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笑傲
第455章 瑞陽
進了院子，裏面井井有條，燈籠兩排，將院子照得明亮如白晝，周圍一切雅緻，簡潔。
皇帝，乃天之子，皇家貴胄，乃是金枝玉葉，亦是天之驕子，不容侵犯。
他低著頭，俯身向下，一動不動，卻如卧虎一般，仍透出森森殺氣來，便是煞氣。
「屬下已經查了，」小李子點頭，臉色凝重起來：「王爺，這個姓潘的，雖然身份不高，僅是個小幫派的幫主，但卻有一個義弟，是個危險人物！」
若是殺一位王爺，天下之大，再無容身之處，一個人即使武功高強，縱橫無敵，卻是不能與一個國家做對。
蕭月生唏噓良久，佇立在夜風中，一動不動。
……
「不信同僚便不信同僚，反正，王爺莫想趕我走！」小李子搖頭。
「你說呢——？！」蕭月生輕哼。
江南雲三女緊跟在他身後，出了大廳，走到後院的一間小院，名謂寒園，乃是蕭月生專用的小院。
江南雲忙道：「弟子足以應付，不必勞煩師父大駕！」
「唉——！」蕭月生長長嘆息一聲，撫著額頭，神情惘然，怔怔然不言不語。
蕭月生只是搖頭，笑而不語。
「哦——？」瑞陽王懶洋洋的一笑，重新拿起玉麒麟：「是個武林高手？」
「嗯，你就先查那邊的人！」瑞陽王點頭。
一個銀髮老者坐在卷頭軒案后，倚著椅背，漫不經心的擦拭著一塊兒白玉。
……
如今遽爾撒手而去，如擎天柱子倒塌，他的精神支柱登時垮了，渾渾噩噩，頭腦不清。
江南雲裊裊而來，步態盈盈如飄，腳不沾地一般，轉眼之間來到亭子中。
齊元翰點頭，抱拳一禮，悄然退下，眼中仍透出疑惑，目光在宋靜思與宋靜雲玉臉上流轉。
「王爺，屬下已經查過了，但什麼也沒查出來！」小李子抬頭，沉聲說道。
小李子重重點頭：「是，王爺，此人有外號，驚鴻一劍，姓蕭名一寒。」
「屬下也是這般認為。」小李子點頭，隨即搖頭道：「可是，並無證據，說不定，趙公公他們得罪了什麼人……」
「師父不試一試，弟子可是不服氣。」宋靜思抿嘴輕笑。
很快，他又回來，手上提著一個箱子，約有三尺來長，兩尺來高，朱漆脫落，處處斑駁，像是十幾年風吹雨淋過後之物。
「我知道你心中所慮……」蕭月生輕撫八字鬍
……
「……是，王爺。」聲音粗豪，雖壓低聲音，仍隱隱震人心魄，如重鼓敲動。
「就聽我的罷！」蕭月生一擺手，江南雲閉嘴不言，輕輕點頭。
蕭月生點點頭，再次默然，看著漆黑夜空，臉上平靜，眼中卻光芒閃動，忽明忽暗。
「是，師父。」宋靜雲脆聲應了，起身便走，身法極快，轉眼不見了影子。
「二師妹放心罷，世上還沒有人能敵得過師父！」江南雲抿嘴笑道，神情篤定。
「是，一個沒回來。」中年男子輕聲道。
「一個沒回來？」瑞陽王懶洋洋問，將麒麟拿到嘴邊，呵一口氣上去，輕拭麒麟的頭。
他又低頭，恭聲道：「那人已經死了，……不過，他們也一個沒回來！」
「大師伯送的是玉雕罷？」江南雲坐到他對面，柔聲說道。
「正是。」小李子恭聲答道，語氣卻極篤定。
他身前五尺外跪著一人，身著紫衫，魁梧壯實，虎背熊腰，跪在那裡彷彿鐵塔一般，氣勢凌人。
瑞陽王身為藩王，可謂一方之皇帝，在這一片地界里，生殺予奪，無人能制。
他亦不知箱內何物，已經澆上鐵汁，若是打開，定已發覺，他雖好奇得緊，卻不敢有違師命。
「可是……」江南雲遲疑一下。
江南雲心下理解，師父需要上等美玉，但自己一直沒有機會尋覓到，這一次大師伯遇害，根源怕是這箱玉雕上。
據他所知，瑞陽王並不在臨安城，而是位於紹興府，與此處相距甚遠，為何跑到這裏殺人？！
瑞陽王府
「屬下不知，但據屬下所查，此人武功奇高，便是少林方丈，與他動手，怕也無勝算！」小李子搖搖頭，一臉沉重的道。
宋靜思白她一眼，抿嘴低笑，道：「師父，大師姐，你們是要闖瑞陽王府么？」
江南雲裊裊坐到他跟前，優雅端莊，幽香陣陣，輕聲說道：「是瑞陽王。」
「放心罷，王府這麼多人，個個都是吃乾飯的？！」瑞陽王擺擺手，嘿嘿笑道。
說罷，身子浮起，雙腳放開，落到地面，轉身走了出去。
「弟子有護身符在，不妨事的！」江南雲拍拍高聳的胸口，一陣顫巍巍，驚
蕭月生點點頭：「這便好，給你師父上柱香，跟他說說罷。」
宋靜思眉梢仍留擔憂：「師父一定保重！」
半晌過後，老者放下巴掌大的玉麒麟，懶洋洋看他一眼：「小李子，你是說，那些人都沒回來？」
蕭月生點頭，默然不語。
他剛要見禮，蕭月生擺擺手，指指身前的木墩：「元翰，不用多禮，坐罷。」
宋靜雲點頭不迭：「就是就是！……師父，有什麼事，您就說罷，您若不說，咱們可急死啦！」
江南雲三女對視一眼，皆不明所以，望向齊元翰，明眸如水，透出詢問之意。
片刻過後，齊元翰跟在宋靜雲身後，放輕步子進來，眼睛還紅著，顯然是剛剛哭過。
齊元翰搖搖頭，眉宇間一片哀痛，神情恍惚，彷彿回到了當時的情形。
齊元翰搖頭：「師父沒說，只說出去逛一逛，帶了十個高手，卻一個也沒回來。」
「靜思，放心，即使不敵，總能逃出來的。」蕭月生溫聲道。
蕭月生轉過身來，正對著她，抬眼輕瞥她一眼。
蕭月生站起身來，負手踱步。
蕭月生稍一思忖，問：「可驗了他們的傷？」
老者身形精瘦，乾巴巴的，身著明黃長袍，腰間系著玉帶，手上拿著的白玉，乃是一個玉麒麟。
蕭月生搖搖頭：「王府不比尋常武林幫派，府內高手眾多，戒備森嚴，容不得半點兒失誤。」
他放到木桌上：「這是師父剛回來交給我的！」
江南雲看一眼師父，見他神情沉靜，便點頭道：「嗯，大師伯的死，是瑞陽王下的令。」
「王爺，屬下不能離開！」小李子搖頭，沉聲道。
「嗯，你去拿來我看看。」蕭月生道，溫和平靜，並不見怪，頗是理解齊元翰的失誤。
「沒查出來？！」瑞陽王雙眼一亮，動作停下，望向小李子：「為何沒查出來？快說說！」
齊元翰點頭：「嗯，只有師父回來了，……說是有師叔你的丹藥，他才能保命回來。」
……
「如此說來，這還真是一個人物，值得認真一下。」瑞陽王停下步子，望向小李子，眼光灼灼，精芒閃動，如利刃一般，直接穿透人的心神。
「可是……」宋靜思輕蹙眉頭，露出憂慮神色。
他慢慢睜開眼睛，一會兒功夫，江南雲四人邁步進來，衣襟飄飄，挾著一陣香風
「好罷，咱們好好練功便是了！」宋靜雲縮一下脖子，吐了吐香舌，小聲道。
一國之力量，她雖未盡窺得，但通過這六個太監，卻隱隱有所察，這僅是王府中人，若是皇宮大內，又有多少高手？！
「師父，要除去他？」江南雲明眸微縮，輕聲問。
「是，他們六個已經死了！」齊元翰咬著牙說道。
齊元翰搖搖頭，無奈苦笑。
有些失誤，更顯齊元翰對師父的情深，他頗心慰。
「這個名號不錯，響亮！」瑞陽王點頭，笑道：「他的武功，比之東方不敗如何？！」
蕭月生擺擺手：「沒什麼事，我只是好奇罷了，你去給你師父守靈罷。」
「弟子明白！」江南雲昂然道。
蕭月生盤膝坐在大廳正中，微闔雙眼，寶相莊嚴，一道道月白色光華在他身上流轉，彷彿神仙中人。
顯然，這是為了不讓別人打開看。
「師父，咱們也去，成不成？」宋靜雲小聲問。
蕭月生轉身坐下，沉默片刻，擺擺手：「元翰，你去罷。」
瑞陽王在諸王爺里，只能算是極不起眼的，但對地方而言，卻是土皇帝，權勢無兩。
他忽然一振精神：「對了，我差點兒忘了！……師父曾交給我一個箱子，說是給師叔你的禮物。」
「師父武功雖強，但猛虎也怕狼群……」宋靜思搖頭。
蕭月生看她一眼，搖頭一笑，眉宇間的鬱氣消散幾分：「為師的事，說出來也沒用，不如悶在自己肚子里！」
見他如此，齊元翰鬆了口氣，趕忙起身，出了小亭，腳步加快，飛快消失在院門口。
「唉……，算啦，人已經不在了，再說無益！」蕭月生擺擺手，臉色決然「南雲，你親自去瑞陽王府一趟罷！」
「師父。」江南雲輕聲喚道。
瑞陽王摸著頜下銀髯，若有所思，自太師椅中站起來，在厚軟的紫地毯上踱步，沉吟不語……
「是，師叔。」齊元翰恭聲應是。
江南雲明眸如水，白他一眼，如此重要之事，竟然忘了，果然是扶不起的阿斗！
若是與他們做對，無異於與天做對，與取死無異。
瑞陽王一拍巴掌：「嗨，這還不簡單！定是那……那啥……有關係的人做的！」
如此，他們越發肆無忌憚，胡作非為，毫無束縛，天下都是朱家的，只要不造反，便無罪過。
光華忽然一靜，停下流轉，如江河
「你師父這次出去，是去哪裡，做什麼？」蕭月生溫聲問。
「折了十個高手？」蕭月生皺眉問。
牆角獸爐里散發裊裊檀香，聞之心神寧靜，地下淡綠地毯鋪著，厚軟舒適，走路無聲。
小李子緩緩點頭。
她雖經歷人世苦難，有洞穿人心之能，但世間有些事情，非是親歷，難以體會。
蕭月生嗯了一聲，隨即道：「大哥未告你究竟何事？」
江南雲應了一聲，玉手一搭箱子，掌心吐出一股吸力，使的是「粘」字訣，提起箱子，裊裊而去。
書房之內，簡潔雅緻，擺設簡單，看不出富貴來，東面一個書架，簡單的擺了三四十本書。
瑞陽王搖頭：「唉……，小李子，這事還用跟我說嘛？……先去察察！」
蕭月生緩緩點頭，深深嘆息，他神情悵然若失，眼梢處露出悲意，強自壓抑著。
她輕聲安慰道：「師父節哀，所謂生死有命，大師伯之死，與師父無關。」
「瑞陽王？」蕭月生眉頭輕蹙。
他目光一掃，便穿透了箱子，看到了裏面的東西，長長嘆息一聲，搖了搖頭。
蕭月生點點頭，掃一眼箱子，見上面的鎖已經灌了鐵水，不能用了，只能強行打開。
僅是淡淡一瞥，她卻如被閃電擊中，神情一正，俯首道：「弟子遵命！」
「師父。」江南雲來到近前，襝衽一禮。
……
蕭月生搖頭嘆息一聲，這是大哥潘吼特意為自己準備的院子，留下了二人無數的歡笑聲。
瑞陽王府內，亮如白晝，中央一處書房裡，燈光明亮，有兩個人影倒映于窗紙上。
「師叔……？」齊元翰訝然道。
他鬚眉皆白，滿臉的皺紋，看上去精神不佳，蔫頭耷腦，實在沒有王爺之像，若是脫去衣衫，也就一個尋常老頭子罷了。
蕭月生一拂袖子，將他阻住，溫聲道：「以後見禮，不須下跪，又不是外人！」
「這樣罷，小李子，你親自出馬，掂掂他的斤倆，若是能殺了，便殺了罷。」瑞陽王懶洋洋的道。
這個破舊箱子頓時吸引了江南雲她們翦水般明眸，好奇的打量著，想知道裏面裝著什麼。
江南雲抬頭掃一眼兩女，明眸透出詢問神情，宋靜思與宋靜雲搖搖頭，滿是無奈。
……
「可報了仇？」蕭月生目光一掃四人，溫聲問道。
江南雲抿嘴一笑，看
他們回到長沙幫總壇時，蕭月生仍在守靈。
寒風呼嘯，帶得院中幔帳呼呼的響，屋檐下的燈籠晃動不已，燈光搖曳，看上去鬼氣森森。
蕭月生緩緩點頭：「不管是誰，既殺了大哥，此仇不報，我枉自為人！」
小李子只是搖頭，咬緊牙關道：「不成！……屬下身為貼身侍衛，不能離主！」
那人抬頭，是個中年男子，一張方正的國字臉，濃眉大眼，雙眼精芒懾人，宛如寒電。
他皺眉思索片刻，抬頭道：「靜雲，去將元翰喚來。」
見他如此，宋靜思與宋靜雲雖是滿心疑惑，卻不敢多嘴，強按好奇，看著師父。
「這些廢物，殺一個小小的賊頭子，也辦不好！」老者懶洋洋的搖頭，又拿起玉麒麟，輕瞥他一眼：「人可是殺了？」
他站起身，走到一邊，按著欄杆，仰望星空，久久不語。
……
瑞陽王一怔，放下白玉麒麟，臉色沉下來：「少林的方證大師也不敵他？」
即使奏報朝廷，皇帝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恐這些王爺賢，不怕他們為惡。
「是被窄劍刺殺的！……就是那六個傢伙！」齊元翰咬牙切齒，重重說道。
潘吼于齊元翰而言，不僅是師父，與父親無異，從小撫養長大，諄諄教誨，苦心詣旨。
宋靜思輕聲開口：「師父，若有煩心事，不妨說出來，弟子們雖然駑鈍，說不定能幫師父解憂。」
過了好一會兒，他轉過身來，揮揮手：「南雲，將箱子送到我屋裡去罷！」
「見過師叔！」齊元翰便要跪倒叩頭，剛才動手時，發覺自己功力大漲，與先前雲泥之別，他心中感激難抑。
片刻過後，蕭月生沉吟一下，道：「唉……，算了罷，還是我跟你一起罷！」
到小亭中坐下，蕭月生道：「說罷，他們是誰的人？！」
「小李子，你這是不信同僚了？！」瑞陽王也不生氣，笑眯眯的道。
齊元翰坐下，看著蕭月生，江南雲諸女坐在兩旁，也看著他。
小李子沉聲道：「稟王爺，屬下的王得順親自去的，他查到他們的住處，看到了打鬥場面，但究竟是誰下的手，卻是看不出來，……他們做得乾淨利落，無處可察！」
瑞陽王府，佔地數百畝，院子近十進，一層一層，深不可測，一入侯門深似海，何況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