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飛狐
第83章 聲威
一個大漢自馬背上甩了下來，在空中滑過一段距離，一下掉進了花圃中，壓斷了一片花草。
程靈素點點頭，澄澈的眼中露出感謝之意。
「道長，鍾二哥他這是怎麼了？」胡斐忙轉頭問蕭月生。
他狀似挑釁，心中卻暗驚，沒想到這個姓蕭的，功力竟如此之深，自己遠不是對手。
蕭月生搖頭苦笑，嘆了口氣，覺得這事做得忒不漂亮。
程靈素忽然對蕭月生道：「我想去瞧幾個人，你能跟我去么？」
蕭月生眉頭一皺，臉色一下沉下去，屋中燭火頓時一閃，黯淡一下，眾人只覺一冷，卻並不曉得原故。
程靈素瞟他一眼，點點頭。
程靈素咬著下唇，揚聲喝道：「是孟家的人么，半夜三更，到這裏幹什麼？！」
兩人都是絕頂聰明，似是心有靈犀般，只通過眼神，便能明白彼此所說的話。
胡斐忙伸手去扶，將他拉起，扶在懷裡，焦急的叫道：「鍾二哥！鍾二哥？！鍾二哥？！」
蕭月生恍然，點頭道：「是要偷偷帶著他，不讓人發覺罷？」
「鍾二哥……」胡斐忙道。
……
胡斐一看自己雙手空空，單刀已經抵在白馬寺，身無兵刃，使不出刀法來，對付不了這些惡狼。
「姓蕭的，來來，咱們分個高下！」鍾兆文騰的站起來，一指蕭月生，怒聲喝道。
夜
這一會兒功夫，狼嗥聲，羊叫聲，馬蹄聲越來越近，聲勢駭人，似有千軍萬馬衝過來。
他一猶豫間，蕭月生冷笑一聲，道：「這傢伙是衝著花圃來了！耳朵捂住了！」
馬上騎有一人，正猛揮馬鞭，身後十幾雙綠油油的珠子緊跟在他身後，一看這些綠油油的顏色，胡斐馬上曉得，這是十幾條惡狼！
胡斐轉頭過來，笑道：「鍾二哥面噁心善，與苗大俠本是對頭，卻因苗大俠傷了眼睛，便來請毒手藥王搭救。」
一陣嘔吐之意在胸腹間升起，嘴裏發苦，耳邊嗡嗡作響，什麼也聽不到了，似是站在廟裡的大鍾旁邊，大鍾被敲響，餘音不絕，震得耳朵發麻。
那匹馬猛的一下跪倒地上，彷彿遇到了絆馬索，好在泥土鬆軟，它滑出一段兒，又掙扎著站了起來。
胡斐一怔，隨即恍然，強忍住笑，問：「鍾二哥他不要緊吧？會不會受內傷？」
……
蕭月生轉身，對程靈素道：「這人故意引狼來此，不安好心，諸位先堵上耳朵！」
程靈素臉色一變，忙道：「這是狼叫！」
胡斐縱目遠眺，看清了來人，卻是一個漢子，坐于馬上，縱情馳騁，馬後拖著一
「我自有用處！」程靈素沒好氣道，斜了他一眼，清亮眸子露出一絲嗔色。
她聲音清亮，傳出很遠，衝過了狼嗥聲，但那騎士毫不理會，兀揮著馬鞭往前沖，直直而來，顯然是衝著胡斐他們而來。
「放心罷，胡兄弟，他不要緊。」蕭月生笑道。
一踏進屋子，便見胡斐正把鍾兆文放在椅子上，扶著他，頗是擔心的看著他。
……
胡斐一聽蕭月生的話，雙手忙捂上耳朵，瞪大眼睛，只是右手拿著菜刀，沒有捂嚴實。
胡斐忙扶著鍾兆文，慢慢朝屋裡走去。
那匹馬打了個踉蹌，似是隨時會再倒下，腿雖有些軟了，好在四隻腿，勉強支撐住。
他扭身便往裡走，眨眼功夫出來，手上提了一柄菜刀，提刀而立，氣勢凜然，毫無畏懼之意。
元神觀照，白晝黑夜並無區別，他看到那馬上漢子眼睛一直盯著花圃，便知他的心思所在，卻還是不夠狠心。
蕭月生微微一笑，轉頭望一眼程靈素，透出詢問之意。
「自然奉陪！」蕭月生點頭。
他身形魁梧，結實異常，在花圃中打了個滾，搖搖晃晃站起來，腳下踉蹌，像是喝醉了酒，走向那匹馬。
說罷，輕輕一拍鍾兆
「那就交給姑娘處置。」蕭月生笑了笑，轉身回了屋子。
它打著響鼻兒，慢慢走開。
他瞪大眼睛，看著遠處。
此時，程靈素緩緩走進來，瞥了鍾兆文一眼，神色低沉，似是有什麼心事。
話音一落，不等眾人反應過來，他驀的發出一聲斷喝：「咄！」
「道長，我也去罷。」胡斐忙道，便要搶過扁擔。
程靈素搖頭，臉色蒼白，淡淡道：「不要緊，有勞你了！」
「唉……」蕭月生搖搖頭，轉頭對程靈素道：「對不住了，晚了一步，沒能提前阻住，折了一些花！」
「鍾二哥，鍾二哥，咱們治苗大俠的眼睛為重！」胡斐急忙勸道。
「姑娘，他究竟是什麼人，要做什麼？！」胡斐放下雙手，運氣調息，嘔吐之意漸消，忙轉頭問。
胡斐點點頭，騰的起身，道：「是狼叫，我且去看看！」
此時，那匹馬滾了一下，掙扎著站起來，大漢扶著馬鞍，蓄一口氣，用力一翻身，坐上了馬鞍。
蕭月生微微一笑，看了鍾兆文一眼，搖搖頭，道：「被震暈了。」
胡斐心中一驚，手搭到眉前，縱眼望去，只見遠處一騎疾沖而至，蹄聲急驟，轉眼的功夫，已可隱隱看到輪廓。
……
程靈素正要說話，忽然旁邊影子一晃，「砰」的一聲，鍾兆文軟綿綿的倒了下
蕭月生看了一眼程靈素，道：「這人此勢洶洶，卻是為了搗毀花圃，古怪得很。」
若是平常，喝聲會再強一些，直接將馬匹與此人震暈，顧及程靈素內力不深，怕她受不住。
蕭月生身形一晃，倏的躍到花圃一側，再躍回來時，手上已經抓著一個人，扔到了程靈素腳下。
說著話，他轉身便走，推開房門，站到屋前，抬頭看著遠處。
十幾隻狼卻更不濟，嚶嚶作響，夾著尾巴，灰溜溜的跑向遠處，消失在漆黑夜色中。
「不要緊，」蕭月生搖頭，朝屋裡指了指：「扶他去裏面躺著，一會兒自會醒來。」
二人出了屋子，程靈素一指倒在地上的男子：「把他裝到籮筐里。」
此人身形挺勁，面目清癯，看上去似是一個書生，長袍儒巾，微閉雙眼，宛如酣睡一般。
「堵上耳朵做什麼？！」鍾兆文哼道，不服氣的瞪著他，神色挑釁，似是在說「來啊，來啊，有種的你來啊」。
蕭月生眉頭一皺：「挑這東西做甚？」
一看此景，胡斐心下明白，這並非狼襲擊人，而是此人有意誘狼，莫不是想捕獵？
胡斐回頭看一眼鍾兆文，見他臉色不佳，點點頭：「那好罷，道長小心。」
狼嗥聲，羊叫聲中，隱隱還夾雜著急蹄的馬蹄聲，如雨打芭蕉，馬蹄迅疾，越來越響，是朝著這邊而來
鍾兆文一怔，點點頭，三角眼狠狠瞪一眼蕭月生，重重哼了一聲，鼻孔朝天，一臉不屑的模樣。
斷喝聲突然響起，他眼前一切猛的一下翻轉，然後又翻回來，似乎自己在空中翻了個跟頭。
蕭月生既已挑了籮筐，也懶得發勞騷，彎腰將那人提起來，扔到籮筐里，蓋上布，挑了起來，跟在程靈素身後，走進夜色中。
他元神朗照，看到那馬上的魁梧男子眼睛一直盯著花圃，卻不忘向自己這些人。
蕭月生指了指：「這人伏在花圃里，鬼鬼祟祟，不是什麼好人，姑娘可認得？」
蕭月生點頭一笑，道：「好好，我將他弄醒便是！」
鍾兆文忽然打了個噴嚏，忽的一下坐直，迅速轉頭，左右看了幾眼，神情迷茫。
但無論他怎麼叫，鍾兆文只是雙眼緊閉，昏迷不醒，身子軟綿綿的，像是被抽去了骨頭。
說罷，扭頭進了屋裡，一會兒出來，挑了兩個竹籮出來，用布蓋著，頗是輕盈，不似重物。
程靈素點頭，輕哼一聲，扭頭走了。
程靈素搖搖頭，低下頭，不想讓他看出什麼。
蕭月生一側肩膀，避開他的手，笑道：「不要緊，你照顧他罷，我跟她去去便來！」
蕭月生無奈，伸手取過扁擔：「還是我來罷！」
程靈素點頭：「好，走罷。」
「姑娘，這是什麼人？！」胡斐忙轉頭望程靈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