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飛狐
第28章 比簫
尖厲嘯聲頓停，腳步聲頓一下，隨即後退，轉眼之間，來到大廳外的人們消失不見。
這一張松木桌子極大，可容十幾個人，他們坐在一起，仍顯寬裕。
他今天格外的高興，這六年來，馬春花雖寄來幾封家書，他仍不放心，想起女兒時，便是一番嘆息。
馬春花擺擺手，抿嘴笑道：「師父說，我的音律之道，差得遠，還未入門呢。」
福公子雖然溫和從容，卻隱隱瀰漫著威嚴，只是馬春花一直在蕭月生身邊，受他如山般威嚴的壓迫，早已麻木。
福公子涵養甚佳，靜靜聽著，不時插嘴問一句，便搔到了馬行空的癢處。
「聽聽無妨。」福公子笑了笑，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氣勢。
「什麼人？！」吆喝聲響起，隨即是尖厲的嘯聲，輕疾腳步聲匆匆而至，來至大廳外。
馬春花練功入神，卻耳聽八方，心神清醒靈動，瞬間感覺到吹簫之人的方位，飄然掠過去。
福公子的簫聲是極好的，可馬春花是聽著蕭月生的琴聲與簫聲而學音律，珠玉在前，福公子的簫聲黯然無光，覺得無趣。
徐錚勸酒熱情，後來乾脆換上大碗，一碗一碗下去，喝得豪氣干雲，酣暢淋漓。
王劍英低下頭，苦笑道：「小的慚愧，這位馬姑娘，武功奇高，防不勝防，萬一她想對公子不利，怕是無法攔住。」
清晨時分，馬春花正在蕭月生的小院中練武。
他近兩年來，武功日益精深，再未逢敵手，心氣極高，難以容忍別人的挑釁。
福公子另一邊，是王劍英與王劍傑，還有陳禹三位高手。
白影一閃，馬春花驀然出現在他身前，靜靜不動，俏生生站在那裡，一陣清風吹來，
小院竹林前，福公子一身紫色長衫，更襯得面如冠玉，潔白無瑕，丰神俊朗。
門外忽然有人靠近，在門外停住，聲音響起：「福公子，我家小姐說，請你過去進膳。」
……
……
他手中之簫是羊脂玉所制，通體瑩白，散發著柔和的光彩，細膩的忍不住想撫摸，如同撫摸女人綢緞一樣的肌膚。
王劍英與王劍傑兄弟再對視一眼，福公子眼界極高，平生罕見讚揚別人。
馬春花見到父親，亦是興奮，淺笑嫣然，顧盼之間，眼波流轉，美艷不可方物。
王劍英與古般若目光如刃，緊盯著馬春花，神情戒備，毫不掩飾，他們心中之震驚，難以言喻。
她站在一棵青竹下，看著福公子，嘴角翹起，似笑非笑，明眸斜睇，眼波流轉。
他眼力極毒，感覺眼前這個道士高深莫測，不是尋常人。
王劍英五人擔心戒備，緊盯著馬春花，目光炯炯，犀利如鷹。
見福公子盯著簫看，馬春花微一撥指，綠簫旋動，她笑道：「福公子，這是家師所贈，我一直隨身帶著。」
……
福公子神情惆悵，搖頭嘆息：「唉……，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
「哦——？」福公子正怔怔失神，聞聲轉頭，挑挑眉毛，看王劍英一眼。
馬春花襝衽一禮，抿嘴一笑：「福公子好雅興，……嗯，簫聲甚好。」
王劍英低聲道：「公子，這位馬姑娘，太危險！」
忽然，一陣幽咽簫聲隱隱傳了過來，穿過庭院，飄到她耳中，清揚悠緩。
經過兩座小院，來到鏢局的貴賓區，凡是
「我洗耳恭聽。」福公子收回目光，溫柔笑道。
這三人當中，年輕最輕的是少林的古般若，不過雙眼精芒閃動，凌厲如劍光，不容小覷。
福公子撫簫而立，望著院門方向，不理會五人。
他雖帶著笑，但目光一掃過來，威嚴氣勢仍是森森而至，令人心跳加快。
說罷，身形一閃，驀的消失不見，彷彿從未出現過，唯余香風裊裊，凝而不散。
她對這個福公子，卻是存了戲弄之意，知道他心思不正，卻裝做不知，想玩一玩捉迷藏。
……
馬春花點頭一笑：「好罷，我回去取簫來。」
馬春花蹤影不見，不知何時已經離去。
徐錚臉色微沉，目射寒電，掃一眼三人，揚聲喝道：「稍安毋躁，來的是朋友！」
她一身月白綢緞練功服，甚是寬鬆，僅是手腕腰腕，還有腰間紮緊，清純絕俗，偏偏又風情萬種。
他雙手按簫，幽幽咽咽，簫聲飄揚開去。
馬春花明眸閃動，波光在他手上流轉，他十指乾枯如枝，關節粗大，定是外門高手。
除了福公子，眾人都是練武之人，酒量亦好。
心中情動如潮，難以自抑，便拿出玉簫排遣，卻也有試探之意。
福公子溫文爾雅的笑了笑，點點頭，對王劍英使了個眼色。
福公子坐在主席，蕭月生次席，馬行空再次，然後是徐錚，馬春花坐在徐錚下首。
徐錚穩坐如鍾，沉著的臉龐微微一笑，道：「福公子，何不讓外面的三位朋友一起坐下？」
簫聲響起，十次呼吸過後，他們的目光漸漸變得柔和，慢慢的，眼神迷茫，似是神思飛離身體。
他對於此
這座小院布置得清幽雅至，卻是馬春花臨走時，親手布置而成，西邊種著青竹，窗前是花圃，推窗即可聞花香。
王劍英一躬身，站起來，撮唇低嘯，如鶴唳九天，悠揚傳出大廳，久久不散，顯出內力之精純。
福公子見過的美人多矣，但論及風情，皆遜馬春花一籌，她彷彿由白玉所雕成，身上散發著光芒，令人不由自主的盯著她看，轉不開眼睛。
他如今的氣質，非是先前的威嚴如海，面是雲淡風輕，飄飄有幾分超逸出群之氣，如博帶長袍，站在巍巍山巔，罡風獵獵吹拂，飄飄如欲乘風而去，狀如仙人。
「咳！」見福公子沉浸於簫聲中，而身後兩人一動不動，如兩棵樹紮根，委實有無趣，便輕咳了一聲。
王劍英與古般若猛的睜眼，寒光迸射，望向馬春花，他們竟未發覺她到來！
福公子輕搖摺扇，眼望馬行空，不時說上一句，卻一直暗自打量著蕭月生。
徐錚卻是不甚滿意，反應再快，沒攔住人，又有何用？！
他對古般若低語幾句，抱拳對福公子一禮，後退離開，轉眼間帶了其餘三個高手回來。
馬春花點頭，豎簫于紅唇前，幽咽聲音裊裊而起，彷彿一縷炊煙升起來。
鎮遠鏢局當年雄霸一方，能在強手林立的京城站住腳，可見其實力，二人心中嘆息，但論及反應，當年的鎮遠鏢局，遠遠不如。
片刻過後，院門被推開，馬春花已經換下練功服，穿一件素雅的月白羅衫，樣式簡潔，穿在她身上，卻將她的清純氣質彰顯無遺。
「……是。」王劍
馬行空在飛馬鏢局的大廳，布置了一桌酒席，款待福公子一行人，算是化解干戈。
見如此聲勢，王劍英與王劍傑對視一下，眼神露出驚異神色，沒想到小小的飛馬鏢局，竟有如此反應。
「馬姑娘過獎了。」福公子輕微笑道，心下卻暗惱，聽出她的言不由衷，自己的簫聲，京師一絕，尋常人物，想一聽而不可得。
馬行空見多識廣，雖然學識不高，卻勝在廣博，說起各處的風俗與奇聞異事，如數家珍，滔滔不絕，滿臉紅光。
他看似放鬆，已經放下剛才的恩怨，卻是因為師妹發話，還有師父做主，心中卻極不服氣的。
馬行空與徐錚皆曉得他性子，並不去搭訕，他坐在那裡，拿著酒杯，輕輕把玩，神情悠然，又帶著幾分超脫氣度。
他隔了一夜，馬春花的玉臉彷彿更加清晰，如同烙印在他腦海中，無法忘卻。
福公子淡淡一笑，擺擺手：「毋須擔心，不會如此。」
王劍傑呵呵笑道：「我說，徐總鏢頭，你就不必過謙啦，來來，容我介紹這三位。」
他臉色沉如水，搖頭道：「慚愧，福公子謬讚，讓人闖了進來，有何可贊之處？！」
蕭月生靜靜坐著，臉上掛著淡淡笑意，很少說話。
如今女兒活生生在眼前，他心中喜悅，難以言表，話便不自覺的多了起來。
她神情專註，心神完全沉浸其中，動作舒展，輕飄飄的，似在舞蹈，曼妙優美。
他們五人各站方位，前面兩個，後面三個，將福公子護在當中，形成一個陣勢。
他身後站著王劍英與古般若，兩人微闔
他們兄弟二人，出身京城的鎮遠鏢局，其父威震河朔王維揚，是鎮遠鏢局的總鏢頭。
若是馬春花意圖不軌，最已得手！
福公子坐在主客席，輕搖摺扇，氣度從容，點頭輕笑：「訓練有素，反應迅疾，果然不愧飛馬鏢局！」
過了一會兒，見蕭月生一言不發，默然獨坐，彷彿獨成一世界，外人難入，便放棄，心神轉向馬春花。
福公子冠玉般臉龐帶著痴迷，眼前再次閃現出馬春花的玉臉，淺笑嫣然，如夢如幻。
剛才與王劍傑動手，他只施展凌波微步，三招散手一招未出，未能盡興，這口氣總是憋著。
簫聲緩緩傳入他耳中，神情為之一變，肅然下來，闔上雙眼。
說罷，一一指向肅立的三人：太極門的陳禹，天龍門的殷仲翔，以及少林派的古般若。
福公子艱難的轉開眼，讓目光離開她的紅唇，委實不易，她的唇極為誘人，閃著致致光澤。
如今，他暗中使勁，較量起了酒量。
三道人影自牆外翻入，快如奔馬，轉眼間沖至大廳，他們橫行無忌，硬生生直闖進來。
福公子遞過玉簫，溫文爾雅：「馬姑娘，聽聞你簫技高明，不如奏一曲聽聽。」
馬春花手上拿著一隻綠簫，看上去平平無奇。
當六人醒來時，卻發覺太陽已經升得老高，明媚的陽光照在頭頂，頭皮發燙。
簫聲變幻，似是情人的低語，又是母親溫暖的撫摸，令人慾順勢躺下來，悠然入夢鄉。
福公子微微一笑，不再多說。
「馬姑娘。」福公子放下玉簫，微微一笑，溫柔的看著她。
昨夜喝酒時聽得，馬春花也是精通音律的高手，尤其吹簫，更是一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