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飛狐
第16章 受傷
「……是！」徐錚稍一遲疑，見馬行空目光滿是鼓勵神色，重重點頭應道。
「師兄那脾氣……」馬春花搖搖頭，不以為然。
「去河西一帶。」馬行空道。
這些丹丸，每一顆拿出去，都是價值連城，足以引得武林中一陣腥風血雨。
他正在校武場上看眾人練功，見到馬春花的身影，頓時大喜過望，滿臉放光。
大漢不服氣的問：「那道長他弄這麼多葯，都哪裡去了？」
馬行空點頭，笑呵呵的道：「咱們飛馬鏢局這塊招牌，還是有點用的。」
「師父，我不跟他們一般見識就是了！」徐錚笑道，殷切的望著馬行空。
「老四說得不錯，咱們白費心思！」李二笑道。
「師父，我如今的武功，能算是幾流？」馬春花得意的打量著掌印，笑吟吟問。
馬行空心中嘆息，起身離開太師椅，走下台階，來到他跟前，打量著他。
一會兒過後，馬春花疑惑的問：「爹，怎麼不見師兄？」
馬春花伸出白玉般小手，小亭中央的桌子上，有一隻雪白瓷瓶，她伸手拿過來，拔開塞子，倒出十余個黑色小丸在掌心，約有小拇指大小，黑得發光，與她白玉似的小手相映成趣。
清風徐徐而來，她掠過竹林，鑽進小亭中，她身上的粉色羅衫，卻是一動不動。
若非馬春花的抱虛訣有些根基，也無可能受得了這般猛葯。
馬行空想了想，仍搖頭：「你就得好聽，真的對上，可不會這般冷靜說話。」
馬行空剛一點頭，眼前已經不見人影，消失不見。
馬行空沉下臉，哼道：「胡鬧！」
徐錚怔怔點頭，仍舊滿臉的驚訝。
算上李二，小院里一共住了四個人，正屋左右，東西廂房，雖比不上鏢師們每人一間小院，卻也算得上是寬敞。
徐錚聲音低沉：「師父，你也不必逼師妹了，是我無能，不值得師妹喜歡。」
他回到小院時，馬春花正在院里，踱來踱去，見他進來，忙迎上去：「師父，怎麼樣了？」
蕭月生的小院，殘陽西下，晚風陣陣，吹得竹林一陣起估。
……
馬行空指一指旁邊椅子：「坐下說話罷。」
本是苦著臉，皺成一團，使勁眯著眼，藥丸入嘴后，她臉色卻舒展開來。
若是收了一個男弟子，這些事情根本做不來，反而一天到晚的闖禍，要他這個師父收拾爛攤子，煩不勝煩，故不收男弟子。
他故意采有這般風格，神情冷淡，似是不通人情世故，不必笑臉相迎，不必顧忌風度，時間一久，人們習慣了，也理所當然。
馬行空道：「放心罷，我已經跟他說過，讓他莫意氣有事，莫能順利
馬春花來到他跟前，笑著說了一會兒話。
他也是一身黑緞勁裝，身板挺拔，青春痘留下滿臉疤痕，卻仍不失勃勃英氣，眉宇間卻泛著一絲愁郁。
「道長究竟在幹什麼，用這麼多的葯？」大漢漫不經心的問。
徐錚低著頭，不好意思看師父。
「春花，感覺如何？」蕭月生溫聲問。
「唉……」馬春花無奈嘆了口氣，趁他閉上眼睛，忙白了他一眼，飛快做了個鬼臉。
她已陷入定境，無從知曉，蕭月生曉得，卻不以為怪。
「我說李二，你這幾天忙得很呀，瞧把你累得，一天到晚，馬不停蹄！」一個正在擦頭的大漢咧嘴一笑，光著膀子，肌肉賁起，健壯過人，僅看其氣勢，就知不是善茬兒。
馬春花笑道：「爹卻說錯了，師父的性子率直而已，比跟別人更好相處呢。」
馬行空搖頭，嘆息一聲，道：「錚兒他執意如此，我也只能應允，想來他不對著干，清風三劍最多取一些銀子，不要緊。」
他又道：「觀瀾道長本事大，性子也怪，倒也難為你了。」
「道長來了！」「道長來了！」人們興沖沖的叫道，蕭月生一襲青色道袍，飄然而至。
李二提起一桶，一下倒到頭上，暢快的呻吟一聲，一抹臉龐，拿起毛巾擦了擦耳朵。
馬行空哼道：「這清風三劍，仗著劍法厲害，誰也不放在眼裡，無論是哪家鏢局，被他們遇上，都得大出血，就你這急性子，定不服氣，要打起來的！」
大廳中，圍著一圈人，個個臉色沉肅，目光炯炯如噴火，當中躺著三個人，沒有聲息。
……
況且，憑他當今的武功，也不必看什麼人的臉色，大丈夫無所顧忌，循天而行，方是修道者的胸懷。
「嗯——？！」馬行空眉頭一皺，沉聲問。
徐錚一臉不以為然，拍拍胸膛：「不就是清風三劍嘛，放心罷，師父，我會小心！」
這一日傍晚，他回到自己住的小院，同院的趟子手們也都回來，練完了功，一身的臭汗，便到小院的井旁，提一桶涼水，一下澆到頭上，自上而下，淋個痛快。
馬行空看了他半晌，手指敲著太師椅扶手，帶著節奏，沉吟一會兒，點頭道：「好罷，我就放手一回！」
馬春花輕飄飄一掌，印在石桌上，無聲無息，白玉似的手掌陷了下去。
蕭月生坐於她對面，二人都是在小亭的欄杆前跏趺而坐，聽著簌簌的竹林聲，格外寧靜，更易進入定境之中。
「其餘的，練著備用唄！」大漢嘿嘿笑道，越發顯得憨厚。
「呵呵，是不是想，為何師
「爹爹吃醋啦？！」馬春花抿嘴輕笑。
「唉……」馬行空嘆息一聲，擺擺手，點頭道：「好罷，既然你執意要護鏢，便讓春花與觀瀾道長跟著一起。」
「不用，弟子站著就成。」徐錚搖頭，坦然望著他：「師父，師妹她武功比我好，還是讓她做總鏢頭罷！」
她受盡痛苦，一見到藥丸，便生出畏懼之念，沒想到，這一次卻是例外。
「若是一樣，也白白閉關了！」蕭月生笑了笑。
馬行空打量他兩眼，點點頭，露出滿意神色，笑道：「這一次，你就獨立押鏢，順利回來，便接任總鏢頭位子！」
她抬起手，一個掌印烙在大理石桌上，深入三寸，嬌小精細，周圍深淺相同，邊沿細膩，沒有碎痕。
他點點頭：「這還不簡單？……咱們每次瞧病，道長都給一些葯吃，不就是他練的唄！」
馬行空苦笑一聲，搖搖頭：「老不老，為師自己心裏清楚，錚兒，這一次鏢回來，你便執掌咱們飛馬鏢局罷！」
……
馬春花閉關十日，在蕭月生的小院中，無論白天黑夜，一直坐在竹林前小亭子里。
「算啦算啦，道長行事奇特，咱們便是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的，何必白費心思？！」另一個大漢懶洋洋的道，自井裡拔出一桶水，一下澆到頭上，嘩的一下，周身盡濕。
李二搖頭：「這誰哪知道？！」
他笑著說道：「春花畢竟是女兒家，拋頭露面，不成體統，讓她輔佐你，也是一樣。」
她抿嘴一笑，知道師父是費了一番苦心，馬春花心中甚甜，很快吃完，閉上眼睛，開始打坐。
過了一會兒，馬春花緩緩醒過來，睜開明眸。
……
大出她意外，這些藥丸味道甚好，雖有一股子藥味，卻被調和了峰蜜與一些花，能夠入嘴。
蕭月生點點頭，算是收下她的謝意，掃她一眼，冷淡的道：「你現在閉關，不能出去，需得十日功夫！」
徐錚站在台階下，大聲道：「師父，就讓我去吧，我定能護得住這趟鏢的！」
她一閉上明眸，蕭月生睜開了眼，看她一眼，搖頭一笑，再次閉上眼睛。
馬春花聞言大喜，笑靨如花，容光煥發，哼道：「師父出馬，一個頂倆，多謝師父！」
「押鏢？」馬春花笑問：「又有生意上門啦？」
他是飛馬鏢局的一個趟子手，負責一些雜務，卻也是個肥差，自從觀瀾道長進駐鏢局以來，他開始負責藥材採購。
……
他大風大浪見得多了，養氣功夫頗深，即使心中怦怦跳，仍臉色鎮定，不
她打量四周，滿臉興奮與驚奇，眼前的世界，與從前大不相同，彷彿清晰明亮許多，從前的自己，好像眼睛蒙了一層薄霧，遠沒有如今的清楚生動。
徐錚更加慚然，低頭說道：「弟子不能給師父增光……」
蕭月生打量一眼掌印，點點頭：「嗯，掌力還算精純，難得！」
馬行空瞪她一眼：「哼，我吃什麼醋，只是感慨，女生外向罷了，俗語一點兒也沒錯！」
李二嘆了口氣，一邊擦著頭髮，一邊搖頭道：「別提了！……這幾天我的腿差點兒跑斷了！」
她如今的內力雖然深厚，但查德如此深厚內力，彷彿小孩得到重鎚，難免御使無力。
「依我看吶，是在練丹藥！」另一個大漢說道，也是身材魁梧，臉龐方方正正，看上去憨厚樸實。
馬行空露出笑容，重重一拍他肩頭：「對嘛，男子漢大丈夫，豈能輸給一個女人？！……昂頭挺胸！」
李二搖頭：「若是練葯備用，不必催得這麼急，這一陣子，藥用得忒多了一些！」
徐錚對他一向是唯唯諾諾，不敢有違半句，沒想到，今天卻敢這般大聲的說話。
他的力量驚人，卻並非內力深厚，可能劍法精奇，方能得到天下第一高手之稱。
「不是這麼回事。」李二搖頭，不以為然。
馬春花訝然望向他，笑了笑：「爹爹你可是胳膊肘往外拐呢，不傳給我啦？」
她苦著臉，盯著這些小丸看個不停。
馬行空看了看他，暗自搖頭，嘆了口氣：「可是，春花這孩子，偏偏不同意，……說什麼一直將你當成兄長，親哥哥一般，沒有當成丈夫，……真是胡鬧！」
清晨時分，馬行空一身黑緞勁裝，大馬金刀坐在太師椅上，搖頭不迭，兩顆鐵膽放在桌上。
「師父？！」徐錚忙望向他，急忙道：「師父你根本不老，武功還這麼厲害，為什麼要洗手呀？！」
……
好在馬春花悟性不錯，抱虛訣進境不俗，天山折梅手練得也夠精純，才能如此。
「去請道長！」馬行空沉聲道，臉色鎮定，緩緩朝外走去，步履沉凝，絲毫不亂。
「是！」馬春花答應一聲，如蝴蝶般輕盈飄出。
「嗯，有點兒道理。」那大漢咧嘴笑了笑，挑挑粗短的眉毛：「咱們哪用得了這麼多的葯？！」
如此一來一回，白蛇越來越粗，到了後來，一呼一息，隱隱有風雷之聲。
雖然生硬了一些，但比起那些口蜜腹劍之輩，卻更加可信，馬行空卻並不生氣。
馬春花轉過頭，興奮的道：「師父，我好像變得不一樣了！」
蕭月生平淡的道：「勉強一流罷。」
馬行空
「哦——？！老三，你知道？」李二扭頭望他。
「師父？！」徐錚驚訝的望著他。
馬春花秀臉色變，忙道：「爹，師兄一個人，怎麼能應付得來清風三劍？！」
正說著話，忽然，一個青年步伐輕捷，轉眼間過來，單膝跪到馬行空跟前，低聲道：「總鏢頭，大事不妙，徐鏢頭回來了！」
蕭月生緩緩睜開眼睛，雙手在小腹前結一個手印，透出幾分玄奧與優雅。
他如今專註于武功修鍊，其餘之事，皆是次要，為了這個目標，才留在飛馬鏢局中。
徐錚重重點頭：「是，弟子一定會拚命練功的！」
每次呼吸，鼻前都鑽出兩道白氣，彷彿兩條白蛇，朝腳下鑽了過去，幾乎觸到地面，又縮了回來，鑽回鼻孔中。
青年低聲道：「徐鏢頭受了重傷！」
蕭月生搖搖頭，如今的武林，實在無法與從前相比，單看打敗天下無敵手苗人鳳，便知究竟。
徐錚忙道：「師父恕罪，弟子是心急……」
徐錚頓時偃旗息鼓，不再吱聲，緊抿著嘴唇，滿臉不服之色。
馬春花黛眉一蹙，想了想，道：「河西？……莫不是經過清風寨那條路？」
馬行空擺擺手：「錚兒，莫要說大話，這趟鏢要走清風寨，這幫傢伙，可不好對付！」
說罷，又慢慢閉上眼睛。
飛馬鏢局大廳
徐錚臉色一黯，低下頭。
他苦笑著搖頭：「我原本打算，讓你與春花結為夫婦，互相扶持著，把鏢局維持下去……」
青年身材削瘦，卻蘊著勁力，宛如一隻豹子，一雙眼睛靈動有神，炯炯放光，即使聲音低沉，也仍不失沉著。
蕭月生揮揮手，道：「你去看看總鏢頭罷，這些日子不見，想必甚是想念。」
「你這是什麼話？！」馬行空眉頭一挑，沉聲道：「我馬行空的弟子，豈是無能之輩？！」
「你……」馬行空一怔，指了指他，滿臉驚訝。
馬行空笑道：「他？押鏢去了，已走了六七日。」
馬行空沒好氣的瞪她一眼，道：「你的翅膀硬了，小小飛馬鏢局，能容得下你？！」
常人得一顆而難如登天，更無幸修得抱虛訣，而馬春花兩者俱得，內力自然突飛猛進，深厚已極。
他掃馬春花一眼，淡淡說道：「想要增強功力，就吃這麼多，下一次吃得更多！」
徐錚漲紅著臉，用力一跺腳，大聲道：「師父！……弟子已經不是小孩子啦，能獨擋一面的！」
馬行空呵呵一笑，點點頭，這個錚兒，果然直心腸，沒有那些彎彎繞繞，值得信任。
馬行空剛一踏進大廳，人
她目光所落，周圍的每一處地方，彷彿都蘊著無窮的樂趣與生機，隱隱帶著莫名的玄奧，值得探究。
蕭月生點頭：「嗯，說妥了，總鏢頭應能消停一陣子。」
「師父，你還是信不過弟子！」徐錚忙道，不滿的瞪著馬行空。
馬春花抿嘴一笑：「好罷，我也不稀罕，我要跟著我師父，哪有時間管鏢局的事？！」
不像從前，每一粒藥丸，看著漂亮，吃到嘴裏，能讓人將苦膽都吐出來，不是尋常人能消受得起。
「去哪裡押鏢呀？」馬春花笑問。
他長長嘆息一聲，語重心長：「錚兒，為師已經老了，想要洗手了，也該放手讓你獨擋一面了！」
復又嘆了口氣，道：「道長高深莫測，怕是除了大小姐，沒有人曉得他做什麼。」
李二身形高大，魁梧雄壯，如一頭巨熊，衣衫馬上便被肌肉撐裂了一般，看上去武功高強，令人不敢小覷。
然後，左手伸出，食指與拇指拈起一粒藥丸，打量幾眼，慢慢送到櫻桃小口裡。
她驚奇的抿抿嘴，吃完一粒，又吃一粒，一粒接著一粒，一會兒功夫，十余粒藥丸已經吞了下去。
她鼻息越來越緩，越來越長，到了後來，常人十來次呼吸，她才呼吸一次。
「是，師父！」馬春花皺皺鼻子。
竹林前的小亭中
青年應了一聲，便要離開，卻被馬春花叫住。
馬春花興奮的道：「我如今也算是一流高手啦！」
馬春花轉頭，輕聲道：「爹，我去請師父！」
馬行空點點頭。
在藥力的催發下，她內力精進，一日千里，短短十日的功夫，幾乎有常人十年的功力。
「說罷！」馬行空一擺手。
這裡有充足的藥材，還有穩定的環境，一天三餐，還有其餘生活上的瑣事，都有馬春花代勞，不必煩他的心。
馬行空大步流星，一邊擺擺手，來到了三人跟前。
馬行空伸手，拍拍他肩膀，道：「錚兒呀，你莫要喪氣，寧欺老，不欺少，你還年輕，只要努力練功，總能追上春花的！」
若不是她修鍊的抱虛訣精妙，身體斷無可能受得了。
馬行空怔然，片刻后搖頭失笑，這個觀瀾道長，說話真是直接，毫不拐彎抹角。
蕭月生慢慢睜開眼睛，打量著馬春花，點點頭。
她抬頭看向蕭月生：「師父，非要吃這麼多嗎？」
這一日正午時分，她與蕭月生相對跏趺而坐，明眸微闔，定息調神，一動不動，彷彿雕像。
李二那些日子的忙碌，取來了大量的藥材，幾乎都被煉進了這三瓶藥丸中，可謂精華之極。
徐錚頓時身子一綳，昂頭挺胸站著，氣勢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