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笑傲
第447章 鬼王
「我乃滄州趙一風，前來挑戰你蕭一寒！」雄壯青年大聲喝道，聲音轟隆一聲，如春雷炸響。
那時的他，已經心神圓融，無損無垢，有過目不忘之能，但凡一見，便能深烙于腦海之中，無法忘記。
令狐沖搖頭：「小師妹，你可錯了，這套刀法威力極強，若是換了一個人，怕是接不住。」
宋靜思與宋靜雲二人合什一禮，瞥向鄭秀芝。
他盯著場中半晌，搖搖頭：「此人刀法怪異，似是河朔陳家刀，又不甚像！」
令狐沖雖是懶洋洋的坐在那裡，似是漫不經心的掃一眼場中情形，心神卻一直凝注于趙一風的刀法中。
趙一風手擎長刀，目光炯炯盯著蕭月生，似欲噬人，滿臉皆是挑釁之態。
他氣勢不減反增，一刀狠似一刀，似乎喝了酒，血氣越來越旺，難以遏止。
林平之氣極而笑，馬上收斂，劍眉微皺，沉聲道：「在下便是林平之！……你想與蕭先生動手，還沒那個資格！」
「過獎！」趙一風大喇喇一笑，神情傲然，目光斜睨。
趙一風的長刀揮動，形成一團銀芒，這團銀芒像是一塊巨冰，源源不絕的散發出寒氣。
雖知這有些莫名其妙，但卻無法驅除，她便由著自己的心情來，不跟蕭月生客氣。
……
劍尖劃過一個弧線，滑過趙一風的額頭，削去幾縷頭髮，寒氣透過額頭鑽進腦袋裡，他寒氣冒起。
他亦心知，蕭一寒的名氣極大，怕是不會跟自己動手，唯有主動挑釁，惹怒了他，或有動手的可能。
趙一風眼前一花，頓覺不妙，腳底一蹬，猛的一前縱，迅如奔馬，一下奔出兩丈遠。
江南雲柔聲答應，溫柔如水，一一將方證大師他們介紹與三位師妹，聲音糯軟，仍舊盪人心魄，需得眾人緊守心神，頗感吃力。
江南雲走在諸人最前頭，乍一踏進來，一步踩到蕭月生跟前，使的是縮地成寸之術。
她們異口同聲，鶯鶯瀝瀝，或清脆，或圓潤，湊一起，帶著一股獨特的韻味，宛如合聲一般。
林平之身如飄絮，遇風則動，趙一風的長刀揮至，帶起刀風，他便隨著刀風而動，渾無著力處。
「青山不改，綠水常流……」
她們想起，小師妹曾說，她來臨安之前，曾在方證大師那裡，受他的醫治，因為無力回天，推薦來此。
……
況且，方證大師以少林方丈之尊，隱隱正道第一人，竟為自己這個寂寂無名的小女
此時，趙一風刀法如電，銀芒一縮一漲，一吞一吐，宛如人的呼吸，把林平之籠罩其中。
他們大是震驚，沒想到這個趙一風，內力竟深厚如斯！
趙一風腳下一蹬，來不及施展身法，只是儘力向後跌倒，想要避過這一劍。
在場諸人眼睛一縮，緊盯著她。
：「我如今已非武林中人，也不想再殺人了，今天就破一次例，……你走罷！」蕭月生擺擺手，淡淡說道。
這讓一向自視極高，目空一切的他惱怒如狂，恨不得一刀劈他兩瓣，以泄被辱之恨。
「你們練完功了？！」蕭月生輕輕頜首，撫上唇上的八字鬍，笑問道。
蕭月生微微點頭，笑了笑，沒有再說。
「大師別來無恙？！」鄭秀芝襝衽為禮，秀臉露出感激神色。
令狐沖笑著看了一眼蕭月生，見他目光溫潤，神情溫和，絲毫沒有動怒之像，搖頭嘆息，果然不愧是蕭先生，胸襟開闊，遠非常人可比，自己望塵莫及！
若是不然，蕭先生歸隱之後，別的人豈不是都想欺上門來？！
……
「挑戰師父你——？！」江南雲明眸睜大，忽然一笑，嫣然如花，一邊輕輕搖頭。
說罷，身形驀的消失在原地，同時出現在他身前，右掌豎起，輕飄飄一掌拍出。
說著話，趙一風忽然一伸手，「嗆啷」一聲，抽出背上長刀，一抖刀身，寒光晃動，紅綢飄展，氣勢威猛驚人。
「叮」一聲脆響，林平之的劍被白光一撞，向上偏了幾寸。
蕭月生淡淡一笑，溫聲道：「趙少俠，你的鬼王刀法，火候不深，再練幾年罷！」
三人來到近前，襝衽為禮：「拜見師父！」
她言下之意，瞧不上這套刀法。
林平之仍舊隻身遊走，不疾不徐，每次閃避，卻是差之毫厘。
「你是何方神聖？！」趙一風不屑哼道，斜眼看林平之。
「好啊，既如此，我先敗了你再說！」趙一風冷笑一聲，長刀一領，徑直劈下。
但看起來卻是極險，往往是間不容髮之際，長刀貼著他的身子劃過去，差之毫厘，便要中刀。
故他雄心勃勃，不甘一點一點兒的揚名，而想挑戰蕭一寒，一戰天下聞，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趙一風鬚眉皆張，雙眼大瞪，迸射出灼灼電光，懾人心魄，一刀一刀，連綿不
場中並沒有幾個人，一會兒便見完了禮，此時場中仍在打鬥，大廳里溫度大降，與山莊外的天氣差不多少。
趙一風一愣，眉頭皺起，臉上露出不信神色，轉頭瞧向其餘諸人，目光如刃，想看出真假。
只是，他敢登門挑戰，此風卻不可長。
而這般悠久之秘笈，定比蕭一寒的年紀要大，如今卻在他嘴裏喊破，他豈能不驚詫。
「大師兄，小林子能不能打得過他？！」岳靈珊明眸一眨不眨，緊盯著場中銀芒，清麗臉龐滿是擔憂，嘴上問令狐沖。
大廳之中，諸人的內功皆是不俗，但他聲音洪亮，宛如洪鐘轟的一響，震得腦袋裡一片嗡嗡響。
「沒想到，這傢伙的刀法這般厲害！」岳靈珊輕哼，似是讚歎，似是埋怨。
宋靜思宋靜雲還有鄭秀芝三人也飄然進來，裊裊娜娜，如弱柳扶風而行。
但他身法雖快，比起林平之的劍來，卻是遠遜，劍光一閃，劍尖已刺破他眉心。
林平之微微一笑，目光微綻神光，神情儒雅：「在下林平之，忝為華山派掌門。」
岳靈珊看得有幾分不忍，搖頭嘆道：「大師兄，小林子也忒壞了，這不是故意要氣死他么？！」
寒光之中，一道刀光如匹練般掛下，如瀑布倒掛，寒氣森森，周圍諸人皆能感覺得到。
岳不群面如冠玉，目似朗星，穿著一身儒衫，輕袍緩帶，氣度卓然不群。
她們俱穿著月白的練功服，薄薄的綢緞，閃閃發光，貼在身上，將曼妙的身段凸現。
說罷，身形一晃，驀的一閃，陡然出現在趙一風身後，迅如鬼魅，奇快無倫。
「嗯，師父，他們這是做什麼？！」江南雲點頭，明媚的目光一掃眾人，襝衽一禮，儀態萬方，檀唇輕吐問道。
如此行徑，委實冒險，蕭一寒驚鴻一劍驚天下，他的心狠手辣，亦是名聞天下，與他動手，非死即殘。
……
令狐沖轉頭望向岳不群：「師父，此人刀法威力極強，卻不知是哪路刀法？！」
「這位趙少俠！」林平之振衣而起，踏前一步，抱拳一禮：「蕭先生所言不假，先生他已經歸隱，你來此挑戰，不合武林規矩！」
蕭月生笑了一聲：「他前來挑戰我的！」
心有殺機，再不留手，林平之長劍一閃，人們只覺眼前一道白光劃過，剎那出現在趙一風眉宇前。
方證大師合什一禮，藹然說道：「兩位宋
蕭月生搖頭一笑，道：「滄州趙一風，趙少俠，你武功不弱，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他當初搜盡天下所有的武功秘笈，印于腦海之中，融貫於一身，以道入武。
但他的刀法精妙，威力強橫，但步法身法卻是弱項，在林平之身法之下，身如笨熊，遲鈍異常，唯有被耍。
他心中自信，當世之上，能與自己匹敵的，寥寥數人而已。
「南雲，把他扔出去罷！」蕭月生擺擺手。
這是江南雲故意如此，暗運心法，故意心存捉弄，以示對他們一起上門的不滿。
他縱使再遲鈍，也知道對方成心耍弄，如貓戲老鼠。
趙一風站穩身子，臉色通紅，目光閃爍。
趙一風氣得哇哇大叫，每次都差一點兒砍中他，偏偏這一點兒，總也夠不到。
令狐沖笑道：「掌門師弟是想摸透這門刀法。」
「鬼……王……刀……法……？」令狐沖喃喃自語，劍眉挺峭，盯著場中的一團銀芒。
如今雖已兩代，他卻清晰如昨天，並無遺忘。
但他對蕭先生如此無形，是可忍孰不可忍，唯有殺之，以為天下人懲戒。
岳靈珊見狀，身形一閃，輕躍到蕭月生身邊，湊到他近前，低聲問：「喂，先生，你看他施展的是什麼刀法？！」
聽到江南雲糯軟如蜜的聲音，他搖頭一笑：「不必江姑娘出馬，本座可為代勞！」
若是真的觸上他的逆鱗，卻絕不會如此大方。
而他所修的刀法，乃是得自一本古老的絲帛上，刀式古樸，威力渾厚，難以匹敵。
林平之一怔之下，冷笑一聲，殺機隱隱。
蕭月生擺擺手，笑道：「起來罷，……南雲，你給你師妹們引見一下。」
他卻不知，蕭月生並非胸襟開闊。
蕭月生撫著八字鬍，微微笑了一下，暗自一嘆：不愧是南雲，與自己心有靈犀！
一聲輕嘯聲驀的響起，江南雲左手飛出一道白光，劃過一溜白芒，瞬間出現在林平之劍前。
趙一風冷笑聲中，刀光閃爍，如一團銀芒暴漲開來，如潮水一般湧上來，淹沒了林平之。
江南雲黛眉一蹙，輕哼一聲打斷他：「行啦！……你若是再來，小心性命！」
恰在此時，門帘一掀，飄然進來四個人，俱是身形窈窕，婀娜多姿，如花枝搖曳。
在蕭月生眼中，一個趙一風，雖然武功不俗，在他的武功面前，卻是無異於小孩
林平之卻仍未出劍，只是腳下遊走，僅憑著步法，不沾一片衣角，顯得遊刃有餘。
蕭月生輕輕一瞥，溫潤目光落在她臉上，洞徹她幽微心思，也不見怪。
林平之身形一閃，輕鬆避過此刀，長劍並不出鞘。
令狐沖一身青衫，懶洋洋坐著，自有一股瀟洒不羈的氣度，長劍掛在腰間，更像是書生佩劍之法。
從未與死亡如此之近，他本以為自己不怕死，大丈夫生有何歡，死有何懼？！
蕭月生笑了起來，搖了搖頭，轉頭四顧。
這本秘笈，乃是他在一個山洞里得到，從無旁人知曉，看布帛的顏色，顯然歲月悠久，必非本朝之物。
「師父！」江南雲糯軟如蜜的聲音響起，眾人聞之，莫不感覺銷魂，方證大師修持精嚴，能穩住心神，身後四僧，卻是心神一盪，心旌搖動，忙闔眼帘，撥動佛珠，嘴唇翕動，暗誦明王咒。
岳靈珊一身桃紅色羅衫，嬌艷清麗，嬌哼一聲：「就是！……蕭先生是何身份，誰想挑戰，便挑戰，豈不是天下大亂？！」
大廳之中，寒氣四溢，溫度大降。
這本鬼王刀法，是他在第一代時所搜集，也算是隱逸宗派的刀法，威力不凡，但一味取奇，剛猛凌厲。
蕭月生仍舊不動氣，神情溫和，淡淡笑道：「不過，你來得卻是晚了，我已經封劍，歸隱山林，從此不再是武林中人了。」
江南雲輕瞥一眼，點點頭：「嗯，他的內功不弱，有這個念頭，倒也不奇怪。」
如今方知，自己卻是錯了！面臨生死之機，他始知生命之寶貴。
他沉吟片刻，溫聲道：「他使的是鬼王刀法，前朝時期的刀法，……我本以為失傳了，不想還有傳人！」
眾人皆露驚訝神色，沒想到他口氣如此之大，竟不將華山派的掌門放在眼中，天下之大，如此狂傲之人，罕見之極！
身為名門正派弟子，見識之高，遠超武林中尋常高手，華山派雖然沒落，但瘦死的駱駝大過馬，岳不群見識之廣，亦是武林罕見。
岳靈珊小蠻腰一扭，腳下兩躍，回到令狐沖身邊，低聲道：「大師兄，知道啦，那叫鬼王刀法！」
她語氣頗不客氣，莫名其妙的，對蕭月生仍存著幾分嗔怪，彷彿他欠了自己什麼東西似的。
岳靈珊輕哼道：「這鬼王刀法尋常的很嘛，根本奈何不了他，有什麼摸不摸透的？！」
雖是剛猛凌厲，刀勢卻無窮無盡一般，
他瞥一眼場中，淡淡一笑：「小師妹放心罷，他刀法雖妙，卻奈何不得掌門師弟的！」
林平之點頭，並無不喜，轉身瞥一眼趙一風，搖搖頭，嘴角微撇一下，轉身回到座位上。
「少鏢頭，今天有客人在，見血不祥，饒他一命罷！」江南雲笑吟吟的道，風姿綽約。
岳靈珊輕哼一聲，沒有吱聲，既然是大師兄這般說，那便錯不了，小林子倒是有心了。
「師父，究竟是怎麼回事？！」江南雲湊到蕭月生身邊，身形散發著淡淡清香。
兩人說了幾句話，江南雲又一一介紹。
「小林子真是的！」岳靈珊跺跺腳，輕聲嗔道：「還不把他收拾了，都凍死人了！」
他心中暗思，若是南雲她們在，如今早就跳出來，一通指摘，將他丟得無地自容，或是惱羞成怒，動起手來，根本不必他親自出馬。
但此刀法卻有一個弊端，難以消除。
轉眼之間，近有百招過去，趙一風刀勢連綿，如長河滔滔，不絕不斷。
趙一風刀法如狂風暴雨，無休無止，滔滔不絕，如長江大河一般，委實威力驚人。
自己能入師父門下，其機緣皆因方證大師，若不是方證大師，她也不敢前來。
……
他見機得快，內力又渾厚，這一下前奔，直接甩開了林平之。
趙一風猛的抬頭，看著他，一幅見了鬼的模樣。
江南雲一提衣襟，如提裙裾，抿嘴笑道：「弟子遵命！」
趙一風前來挑戰，若是神情平和，恭恭敬敬，他倒也不會說什麼，反而讚歎他的勇氣。
岳靈珊訝然道：「你真的知道呀？！……鬼王刀法？！」
但這也是一個成名之捷徑，況且，趙一風對自己的武功頗有自信，得過數次奇遇，內力深厚無加，縱使是修習易筋經的方證大師，他也不懼。
……
「你便是華山派的掌門林平之？！」趙一風斜睨他，並無驚訝神色，大喇喇的打量他一眼，搖頭冷笑：「真是見面不如聞名，不過如此，不過如此！」
「他自稱滄州趙一風，一手鬼王刀法，也著實不凡。」蕭月生微微笑道。
她扭身朝場中道：「少鏢頭，讓我來會一會他罷！」
她並沒有看到先前情形，故並未起殺意，只是想著，今天這般多人齊聚于山莊，若是染血，確實不祥，不如先放過他一條小命。
若是換了旁人，忽然出手擊開他長劍，救回趙一風的性命，他早就惱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