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天龍八部
第38章 鳩摩
太湖上水波澄澈，一望無垠，觀之心曠神怡，蕭月生忍不住讚歎，這慕容家果然懂得享受，如此美境，在上面築廬而居，簡直神仙一般。
「砰！」蕭月生劍脊拍中過彥之百會，發出一聲悶響，彷彿拍中了一個西瓜一般。
他見這個蕭月生年紀甚輕，約有十八九歲而已，卻是老氣橫秋，頗為託大，覺得甚是不舒服。
過了午後，陽光不再那般逼人，蕭月生坐在石頭上，忽然睜開雙眼，清光一閃而逝，望向正西方。
金算盤崔百泉忙一捅師侄過彥之：「彥之，快快拜見蕭掌門，無量劍東宗的掌門！」
船有點小，五人上去，便是一沉，崔百泉與過彥之看得心驚膽顫，生怕這是慕容家的詭計，半路沉船，自己可就嗚呼哀哉了。
只是，他們武功實在算不上頂尖，想找慕容家報仇，想必不太可能，他們也應曉，偏偏還是來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平常人可沒有這般勇氣。
這一招「天靈千碎」乃自己絕招，也是師父的絕招，他老人家正是死於此招之下。
又轉過來，站到鳩摩智身前，道：「大和尚，我跟你走便是，莫要難為我朋友！」
「砰」一聲響，內氣涌盪，如狂風刮過，眾人衣衫飄蕩，過彥之被震得退後兩步。
況且，自己的到來，也改變了許多事情，天龍八部書上的情節，怕是不太靈光了。
蕭月生正與崔百泉說著話，忽然馬蹄聲隱隱響起，慢慢的，兩騎并行而來。
蕭月生點頭道：「過老師請罷。」
從他所讀的天龍八部中，他知道這個慕容復，志大才疏，眼前良辰美景不懂得享受，反而一心想著光復大燕國。
「是，師叔，見過蕭掌門！」過彥之無奈，抱拳一禮，臉上仍帶著遲疑之色。
「不錯！我師父死在自己的絕招之下，也唯有慕容家的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才能如此！」過彥之大聲說道。
蕭月生接著出手，手上的碧月劍彷彿變成了軟鞭，劍影扭曲閃動，漫天遍布，如一群蜿蜒的銀蛇。
……
她明眸輕瞥，嬌聲問道：「這位壯士要去參合庄，阿有啥事體？」
「小王爺又跑出來了么？」崔百泉一怔。
蕭月生沉吟一下，搖搖頭，笑道：「不然，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我雖聞名，卻未見過，……不過，以對方招式殺了對方，卻並不一定是慕容家下的手。」
趁著說話之際，蕭月生在段譽手上寫了幾個字：「趁機先走。」
剛才施展的，乃是剛精研出來的太極拳意，將內力發之體外，形成一個氣團。
「在下無量劍蕭觀瀾！」蕭月生抱拳一禮，淡淡說道：「大和尚何方神聖？」
過彥之見他不還手，
蕭月生瞥一眼鳩摩智，淡淡道：「段兄弟，這是怎麼回事？」
蕭月生暗自一笑，自己雖是好心，卻也另有他意，想見識一下伏牛派的武功。
蕭月生皺了一下眉毛，自己本是一番好意，讓他們莫要摻慕容家這一灘渾水，免得死無葬身之地，不曾想，他們這般不識趣。
過彥之「嗤」的一笑，露出諷誚之色：「蕭掌門這話倒怪了，除了慕容家，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誰還能做到這般？！」
一匹馬上坐著一個黃衣和尚，四十余歲，面如冠玉，瑩光在膚下隱隱流轉，寶相莊嚴，顯然內力已然登堂入室，蕭月生暗自思忖，這個和尚必然是吐蕃國師鳩摩智了。
腦海之中，細思天龍八部書中的情節，看得明白，他們卻是伏牛派的人，原本叫崔百泉，想要替柯百歲報仇。
鳩摩智反應極快，右掌成刀，虛虛一斬，正是他的絕技「火焰刀」，雖然無形，卻有一股刀氣潛至。
蕭月生側身一避，沒有還手。
「喂，小姑娘，這裏可有參合庄？」過彥之揚聲問道。
他見蕭月生年紀輕輕，卻已經是一派掌門，不知為何，就是生出嫉妒之意，無法排解。
「有勞。」鳩摩智談吐如珠，合什一禮，問道：「小娘子是公子府上何人，如何稱呼才是？」
鳩摩智掃一眼蕭月生與崔百泉三人，抬頭望向四周，顯然未把三人放在眼中。
只可惜，她一顆心皆在慕容復身上，野心勃勃的男人有著致命的吸引力，極易惹女子鍾情，便如燈火惹飛蛾一般。
說了幾句，阿碧邀眾人上船。
轉眼之間，十余招過去，蕭月生只是閃避，一招未還，鞭影猛的消失，過彥之一招長鞭，瞪大眼睛：「蕭掌門，你這是何意，難不成我姓過的不值得你出手？」
蕭月生臉色一沉，目光閃動，忽然笑了笑，道：「段兄弟，咱們既在此相逢，我便陪著你罷。」
她聲音軟儂，嬌柔清脆，說不出的動聽。
蕭月生站在段譽身邊，神情從容，兩人說說笑笑，談論南方風情，鳩摩智也不理會，似是明白蕭月生不敢動手。
他也曾自忖，若是自己換了慕容復，會不會做得更好。
蕭月生搖頭笑了笑，道：「那好，我便出手了！」
蕭月生雖覺好聽，卻並不以為異，後世他事業有成，買得高級音響，美妙人聲聽得多了。
蕭月生點點頭：「原來如此，令師兄的仇家是慕容復？」
蕭月生抱拳，朗聲笑道：「段兄弟，咱們可真是
蕭月生擺擺手：「沒什麼，……霍先生，據我所知，當世高手不凡過目不忘者，看過對方招式一次，再稍加揣摩，便能依葫蘆畫瓢施展出來，不必非得慕容家的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段譽忙道：「蕭兄，這個大和尚武功高得很，打敗了我伯父與天龍寺五位高僧，將我擄來，……他與慕容先生交好，要拉我去慕容先生的墓前拜一拜。」
鳩摩智道：「與公子緣慳一面，教人好生惆悵，……但小僧從吐蕃國萬里迢迢來到中土，願在慕容先生墓前一拜，以完當年心愿。」
蕭月生笑了笑，語氣冷淡：「原來是吐蕃國師，難怪有如此武功，在下佩服！」
……
「六脈神劍？……好一個大和尚！」蕭月生冷笑一聲，身形一閃，來至段譽跟前，輕輕一掌拍中他掌心。
他暗自苦笑一聲，自己雖然不笨，卻並非無所不能，初研太極拳意，想要達至如此境界，還需得精研揣摩，難以一蹴而就。
便如自己追求長生不死，亦是如此。
崔百泉見他如此，鬆了口氣，生怕他怨恨在心，這位蕭掌門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得罪不起。
他暗道一聲可惜，太極拳意僅是領悟皮毛，不夠精深。
段譽忙道：「蕭兄且住！」
過彥之一怔，無量劍派他聽說過，乃是名門大派，在雲南一帶頗有幾分名氣，這年紀比自己還輕的少年竟是掌門？！
蕭月生眼中清光一閃，無形刀氣清晰呈現，他右掌一吸，段譽到了他身後，左掌畫了一個弧，輕輕一推。
但他也明白，各人的想法都不同，人生嘛，都是自己的，只要按著自己想法去活便是了，旁人無權指手畫腳。
蕭月生笑了笑，忍而不發，自己並無把握，若是沒有段譽，仗著凌波微步，已然出手了。
他雖然沒有反駁，臉上神情遲疑，顯然不太相信，過彥之更是露出冷笑，只是不敢笑出聲罷了。
能夠模仿招式，已經極為駭人，更可怕的是，發勁方法也絲毫不差，卻是匪夷所思了。
蕭月生搖搖頭，暗自感嘆這和尚的厲害，談吐文雅，神情慈和可親，極易令人生出好感。
那少女道：「大師父是慕容老爺的好朋友，先請去用一杯清茶，我再給你傳報，好撒？」
有這般能力，委實可怕之極，隨著見識增多，一身武功還不知會達至何等境地。
蕭月生雖然施展的是劍招，便在他眼中，卻是熟悉無比，正是過彥之剛才所施展的，他是以劍做軟鞭用。
「得罪！」蕭月生收劍而立，面帶微笑。
他笑了笑：「這樣罷，咱們來切磋兩手，如何？」
但有段譽在，束手束腳，還是穩字
他有過目不忘之能，雖僅是見過一次，卻已經想起，這個中年漢子乃是鎮南王府的帳房霍先生。
過彥之縮了縮腦袋，閉上嘴巴，不敢再說，如同小夥子一般。
「蕭掌門有何高見？」崔百泉忙道。
段譽雙肩低垂，似是被封了穴道。
蕭月生抱拳笑了笑，沒有理會，對崔百泉道：「霍先生可曾見到段兄弟？」
蕭月生靜靜坐在石頭上，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蕭月生並不著急，找了一塊兒石頭，盤膝而坐，彷彿老僧坐定，一動不動的坐在太湖邊上。
又看到了崔百泉，忙道：「崔先生，你也在？！」
蕭月生溫聲道：「小姑娘可是慕容公子的下人？……這位大和尚是慕容博的至交，前來拜會。」
……
對於蕭月生的輕功，他頗為自信，當初從四大惡人手上救出自己，足見高明，這個大和尚縱使厲害，輕功卻是不及蕭兄的。
聽著這位阿碧姑娘與他說話，蕭月生暗自打量，這位阿碧姑娘果然靈秀鍾于身，溫柔如水，令人心動。
說罷，他忽然欺身，倏的來至過彥之跟前，劍光一閃，頓時化為一條銀蛇，呼的一聲劈下來。
他心中又是慚愧，又是震驚，剛才那一下打在頭頂，正是一招「天靈千碎」，不僅招式一模一樣，勁力也是純正無比。
過彥之忙笑道：「師叔，我來陪蕭掌門過幾招，如何？」
過彥之醒來，看一眼蕭月生，滿臉通紅，慚愧無言。
他心有忌憚，卻又蠢蠢欲動，憑自己的心智，只要鳩摩智施展一次，便能領悟，偷學一技。
他年紀甚輕，卻有如此武功，絕非寂寂無名之輩，北喬峰，南慕容，他莫非是其中之一？
……
蕭月生眉頭一皺，淡淡掃一眼鳩摩智：「慕容先生，是慕容博罷？」
他心知這個大和尚武功之高，怕是當世再無敵手，蕭兄雖然武功過人，卻不可能強過伯父與五位師祖，若是動手，定會送命，不敢實言相告。
段譽斜睨一眼鳩摩智：「這大和尚與慕容先生有什麼約定，要取六脈神劍的劍譜給慕容老先生，見我會使，讓我默出劍譜來，在慕容老先生墓前燒了，我便跟他一起來了！」
……
崔百泉見狀忙道：「蕭掌門，彥之他恩師慘死，他心中憤懣，性子偏激了，莫要見怪才是！」
「砰」一聲，過彥之終於還是倒在地上，昏迷過去。
見識天下各派武功，擷取精華，提升自己武功，更重要的是，參悟內家真氣與先天真氣轉化之玄機。
他心中暗嘆，看來段兄弟並不看好自己。
「在下技不如人，怨不得旁人！」過彥之如換了一個人，抱拳客氣的回禮道。
蕭月
兩人說著話，慢慢走近，忽然抬頭，看到了蕭月生。
「這……這……」崔百泉吃吃難言，只覺匪夷所思。
「這……這……」崔百泉目瞪口呆，手指在半空中顫動。
大和尚精通少林七十二絕技，自己卻僅一套無量劍法，一套初窺門徑的太極拳而已。
蕭月生點點頭：「我聽丐幫的朋友們說，段兄弟又離開王府，朝這邊來了，特來此等候。」
段譽暗自點頭，微微一笑。
他手上牽著兩匹馬的韁繩，另一匹馬上坐著一個青年，白衣儒衫，相貌俊逸，一臉無精打采，正是段譽。
崔百泉搖頭，無奈笑道：「他也該受點兒教訓了！」
段譽抬頭，看到是蕭月生，大喜過望：「蕭兄！」
對付鳩摩智，他並無把握，心中瞭然，這鳩摩智內力深厚，雖略遜於自己，但論及招式精妙，自己定然遠遜。
蕭月生正色道：「我這般非是為了炫耀，而是要提醒崔先生，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我能做到這般，其他人也能，……令師兄的死，需得小心查清，找對了人再報仇不遲。」
過彥之等的便是這一句，欺身上前，軟鞭當頭罩下，呼的一聲，頗是快捷。
崔百泉見他遲疑，哼道：「彥之，還不快快拜見？！」
說罷，狠狠瞪了過彥之一眼，精芒一閃，猥瑣之態頓消，驀然之間勇猛逼人。
「小王爺，你這是……？」崔百泉抱拳，遲疑了掃了一眼鳩摩智，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鳩摩智一臉詳和，談吐文雅，合什一禮：「小僧與慕容先生乃知己，當年曾有約定，不得不履中原，……中原物寶天華，人傑地靈，小僧大開眼界！」
……
崔百泉一怔，疑惑道：「竟能如此？」
太極者，一陰一陽，互相轉化，互補盈缺，按他的原意，這一個氣團蘊著太極之意，應該無損無滅，受到攻擊，也會自行調整轉化，將這股勁力轉化為陰陽之力，融入氣團中。
蕭月生搖頭笑了笑：「我不會伏牛派的武功，見過老師施展一次，照葫蘆畫瓢罷了！」
過彥之跳出來，撤出軟鞭，喝道：「蕭掌門，請賜教！」
「再好不過，小僧多謝成全！」鳩摩智微笑點頭。
「咦？」崔百泉撫鬍子的手一停，怔怔望著蕭月生，雙眼精芒閃動，一眨不眨。
崔百泉看了他一眼，見他躍躍欲試，心中一動，暗自忖道，彥之心高氣傲，銳氣太盛，挫一挫他銳芒也好。
正思忖間，忽然不遠處傳來了歌聲，湖面綠波上飄來一葉小舟，一個綠衫少女划槳緩緩而來，口中輕唱，歌聲嬌柔美妙，令人心醉。
鳩摩智合什望向蕭月生：「閣下何方高人？」
而這個慕容復，於他卻有大仇，他轉換身份，潛入西夏一品堂中，說不定自己的血海深仇，便有他的一份兒。
那容貌猥瑣的老者盯著蕭月生看，想了想，忽然一拍額頭：「可是蕭……蕭掌門蕭大俠？！」
段譽聽得這歌聲，頓時搖頭晃腦，一臉沉醉之色。
蕭月生雙手印訣放開，笑道：「霍先生，咱們又見面了！」
段譽在他背後道：「蕭兄，他是吐蕃的國師，大明輪王鳩摩智！」
崔百泉撫著山羊鬍子，笑眯眯看著，心下暗贊，彥之難怪心氣兒高，這一手鞭法委實已得伏牛派真傳，即使自己來使，也不過如此。
蕭月生打量一眼，這姑娘十八九歲，姿容秀美，溫柔如水，惹得人憐愛不已。
他抱拳對蕭月生道：「蕭掌門，勞煩你幫我教訓一下這傢伙，心高氣傲，眼高手底！」
蕭月生走過來，抱拳笑了笑：「過老師，得罪了，都怪我出手沒有輕重。」
「段兄弟，你且退後。」蕭月生內力摧動，將段譽的穴道沖開，他身懷至精至純的北冥真氣，能暢穴道，最是殊勝。
過彥之一個踉蹌，雙眼頓時迷茫朦朧，身子搖搖晃晃，東倒西歪，彷彿醉了酒，找不到方向，手上軟鞭脫手落地。
在他看來，沒有理想的人生，即使懂得享受，也有些可憐，反而不如不顧一切的追求理想，即使不成功，也不枉活一回。
蕭月生笑了笑：「也好，那我便領教過少俠的高招了！」
他語氣已帶了幾分不愉，難不成自己還騙人不成？王爺見他都是恭恭敬敬的，彥之豈能無禮？！
他心中暗惱，臉上卻依然微笑，喜怒不形於色，這點兒基本功夫，他極是精熟。
他心中已然明白事情的始末，只是為免驚世駭俗，無所不知，故意有此一問。
想來想去，他不由搖頭苦笑，自己也會如慕容復一般，為了理想而奮鬥，捨棄一切。
蕭月生皺了皺眉頭，本不想搭理這個過彥之，實在莫名其妙，是個不知好歹的愣頭青。
崔百泉卻顧不得師侄，目瞪口呆的望著蕭月生，吃吃道：「蕭掌門，……蕭掌門如何會我伏牛派的武功？」
崔百泉搖頭：「我與師侄為替師兄報仇，特來慕容家，卻不省得小王爺的行蹤！」
說罷，他過去弄醒了過彥之。
少女看了蕭月生一眼，點點頭，沉吟片刻：「介末真正弗巧哉！公子剛剛前日出仔門，大師父早來得三日末，介就碰著公子哉。」
一路小徑上走來兩人，一個中年漢子，氣宇軒昂，身穿孝服，另一個是老者，身材消瘦，容貌猥瑣，看著懶洋洋的，一陣風便能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