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好吧。」他於是點點頭。「看到那座酒店嗎？麻煩你帶我們過去，我自己想辦法和方濤匯合。」

他看著王直曾經指出的那個方向，既沒有爆炸，也沒有火光，平靜得如同什麼都沒有發生。

「我只是想看一眼。」他知道這是理智的提醒，但他還是忍不住匍匐在地上向窗外望去。

他只是一直在回憶，一直在思考，是什麼地方露出了破綻？

「我希望能和你談一談，我們中間一定有什麼誤會。」

開始有人從越野車裡探出身子向他們開火，黃遠絲毫不為之所動，只是不斷提醒同伴做出種種匪夷所思的動作，避開來自四面八方的追捕。

黃遠看了王直一眼，他神色木然。

「八點差一刻。」

「我必須要出去一趟。」他對方濤說道。「事情不對勁。」

「現在出去毫無意義，只是白白送死。」

「暫時安全，你呢？」黃遠答道。

或許是那個露西亞人的主機？又或者是過於繁忙的通訊信號？要麼是好事的鄰居發現了可疑的華夏面孔？

直升機上的探照燈一晃而過，似乎是在印證方濤的話。

「我們應該向下。」黃遠忽然想到，越往上，逃離的可能性越小，但大樓地下或許會有與城市管網相接的地方。

「當心，別中了圈套。」他只能無力的說。

就在成功后最興奮的那一刻遭到無情的打擊，這讓大家多少有些失落，而失去聯繫的8個人的下落也讓他們憂心忡忡。

王直已經去了四個小時。

驚叫聲中，他們從側面撞上一輛麵包車，車子劇烈的擺動著，但卻換了一個方向繼續向前沖。

「我剛剛從碼頭逃離追捕，情況很糟，現在有四個點失去了聯繫，其中包括劉紫苑！」

黃遠無話可說，他感到王直對他有著很深的敵意，他的每一句話都會帶來負面的影響。

「你看到了嗎？」黃遠把鏡頭拉近。「那些屍體，很奇怪，看上去不像是被燒死……」

「我會讓她身邊所有CIA特工為她陪葬。」

於是他又跳回了剛剛的房間。

「好啊。」黃遠又露出了招牌式的微笑，王直緩了一下腳步，然後消失在鋼筋水泥的叢林之中。

方濤來了電話，他帶著剩餘的5個人在黃昏前終於趕過來匯合。

「馬上離開！」他低聲叫道。車子驟然啟動，急速向前駛去，但在下一個路口卻被幾輛呼嘯而來的警車擋住去路。

方濤沒有問黃遠的意見便處置了屋主一家，在經歷了這一天的波折之後，黃遠也沒有反對的意思。

「幾點鐘了？」他向方濤問道。

「恐怖襲擊，但是並沒有後續的襲擊出現。」

「不用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在不遠處說道。「你們在這裏等著，躲好別白死了。」

「撞過去！」黃遠看到那幾輛黑色越野車正從後面追過來，於是毫不猶豫的叫道。

「如果她死了呢？」

耳機里什麼聲音都沒有，他忽然感到了危險的降臨。

金屬撕裂和碰撞的聲音在街頭響起，他們以上百碼的時速瘋狂地在狹窄的街道和小巷間穿行，不時把路邊的雜物和行人撞上天空，特製的擋風玻璃很快便成為一片蛛網般，無法看清前面的情況。

「你怎麼知道？」

「繼續加速！」黃遠大聲叫道，他用腿狠狠的蹬著擋風玻璃，終於把它卸了下來。

黃遠掛掉電話，看著王直，現在並不是合適的談話的時機，他決定先解決眼前的問題。

「王直……」黃遠剛剛想說點什麼，那個身影已經從四樓的窗戶跳了出去。

「我能聞到她的氣味。」王直沒有再作解釋，繼續說道。「你們要去城東？我送你們到安全地點，然後去救她。」

「你怎麼樣？」他幫助同伴從車裡爬出來，周圍的人早已經逃得精光。

無數種可能性，但他們手邊的資源太少，無法進行分析，只能被動的等待著王直的到來。

電話響了起來，是方濤。

※※※

不時有警車拉著警報飛馳而過，天空中一直有直升機在巡邏，人們交頭接耳的打聽著消息。很快，有武裝警察開始在街頭設置路障，檢查過往的行人，行動變得非常困難。黃遠他們不得不冒險潛入了一戶人家，綁住屋主后潛伏了下來。

「我沒事。」

發動機的轟鳴聲從側上方傳來，黃遠偏下身子，從側面的玻璃看出去，不是警方的直升機，而是星條旗的黑鷹，武器架是滿載的，它正在調整方位。

因為飛行員的死亡，黑鷹直升機失去控制撞向側面的大樓，王直在機身撞到大樓之前已經跳了出來，落在停滿十幾輛警車的大廈外面的小廣場上。黑鷹直升機帶著火焰和爆炸直接落在他身邊不遠的地方，引發了更多的爆炸，氣浪和金屬碎屑四處瀰漫。有人向王直開槍，但警用武器的威力充其量只能替他撓痒痒，他不斷抓起身邊的車子往周圍胡亂拋擲，人們很快便徹底失去戰鬥意志，開始慌亂的逃散。

「剛剛怎麼不接電話？你們現在安全嗎？」他在那側焦急的問道。

「電視里怎麼說？」他焦躁不安的問道。

不管結果如何，王直早應該出現了。

簡單的處理了一下身上的擦傷和瘀傷以後，黃遠和那個特工換了一套衣服重新走入伊斯坦布爾的街道。

「這很可能是另外一個陷阱。」黃遠忍不住說道。

「所以我們更要活下來，想辦法弄清楚，發生了什麼，我們能怎麼辦。」方濤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辦法睡一覺，對於伊斯坦布爾這樣的城市，大規模的戒嚴和搜捕不可能持續很長時間，我們會有辦法的。」

「等我救出劉紫苑，等到時候再說。」

安全氣囊幾乎把他迎面擊昏，但他仍然堅持用刀扎破安全氣囊，拔出槍走到駕駛室的那一側。

王直轉身準備離開，黃遠知道CIA一定會有陷阱在等著他，但他此刻的影響力已經無法阻止王直的行動。

「我不會。」王直頓了一下，然後說道。「我會帶著劉紫苑來找你們。」

雖然是白天，但仍然沒有多少人會注意到大樓之間縱躍的黑影，他們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如果王直出了什麼事，我們就是死也無法彌補。」

「他媽的！」他和開車的特工對望了一眼，然後他猛地拉住了方向盤，車子衝上十幾級台階，一頭撞進了一幢大廈的一樓大廳。

「必須考慮有人泄漏安全點的可能性，我們不能去計劃地點匯合了。」黃遠看不出王直的態度，只好繼續說道：「先往城東走，1小時后再聯繫。」

他心裏越來越感到不安。

黃遠馬上往窗邊跑去，身邊的同伴拉住了他。「當心狙擊槍！」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走吧。」他冷淡的說道。

但沒等他開口，王直便說道：「劉紫苑在那個方向。」他指著東南方向。「不是很遠，大約3公里。」

「王直……」黃遠心情複雜的說道，他聽倖存的百濟士兵說起過叛亂那一夜發生的事情，但語言的蒼白永遠無法讓人真正了解事情的真實樣貌。

「如果是你被抓，我也會去救你。」王直淡淡的說道。

他們互相攙扶著往樓上跑去，可以預見，很快大批警察和特工將會蜂擁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