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笑傲
第479章 碎虛
「儀琳妹子，進來罷！」
「師太，請進罷，咱們一塊兒過去。」小荷柔聲道，側身躬請。
蕭連城訕訕一知，目光一緊盯著儀琳，直至她盈盈下了演武台，飄然而去。
他笑道：「大哥要給你灌頂。」
儀琳睜大秀眸，看看他，秀臉緋紅，卻挪了挪綉墩，湊近一點兒，卻僅挪了一腳遠。
儀琳站起來，在船上便問：「南雲，大哥派人急急召咱們過來，究竟何事？」
蕭月生溫和一笑：「你一直以為，我是瞎說的罷？！」
儀琳心又是一提，秀臉笑意斂起，憂心忡忡。
到了海邊，小荷親自駕舟而行，坐在小舟後面，雙掌貼在甲板上，無聲無息，功力暗動。
傍晚時分，晚霞燦爛，染遍天空，火燒雲綿綿不絕。
「師父。」江南雲輕聲呼喚，來到榻前。
小島之上，站著一人，白衣飄飄，如同姑射仙子，不食人間煙火，裊裊傳來聲音：「小師叔，任姑娘，宋姐姐，蘇妹妹，快過來罷！」
儀琳輕輕嘆息一聲，她一直以來，並不能總見到蕭月生，而江南雲這一陣子，一直陪在師父身邊，朝夕陪伴，難以割捨。
東方不敗親自出馬，與江南雲一戰。
蕭月生搖頭不語，只是微笑。
眾人議論紛紛，不知究竟何事，嵩山派的老者，臉色陰沉，死死盯著儀琳她們的背影，精芒四射。
蕭月生搖搖頭，沒好氣的道：「放心罷，少則一年半載，多則十年八年，總能回來的！」
蕭月生身形忽然浮起來，坐在虛空處，手指點中江南雲眉心，她頓時定住。
蕭月生想了想，伸手到跟前，掐指算了算：「短則一年半載，長則五六年。」
蕭月生呵呵一笑，搖搖頭：「傻丫頭，我苦苦修鍊，達到這般境地，便為最後一著，豈能前功盡棄？！」
一路疾行，到了晚上，出現在臨安城。
但隨即一想，他何曾怕了五嶽劍派，五嶽之中，嵩山與泰山，與他已是死仇，得罪與否，無關緊要。
江南雲搶前一步，顧不得謙讓劉菁，來到近前，卻是退了一步，驚咦一聲。
他濃眉緊皺，若有所思。
她來到觀雲山莊。
江南雲明眸一閃，陡然大亮，隨即黯淡下去，嘆道：「師父天縱之才，我豈能相比？！」
「師父這是什麼話，要去哪裡？」江南雲遠黛般眉毛蹙起，輕聲問道。
之所以駐顏，是丹中蘊著無窮生機，源源不斷駐于體內，使身體一直處於少女時期，自然不會衰老。
蕭月生笑了笑，輕輕一指點中她眉心，儀琳頓時閉上明眸，一動不動，變成一座雕像。
蕭月生點點頭：「自然能回來。」
蕭月生笑了起
十日後，江南雲登上嵩山，屠盡嵩山派高手，嵩山一脈，徹底衰落下來。
蕭月生微笑道：「妹子，咱們要分別一陣子了。」
儀琳回到恆山派，退下恆山派掌門之位，由儀和師太執掌。
「咦，好香！」江南雲忽然叫道。
儀琳看了她們一眼，咦了一聲，發覺了異樣。
天空忽然一暗，太陽終於墜下了西山。
儀琳見她如此，束手無策，實在沒有勸慰別人的經驗。
眾人於是動身，連夜而行。
「我突破了最後一關，要破空而去，回到過去了。」蕭月生笑得雲淡風輕，抬頭遠眺，自敞開的軒窗望出去，那裡是茫茫無垠的大海。
江南雲一動不動，只是抽泣。
儀琳想了想，點點頭，臉上卻總帶著不舍。
儀琳笑道：「大哥修鍊，僅是數年功夫，便能煉到這一步，南雲你若是苦煉，說不定可以很快去尋他。」
「大哥，你好不久不去看我啦！」儀琳輕嗔，低下頭，秀臉通紅，如晚霞燦爛。
儀琳忙道：「大哥！」
她們關切的看一眼江南雲，腳下移動，進了草廬。
幾人下船，來到小島上，行至島上山巔處，那裡有一座小草廬，映著晨曦，周圍是蕭疏的青竹，籟籟做響。
她冥思苦想一會兒，忽然一拍手，道：「南雲，有辦法了！」
蕭月生搖頭，想了想，道：「妹子，大哥又不是不回來，只是等得久一些便是。」
片刻之後，她們慢慢睜開明眸，先露一線，發覺天地一片暗淡，暮色靄靄，睜大眼睛。
……
……
儀琳一直不說話，跏趺而坐于船頭，下面墊著蒲團，雙手合什，微闔明眸，嘴唇喃喃低語，寶相莊嚴，肌膚下似是光華流轉，泛著一層瑩光。
故此丹不僅駐顏，更是與長生不老葯相似，只是不會永遠存在，只能維持幾十年。
眾女望去，榻上坐著的，並非蕭月生，而是一座雕像，似是琉璃所化，晶瑩剔透。
莫大先生冷笑：「他們兩派，本就有仇，不差這一筆！」
劉菁痴痴望著雕像，緊咬著紅唇，淚珠在眼眶裡打轉，終於滾落下來，落入月白地毯中。
江南雲忙抬頭看她，明眸紅腫，楚楚動人，更增幾分風情。
……
「世間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儀琳搖頭，不以為然：「大哥傳下的法門，定是極好的，能夠煉到那一步，只要你刻苦去煉，總能走到最後一步的。」
她神情變化自如，心卻是定住不動的，好似什麼也無法令她動心，傲然世間。
蕭月生能聞到她身上的幽幽香氣，似蘭似麝，非蘭非麝，沁人心脾
江南雲努力止住大哭，只是心中實在難受，無法壓抑，只能壓低聲音，如泣如訴，更加傷人。
江南雲被他目光照著，大覺困窘，周身不自在，師父從前可沒用這般眼神看自己。
他也在想，究竟出了什麼事，竟讓蕭一寒如此興師動眾，甚至不惜得罪整個五嶽劍派。
她自己懷裡，便有兩顆，只是一直沒有服用，是因為她修鍊的玉虛訣，便有駐顏延命之效，效果更強於駐顏丹。
江南雲默然不語，低下頭，淚珠滴達滴達，一串串，如珍珠一樣，落了下來。
蕭月生招招手：「妹子且坐得近些。」
「好，快快去。」儀琳急忙道，有些亂了方寸。
忽然間，草廬大亮，光華綻放，如萬千利箭，射穿了草廬，光芒四射，穿透而出。
蕭月生道：「是呀，正是要告訴你這個好消息，……不過，我也要走了。」
忙趕到草廬之前，推開草廬，往裡望去，卻見榻上仍有人坐著，不由舒了口氣。
恆山派一群女尼退場，天地間似乎黯淡一些，少了一抹亮色。
一個時辰后，儀琳自草廬里退出來，周身散發著驚人的光芒，像是太陽照在湖水裡。
她進屋時，蕭月生正微闔明眸，靜靜坐在榻上，一動不動。
「這下我就放心啦，」江南雲舒一口氣，忙又問道：「師父何時回來一趟？」
見到儀琳進來，蘇青青忙起來，輕聲道：「師太，就等你啦，咱們馬上出發！」
儀琳顧不得客氣，邁步進入，直接來到後花園中，卻見園子里還有幾人，俱是熟人。
江南雲低頭，抿嘴輕笑，她確實如此，一直以為師父在說大話，世間哪有什麼仙人，都是騙人的傳說罷了！
眾人忙轉頭，尋找香氣之源，卻是來自草廬之中。
儀琳她們還未曾見過她如此失態，一向以來，江南雲都是優雅大方，風華絕代，或冷若冰霜，或巧笑嫣然，笑裡藏刀，給眾人的感覺，卻是能控制自己情緒，變化萬端。
半年之後，魔教之人偷襲清平幫，不成，被滅，清平幫出動，滅盡魔教江南總堂。
「啊——？！」江南雲訝然驚呼。
江南雲一言不發，情緒低落，這個時候，她忽然湧起惆悵。
「大哥召我過來，是告訴我這個好消息么？」儀琳笑盈盈的問，心懷大放，滿懷喜悅。
劉菁諸女一直站在草廬外，明眸定定望著草廬，絕美的臉龐滿是哀傷。
莫大先生搖搖頭，臉色沉肅，若有所思。
她月白身形一隱一現，虛實之間，逾十余丈，她心思單純，修鍊刻苦，內力進境一日千里，如今之內力，已是極深，施展縮地
據師父所說，此丹服下之後，可駐顏五十年，也無異於增人五十年的壽元。
劉菁幽幽嘆息：「這個狠心人，終於還是走了！」
江南雲坐下，明眸一眨不眨的盯著他，抿了抿嬌艷紅唇，心下忽然大感緊張。
而生機源源不絕，自然元氣龐大，真氣也自然深厚，故此丹還具有增功之效。
江南雲黛眉頓時再皺，沉吟不語，她臉色黯淡下來，明眸波光閃動，心思疾轉。
草廬之中，月白地毯，擺設齊全，軒案綉墩，矮榻桌椅，一應俱全，與儀琳的簡單大不相同。
觀雲山莊大門敞開，小荷一身湖綠羅衫，飄然出來，直趨至儀琳身前，雙手合什，秀臉沉肅。
她本就絕美，此時泫然欲泣，更是絕美動人，讓人難以抗拒，恨不得抱在懷裡，細心呵護。
「師父，不讓你走！」江南雲重重道，明眸已是蓄滿淚水。
江南雲重重點頭，心有戚戚然，對師父甚是惱恨。
「師父……」見師父沉著臉，蕭連城小心翼翼的問。
蕭月生笑了笑，道：「待你修鍊到那一步，便會明白了，現在說不清楚。」
江南雲想了想，點點頭，剛才師父曾說過，自己所修心法，乃是正宗，只要煉至圓滿，便能得道。
……
隨後，蕭月生一一召喚宋靜思她們，四大弟子無一落下，小荷也在其中，而劉菁也自觀雲島趕過來，最後進去，出來時，帶著淚痕。
黎明時分，她們眼前是一座小島。
儀琳輕輕點頭，她一直低著頭，也能聞到蕭月生身上的氣息，只覺周身安詳，心暖融融的，似乎融化了一般。
她聲音沙啞，這一會兒的功夫，已經將嗓子哭啞了。
「莫要理她，盈盈、夢君、青青，你們進來罷。」蕭月生清朗的聲音緩緩傳來。
江南雲搖頭，笑道：「我也不知，小師叔不必擔心，想必不是什麼壞事。」
她們運功上前，卻發覺一腳踏空，方才的氣牆已經消失。
蕭月生點點頭，指了指對面綉墩，呵呵笑道：「這一年來，我修鍊到了緊要關頭，容不得分心。」
她們心情激動，忙上前想要再看他，一股無形的力量豎在身前，彷彿一道氣牆，擋住她們，無法上前一步。
……
此時的三女，跟進去前相比，似乎年輕了幾歲，臉上泛著瑩光，紅潤動人，生機勃勃。
江南雲見她眸子泛紅，大是不解，草廬里設有陣法，隔絕聲音，外面聽不到裏面說話。
……
儀琳神情迷惘，歪頭想了想，疑惑的望著他。
向問天與任盈盈重回魔教，一年之後，向問天任魔教之主，任盈盈任聖女。
她
她們拚命運功，想要衝開，卻無濟於事。
莫大先生轉頭瞥他一眼，搖搖頭：「少管閑事！」
一個時辰過後，任盈盈三人徐徐退出來。
「大哥是說，要回到過去？！」儀琳皺著眉頭，疑惑的問道：「怎麼能回到過去呀？」
儀琳看到江南雲臉上的笑意，頓時舒一口氣，想必不是什麼壞事，否則，她不會笑。
此時，清晨的太陽乍然升起，射出光芒萬丈，卻映不淡她身上隱隱清光。
儀琳一路疾行，到了後來，嫌眾師姐她們太慢，獨自上路，施展縮地成寸之術。
蕭月生睜開眼，手指一點榻前綉墩：「坐下說話。」
小荷俏生生站在一旁，道：「現在人齊了，咱們馬上動身罷，老爺傳令甚急。」
其面目，栩栩如生，卻是與蕭月生一般無二。
這股惆悵，越來越濃，像是往水裡滴墨水一般，到了後來，烏黑一片，將她的心圍住，心一陣陣的絞痛。
聲音糯軟如蜜，說不出的誘人，盪心動魄，卻是江南雲的聲音。
儀琳對江南雲道：「南雲，大哥讓你進去呢。」
眾人一振，心中惆悵湧起，難以言述，開始說時，倒不覺得如此，分別時刻真正來臨，卻是萬千惆悵，一起湧來，彷彿驚濤駭浪一般，席捲而至。
蕭連城心中擔憂，低聲道：「師父，嵩山派的這下恨死儀琳師太她們了！」
光華再綻，亮得炫目，她們閉上眼睛，退後一步。
「為師馬上便要走了，你可看一看究竟。」蕭月生搖搖頭。
「大哥武功大成了么？可喜可賀呢！」儀琳笑道，燦若鮮花，容光四射。
……
儀琳雙手合什，宣一聲佛號，忙問：「小荷妹妹，我要馬上去見大哥。」
蕭月生輕輕笑了笑：「是呀，可喜可駕……」
但卦像所顯，卻是不然。
「大哥！」儀琳忙道，邁步走進草廬。
一會兒功夫，小船靠近一塊兒礁石上，江南雲已經站在那裡，笑盈盈的望著四人。
「大哥你又有進境了么？」儀琳問，輕輕坐到綉墩上。
如此丹藥，自然珍貴異常，武林之中，再難有匹敵之丹藥。
此丹珍貴異常，服下之後，容顏永駐。
她忙問：「師父，這是真的？！……真的能修鍊成道，破碎虛空么？！」
蕭月生溫和輕笑：「妹子，近來可好？」
她猛的抬頭：「師父，你不要走！」
清朗的聲音被晨風徐徐送來，不急不忙，從容舒緩，如一陣春風直接吹到心田。
蕭月生溫聲道：「我離開之後，山莊的一切，都要你來擔起來，莫要偷懶，教導師妹，照顧師娘。」
他招招手，溫聲說
草廬的門打開，江南雲被送了出來，卻是手舞足蹈，淚流滿面，縱聲大哭。
「那大哥何時回來？」儀琳收斂心思，不再亂想，緊張的盯著蕭月生。
蕭月生嘆息一聲，道：「南雲，為師修鍊有成，踏上最後一步，要破碎虛空而去了。」
「大哥，要做什麼？」儀琳紅著臉問，起身來到榻前，坐了下來，低著頭。
蕭月生微微一笑：「嗯，大有進境，終於突破了最後一關。」
江南雲神情一動，忽然明白，她們定是服下了駐顏丹！
她心中暗自一哼，師父對這三個紅顏知己，倒是大方得很！
江南雲施展蕭月生秘傳，殺東方不敗，屠魔教數位高手，成為天下第一高手。
「要這般久么？！」儀琳失聲叫道。
其餘三女，亦是一言不發，若有所思，氣氛沉悶。
蘇青青、宋夢君、任盈盈俱在，都是緊繃秀臉。
「要不，師父你再等幾年，好不好？」江南雲退而求其次，語氣哀求，定定望著他，可憐巴巴。
劉菁搖搖頭：「他這是成功了，終於踏出最後一步，得償所願，卻拋下咱們！」
小荷功力潛運，小船再行，緩緩靠近，不走直線，忽而一轉，似乎在走羊腸小道。
江南雲回過神，收拾心情，問：「師父要走，可能回來？」
「師娘，這是……？」江南雲轉身望向劉菁。
「師娘……？」江南雲輕聲喚道。
她心中暗自思忖：此丹乃是師父半年前所煉，集多種珍貴藥材於一爐，成九顆靈丹，顏色赤紅，內蘊光華，如珍珠一般。
夜行海上，無聲無息，小舟如離弦之箭，在小荷功力催動之下，比奔馬尚快幾線。
儀琳點頭，合什對三女一禮。
蕭月生嘆了口氣，擺擺手：「南雲，莫要再說，我一直壓制著，拖到如今，已經不容再拖延了。」
她上前幾步，來到近前，明眸晶晶亮，大胆打量著蕭月生，一年多時間不見，她實在想念，顧不得羞澀。
儀琳上前，拉著江南雲，輕聲道：「南雲，別傷心，……大哥只是離開一陣子，不是不回來了。」
「走？……去哪裡呀？」儀琳歪頭問，睜大明眸。
蕭月生一身青衫，坐在東頭的矮榻上，神情平靜，目光柔和，正望向儀琳。
這並不符他原本所想，既是得其大道，應能自如來往，可跨越時空，到達完顏萍那個時空，也應能回來才是。
蕭月生苦笑不已，他心下亦是惆悵，只是心境堅定，不為情緒所動，並不會改變主意。
「師父他不要緊吧？」江南雲忙問。
「南雲，我要去了。」蕭月生打量她片刻，溫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