，便能洞察無遺，可謂成為一項神通了。
這幾下的功夫，雖然看似有驚無險，但卻極耗腦力，令她絞盡腦汁，頗感疲勞。
在空中滯了片刻，這些棋子分別向兩個棋盒飛去，白棋子飛向蕭月生面前的木盒，黑棋子飛向她身前的木盒。
「砰」窗戶炸開，四分五裂，一道人影隨著窗戶一併衝進來，落在兩人跟前，飄然如羽。
蕭月生點頭：「嗯，應是如此。」
他罵得痛快，胸口熱血激昂，戰意熊熊，倏的踏前一步，宛如縮地成寸一般，一步跨出一丈，劍光一閃，宛如一道匹練，卷向左冷禪。
儀琳本是要睡覺，卻忽然有人拋來一支袖箭，釘在她床頭，竟然沒有被人發覺。
隨在她清心訣的精進，心境清明，頭腦日益聰慧，蕭月生平常之時，也會偶爾指點一下她的陣法。
蕭月生輕哼：「年紀輕輕，嘆什麼氣？！……莫要讓我再聽到！」
他們並未在意，長劍揮動，同時向前，將劍陣縮小，令儀琳的迴旋空間變小。
岳不群大感驚奇，只覺蕭一寒神通廣大，不僅劍法奇高，便是身上傷葯，也是匪夷所思。
四人一見，對視一眼，忽然一縱，竟然躍進了樹林中，消失不見，突兀之極。
但她媽媽的身法極強，若非有儀琳的幫助，不戒和尚根本捉不住她，無法追到她。
江南雲頓時吐了吐香舌。
清心訣下，她眼前的黑暗彷彿如一層輕紗，慢慢褪去，周圍的一切漸漸清晰，宛如白晝。
這四個人，武功極是高明，她猝不及防之下，很快陷入重圍，若非腳下步法精妙，早已受傷。
而少林的方丈方證大師，亦是久負盛名，武功亦是深不可測，兩人孰高孰低，林平之心中無數。
這麼一會兒功夫，林平之臉色蒼白，如同白紙，雖然點了穴道，但這一劍太深，根本無法止住血。
蕭月生坐在對面，手上瑩白棋子拋上拋下，漫不經心，透出一股難言的洒脫意味。
認了儀琳做妹子，但可不想讓別人做自己的長輩，故一直避免跟這個女人見面。
林平之冷笑一聲：「虧你還是一代宗師，卻行如此鬼祟之事，委實令人不齒！」
林平之遲疑，想了想，仍按自己的想法說出口：「方證大師據說修習少林易筋經，乃是天下頂尖的功夫，想必左冷禪不是對手罷？」
林平之胸口中劍，卻毫不猶豫的拔劍出鞘，一道寒光亮起，長劍如電，瞬間刺向左冷禪。
他若無其事的動了動，知道腳碰上了她豐潤的大腿，並不在意，這樣的接觸，平常得很。
岳不群愣了一下，心下疑惑，手上卻沒停著，打開黃玉瓶，倒了一下，卻並未倒出東西。
「好聰明的小傢伙，既然認出本座，便留你不得！」左冷禪眼中精芒一閃，宛如寒劍橫空，讓人不敢對視。
林平之一直在暗思，想著師父剛才說的話，忽然眼中一凝，猛的一抬頭：「師父，咱們危險了！」
他對江南雲要求極嚴，不准她搖頭嘆氣，說是這種思考方式要不得，天堂地獄，僅在一念之間，世間之事，總有陰陽，必須緊抓住陽性，摒棄陰性。
岳不群不再多說，伸手抹上他傷口。
儀琳的身法絕妙，滑不溜秋，宛如鰻魚，難以捉住，唯有不斷的擠壓，讓她沒有迴旋之地，終於要硬碰硬。
江南雲抬頭，黛眉輕蹙：「刺得很深，左冷禪的內力陰寒之極，……傷得不淺！」
他眼中精芒四射，緊盯林平之，手
房門打開，一陣風衝進來，將榻沿的布幔捲起，林平之一身白衣，飄然進來，步履輕盈無聲。
他轉頭，見林平之一臉緊張神色，笑了笑：「莫要急，咱們武林中人，性命本就不值錢，隨時會丟掉，腦袋掉了，只是碗大的一個疤而已，須得有這份心。」
陽光正照著窗戶，極是明亮，外面忽然傳來敲門聲，江南雲自榻上爬起，一步跨至門前，拉開門，笑盈盈迎接。
這些膏狀東西一沾到血，彷彿忽然化成了膠，頓時變得粘稠而韌性十足，頓時將血堵住，神奇無比。
「弟子駑鈍，若無師父指點，再怎麼苦練，也是事倍功半。」林平之忙道。
「有這時間，不如練功。」撒嬌大法，他抵抗力極強，眼眉動也不動一下，淡淡說道。
「平之，進來罷！」岳不群睜開眼，緩緩說道。
左冷禪探掌向前，以左掌應付，顯得輕視之極。
岳不群臉上紫氣一閃，鎮派絕學紫霞神功全力運轉，是生是死，見此一掌。
「我去她屋子，不在，便用了天聽地視之術，三里之內，竟沒有她的蹤跡！」江南雲黛眉輕蹙。
「那師父你……？」林平之乍一出口，便停住，覺得有些不敬，便沒再問下去。
即使是師父，在自己的劍下，也不能全身而退。
只要硬碰硬，他們便篤定，必是手到擒來。
想到此，她頗有幾分悲壯之感。
搖了搖頭，她忽然轉身，沖黑暗中叫道：「大哥？！」
「他呀，這一次，是拿定主意要大開殺戒的！」岳不群撫髯之手一頓，冷笑一聲，眼神微微眯起，似乎與左冷禪對視一般。
夜色漆黑，天上不見月亮，星星也一顆也不閃，黑暗與天幕緊連在一起，伸手不見五指。
「這就好，這就好！」岳不群忙不迭的道，大舒了口氣。
「啪」玉手按下一枚黑子，江南雲明眸閃閃，抬頭望他，玉臉泛出嫣然笑容，甚是得意。
岳不群身形一閃，來到他身前，臉上紫氣氤氳，十指伸出，指尖帶著紫氣，嗤嗤嗤的點向林平之。
「是師父栽培之功。」林平之抱拳，俊臉露出感激之色，眸子中神情誠懇。
這一掌厚重如山嶽，寒氣凜冽，未至他身前，林平之便覺血氣不暢，似乎被凍住。
「蕭先生，他的辟邪劍法想必有克制之法罷？」岳不群問道，隨即，又有些不好意思。
「師父，我看你心神不寧，似乎心中有事？」林平之小心看他一眼，低聲道：「弟子雖然本領低微，但總不會一點兒用沒有，師父儘管吩咐才是！」
「是，弟子定當努力。」林平之點頭，鄭重抱拳。
蕭月生點頭，笑道：「妹子，大有長進，可喜可賀！」
儀琳出手幫忙，將其母親捉住，然後，被不戒和尚帶回了山下，這一些日子，再也不見不戒和尚的人。
驀然之間，他身形一折，棄二人于不顧，身形一閃，出了窗戶，消失在漆黑的夜中，不見了蹤影。
出得房外，他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十步之後，沉聲一哼：「好一招調虎離山！」
他雖知蕭月生武功強橫，但並無參照，只覺深不可測，想象不出究竟有多高。
一道寒光卷向左冷禪，岳不群揮劍上前，沉聲道：「平之，退下！」
這一次，若是左冷禪的劍刺在左胸，即使蕭鏢頭來了，也無濟於事，怕是早已斃命。
這一日，蕭月生便與江南雲窩在禪房中，沒有出去。
岳不群冷笑道：「可能他沒料到蕭先生在此，故收斂下來，否則，早就大顯威風了！」
清心訣流轉，她頭腦越發的清明，倏的，靈光一閃，猛然想到了破解四象陣之道。
蕭月生粗眉一動，神情淡然，從容無比：「怎麼不見了？」
蕭月生笑著搖頭，不為所動。
他臉如冠玉，溫潤柔和，此時的臉上，不時浮起氤氳紫氣，宛如初升太陽照耀下的玉女峰。
蕭月生沉吟片刻，想了想，道：「練習辟邪劍譜，需有一項前提，依我看來，他卻沒有照做，那走火入魔，怕是不遠！」
岳不群好奇之極，卻死死克制著，免得自己忍不住再問，徒惹人厭。
黛眉蹙起，兩條秀美的眉毛似乎要湊到一起，打起架來，她沉吟半晌，搖頭苦笑：「師父你贏了！」
他打量眼前之人，此人身形高大，手臂修長，他眉頭一動，覺得眼前之人身形有些眼熟。
岳不群目光一凝，在窗口左右一掃，然後又關上，將寒風隔斷在外，屋內的溫度卻降了許多。
他們二人知趣，並沒有應儀琳之邀，一同前去。
她既有此念，不再容情，身法一疾，宛如游魚一般，四柄劍布下了劍網，她在劍網之中遊刃有餘。
「就憑他？！」林平之不以為然，搖頭道：「有方證大師，沖虛道長，還有蕭鏢頭，他豈敢放肆？！」
清心訣流轉，她很快靜下心來，映雪劍出鞘，即使在漆黑的夜中，也盈盈閃動著清光，彷彿月光下的雪山。
她知道，既然師父已然探得，他沒有著急，想必情形並不壞，況且，小師叔身上有師父所贈的護身之器，別人想要加害，卻也困難萬分。
步法不僅玄妙，更有一套心法相輔，兩者並存，互相催動，運行步法之時，又驅動著心法。
「嗯，既然如此，你還是回去一遭。」蕭月生點點頭，接著道：「我
鄭萼告辭離開，江南雲迴轉到裡屋，站到榻前，看著閉著眼睛的師父，笑道：「師父，不知小師叔找你何事呢？」
蕭月生的身形驀然閃現，由淺至深，彷彿從迷霧中走來，漸漸清晰，臉上帶笑。
見蕭月生眉頭越皺越緊，她忙道：「沒有性命之憂。」
這便是劍陣的可怕之處，便是你擁有四隻手，同時驅動，也難有如此默契與天衣無縫。
「去問過定逸師太了？」蕭月生仍舊不緊不慢的問。
林平之低下頭，他心中慚愧，自己這些日子有些驕傲了，見師父也不是自己的對手，便小瞧了天下的英雄。
他們皆使長劍，劍法高明，狠辣無比，絕非一般的用劍高手，儀琳一邊輕盈的閃動，一邊暗思，看來，這四個老者定是成名的高手，不想讓自己認出來。
他想到昨天的情形，兩人馬上便要交手，卻最終沒有打起來，似乎彼此都有忌憚。
這四人究竟是何身份，竟然配合如此默契，看他們的劍勢，似是一套四象陣呢。
林平之虛弱一笑，搖頭道：「左冷禪出劍太快，來不及。」
她年紀與儀琳相仿，兩人平常也多在一起說話，這一次儀琳升任掌門，鄭萼便成了她身邊之人。
他武功雖不如左冷禪，但也相差不多，故知他並非蕭月生的對手，但如今再看左冷禪，卻覺無法忖度，定是進境非常，到底如何，卻也不敢斷言。
他的身後，江南雲一身淡粉色羅衫，迎風飄動，空中飄蕩著若有若無的幽香。
這套步法，運行之時，會令人產生幻覺，看似悠緩，實際極快，看似短短邁出一步，卻已然跨過數丈。
「掌門沒說。」鄭萼搖頭。
僅是數息的功夫，他抬頭，眉頭微皺：「是在山下，正跟人動手呢！」
江南雲無奈的閉上嘴，只能答應下來，形勢比人強，他是師父，自己這個做弟子的，即使不願，也只能任勞任怨了。
此時，同時兩劍擋在她劍前，護住那高大老者的手腕，同時，另一柄劍，宛如疾電，刺其胸口。
「師父，那如何是好？！」林平之緊張的問。
「莫不是中了埋伏？！」江南雲忙道。
「這是蕭先生所贈，說我必能用得到。」林平之低聲道。
「有勞鄭妹妹啦。」江南雲嫣然一笑。
「這便是自不量力！」蕭月生斜睨她一眼，心滿意足的伸了伸腿，腳下一軟，又覺察到有驚人的彈性。
憑爹爹媽媽的武功，一般人不是對手，但若是此人，說不定真的能夠暗算成功。
「錚——」長劍出鞘聲響起。
蕭月生所在的禪房中，燈光明亮。
如此步法，旁人根本無法看得虛實，並不虞有破解之險，故蕭月生讓她如此修鍊，將步法化為本能。
「可是我聽儀琳小師叔聽說，她很想讓你見一見她媽媽呢！」江南雲抿嘴輕笑，對於師父的不悅毫不在意。
蕭月生「嗯」了一聲，雙眼微闔，盤膝而坐，一指點地，與佛家的觸地印隱隱相似。
他的聲音平穩而沉靜，雖在風中，仍不疾不徐，緩緩傳來，清晰如在耳邊，聽著很舒服，不會有突兀受驚之感。
「師父，抹到我傷口上。」林平之忙道，此時，他腳下已流了一大灘血。
一時之間，縱橫往來，這些棋子彷彿各有靈性，能夠自己辨得自己的出處。
那一日，蕭月生算到了她媽媽便在恆山，很快，便找到了她，竟是後山懸空寺的啞婆婆。
江南雲緊盯著棋盤，黛眉蹙起，白玉似的臉龐滿是凝重，明媚的眸子映著棋子，說不出的動人風情。
見性峰上，除了他們，左冷禪他們都在，大典過後，恆山派留客，略盡地主之誼。
「江姑娘，掌門有請。」門前站著一位笑盈盈的少女，乃是恆山派的弟子鄭萼。
但兩者內力同源，林平之的內力並無異動，彷彿視而不見，任由江南雲清涼的內息在經脈內游轉。
他的禪房溫暖如春，江南雲坐在榻上，兩人間鋪著一床棉被，卻顯得有些多餘。
「蕭先生的武功，左冷禪遠非敵手，但如今他練成了辟邪劍譜，卻又不敢說了！」岳不群撫髯，緩緩說道，若有所思。
若是旁人的內力，林平之的內力早就如箭般射來，將湧入的內力擊為粉碎。
「我們特來伸量一下，恆山派的掌門究竟有多少斤兩！」高挑削瘦之人嘿然冷笑，劍法更疾，宛如狂風暴雨。
「左冷禪定要殺師父，是不是？」林平之緊張的問。
恆山下
說罷，他與江南雲告辭。
兩柄劍擋在她身前，兩柄劍分別自後方刺她腰脅，逼其躲閃，不能再向前，配合極妙。
岳不群撫髯點頭，一派淡定神色，悠悠道：「左冷禪殺我之心，由來已久，只是先前他武功雖強，卻比我強不了多少，想要殺我，卻不容易。」
於是，江南雲身形一晃，門帘輕盪，她已消失不見。
蕭月生抱拳一禮，沉聲道：「是左冷禪來了？！」
林平之苦笑，搖頭道：「弟子慚愧，卻是怕死的很！」
林平之只覺渾身的力氣彷彿被抽了出來，僅能勉強的站著，卻再也無力揮劍。
身是菩提樹，心是明鏡台，勤勤須拂拭，莫使惹塵埃，這首偈子，乃是蕭月生對大弟子的要求。
便是與大師兄切磋，他也要逼得自己不能拔劍，否則，一旦拔劍，勝負便出。
「我是儀琳呀，你們與我有何仇怨，要這般拼殺？」儀琳點頭，疑惑的問道。
江
「殺意？！」林平之一怔，搖頭：「弟子沒看出來，只覺得他看什麼人都是冷冷的，很討人厭。」
對於陣法之學，儀琳極是鍾情，在她看來，陣法最好不過，既能困得住人，又能不傷人，比起劍法來，更加的穩妥，故所學雖少，卻極是用心，蕭月生偶爾的指點，被她盡心掌握。
岳不群笑了笑，頗有幾分欣慰，道：「難得你有這份心，罷了，不說了！」
林平之的內力精純無比，入岳不群體內，直接催動紫霞功的運轉，轉眼之間，岳不群面色恢復如常，眼中神光湛湛：「左盟主，你寒冰神掌的火候越發精深了！」
再者，他對於此人也頗無好感，一怒之下，竟能消失這麼多年，委實心狠，最毒婦人心，便是如此，還是不見為妙。
蕭月生搖頭道；「左冷禪此人，心術不正，此次前來，必是有為而來，如今卻老老實實，想必是看到方證大師他們在此罷？」
袖箭上綁著一封信，內容卻是讓她下山，否則，再也見不到自己的父母。
「睡不著，不如練一練武功，打發時間。」岳不群撫髯而笑，點頭看著林平之，道：「平之，你的內功，越發的精純了。」
江南雲黛眉一挑，臻首輕搖，抿嘴笑道：「照我說呀，他根本沒將方證大師放在眼裡嘛，他是怕師父呢！」
左冷禪身退，順勢拔劍，一噴血箭隨之噴出，堪堪追上他的身形。
這便是她平日用功所致，只要一抬步，便是這套步法，已經融入了骨子裡，不假思索。
林平之反應極快，按劍上前，擋在岳不群身前，沉聲道：「什麼人？！」
她本想讓大哥跟自己一同回去，見一見媽媽，但見大哥似乎並不熱衷，也不想勉強。
其中一人冷笑：「你可是儀琳，恆山派新任掌門？！」
「儀琳，怎麼回事，不跟你師父說一聲，便自己跑下山了？！」蕭月生溫聲問道。
「左冷禪劍法詭異，快得出奇。」岳不群眉頭皺起，自袖中抽出一方手帕，拭了拭手上的血。
左冷禪長劍出鞘，冷笑一聲：「岳掌門，不必拖延時間了，你等的人，來不了了！」
「好罷，那就算他怕方證大師他們好了！」江南雲無奈的點頭，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大哥，你早來了么？」儀琳嬌笑，純真爛漫。
左冷禪的身形停下來，負手而立，點點頭：「有徒如此，岳掌門，可喜可賀！」
「師父？！」江南雲見師父一動不動，嬌聲嗔道，語氣柔婉，千迴百轉，有蕩氣迴腸之感。
蕭月生雖閉著眼睛，但周圍的一切，無一遺漏，皆倒映于腦海之中，似乎天空上的白雲映于西湖之上。
「師父，再來，我偏偏不信！」江南雲輕輕一敲棋子，上面的棋子頓時飄起，宛如一顆顆星辰。
僅是片刻，江南雲身形一閃，出現在屋中，玉臉肅然：「師父，儀琳師叔不見了！」
「四位前輩，你們不是認錯人了罷？」儀琳嬌聲問道。
紫霞功綿如飄絮，卻堅韌無比，乃是難得的玄功，只是他最強之處，並非內力增強，而是內力運用之妙。
若是尋常的步法，如此修練，卻是危險得很，需得秘而不宣，珍之又珍，方能保密，不被人窺得步法奧妙。
他眉頭微皺，輕哼一聲，卻沒有說出出，不可說，不可說，若是一說，師徒之間，便不夠親密，若是心無雜念，縱使赤裸以對，又有何關係？！
江南雲看了看窗外，漆黑一片，寒風呼嘯，宛如要把世界的一切都摧毀，狂烈異常。
林平之劍勢未盡，直直向前，門帘碰到左冷禪的身子，頓時化為粉末，被他內力所震滅。
江南雲頓時一軟，玉臉露出明媚誘人的笑容，聲音嬌膩：「師父，這麼早回去，也睡不著，不如再來一盤，好不好嘛？！」
對於他跟儀琳的情誼，鄭萼經常送信，自是明白，點頭道：「我回去如實回稟。」
儀琳身形一晃，倏的後退，映雪揮動，圈起一團亮光，宛如燦爛的梨花綻放，令人目眩神迷。
岳不群忙伸手向他懷中，掏出兩個小玉瓶，一看即知價值不匪，他將白玉瓶送回去，打開黃玉瓶。
忽然之間，有人投信進來，她本不信，但如今儀琳已是極聰明，一點即透，隨即想到，此人竟能瞞得過恆山派的眾人，在自己屋中擲出袖箭，想來武功極厲害。
「師父，再來一盤！」江南雲明眸大睜，嬌聲嗔道。
「師父，你見過儀琳的母親了么？」江南雲坐起身，眼中帶笑。
「砰」兩掌相交，左冷禪一動不動，穩如山石。
這一手功夫，若是被武林中人看到，難免目瞪口呆，直感匪夷所思，世間還能有這般精妙的勁力。
……
「左冷禪？」林平之皺起眉頭，想了想，有些憤然，道：「此人看起來冷苛的很，傲氣衝天，彷彿天下第一人似的！」
「若是有急事，她早跑來了。」蕭月生搖頭，眼睛仍輕輕閉著，神情肅穆，寶相莊嚴。
江南雲盈盈走過去，幽香陣陣，來到林平之身前，玉手搭到他手腕上，一絲清涼的內力鑽了進去。
林平之身子一軟，踉蹌一下，支撐著自己，沒有倒下，劍柄疾點身前數處大穴。
蕭月生沒有再說，看了看林平之，見他沒有加重之兆，自懷中掏出一個白瓷瓶，拔塞倒出一枚火紅的丹丸。
儀琳利用微不可察的縫隙，終於鑽出陣
她心下暗想，爹爹一定是有了娘子，便忘了女兒，兩個人這麼多年不見，想必也是想象得緊，纏在一起，也是應當。
岳不群微微頷首，接著問：「可能看出他眼中的殺意？」
「原來是蕭先生，怪不得他跑了！」岳不群苦笑，抱了抱拳。
儀琳怔了怔，心下迷惑，他們究竟要做甚，難不成，真的只是來看看自己的武功？！
激昂之下，他超常發揮，這一劍，實乃他自練劍以來，精氣神達至巔峰的一劍。
他一身黑衣，臉上蒙得嚴實，僅露出一雙精芒四射的眸子。
「錯了，錯了！」岳不群搖頭而笑，擺擺手：「你的功夫，可不是咱們華山派的，是蕭先生所授，能有今日，一是你修鍊刻苦，二是他慷慨大方，為師可不敢居功。」
如此天氣，呆在屋中，溫暖的燈光下，份外覺得寧靜，彷彿世間只有這間屋子最為安全，可以庇佑自己。
「你呀你，這種話也說得出口！」岳不群不由失笑，正色道：「平之，性命不可看得太重了，否則，成就有限！」
對於此，她頗是諒解，自己見到義兄，心下便恨不得一直跟他在一起，片刻不離開，爹爹想必更加厲害。
他轉身，推開窗戶，負手望向窗外，任憑寒風猛烈吹來，面如刀割，沉聲道：「但如今，他武功大進，想要殺我，卻是不難，……我想，他怕是迫不及待的要動手了！」
儀琳頓時眉開眼笑，嘴都合不攏，卻用力抿著，不好意思露出太過欣喜之意。
「哼，你懂什麼，師父一向深藏不露罷了！」林平之冷笑，毫無懼色，手按劍柄，英姿勃發，激昂的道：「姓左的，你就是一個卑鄙的小人！看劍！」
蕭月生冷笑一聲，利落的拈起一枚白子，輕輕敲在正中。
蕭月生眉頭緊皺，臉沉如水，打量著四周，江南雲玉臉沉肅，眼波流轉。
「少鏢頭，為何不發訊號？！」蕭月生不悅的道，臉色微沉，顯然有些生氣。
「你以為，他會怕方證大師與沖虛道長？」岳不群又道。
蕭月生抱了抱拳：「岳掌門，忙了一晚上，還是早早睡下罷，……諒左冷禪不敢再來！」
林平之沉默下來，眉頭緊皺，想了一會兒，道：「難道，蕭鏢頭也不是他的對手？！」
在她的眼前，呈現出一套劍陣來，彼此掩護，彼此增強，可謂是天衣無縫，恆山派的劍陣，便有此效。
「左冷禪若是有這個膽子，儘管來好啦！」江南雲輕哼，玉臉滿是不屑之色，扶著林平之，讓他坐到榻上。
林平之長劍歸鞘，身形一停。
江南雲點點頭：「問過啦，好像小師叔並沒有下山。」
畢竟身在見性峰上，比下面更要寒冷幾分。
左冷禪嘴噙冷笑，華山派本是劍派，但岳不群最厲害的並非劍法，而是內功，紫霞神功的火候極深。
蕭月生搖頭，貢她一眼，有些不悅。
清心訣流轉，在她眼中，四人的劍法偶爾會露出一絲破綻，但稍現即逝，想要去攻，另外三柄劍已然遞出來，護住了破綻。
寒風凜冽，吹拂著他的黑衣，加之一雙寒光四射的眸子，威勢逼人，奪人心志。
不成想，剛下山，平常極為熟悉的樹林中鑽出了四個人，悶聲不響，抽刀拔劍，攻了過來。
「嗯，那應是辟邪劍法了。」蕭月生點點頭，望向江南雲。
此丹入嘴即化，順勢流入腹中，一陣淡淡清香自他嘴中傳出來，頓覺身體暖和起來，彷彿置身溫泉之中。
這一次，左冷禪竟能如此輕巧的閃過，實是他習劍以來，生平所逢的最強對手。
「左冷禪，是生是死，手下見真章罷！」岳不群長劍歸鞘，揮掌向前，緩緩擊出。
「師父，要不然，咱們撫琴吧？！」江南雲一拍玉手，似是忽然想起，興沖沖的道。
「真是師徒情深吶，我成全你們兩個！」左冷禪嘿然冷笑，身形一動，來到二人身前。
「他敢如此肆無忌憚，便是憑藉著一身武功！」岳不群點點頭。
「你一會兒去跟儀琳說一說。」蕭月生瞥她一眼，復又閉上，不想聽她再說話。
儀琳一身寬大的僧袍，正與五個人斗在一起，打鬥極是激烈。
儀琳見此，身形再閃，劍光捲成一團，似是一大團雪，襲向那個矮胖的老者，氣勢威猛，一往無前。
她是出去借琴，禪房中擺設簡單之極，根本沒有瑤琴，而這一次，她也沒有帶在身上，只能去借恆山派的。
很快，他睜開眼，笑道：「你爹爹與媽媽正在一起，沒有別人，放心罷！」
岳不群瞥他一眼，撫髯笑了笑：「你倒是聰明！」
兩人的腳都伸在棉被下，面對面而坐，榻上放著一張小几，几上一張棋盤，蕭月生執白，手上不時拋動著瑩白的棋子。
這是一處樹林，只是這個季節，樹葉蕭疏。
儀琳自懷中掏出一張紙，遞到蕭月生身前，正是袖箭上的那封信。
白天時候，左冷禪他們隨著定逸師太三人游賞恆山風光，以放鬆心情，至於有什麼密談，蕭月生與江南雲便不知。
「師父，我懷中黃瓶是傷葯。」林平之沉緩說道，笑了笑，雙眼仍緊盯著左冷禪。
「走！」蕭月生點頭，身形一晃，摟住江南雲的小蠻腰，再一晃，消失不見。
但此時天上無月，漆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這片樹林越發顯得陰鬱，似乎一個怪獸正張著巨口欲噬人。
「平之，怨我，怨我！」岳不群低聲喃喃自語，忙自懷中掏出一隻瓷瓶，便要解出傷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