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飛狐
第12章 贈盒
閻基瞧一眼馬春花，諂笑兩聲，搖頭道：「但憑田相公吩咐。」
田歸農勃然大怒，他對苗人鳳恐懼入心，難以控制，卻容不得旁人如此藐視自己：「沒想到，飛馬鏢局卻讓一個女子出頭，田某大長見識，接我一劍！」
閻基馬上堆笑：「這便走，這便走！」
說罷，身形一閃，消失不見。
他手按劍鞘，驀的拔出，分心便刺，突兀而迅捷。
田歸農冷笑一聲，目光掠到閻基身上，道：「閻寨主，這鏢銀你還要不要了？」
一會兒功夫，她便咯咯笑出聲來，畢竟是小孩，煩惱來得快，去得也快。
馬春花帶著哀求的語氣，道：「小孩子這般可憐，就抱一抱她罷！」
他擰腰旋臂，招式變換流暢自如，毫無停滯，一旋之後，長劍加力，劍勢更快。
蕭月生在大雨中飄行，腳若不沾地般，一會兒便追上苗人鳳，二人一同鑽進一個山洞里。
「媽媽！媽媽！」小女孩哭叫著，聲音已經沙啞。
「師父，讓弟子來罷！」徐錚忙道，無所畏懼的瞪著田歸農，大聲喝道：「姓田的，苗大俠來時，你跟龜孫子一樣，他一走，你卻抖起來啦！」
苗人鳳鷹目深深望他一眼，伸手接過木盒，點點頭：「多謝了，……還未請教道長法號？」
田歸農顧不得跟馬春花動手，提劍追了上去，一縱一竄，躍到南
「閣下跟著我，有什麼事？！」苗人鳳沉聲問，手下不停，生起一堆火，打開包裹，怕凍著女兒。
田歸農望向鏢車，負手來到馬行空跟前：「馬老英雄，鏢銀我取一半，得罪了。」
「轟隆隆——」雷聲轟鳴，震耳欲聾。
馬春花來至苗人鳳身前，低頭軟語輕聲，哄著小姑娘：「蘭蘭，乖，不哭，不哭啊！」
馬春花側踏一步，倏的出現在田歸農右側，輕盈避過橫斬，長劍力盡，差了兩寸，沒有夠到她。
如此精巧之物，苗人鳳見所未見，大是驚奇。
他腳下前後一旋，扭身一刺，帶著旋轉之力，劍出如電，更狠更穩，劍上蘊著全身力道，帶著螺旋勁兒。
田歸農退後兩步，冠玉般臉龐升起兩團紅暈，隨即隱去，冷笑道：「原來是馬姑娘！」
對於田歸農，她濃濃厭惡，隱隱覺得，小女孩如此傷心，田歸農乃罪魁禍首。
她手掌恰好擊中劍脊，長劍盪開，田歸農「嘿」一聲冷笑，偏不信邪，她徒手能抵住自己劍法，傳出江湖，顏面何存？！
「觀瀾。」蕭月生淡淡一笑，身形一閃，倏然消失不見。
馬春花倏的一下踏前兩步，人們只覺眼前一花，她便到了田歸農的左側，身法快得看不清。
再加之她的天山折梅手至剛至陽
她左手撩起下襟，右手食指輕輕一劃，碎花衣襟斷為兩截，一截連著，另一截飄飄落下來。
「放肆！」田歸農倏的來到他身前，一掌按下，朝他胸口擊落。
馬春花便要追過去，她的心也被小女孩弄碎了，蕭月生忽然開口，道：「春花，你在這裏，我去看看！」
那是一個面目栩栩如生的小人，雖然很小，卻是如真人般，眉眼如畫，身材窈窕，正在方方的小平台上舞蹈，曼妙動人。
馬春花所修抱虛訣本就高妙，再加之蕭月生的丹藥之效，內力進展一日千里，一日抵得上別人十日，不在田歸農之下。
南蘭一言不發，低下頭。
「好，這鏢銀，你取一半，我取一半，如何？」田歸農淡淡道。
苗人鳳眼似鷹目，死死盯著南蘭後背，眼中閃著期盼，聽著女兒的哭聲，他的心都碎了。
他自懷裡取出一物，卻是一個方方正正的盒子，送到苗人鳳跟前，道：「這是個小玩意兒，送給小姑娘玩罷。」
田歸農暗覺不妙，扭腰旋劍，橫斬馬春花。
「你良心不好，雷公劈死你！」
人們目瞪口呆，沒想到這個面黃肌瘦的小男孩，竟如此大胆，自求速死！
「姓田的，你想劫鏢？！」馬春花冷笑，不屑的看著他。
身為天龍門掌門，田歸農
「我叫平斐，姐姐叫什麼？」小男孩抬頭，抱拳說道，落落大方，隱隱間竟有幾分豪邁之氣。
小女孩又開始哭起來，伸著手：「媽媽，抱抱蘭蘭！」
劍尖化為一點寒芒，眨眼間射到馬春花胸口，快得讓人反應不及，眾人嚇了一跳，破口大罵。
馬春花轉身，走到南蘭身旁：「南姐姐，你竟如此狠心？！……莫不是有什麼苦衷？」
……
「小兄弟膽識不凡，我師父果然沒看錯人！」馬春花忽然出現在小男孩身前，不慌不忙的讚歎一句，右掌瑩白如玉，輕輕一斬，再次斬中田歸農長劍。
南蘭低著頭，一動不動，身子卻微微顫抖。
她不再瞧南蘭一眼，扭頭轉身，湊到小女孩跟前，柔聲道：「蘭蘭，乖，她不是你媽媽，你瞧錯啦！」
馬春花撇撇嘴，毫不同情，扭頭摸摸小男孩的頭：「小兄弟，好膽識，你叫什麼名字？」
「姓閻的，你還在這裏么？」馬春花回頭，看到閻基他們仍在，沒有離開，哼了一聲。
馬春花側身，白玉似的手掌輕輕一斫，「當」一聲脆響，彷彿金鐵的交鳴。
馬春花見南蘭仍舊不動，心中怒火上涌，不管有何苦衷，面對女兒如此苦苦哀求，卻無動於衷，
這個小男孩的話，她大覺知心，正是她想罵，卻沒有罵出來的話，痛快淋漓，對他大生好感。
火堆生起，熊熊燃燒，山洞里溫暖起來。
小女孩抽抽噎噎，斷斷續續的抽泣，小小身子一顫一顫，閉著眼睛，滿臉傷心與不解。
本在抽泣的小女孩聽到聲音，抬頭望過來，見到了正在跳舞的小人，大是好奇，盯著瞧，一眨不眨眼。
馬春花無奈，步子停下，轉身回了馬行空身邊，卻是瞧也不瞧南蘭一眼。
……
這處山洞位於官道不遠，在山腳下，裏面有些乾草，像有人住過，收拾得很乾凈。
他面露冷笑，心中凜然，沒想到小小一個嬌弱女子，竟有如此深厚內力，浩蕩綿綿，無窮無盡一般。
「久聞天下第一高手大名，」蕭月生注目小女孩，搖頭深深嘆息一聲：「唉……，這個小姑娘真可愛！」
苗人鳳怔怔看著他洞口的大雨，忽然省起，這觀瀾道長一路跟來，身上竟是滴雨不沾。
「小子找死！」田歸農臉色鐵青，忽然一滑，出現在小男孩身前，分心便刺，目光森森。
兩人說幾句話，這時，田歸農與南蘭已經消失在大雨中，不再回來。
「哇——！」南蘭掩面而哭，奔進大雨中。
「砰！」旁邊忽然斜來一隻白嫩的手掌，與田歸農的手掌相交。
「小人不敢！」閻基
閻基遲疑一下，等抬起頭，見田歸農緊盯著自己，手按劍柄，忙不迭答道：「甚好！」
眾人看著南蘭，目光鄙夷，但見田歸農在，卻不敢造次，這個華貴中年人，他們卻是知曉其名聲，天龍門掌門田歸農，可不是好惹的角色。
突然間，一個黃瘦男孩從人叢中鑽了出來，指著苗夫人叫道：「你女兒要你抱，幹麼你不睬她？……你做媽媽的，怎麼一點良心也沒有？」
小女孩若是乖巧，見到馬春花溫柔和氣，便抑住哭聲，卻難抑抽泣，一抽一噎，小身子顫抖。
馬行空陰沉著臉，嘿嘿冷笑：「錚兒，取我兵器來！」
馬春花一怔，心中更奇，覺得他人小老成，定是吃了不少的苦，更加溫柔，笑道：「我叫馬春花。」
南蘭仍舊不動彈，一動不動如雕像。
他打開木盒，卻見一個小人倏的站起來，叮叮咚咚聲響起，卻是一首曲子，旋律動人。
苗人鳳慢慢收回目光，低頭瞧一眼女兒，將包裹合上，輕輕拍著她，對馬春花點點頭，轉身便走，大步流星，轉眼出了大廳，消失在大雨中。
先前，二人換衣衫時，三言兩語，便熟稔起來，她覺得這個絕美麗人氣質溫柔，想必是個好人，卻不想，人不可貌相，她終於理解這句話。
馬春花望著他，哼道：「你若是有種，不妨偷偷暗算我，也省得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