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飛狐
第113章 分神
陳家洛道：「不必勞煩道長了，……咱們這次來了不少人，索性幫她把仇報了。」
陳家洛看了看他，點頭道：「她生身父親是鳳天南，好像被道長給殺了，另一個人，則是湯沛。」
那一次施法時，蕭月生大有體悟，心神飛脫之術大成，故急趕著回來，只差最後一著。
諸長老與堂主們大吃一驚，紛紛不答應，跪倒在地，抵死不從，懇求他收回。
陳家洛笑道：「就按道長說的做，有情人終成眷屬，紫衣還俗，與胡兄弟結為夫妻！」
周圍人們議論紛紛，搖頭嘆息，沒有了那美貌女子，便覺得沒有了味道，各自散開，各走各路。
程靈素看著他彎腰忙活，越發疑惑，不知他懷裡如何藏下了這麼多玉佩，委實匪夷所思。
蕭月生搖頭一笑：「小女孩胡鬧，當不得真，……算啦，咱們還是逛街去，我從未來過京師，真要領略一下康乾盛世！」
「轟隆！」猛的一響，格外的近，她嚇得身子一軟，幾乎跌倒，心怦怦跳個不停，似要跳出腔子，忙轉身向後看。
「看招！」周鶯鶯嬌喝，縱身躍出，身在空中，兩掌推出，當頭罩下如泰山壓頂，氣勢不凡。
她見自己精妙招式盡出，仍奈何不得姓蕭，心中一動，忽然身形一縱，撲向蕭月生，想要擠進圓圈內。
雖有天罡大陣相輔，但天雷之威，委實匪夷所思，他如今賊去樓空，沒有一絲力氣。
「唔，好啊。」蕭月生點頭，笑了笑：「佩服佩服！總舵主膽識非凡！……要何時動手？」
「好啊！」周鶯鶯大喜過望，打量著這個圓圈，只要跨出兩步，便會出圈，她信心大具。
「你出關啦？！」程靈素三兩下脫去蓑衣，笑著進去，一身月白綢衫，天氣漸冷，她卻沒有不適。
……
這一日送飯時，天色大變，喀嚓一閃，昏暗的天地驀然一亮，隨即轟隆隆雷聲響起，大雨傾盆而下。
紫陽劍派在馬春花手上發揚光大，成為與少林武當齊駕並驅的大派，卻極少參与武林中事，在武林中人眼中，越發神秘莫測，地位超然。
蕭月生撫著小鬍子笑道：「呵呵，怪不得呢，她一直不停的找我麻煩，卻原來成了她的殺父仇人！」
蕭月生搖頭一笑，細
程靈素披著蓑衣，疾步而行，來到草廬檐下，苗條的身子抖了幾抖，將蓑衣上雨水甩落，輕輕推開門。
蕭月生卻心意已決，斷不會再做紫陽劍派掌門，想要回到天目山的觀瀾觀中，閉關修行。
他慢慢自懷裡掏出玉佩兒，下了榻，在地上擺放，一塊一塊，共擺下了八十一塊。
馬春花一直身穿道袍，絕口不嫁人，她的居處並不在紫陽派山谷，而是與蕭月生夫婦住在一起。
她緊了緊蓑衣，覺得身子發冷，心沉甸甸的，喘不過氣來，一想到天雷貫體，便覺得心慌。
但見草廬已經不見，化為灰燼，空曠的地上只有一張床榻，蕭月生端坐榻上，一動不動，四周的玉佩也消失不見，只有一層白粉鋪在地面。
陳家洛苦笑連連：「上次跟道長喝酒，酩酊大醉，太過失禮，還是以茶代酒罷！」
十日之後，他恢復如常。
最終，僵持不下，程靈素出了個主意，蕭月生不回觀瀾觀，而是在紫陽山結廬修行，至於掌門之位，則由馬春花繼承。
程靈素忙撲上去，扶住他：「你……你……」
他與程靈素結為夫婦，她修鍊抱虛訣有成，容貌越來越美，氣質冰清玉潔，兩人不時遊走江湖，或是回來紫陽山，擺弄花草。
「待會兒千萬別靠近，令我分心，反而壞事！」蕭月生笑道。
「蕭大掌門真是憐香惜玉呢！」程靈素斜睨著他，眼中似笑非笑，語氣古怪。
蕭月生一怔：「人逢喜事豈能無酒？」
「天雷貫體？」程靈素一怔，眸子瞪大。
蕭月生整日枯坐於此廬中，彷彿一尊石像，一動也不動。
周鶯鶯嬌哼一聲，化掌為爪，斜抓而去，瑩白的五指彎曲，看不出鷹爪的凌厲來，反而別有一番秀美。
於是，紫陽山腰處建了一個莊子，與紫陽派的山谷背靠著背，隔得並不遠，山頂處則修了一座寬敞的草廬。
「好。」蕭月生點頭，笑了笑：「陳總舵主可要交待好後事，此事成與不成，全由天意！」
她修鍊抱虛訣，再有蕭月生灌頂，內力已然頗有根基。
蕭月生沒好氣的瞪她一眼，曉得她話中之意，不以為然。
每天一
他笑了兩聲，又道：「陳總舵主來，就是為了這件喜事？」
蕭月生露出無奈神色，嘆了口氣，轉過頭來，苦笑道：「我說周姑娘，為何一直糾纏於我，不就是那麼一點兒小事，何苦如此？」
一時之間，二人僵持，大街上的人紛紛駐足，圍在四周看熱鬧，不時發出喝彩之聲。
陳家洛沉吟，趙半山矮胖的身子忽然一飄，落到屋頂上，隨即腳下疾走，動作迅捷飄逸。
蕭月生雙手虛抱，一引一推，動作緩慢，宛如太極拳，她噔噔噔噔，一直退出四步遠，穩穩站住。
他氣質大變，眉宇間的滄桑感消失，雖仍威嚴沉穩，卻不像從前那般沉重，更像一個年輕人了。
蕭月生擺擺手，看了胡斐一眼，笑道：「說來聽聽無妨。」
蕭月生點頭，微微一笑，指了指旁邊桌上的茶盞，程靈素一拍額頭，轉身便走，顧不得拿蓑衣，施展輕功疾行，很快拿來一盞茶，身上已濕了，隱隱呈現出曲線來。
轉眼之間，他繞著小院周圍走了一遭，然後停在屋頂，趴伏其上，像一隻胖貓一樣趴著。
三日之後，蕭月生與程靈素離開了京師，直接返回紫陽劍派，並沒有參加天下掌門人大會。
他閉關苦修，是行溫養金丹之法，竭力吸天地靈氣，壯大金丹，以期能夠破開虛空，歸於原處。
說著，他左腳伸出，點在地上，身子一旋，如後世的圓規般，腳尖劃出了一個圓，渾圓無礙，猶如天成。
蕭月生與胡斐喝酒，程靈素喝一點兒桔子榨的汁兒，懶洋洋坐著，閑適得很。
這五粒金丹，粒粒皆圓，不停吞吐著金芒，其狀一大四小，最大一粒，是他初成之元神，在現代社會所凝成，乃是本源，其餘四粒，修為所限，僅有其一半大小，四粒金丹圍繞最大一粒旋轉，如日月行辰運轉。
陳家洛問：「趕在天下掌門人大會前，能成嗎？」
將福康安擄來，再以分神之術將其魂魄分離，將其記憶以灌頂之法傳於陳家洛，已然成功。
乍一進門，她頓時大喜，明眸綻光，蕭月生正坐在榻上，微微含笑，目光溫
剛走出不遠，便聽雷聲轟隆，連綿不絕，像是一大群野馬朝這邊奔騰過來。
知道他是進入胎息辟穀之境，心中讚歎，沒想到神仙之術，果然存於世間，怪不得他武功如此之深，卻原來修的是神仙術。
蕭月生瞥一眼，見她四周無人，不由笑了：「你膽子不小，隻身來找我，不怕我出手？」
程靈素沒多問，放下果汁，走至院門前，拉開門，恰好兩人走近，一人身形頎長，另一人胖乎乎的。
自心神飛脫之術大成，神堂之內的金丹已然變化，一分為五，每一世所經歷，皆成一粒，彷彿變成了五個人的元神。
程靈素笑道：「果真是貴客，陳總舵主，趙三俠，請進罷！」
……
他心下卻明白，若非自己親自提婚，怕是沒有這般容易，還俗豈是一件容易之事？！
蕭月生微微一笑：「放心罷，我惜命得很，自不會拿性命兒戲，不要緊的。」
二人一路疾馳，趕回紫陽劍派，他甫一進入谷中，便召集來四大長老，五大堂主，宣布了一個消息，要退位讓賢，辭去紫陽劍派掌門之位。
……
「慢著！」陳家洛忙一抬手，止住程靈素，轉頭對蕭月生苦笑：「道長，還是饒過我罷，今天不喝酒了。」
草廬很寬敞，這些玉佩擺在地上，並不顯多，形成一個圓，將他護在當中。
能這般對待生死，也算是當世豪傑，以前自己倒小瞧了他。
幾人都是豪氣過人，僅寥寥寒暄幾句，添了兩把椅子，坐下來說話。
「哈哈，如此美事，當浮一大白！程姑娘，弄酒來！」蕭月生大笑不已，滿臉歡暢。
「你算是出關了么？」程靈素見他放下茶盞，忙問道。
紫陽山上，蕭月生與程靈素，胡斐與袁紫衣，苗人鳳與南蘭，同隱居於此，時而靜極思動，結伴江湖一游。
「成矣……」蕭月生睜開眼睛，臉上露出笑容，緩緩倒了下去。
他卻曉得，因為分神之術，前世種種，已然忘去，那四粒元神脫去，破開虛空，不知是否歸於原處。
大雨來得快，去得也快，此時雨已經停了，天空仍舊陰沉，雷聲隱隱，似雷公怒氣未消。
紫陽山上，隱居於此的會有苗人鳳夫婦，還有程靈素，若不
張了張嘴，想要問，又吞了回去，再看了看他，心頭沉重，緩緩的轉過身，她只覺身子如生了銹的門軸一般，需得用儘力氣才能轉得動。
「好厲害的內力！」蕭月生身子忽然一踉蹌，後退一步，恰出了圈子，笑道：「周姑娘，……你贏啦！」
程靈素被他看得臉紅，忙笑道：「還好還好，我以為你會一直坐到老呢！」
二人找到閻基，將當日苗人鳳與胡一刀比武之事弄清，解開胡斐與苗人鳳的讎隙，只是當事諸人早被蕭月生所殺，令胡斐頗是遺憾。
「叼擾了。」二人抱拳，一團和氣。
蕭月生雙腿釘在地上，身子朝左一側，她雙掌便擊空。
……
蕭月生忽然轉頭，對程靈素笑道：「程姑娘，勞煩你去開門罷，有貴客到。」
蕭月生左躲右閃，腳下如釘在地上，身形搖晃，似是不倒翁般，從容化解，無論周鶯鶯如何做，總難使他動一步。
這個主意一出，諸長老與堂主們紛紛答應下來，馬春花雖然年紀，卻武功絕頂，紫陽劍派無人可及，她雖是女子，卻巾幗不讓鬚眉。
他望向周鶯鶯，笑道：「我站在這圈中，你來攻擊，若能逼我出圈，便算我輸！」
「袁姑娘的仇人有哪幾個，說來聽聽。」蕭月生笑道。
陳家洛這才轉身，對蕭月生抱拳，鄭重道：「道長，那件事，我已經考慮好了，還要煩勞道長了！」
周鶯鶯白了他一眼：「哼，你的武功不是厲害嗎，來一個人跟來一堆人有什麼兩樣的？」
趁蕭月生喝茶功夫，程靈素打量著他。
周鶯鶯俏生生站在那裡，一嘟嬌嫩的唇：「哼，聽爹爹說你武功高強，我不信，要領教領教！」
陳家洛面如冠玉，氣度儒雅威嚴，露出雪白牙齒，笑道：「不錯！……前日我飛鴿傳書于師太，師太讓我全權作主。」
蕭月生笑了笑，搖搖頭，目光柔和，道：「程姑娘，我不能多說了，你且回去罷，……待會兒我要引天雷貫體，你莫要靠近。」
當初，蕭月生去帥府擒下了福康安，實是輕鬆裕如，如逛後花園。
「最好不過！」蕭月生撫掌大笑，看一眼胡斐，他臉色漲紅，轉頭看天，不敢看眾人。
「請罷！」蕭月生伸手一
「陳某已交待好後事！」陳家洛點頭，笑了笑，神情淡然，令蕭月生頗是敬佩。
周鶯鶯又羞又惱，瞪大眸子，狠狠瞪著蕭月生，明眸閃動不止，忽怒忽惱，變化不停。
程靈素橫他一眼，沒有再說。
「……既如此，也好！」蕭月生點頭，不再勉強，程靈素看他一眼，見他點頭，起身去了屋裡。
她大驚失色，身子發軟，想撲上去，卻又不敢，生怕驚擾了他而致走火入魔，只能慢慢靠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蕭月生。
蕭月生想了想，露出無可奈何之色，也點頭答應下來。
胡斐呵呵直笑，卻不說話，昨日過後，他顯得沉穩許多，眉宇間帶一絲鬱氣，陡然之間長大了。
她一身鵝黃綢衫，隨風飄動，站在那裡便如一棵柳樹低垂，婀娜多姿，她嘴角含嗔，眉目如畫，委實秀美。
蕭月生與胡斐迎過來，一番客氣，尤其趙半山與胡斐，更是親熱。
兩個月下來，他一點兒也沒有變化，頭髮還是那麼長，鬍鬚也不見長，跟閉關前一模一樣，好像時光在他身上停滯下來，頗是奇妙。
蕭月生端起酒，喝了一口，開門見山的笑道：「總舵主，可是親事有了眉目？」
程靈素眉頭緊蹙，默然不語，晶瑩澄澈的眸子閃動不停，天雷之威，慢說是身體，便是石頭也能炸成碎末。
她動作緩慢的穿上蓑衣，轉身輕輕帶上門，又看了蕭月生一眼，走了出去。
「不要緊，休息一陣便成了。」蕭月生努力睜眼，虛弱說道，卻一臉微笑，彷彿解脫了一般，嚇得她心顫。
程靈素抿嘴一笑，輕聲道：「蕭大掌門，這周姑娘的心思可是莫測得很吶！」
……
「誰要你讓啦？！」周鶯鶯怒哼一聲，恨恨瞪他一眼，轉身便走，眨眼間消失在人群中。
兩日之後，這天晚上，蕭月生與胡斐程靈素三人在院中閑聊，欣賞著天空圓月，無數繁星。
從此，陳家洛便成了福康安，做了天下兵馬大元帥，蜇伏不動，至於福康安，不再存於世上。
轉眼之間，五六十招過去，周鶯鶯出爪越來越快，聽得周圍人們喝彩，又羞又怒。
蕭月生無奈道：「唉……，這樣罷！」
在此處結廬修練，卻也是件樂事，有朋友消遣，又安靜無人干擾，再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