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你知道這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我們需要和王直當面商量。」

「我想他說的已經很明白了，我現在就傳達他的意見：前期工作由你們完成——當然，我可以協助你們——王直只需要幾個備選計劃，然後由他自己判斷和選擇。」劉紫苑的笑容變得讓黃遠極端厭惡，她繼續說道：「不需要誰來說教，更不需要誰來干擾他的思想。」

「別說沒用的話。」

電話那頭是那個依舊冷冰冰的聲音，但卻讓劉紫苑又有了繼續前行下去的勇氣和力量。

「你瘋了嗎？什麼是應該讓他知道的一切？你知道這麼做的後果嗎？你會毀了一切！你沒有資格這麼做！」

「國內的命令？」劉紫苑的眉頭輕輕的挑了起來，故作驚訝的說道：「國內有新的命令嗎？我不知道，我沒有和國內聯繫過啊。」

「對了。」她走出門去的時候，忽然對著李瑤堯笑了笑。「王直真的很棒，可惜你沒機會知道那種滋味了。」

劉紫苑走出那幢建築物，夕陽正照在她臉上，讓她有些睜不開眼。她回頭看了看五樓的那個位置，心中忽然有些恍然，於是隨意選了一個方向，慢慢向前走去。

「這不是真的，不可能！」李瑤堯大聲說道。「是你偽造的！」

「幹什麼？」

「劉紫苑！」黃遠無法遏制自己的怒火，他抓住了劉紫苑的雙肩，低吼道：「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你究竟做了什麼？！」

電腦發出「嘟嘟」的警報聲，有人從1樓進入。

「你都聽到了？」

她舉起掌上電腦，王直的聲音從裏面傳出來，冰冷而不帶一點感情：「從今天開始，由劉紫苑負責和我的聯繫，傳達我的意志，我不會和除她以外的任何人接觸。」

她掏出電話，撥出了一個號碼。

她沒有答案，於是這讓她真的惶恐、害怕起來。

她猛地掙開黃遠的雙手，往後退了幾步，道：「你們黃家的人都是這麼正義凜然，這麼道貌岸然，又這麼喜歡玩弄人心。真讓人噁心。不是所有人都是傻瓜，不是每個人都願意讓你們這麼玩弄下去。當我們有了力量，自然會掙脫這些枷鎖。」

「我真的很想你，我現在很孤單，很害怕。」她停了下來。「你在附近嗎？讓我看看你好嗎？這能讓我有繼續下去的勇氣。」

「很簡單，吞掉餌，砸斷桿，順便把漁夫也幹掉。」劉紫苑笑笑說。

「求求你了，王直，我真的很害怕，很需要你。」劉紫苑的聲音變得很軟弱，一方面是表演，但更多的是她對於自己邁出這一步的不自信。

一個小小的黑點，但這已經足夠讓劉紫苑笑起來。

眼淚湧出來，卻沒有落下，因為那是喜悅的淚水，更是希望的淚水。

「王直！你說什麼？」李瑤堯吃驚的大叫起來。

「怎麼是她？」方濤疑惑的問了一句。

黃遠慢慢的走回房間內，過了很久，房門上才響起了兩輕三重的暗號聲。

「婊子！」李瑤堯憤怒的罵道，但她已經關上了門。

李瑤堯抬起頭對他沉聲說道：「是劉紫苑。」

她退到門邊，恢復了平靜，淡淡的說道：「我一個小時以後回來，希望你們那時候已經有了決斷。」

「你是什麼意思？」黃遠問道。

「我瘋了？」劉紫苑臉上終於流露出一絲痛苦之色。「是我瘋了？還是你把我逼瘋的？是誰讓我走到這一步？不正是你嗎？我沒有資格？那誰又有資格？是你嗎？是你這個永遠微笑的好朋友嗎？還是你那個永遠躲在幕後的大伯？為什麼你們做的就是符合正義，符合國家利益的事情，而我做的就是毀掉一切？」

王直不再回答，劉紫苑也沒有再糾結這個問題，她這時已經走出了小巷。

方濤開始通過保密線路向隱蔽在附近的特工下令，李瑤堯愣了一會兒，終於小聲的抽泣起來。

夜幕很快又要降臨，黃遠站在陽台上，看著遠處那些高聳如林般的塔尖。絢爛的夕陽下，伊斯坦布爾有名的紅屋頂有著一種凄然而有神奇的美麗。

劉紫苑看上去容光煥發，她眼角有些倦色，但精神卻很亢奮，帶著一種勝利者的大度和自得。

電話那邊沒有回應。

※※※

「我很想你。」她忽然說道。

「抱歉，這是錄音。」劉紫苑微笑著說道，如果不是臉上還有昨晚兩人爭鬥時留下的淤痕，她幾乎又回到了那個無懈可擊的國安部女特工。

「國內有什麼命令？」黃遠不帶半點感情色彩的問道。讓劉紫苑回國的命令是他一大早親自向她下達的，他在劉紫苑出門後向國內做了彙報。按照常理，劉紫苑此刻應當是坐在回國的航班上，繼續著對王直、黃遠和李瑤堯的憤憤不平。但此刻在此地又見到她，只可能是她說動了國安部的某個高層領導，改變了黃遠的命令。黃遠甚至已經猜到下命令的人——應當是他大伯黃正鴻。

房間里一陣寂靜，在尷尬的氣氛下，方濤終於打破了沉寂：「需要派人盯住她嗎？」

「隨便你怎麼說，我只是負責傳個話，你們要怎麼想怎麼做全部與我無關。」劉紫苑故意沒有理睬她，而是對著黃遠說道。

「這還不能證明你所說的。」

屋子裡的三個人互相望了一眼，黃遠和李瑤堯都不想動，方濤看了看他們，走過去打開了門。

但王直已經整整失蹤了14個小時，這讓黃遠鬱悶得只想把眼前的建築物全部用炸彈抹掉。

「我回到這裏，是因為某個人的要求。」劉紫苑微笑了起來，這讓黃遠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王直真的能夠讓她依靠，真的能夠掌控在她手裡嗎？她需要的、想要得到真的能夠從王直這裏得到嗎？走出這一步，面對的是萬丈深淵還是一馬平川？

「要，遠遠地盯住她，保證她的安全。」黃遠淡淡的說道。他拿起衛星電話，向卧室走去。「抱歉，我要向國內彙報一下最新情況，請你們不要打擾我。」

過了一會兒，王直的聲音終於響了起來：「抬頭，看看對面大廈的樓頂。」

「你知道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只是不能接受。」劉紫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更有說服力。「我已經背叛了黃家，現在我能夠依靠的只有你。你很快就會明白，只有我才是真正完全為你考慮的人，而你能夠完全相信的也只有我。」

「王直想怎麼做？」

「我看到你了，謝謝你王直，謝謝。」

陌生的城市，孤單的巷道，再無一個人能夠依靠，未卜的前路讓她忽然感到有些喘不過氣來。

「告訴他應該讓他知道的一切，讓他自己判斷，這是超人應有的權利，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