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天龍八部
第105章 還經
心有所寄，就不會整日里纏綿于兒女私情，心思轉向武功修鍊，對慕容復的感情會慢慢變淡。
李秋水掃了一眼，不屑一哼：「這麼粗劣的物件兒你也看上得眼，真是難得！」
既然是他一片好意，她雖嘴裏說得不好聽，心下卻頗受用，知道他是怕自己遇到師姐。
說罷，左手小指輕輕一點，一道無形劍氣破空而出，悄無聲息鑽入李秋水身體。
此時，已過了一個月。
蕭月生笑了笑，說道，他受人之託，前來奉還易筋經，煩請少林的方丈大師一見。
王語嫣看了他一眼，扭過頭去，不理會他。
他將禪杖往後一放，一個中年僧人上前接過，低頭退後兩步。
他剛走不久，曼陀山莊大門被推開，跑出來一個曼妙身段兒的少女，一身白衣，一塵不染，正是王語嫣。
他將小玉貓遞給李秋水，笑道：「李前輩，這是我在靈州城買的小玩意兒，玉質一般，雕功不錯，玲瓏可愛，……送給前輩算是賠罪罷！」
王語嫣仍舊一言不發，緊抿著櫻唇，她也不知自己為何生氣，只是無由的生氣。
詩劍轉頭瞥一眼山莊，輕聲道：「小姐，我想這麼做來著，可夫人不讓的……」
他身後十個僧人魚貫而出，個個雙手合什，頭微低，目微闔，寶相莊嚴，令人肅然起敬。
玄慈方丈慢慢解開黃緞，雙手穩定，動作從容，看他神情平靜，似乎對易筋經毫不在意。
蕭月生呵呵笑了笑，不理會譏誚，自懷裡掏出一塊兒玉雕，約有大拇指大小，是一隻小玉貓，閃著溫潤光澤。
隔著很遠，他清朗的聲音傳來：「呵呵，語嫣，你果然出來了！」
直到詩意出來相勸，才轉身回去。
她只覺一股暖流注入身體
這一日傍晚時分，他來到了少室山下，轉過一個山坡，眼前是一棵大棗樹，棗樹下是一塊菜園，菜園后是三間大屋。
他出了曼陀山莊，輕飄飄踏上那株松木，躍入湖中，袖子一拂，頓如一隻離弦之箭，轉眼之間融入暮色之中，再也見不到。
看著遠處已經杳然不見人影，王語嫣嘴唇動了動，恨恨跺腳，身子輕顫，停在岸邊，迎著晚風站了良久。
詩劍驚訝的問：「小姐能看得清？！」
一會兒功夫，寺門大開，十八個黃衣僧人腳下輕捷，飄飄而出，往門兩旁一分，各在一個台階上站定，手上長棍立在身邊，與身同高，個個神色肅然，一動不動。
「阿彌陀佛……，蕭施主，老衲有禮了！」玄慈方丈下得台階，來到蕭月生跟前合什一禮，長宣了一聲佛號。
王語嫣只是覺得生氣，沒有別的念頭，不是思念，也不是不舍，唯有生氣，惱他不跟自己說一聲就走。
她輕聲勸道：「小姐，蕭先生已經走遠了，看不見了，……天色不早，咱們回去罷！」
「喲，終於捨得走啦？！」李秋水明眸似笑非笑。
他白天在棗樹下練功，晚上則陪著兩位老人說話，喝酒，悠閑自在，心靈寧靜，易筋經的進展極快，功力更是純之又純。
喬三槐正在菜園裡忙活，挑水澆菜，喬大娘在屋裡做飯。
「那好罷！」蕭月生無奈，頗覺惆悵。
她細細體味著這美妙之感，神色複雜，看來，沒有內力委實是一件不幸，宛如尋常人盲了一般。
在曼陀山莊大門前，她再次停住，扭頭回望
她太過專心，冷落了慕容復，蕭月生也被冷落。
這天傍晚時分，琅環玉閣里已經掌了燈。
她心中仍是不信，無量山隔這裏遠得很，趕來這裏，又得猴年馬月了，也不知自己能不能撐得到。
他讓李婆婆捎信，請李秋水前來一見。
不過，卻也隱隱相信，師姐天山童姥確會提前恢復功力。
在這裏住了數日，頗有些樂不思蜀，不想離開了。
蕭月生轉眼即至，呵呵笑聲猶在回蕩，從松木上消失，輕飄飄落到了王語嫣近前，笑道：「語嫣！」
蕭月生見這排場，微微一笑。
王語嫣仍緊盯著遠處看，漫不經心的回答著：「看不清，不過我能感覺得到！」
無量山的劍湖宮已被封閉，無人居住，而鍾靈與木婉清如今應在關外，也不必去萬劫谷。
蕭月生離開太湖，徑直朝北，往少林寺趕去。
李秋水不在意的擺擺手：「好罷，難得你這片心意！」
少林寺外，兩個黃衣僧人合什行禮，問蕭月生前來少林何事。
兩個黃衣僧人俱是十八九歲的少年，稚氣未脫，眼神仍帶著幾分天真神采，聞聽此言，大覺有趣，似是覺得蕭月生說瘋話。
蕭月生見她模樣，知道是生氣了，笑道：「我本想跟你道別，卻又不想擾你清修。」
「娘她！唉……！」王語嫣幽幽嘆息一聲，默然不語，玉臉滿是黯然，慢慢往回走。
王語嫣一下子沉浸其中，一心專註于練功，想早日練成，若是練成時，自己也老了又有什麼用。
「詩劍，你怎麼不知會我一聲呢？！」王語嫣轉過頭，黛眉緊蹙，強抑著惱意。
……
……
一個少女來到她身後，身形苗條，姿容秀美，身著青衣，腰佩長劍，英
李秋水裊裊出現，帶來幽幽香氣，臉上仍蒙白綢，明眸閃爍，似笑非笑的瞥他一眼，帶著幾分惱怒。
詩劍緊跟她身後，抬頭遠眺，只見靄靄暮色中，漸漸出現一個人影，顯得極小，慢慢變大。
她怔怔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一陣風吹來，帶著湖水的涼爽，掠起她的秀髮，衣袂輕輕飄蕩，如仙子凌飛。
詩劍恍然點頭，熟悉人之間，遠遠看到對方影子，即使看不清也能隱約認出來，這沒什麼特別的。
蕭月生雙手合什一禮：「玄慈大師有禮，小子這次前來，乃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奉還貴寺易筋經！」
詩劍極有眼色，見狀抿嘴一笑，朝疾射而來的蕭月生望一眼，腳下輕點，扭身便走，輕飄飄鑽進了曼陀山莊的大門。
說罷，身形一晃消失在原地，出現在湖面，踩著松木，朝王語嫣揮了揮手，頓如離弦之箭，轉眼之間又消失在暮色中。
她運功于目，靄靄暮色遮擋下，仍看不清此人身形，無法確定究竟是什麼人，心中戒備。
半晌過後，她扭頭望向蕭月生：「小子，你終於大發慈悲了，我是不是要感謝你呀？！」
「你喚我做甚？」李秋水毫不客氣的問，她如今有恃無恐，知蕭月生不會殺他。
蕭月生出現在棗樹下，哈哈笑道：「喬公，喬大娘，我來啦！」
他聲音清晰圓潤，似乎在耳邊說話。
她一雙明眸怔怔看著他，緊抿著櫻唇，一句話不說，神情平淡，看不出剛才的喜色了。
再者，喬三槐覺得，他跟蕭月生說話，比喬峰還痛快，像是忘年交一般，能聽懂自己的意思。
看著王語嫣輕盈而去，蕭月生笑了笑。
失去了，才知珍貴，失而復得，更是大喜。
王語嫣去找李秋水，直接說自己想練小無相功。
蕭月生笑了笑：「語嫣，我要去少林一遭，過一陣子再回來，你好好練功，把小無相功練好了。」
雖如此，兩人仍顯彬彬有禮，未露嘲笑之色，一個僧人轉身去通報，另一個陪著他。
「前輩，那我便告辭了！」蕭月生抱拳。
忽然，她玉臉露出驚喜，忙往回跑，身形頗快，小無相功已頗有根基，很快跑到岸邊。
「哼，你在無量山，我在這裏，即使趕來，也只能見我屍首了！」李秋水更是不屑，卻伸手接過小玉貓：「再說，隔了這麼遠，我即使捏碎了，你怎麼曉得？！」
玄慈方丈一手持杖，一手伸出，接過黃緞包裹，神色激動，忙閉一下眼，睜開時恢復沉靜。
蕭月生笑了笑：「李前輩，我要離開，先替你解開禁制。」
王語嫣本不喜歡習武，但受不住蕭月生的誘惑，容顏永駐是女子難以拒絕的誘惑。
他心無所掛，直接去了少林，交還易筋經，這是阿朱託付之事。
蕭月生暗自苦笑，終於曉得什麼叫作繭自縛，但見王語嫣練得極認真，也不去打擾。
不過，小姐何時與蕭先生如此相熟了，看來，小姐被蕭先生擄走，令她跟侄少爺失和，常常吵架，但她卻不恨蕭先生，真是咄咄怪事。
他讓喬大娘炒兩個好菜，拉著蕭月生喝酒，興奮不已，一直喝醉了，方才盡興。
見外孫女忽想練功，李秋水甚是歡喜，她正愁後繼無人，也不吝嗇，將小無相功傾囊傳於王語嫣。
她毫無躲避之力，全盛之時，僅靠感覺避開，此時內力禁住，感覺亦不夠
蕭月生笑了笑：「此物雖小，卻是我一片心意，若遇到意外，將此玉雕捏碎了，我當可曉得，儘快趕來。」
直到七日之後，蕭月生心下一狠，才告辭離開，惹得二老一通挽留，后又住了兩日，方才上了少林。
喬三槐與喬大娘忙迎出來，拉著他的手，歡喜不已，他與喬峰關係不淺，見到他，便如見喬峰一般。
……
「當然是蕭觀瀾呀！」王語嫣隨口應道，明眸緊盯著遠處人影。
有浮光掠影輕功，如今內力更精純，氣脈更加悠長，浮光掠影威力更強，一掠之間，近有半里。
蕭月生也陪著他，享受著難得的溫情。
她跑到岸邊，看那裡只剩下一株松樹，跺了跺腳，跑到岸邊遙望，湖面一片空闊，暮色靄靄，杳不可見。
……
隔著很遠，溫暖的燈光便傳來，屋上炊煙裊裊，公雞母雞叫個不停，相互追逐著打鬧。
……
王語嫣靜靜站著，清風徐來，衣袂飄飄。
她見王語嫣滿臉的歡喜，便問：「小姐，是誰？」
隨後，一高大削瘦的老僧出現，身披紫金袈裟，手執禪杖，寶相莊嚴，正是玄慈方丈。
不過，這些她自不會說，免得弱了自己的名頭，師姐即使來了，雖不能打勝，勉強周旋卻也做得到。
蕭月生撫了撫鼻子，尷尬神色一閃而過，笑道：「這段日子得罪了，李前輩莫要見怪才是！」
人影來得極快，兩人說話的功夫，已經靠近，似從靄靄暮色中走出來，正是蕭月生。
蕭月生笑著搖頭：「此物經我心神祭練，縱隔千山萬水，只要捏碎了，我自能感覺到，無量山隔這裏雖遠，我儘快趕來，不必太久。」
說罷，自懷中掏出黃緞包裹，輕輕一推，平平飛向玄慈方丈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