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李瑤堯用力咬著牙，冷靜下來射擊著，敵人又退了回去。

「不關你的事，而且現在說這個太早了不是嗎？」胡立緯忽然笑了起來，他拿起了自己的槍，和李瑤堯的一樣，德拉貢諾夫SVD狙擊槍。「我一定會讓你活著離開。」

那一剎那，李瑤堯忽然覺得他的身體從未有過的高大。

武裝直升機轟鳴著從山坡背後升起來，她邊跑邊回頭看，幾乎可以看到兩側武器架上旋轉的槍管。

「李瑤堯，你要讓我死得毫無價值嗎？」胡立緯大聲叫道，也許是牽動了傷口，他咳嗽起來。「把我的槍給我，你沿著山谷下山，我會掩護你。」

「我是狙擊手，我的陣地在這裏。」

李瑤堯看了他一會兒，默默的點了點頭。

胡立緯看著她微微發紅的臉頰，忍不住想摸一摸，但他卻強行克制了這樣的衝動。「大概10個。」

「你看到指揮官了嗎？」胡立緯的聲音問道。

「對不起。」李瑤堯忽然說道。

「那就好。」李瑤堯點點頭說道。

「你沒事吧？」他微笑著把李瑤堯拉起來。

李瑤堯擦掉眼淚，轉身離開，再也沒有勇氣回頭望一眼。

李瑤堯不假思索的移動視線，扣動扳機。

「你不可能一個人面對那麼多敵人。」

「好了，別多想，走吧。」胡立緯微笑道。

「胡立緯？」李瑤堯有些吃驚。「你怎麼會在這裏？你不是已經退役了嗎？」隊員在前一天才從各地集合到附近的農莊，她並沒有看到他。

大約十五分鐘后，有軍犬低沉的吠聲從西北方向傳來，這時李瑤堯已經爬到了山頂的石塊中間，從瞄準鏡中，她能夠看到從遠處的山脊後面過來超過30人，應該是第二組巡邏隊和第三組巡邏隊的集合。他們的隊形分散，十來條軍犬跑在他們前面，這些動物在雪地里行動迅速，而且攻擊性很強，很讓人頭疼。

「他們有一半人是狙擊手，地形也比我們熟，不能這麼和他們打。」李瑤堯咬著下嘴唇。

她用力的擁抱了他一下。「對不起。」

胡立緯的動作停了一下，勉強笑了起來。「是嗎？恭喜你。」

李瑤堯心情複雜的跑動著，這時，一條黃褐色的身影忽然從右邊撲了過來，她下意識的舉槍擋住咽喉，雪白的犬齒在槍身上咬合，發出叮的一聲，她從身前抽出手槍，快速開了2槍。但另外兩條軍犬又撲了上來，她的手被壓在狗屍下面，沒辦法抽出來。

「左3米，距離900米，順風3級。」

「沒有。」李瑤堯回答道，他們距離敵人大約一公里，正是最佳的作戰時機。

「你不去嗎？」她看到李瑤堯提著槍往山上走，有些意外的問道。

等她跑下山谷，一架武裝直升機掠過天空，隨後她便聽到了火箭彈的爆炸聲。

「我們的人里新手太多了。」她嘆了一口氣，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這已經是古青山和黃正鴻能夠私下調用的所有力量了，為了保證救出王直，有戰鬥經驗的人大都加入了突擊組。「把人撤回建築那裡吧，那裡的防禦工事至少能夠提高他們的存活率，那些重型武器也能派上用場。」

山坡背後忽然響起了犬吠，兩人一起變了臉色。

沿著周圍的山地周旋了將近20分鐘，他們的行蹤再也無法隱藏。狙擊手本身便對敵人可能的位置有著一種直覺，而那些軍犬也找到了他們遺留下來的氣味。

「我的最好成績了，不是嗎？」李瑤堯笑著說道。

祝榮短暫的考慮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你知道那不可能。讓我掩護你走，教官教過，這是唯一的辦法。」

「嗯。」胡立緯點了點頭。

「你扶住我，我帶你下去。」她哭著說道。

「教官把我找來的，我欠他一條命。」他淡淡的說。

李瑤堯在雪地里極力奔跑著，山上的積雪已經很深，每踏出一步都需要花費很大的力氣，但是在這種時候已經沒時間做一雙簡易雪鞋了。

「我們今天會死在這裏。」

「右側10米，距離950米，右橫風，2級。」

「我擊中了多少個？」在一塊岩石後面暫作休息時，李瑤堯問道。

「把我的槍給我。」胡立緯的口中開始吐血，但他卻掙扎著爬了起來。偽裝服上的紅色越來越大，李瑤堯搖著頭。

「我會保護好自己。」李瑤堯搖搖頭說道。

※※※

山坡上傳來前所未有激烈的槍聲，彷彿是他最後的歌唱。

「不，我不會丟下你。」

機槍開始轟鳴，但是前面的樹林至少還有20米遠，她絕望的跳下山坡，沿著陡峭的雪地往山下滾去。

直升機發現了她，迅速調整航向，往這邊飛過來。

敵人來了援兵，關鍵的是，那是他們預定的撤退路線。

「右側4米，距離1050米，順風，4級。」

「敵人過來了。」胡立緯說道，李瑤堯開始瞄準。

敵人從山坡後面露出頭來，這一次他沒有再履行觀察手的職責，而是毫不停頓的快速射擊著，李瑤堯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幾乎每一次射擊，都會準確的帶走一條生命，而在此前的五年時間，她從未看見他開過槍。她一直以為，他只是個在她身邊默默計算著一切的男人。

一個又一個指令發出，李瑤堯不去管是否擊中，也不管敵人是什麼反應，只是忠實的按照指令射擊著。

「不會。」胡立緯微微探出身子，用望遠鏡觀察者敵人的位置。「你是最好的狙擊手，而我是最好的觀察手。」

正當她絕望的閉上眼睛時，胡立緯怒吼著撲了過來，一條軍犬被他從後面一刀刺入眼眶，而另外一條則被他一拳擊中肋部，汪唔一聲倒在雪地里。

「他們還會回來，下一次可能會有超過40人，還有更多的狗。」祝榮臉色蒼白的說道。在她看來，正是因為她的失誤，他們才會在這種情況下遭到偷襲，這次短暫的戰鬥就有六個人陣亡，另外還有十幾個不同程度受了傷。損失主要發生在一開始和軍犬撲上來的時候，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雖然都經過嚴格的訓練，卻從來沒有機會實際戰鬥過，更不知道如何同時面對敵人的槍手和軍犬。

「如果你是為了我來的，我想我必須告訴你這一點。」

敵人分散開來，利用地形慢慢把他們圍了起來，犬吠聲此起彼伏。

「你需要一個觀察手，防備你的側翼。」一個男子走了過來。「我和你一起去。」

「瑤堯，往右前方沿著那條小路走，我掩護你，我們交替前進。」他大聲叫道，而她直到幾秒鐘后才開始行動。

「我有喜歡的人了。」李瑤堯重新裝彈，檢查槍械，卻突然說道。

她的觀察手是一個年輕的士兵，他在剛剛的戰鬥中被撲過來的軍犬咬住，慌亂之下竟然從雪地上露出了身子，於是被一發子彈從右胸射入。但也正是因為他干擾了敵人的視線，李瑤堯擊斃了兩名敵人。李瑤堯用手按住他的傷口，但他已經沒有存活的機會，只是不停的叫著「媽媽，媽媽。」很快就咽了氣。李瑤堯默默的把他的身份牌摘下來，掛在自己的脖子上。

她停下腳步，淚流滿面地望著那個地方。

就在那一刻，一片血泊從他的胸前飛濺出來。

她終於把槍遞了過去，胡立緯半坐在地上，毫不猶豫的開著槍，大叫道：「快走！」

她把他拖到一塊岩石後面。

「別傻了，我是為了教官來的，不是為你。」他皺著眉頭最後笑了一下。

李瑤堯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她舉起槍，把那名狙擊手打死，然後低頭查看他的情況。

因為突擊組那邊的爆破聲，巡邏隊有了戒備，第一組巡邏隊沒有進入伏擊圈就遠遠的往小鎮方向跑了。但第二組巡邏隊卻遠遠的繞了一個大圈子，從埋伏圈的上坡忽然發起進攻。措不及防之下，有三名隊員當場陣亡，好在他們之間的位置很分散，而且槍法都很准，交火十幾分鐘后，巡邏隊拋下五具屍體和全部軍犬脫離了戰場。

「你想多了，是教官讓我來的，我欠他一條命。」胡立緯苦澀的笑道。

「最後一名狙擊手，距離1100米，順風，4級。」胡立緯簡短的說道。李瑤堯咬牙扣動扳機，那名狙擊手應聲而倒，敵人一下子全部隱蔽了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李瑤堯拚命搖著頭，胡立緯用力推開她，幾顆子彈射在他們周圍。

「該撤離了。」胡立緯看了看周圍的地形，拉著李瑤堯往後匍匐走了十幾米，然後貓著腰沿山脊往東移動，重新選擇了一處高地。

走出十幾米后，她開始射擊，而胡立緯則像風一樣從她身邊掠過，在下一個狙擊位掩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