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笑傲
第456章 闖府
「是！」四人齊齊抱拳。
武林中高手的性格、武功、還有家人，甚至朋友，都弄得一清二楚，遠比旁人更清楚。
蕭月生伸食指與拇指，輕輕一捏肉色小球，它忽然一彈，變成了一塊兒布，蓋住了漆盒。
屋外小院中，數個高手隱在花圃中、小竹林中，不露身形。
他伸手一指陰影處：「對了，你，小虎！……去將李福通喚來，還有張傳銘！」
這兩人一個青衫男子，衣著平平常常，相貌也普通，貌不驚人，乍看上去年輕，似有二十來歲，仔細看時，卻會發覺他眉宇間流露出一股滄桑，似是遍閱世間，看透塵世一般，其氣質宛如老人。
……
他們一言不發，雙眼逼視蕭月生與江南雲，一動不動，像一尊尊雕像屹立。
瑞陽王府周圍的大街，有兵丁一直巡邏，牆上還有崗哨，一排排燈籠高懸，宛如白晝無異，附近百米之內，就會被發覺。
蕭月生斜她一眼，哼道：「知道便好，你就廢話多！」
兩人身形出現在一片竹林中，這片竹林蕭蕭疏疏，位於一間庭院西側，與外圍牆並不相鄰。
他瘦長臉，有一個醒目的刀疤，從額頭筆直劃到下嘴唇，將臉龐一分為二，看上去有幾分可怖。
除了姓李大漢，其餘三人都是一振，忙閉上眼。
「師父，就是這裏了。」江南雲一手挽著蕭月生右臂，另一手伸出，指著瑞陽王府。
對於蕭一寒，王爺不屑一顧，懶得理會，身為貼身侍衛，卻不能大意，以保萬全。
這二人是蕭月生與江南雲師徒。
「師父，咱們進去罷？」江南雲低聲問。
姓李的大漢沉著臉，點點頭：「這個人，非同小可！」
江南雲輕咦一聲，自己這一劍，並非簡單，名謂旭日東升，劍中勁力至剛至陽，含著「卸」與「崩」兩訣，想以為一劍將他們撞開，讓出地方，容師父過去。
他身後除了去喚他的人，還有一個矮小猥瑣之人，尖下頜，山羊鬍子泛黃，一雙小眼眨動不停，唯有一雙耳朵，格外厚實飽滿，是大福之像。
「外面傳得倒是神乎其神，據說比少林的那幫禿驢還厲害幾分，也不知是真是假！」張傳銘嗤笑一聲。
……
夜色已深，他毫無所覺，撫摸著這些玉雕，他如飲醇醪，陶醉忘憂，眼中別無他物，唯有玉馬。
「嗯，知道了，打起精神來，莫要偷懶，
「進去之後，小心行事，莫要隨意出手。」蕭月生轉身低聲吩咐，深深望著她。
二人乍一出現，月亮門外的李福通一驚，忙一拍身邊的張傳銘。
江南雲抿嘴一笑，笑靨如花，容光絢爛：「照我說呀，強攻進去，給他們點兒厲害瞧瞧！」
張傳銘輕哼：「給他幾個膽子，諒他也不敢！」
姓李大漢擺擺手：「嗯，張傳銘，可能有高手闖王府，這一陣子就勞煩你了！」
他心下明白，這個蕭一寒，武功高強，出道以來，從無敵手，更棘手的是，他心狠手辣，睚眥必報，但凡惹到了他，必然斬草除根，莫能例外。
「錚……」一聲龍吟響起，江南雲拔劍出鞘，一團銀芒在胸前呈現，與天上明月相像。
江南雲重重點頭：「一切聽從師父吩咐！」
四人齊齊後退一步，長刀豎于胸前，神情肅穆，目光凝于刀刃上，一言不發。
姓李大漢滿意的點頭，道：「李福通，李得順回沒回去？」
……
蕭月生二人忽然出現在院中。
撫摸一會兒，他拿起案上酒，大飲一口，眼睛仍盯著玉馬，須臾不離。
蕭月生與江南雲站在牆角處，遠遠打量著王府，沒有著急動作，而是小心觀察。
整個瑞陽王府一片寧靜，人們都進入夢鄉，各自尋著自己的好夢，進入另一個世界之中。
她玉掌按在牆上，側耳一聽，低聲道：「師父，裏面有人。」
看著姓李大漢走了，李福通湊到張傳銘身邊，諂笑道：「張大哥，這個蕭一寒是什麼人，讓指揮使這般著緊？」
「動手罷？」江南雲低聲道，嗓音並非原本的糯軟如蜜，而是沙啞難聽，艱澀異常。
那六個侍衛，本是死士，應當不會吐露實情，若是被逮住，會咬破牙齒上的毒囊，自盡護主。
……
當頭的是一個中年漢子，身形削瘦，不高不矮，長長的馬臉，眼睛微闔著，惺忪著，似是沒睡醒。
「師父，這是……？」江南雲好奇的問。
蕭月生與江南雲恰出現在二人身後，師徒兩個各自出手，輕飄飄一拍，擊中他們背心。
另兩個人，老潘與小虎，已經站到陰影中，沉默不語，與陰影融為一體，不分彼此。
蕭月生神識展開，腦海深處，眼前的瑞陽王府，如一幅畫卷，緩緩展
他步子從容，慢悠悠的如散步，速度卻極快，轉眼功夫來到了姓李的指揮使身前。
它乃白玉所雕，通體晶瑩溫潤，在燈光下散發著柔和的瑩光，雕得神駿得神，如一匹駿馬在眼前，要踏蹄飛揚。
說罷，他一言不發，轉身便走，一步跨出一丈遠，三四步間，身形已經消失在前面月亮門前。
片刻之後，他找到了一處，那裡護衛最嚴密，屋子裡有一個老者，明黃長袍，白玉帶，貴不可言。
但凡事總有萬一，萬一，他曉得了，可是大事不妙，總要小心應對才是。
「你說呢？」蕭月生轉頭瞥她一眼，似笑非笑。
「別磨蹭，快戴上去罷！」蕭月生眉頭一皺，森森威嚴頓時湧出，猛撲向江南雲。
李福通一拍過來，他輕輕一陡肩膀，御去力道，睜眼望來。
蕭月生將它輕輕貼到臉上，撫了撫，像是洗臉一樣，放下手時，江南雲明眸登時睜大。
張傳銘笑了笑，不以為意，道：「近兩年來，這個傢伙如日中天，我早就想會會，來了正好！」
此時，恰好一隊兵丁排著隊走過去，另一隊兵丁還未走過來，兩隊人錯開時。
「是，王爺！」小李子重重點頭。
姓李大漢濃眉皺一下，沉聲道：「此人武功直追東方不敗，不可小視！」
江南雲忙又道：「不過嘛，我知道，師父是定不會同意的，所以，咱們只能潛進去嘍！」
另一個人卻是女子，一身淡紫羅衫，身材窈窕婀娜，五官精緻絕倫，無一不美，顧盼之間，明眸如水。
若是丹藥，她早就看出來，這肉色小球絕不是丹藥！
瑞陽王搖頭失笑，無奈道：「你這頭倔驢，好罷，讓王得順去看看，多帶些人。」
月上中天，夜幕上一輪明月皎皎，散發著柔和的清輝，將整個瑞陽王府籠罩其中。
「這是面具。」蕭月生淡淡道，遞給她一張。
但即使如此，竹林中仍站著兩個人，一身黑衣，腰佩綉春刀，站在那裡像是木樁一般，呼吸細如絲，若有若無。
……
江南雲好奇，拿在眼前打量一二，翻來覆去，看向師父蕭月生。
蕭月生斜她一眼，輕哼一聲，明白這個弟子的心思，覺得太容易了，沒玩盡興呢！
……
「這麼快就找到啦？」江南雲一挑眉毛，隨即笑道：「……好得很吶！」
這座庭院幽靜異常
「有人！」李福通吐出兩個字，神情驚異。
江南雲呼吸一頓，忙調息運氣，暗自驚訝，這幅面容下，師父的氣勢大漲。
張傳銘惺忪著眼睛，斜睨他一眼，懶洋洋道：「不過一個武林泥腿子罷了！……指揮使的性子，你還不知道？！……他一向小心駛得萬年船，隨便一個高手，都能弄得他緊張兮兮的！」
蕭月生從懷裡掏出一個盒子，巴掌大小，朱漆，帶著玫瑰花紋，輕輕打開，裏面是白綢鋪著。
蕭月生笑而不答，伸手拿起這塊兒布片，輕輕一捻，由一張變成了兩張，圓形，肉色。
「若是被他闖來王爺身邊，咱們的腦袋都得搬家！」姓李大漢哼了一聲。
王府的侍衛長，李指揮使行事小心，派了兩個高手之後，仍不放心，又派了四名高手隱在院中，貼身保護。
他身為王爺府的侍衛首領，對於天下武林人物如數家珍，一清二楚，手上的情報網路，多是搜集這些武林人物。
中年漢子張傳銘又眯上眼睛，恢復惺忪：「驚鴻一劍蕭一寒，唔，是個高手。」
江南雲暗中一吐舌頭，看著師父沒好氣模樣，她不知為何，總有幾分快活，但若是真生氣了，卻是害怕。
蕭月生點頭：「我衝進去，你擋著他們！」
此時，亦有四人自陰暗處鑽出來，攔在屋子前，在台階上整齊一排，各自手按綉春刀，眼神森森，如刀鋒般寒冷。
「找到了。」蕭月生睜開眼睛，低聲道。
李福通動作一頓，睜大小眼：「比少林和尚還厲害？……還真是個人物呢！」
好在他有堅固如石的元神，能控制心神，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進入無人相之態。
「叮叮叮叮」綉春刀揚起，刀光閃動，織成一道刀網，攔住迸射銀光。
瑞陽王滿意的點點頭：「嗯，你明白這個，也不枉一直跟在我身邊，……去罷！」
……
小李子一怔，隨即點頭，笑道：「放心罷，王爺，那姓蕭的比起王爺的寶貝來，不值一提！」
他一抱拳：「是，李指揮！」
兩人過來，抱拳行禮：「見過指揮使！」
「李大哥，莫不是有什麼情況？」一個中年男子自陰影中走出來，抱拳笑道。
蕭月生輕哼一聲。
李福通抓著山羊鬍子，捋了兩下，道：「這一回，我看指揮使比
「師父，我變成什麼模樣了？」江南雲笑問。
他不禁暗自感嘆，果然不愧是王府，氣派宏大，其局面比起上一世的宋朝王府，更勝一籌，其豪華奢侈，更是遠勝之，這個王爺做得，想必更加自在。
蕭月生想了想，雙眼微闔，神識展開，將整個王府盡收腦海之中，細細分析。
他一擺手，小李子起身，身子又圓又粗，寬膀熊腰，如一頭巨熊立著，氣勢迫人。
「嗯，果然不愧是王府，有幾分氣派。」蕭月生居高臨下打量，點點頭。
他們兩個毫無反應，因為蕭月生與江南雲施展的是柔掌，破風聲盡皆斂去，一掌拍出，神不知鬼不覺。
望氣之術，蕭月生頗是通曉幾分，覺得此人便是此府的主人——瑞陽王。
兩人站在一起，女子雖然絕美，男子卻絲毫不顯黯然失色，反而帶著一種奇怪的和諧。
剛一出院子，他身形頓一下，轉過身來，朝月亮門右側陰影處哼了一聲：「老潘，小虎！……打起精神，這一陣子要小心！」
「李大哥，看來動真格的了，連張傳銘也出山！」中年男子老潘呵呵笑道。
「驚鴻一劍蕭一寒可能會來！」姓李的大漢沉聲道。
眼前所現，是一個面容枯槁的中年男子，五官端正，神情冷峻威嚴，不怒自威，與先前有天翻天覆之別。
兩撥人一前一後，將蕭月生與江南雲二人夾在當中，令首尾不能兼顧。
她大覺好玩，將手上面具貼到臉上，上面帶著一層粘力，像是磁石一般，一下附在皮膚上。
「一個醜八怪！」蕭月生哼道，身形一晃，出現在瑞陽王府之外，站在隔著十米遠的一個牆角處。
李福通忙笑道：「指揮使放心，保證一個蒼蠅也飛不進來！」
她跨出一步，超出蕭月生，越上台階，出現在四人跟前，胸前銀芒暴漲，迸裂開來，銀光萬道，如太陽初升。
李指揮使對蕭月生頗是了解，知道一旦事情敗露，必會找上門來，故準備充分，以防萬一。
張傳銘身形一縱，如一道利箭，穿過月亮門，出現在蕭月生與江南雲身後。
「但願吧——！」張傳銘懶洋洋的嘆口氣：「唉……，這些個武林高手，一個個牛皮吹得響，本事稀鬆平常，真是讓人失望吶！」
一陣夜風吹來，他衣襟飄動，自然流露出一股飄逸氣息。
「師父，咱
瑞陽王懶洋洋道：「記著，關鍵是我那些寶貝！」
在他神識之下，整個王府的每一處，皆清晰可見，那些隱於暗處的衛士，也難逃他神識。
如此武功奇高的人物，定是目空一切，王爺雖是金枝玉葉，天皇貴胄，怕也不放在他心上。
瑞陽王坐在藤椅上，低著頭，撫摸著一件玉馬。
「這個蕭一寒，會有膽子來王府？」李福通哼道，神氣活現。
蕭月生點頭，神情平靜，伸手攬她纖細的柳腰，身形一晃，消失在原處。
腳步聲響起，燈光照耀下，月亮門外轉進三個人來。
蕭月生「嗯」了一聲，身形一飄，如一朵柳絮，輕飄飄掠過百米遠，來到高大圍牆下。
張傳銘與李福通說了一會兒話，覺得無趣，也閉上嘴，站在月亮門外另一側，隱於陰影中。
兩掌下去，封上了二人穴道，他們站定，透過竹林打量外面。
「大冷天的，哪有什麼蒼蠅！」姓李大漢哼一聲，低沉著說道：「總之，莫讓人靠近王爺，遠遠的打發了！」
他動作又輕又柔，似是撫摸女人絲緞般的皮膚，雙眼迷離，不時深深嘆息一聲。
他攬著江南雲的柳腰，鼻端香氣繚繞，其香氣令人血氣賁張，心神浮動，委實難耐。
他退後幾步，小心關上房門，踏下台階，穿過迴廊，走出了院子，行走間虎虎生風，腳掌落在地上，卻幾乎沒有聲音。
「嗯，王爺惹到了一個厲害人物，可能找上門。」小李子嗯了一聲，沉聲說道。
「高手？會是哪一個？！」中年漢子惺忪眼睛忽的睜開，似有兩道閃電當空劈下，院子陡然一亮。
他又轉頭望向另一個猥瑣中年男子：「李福通，支起耳朵，給我好好聽著，莫讓人闖進來！」
「沒呢，正在院里練功！」李福通搖頭。
又有一人走出陰影，身形魁梧精壯，雙眼開闔間，精芒隱隱，卻蘊而不發，僅是兩步，便有殺場決戰的慘烈氣息。
光滑的白綢上面，是一個肉色小球，看上去像一顆丹藥，江南雲卻覺得古怪。
「是！」江南雲重重點頭。
江南雲緊跟在蕭月生身後，無聲無息，如一片羽毛。
瑞陽王府外，一座大宅屋頂，憑空出現兩個人，彷彿虛空有一道門，他們推門走出來。
張傳銘雙腿齊肩，雙手如抱圓球，正在站樁，渾身放鬆，周身下下無不協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