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凝氣成體系
第八十七章 知縣
現在這開局，還算可以，但是方信終究是初來乍到，因此不知道這些人到底內心想著，於是就說著：「各位大人請起，本縣初來乍到，許多事情還要你等輔助！」
「聽著，你原本是籤押房書吏，知道怎麼樣作事，按照朝廷規矩，糧倉有一成，是可以算是鳥鼠正常損失，本縣上奏時，可說倉庫雨漏，多加一成損耗！」
這事暫時算辦了，不過，首先必須清點縣衙倉庫和錢倉，這可是非常關鍵的事情。
其實，平時是不必如此大禮，畢竟品級相差不大，只要鞠躬行禮就可，但是第一次上任，卻必須大禮參見，以示尊卑之分。
這時，二人就算是再愚鈍木納，也知道了這位新任知縣大人的意思了，立刻跪在地上：「卑職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兩個老弟兄，就撲了上去，把葛冶扭轉拿下。
姑且不說桂花宴同年進士的異樣眼神，就說宴后次日，方信就去吏部報到。
並且還要領取「官碟」，上面證明身份，有著詳細資料甚至還有容貌的描述。
「這事，還必須和知府方面打招呼，不是本縣一個人的事情，而是所有大人的事，現在秋收在望，工作繁忙，本縣自然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方信嘆了一口氣：「明早，就和諸大人先通了氣，然後就報到府中去！」
一抬頭，就看見了司倉曹葛冶那怨毒的眼神，受這一眼神，他卻一咬牙，就拿起賬簿，清朗的開始查實起來。
而從九品巡檢也上前拜見，巡檢其實就是公安局局長，管理當地的治安，手下有三十個公差，而縣尉的性質稍微不一樣，他算是民兵將領，一縣一般可建三百左右的廂兵。
「本縣命你，立刻召集司倉曹，本縣現在就要檢查倉庫中的錢米出入，明白嗎？」方信冷笑地說著。
等宴后次日，方信就要早早起身趕路，按照朝廷法令，新官按照級別來迎接里數——九品一里路，八品三里路，七品六里。
宋文晨和劉覺明，連忙跟上，他們都心驚膽戰，不知道會有什麼結果，只見方信巡看著倉庫，久久，才嘆地說：「只有三分之一？這罪，葛冶都承擔不了，你們說，怎麼辦？」
「你敢，你敢，我死了，你也沒有……」葛冶還在掙扎，就在這時，一塊毛巾就塞到他的嘴巴之中，然後就剝下他的官衣和官帽。
至於庫子、倉夫、門子、禁子、廚子、掃殿、鼓夫、馬夫、水夫、縴夫等等，就不必說來，方信看了，才真正明白，原來，一縣就等於一國，這叫麻雀雖小，五臟都全。
當然，官道沿途都有驛站，上任官員，按照級別不同，可獲得不同待遇，七品官員，甚至可獲得官馬，按照制度，還可帶兩個私人武士隨從，沿途負責一切食宿住行，以讓新官以最快的速度到達任所。
「小人明白！」諸衙兵哪不知道裏面的關係，磕頭說著。
帝國總共有一京十
這不但是這些小吏是最能貪贓舞弊，他們在仕途上沒有什麼指望，也就不會多顧忌名聲的惡劣，只要有機會，絕對是利字當頭。
晚宴后，縣丞、主簿、縣尉，都會離開，他們有自己的小衙門，因此這時，縣衙門一關，外面就算有幾百人攻打，也難以成功，就裡就是方信說了算，當然，方信也是自持武功，所以才如此作為——這縣衙中，區區幾十可戰之人，他一人就能全部殺掉。
其實這情況，方信說的很明白，只要不造反，那你就必須聽著方信。
東西廂房各二間，桌椅什物俱全，九品司倉曹一人，典吏三名，倉丁十五人。
查到後來，整個賬簿和倉庫，竟然只有三分之一是實在，其它的全部虧了。
當然，重點地區更要介紹，縣令升堂聽訟斷案的是大堂，大堂左右兩側廊房，住的就是衙役，現在人數十人，而實際上，真正辦公的籤押房，這是縣令處理公文的地方，不得奉令，即便是縣丞和主簿也不準入內。
另外，知縣還有十人左右的專屬衙役，平時是儀仗，升堂時是堂下護衛和執法人員，法定人數最多可擴大到二十人，這算是直接從屬於知縣的武力。
「哼哼，所以說，你們很幸運，本官沒有帶僕從家人，這兩個位置，暫時還是你們的，蔡知縣是怎麼樣死的，本縣不關心，但是卻關心你等身家性命，切要等日後，本縣熟悉了，就換得人來。」方信收回了劍，又拿起著知縣大印說著。
回頭看見衙役一臉猶豫，他們可是在衙門中呆久了，都知道殺官的下場，因此嘆了一口氣，喊著：「拿下！」
方信上堂，知縣大印恭謹奉上，然後下面一一跪拜，報上姓名。
「本縣當官，也不差餓兵，這是本錢賞你的，你們拿下去分吧！」說著，方信就取出了一包碎銀，劉覺明接過一看，卻是三十兩，要知道，衙兵一年，就算不折扣，也只有四兩半銀子年薪，現在十個衙兵，就有這樣多，這就是厚賞了。
同年進士，都可以在帝都活動一段時間，走走門路，結識人脈，方信只有灰溜溜的先跑路，因此他離開時，竟然只有少數幾個進士前來送行，一點也沒有榜眼應該有的待遇，也不由苦笑，只得吃過送別宴，一一道別，就此離開。
「宋文晨，你先看！」方信見賬簿拿了出來，就說著。
這必須是由皇帝簽字、宰相簽字、吏部尚書籤子，並且蓋上玉璽，宰相印，吏部主印的聖旨，凡七品以上，都必須三者合簽才算合法——上面指明了授某人為某職。
方信把玩著知縣大印，又在案上放了一把劍，也不說話，過了片刻，才說著：「前任蔡知縣病故？」
「卑職固
等歡呼平息了，方信又說著：「本縣是朝廷命官，你等都是衙門中呆久的人了，不會不知道規矩，本縣向來寬厚待人，但是不服從本縣，甚至意圖不軌者，本縣就要抄家滅族，明白嗎？」
太祖起兵統一天下，命安昌國臣服，安昌王拒命，於是楚軍攻入安昌，雲南王自焚而死，朝廷在安昌建立了36個縣，在這基礎上，又建5個郡，后又建安昌省，但是就算這樣，百年以來，人口不足內地三成，面積倒非常廣大，一縣相當內地數縣，又有叢林和瘟疫，確實不是一個理想的任官之地，不過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葛冶身子一下蹦起老高，一瞬間，就眸露凶光：「方大人，這可不是卑職貪的，以前知縣和縣丞，誰不拿著，就算是你宋文晨，還有你劉覺明，誰沒有拿了？」
宴后，劉覺明和宋文晨立刻趕來籤押房見方信，一進來，就撲通跪下，叩頭說著：「卑職拜見知縣大人！」
參禮完畢，縣丞鄭永澤就不再說話了，由主簿喬傑穎領著，巡查整個縣衙，這縣衙，前後佔地十畝左右，分前、中、后三等。
當下，眾人擁戴之下，方信上了四人大轎，這轎特地去了屏障，以讓沿途百姓看見新縣太爺，六里，也其實就是三千米，並不太遠，不多時，就進了縣城，從縣城穿過，就來到了縣衙之中。
方信又盯著劉覺明說著：「劉覺明！」
說完，這些人就跪拜在地，行大禮參拜。
附近，甚至還有著衙神和獄神的祠廟。
「卑職固明縣司倉曹葛冶拜見知縣大人。」
「宋文晨！」
「大人，蔡知縣的確是病死的，他拿了虧空的三成，而縣丞拿了一成半、主簿、縣尉，各拿了一成，其它的，都是小吏拿了，其中葛冶拿了大頭！」
這是給宋文晨的機會，如果他還敢於弄虛作假，他不介意當場殺了此人，畢竟此人，能作到籤押房書吏（市長秘書處主任），不會算賬，不知道內情才怪。
「小人尚未入流，哪敢當得朝廷命官兩字？」宋文晨苦笑的回答的說，朝廷命官，起碼必須是九品。
說著，就直盯著劉覺明，獰笑地說著：「你還不給我拿下此人，把官衣和官帽，給我全部剝下！」
「卑職固明縣縣丞鄭永澤拜見知縣大人。」
「你們兩個，跟著本縣來！」方信這才起身，進入內倉，說著。
反而是這九品司倉曹葛冶，就算有罪，也不可擅殺，只可拿下，上奏知府，由知府來決定，而且也要在省和朝廷備案。
「只是，這樣了結的話，這就不能由葛冶亂說。」方信沉吟地說著，這葛冶就是替罪羊了。
前面住的是雜役，也就是衙門內外辦理雜事的人員，雜役眾多，統一拜見，竟然發現有二百人左右，據說大縣，往往有千人。
「起來吧，你等說說，縣丞、主簿、
接到了「旨授」，方信又必須三日內離開帝都，必須在二個月內就趕到安昌省報到，過期就要受到懲罰，輕者一省行政長官布政使打你十棍，重者甚至可以當場革職。
宋文晨雖然伏在地上，但是還是艱難的抬頭，慘笑地說著：「小人不過是賤吏，大人要革要殺，自然是一句話的事情。」
沒有多少時間，衙兵就上來了，然後就是點了燭火，直接進了倉庫。
方信上任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查賬簿和庫房。
「恩，假如本縣也染上瘟疫病故，那就是一年中病故二個知縣了，你說，朝廷會怎麼樣看呢？」方信突地冷笑地說著。
「恩，那本縣革了你們，甚至殺了你們，是不是一句話的事情啊？」說著，長劍抽出一寸，一股青氣直逼而出，宋文晨立刻撲的伏在地上，而劉覺明也身體僵硬，連動也不敢動，在他們的感覺中，這種殺意已經幾成實質。
方信見了，倒還可以，總算這批人，沒有人敢於有這種殺殺新來縣令自信威風的意思，態度也算是恭謹，要不然，方信毫不在意生殺予奪。
「卑職在！」
宋文晨圓圓的臉上，冷汗連連，這才知道這個縣令的厲害。
「這個當然，還請大人上轎回城！」縣丞說著。
「是，蔡知縣染上瘟疫，所以病故。」宋文晨磕了一下，說著。
就看這個宋文晨，是不是聰明人了。
方信笑著：「很好，以後你等，就是本縣的衙兵了，明白不？」
在蠟燭搖擺的光中，方信神色坦然，就冷笑起來：「怎麼，你要煽動在場人殺官造反？或者想拉著所有人一起死？貪污最重不過斬刑，殺上官，就是造反，只有滿族全誅！」
「卑職固明縣司田曹鮮希宜拜見知縣大人。」
「明白！」
「大人，小人願意全部拿出，以補上虧空！」宋文晨臉色蒼白，撲地跪在地上，連連磕頭。
沒有武功，其實也無所謂，在郡中，他就會調上一隊士兵隨行，也同樣有這個效果，但是這就打草驚蛇了。
「別先弄死了，明白不？」
宋文晨臉色蒼白，磕頭說著：「是！」
「卑職明白，卑職以後唯大人是命！」兩人都是聰明人，一齊叩下頭去。
原因很簡單，衙役班頭和籤押房書吏，都是不入流的官，縣令隨意就可任免，偏偏這兩個職事，非常重大，一個掌著縣衙的武力，一個等於是市長秘書處主任，控制著實權，一般知縣都會任用自己人擔任。
晚宴的時候，新縣令自然要招待群僚，於是，縣丞、縣尉、主簿、各曹官、包括巡檢張陽，現在的班頭劉覺明，縣學教諭張謙都參宴，還有縣政廳書吏宋文晨，其中，衙役班頭劉覺明和縣政廳書吏宋文晨最是隱憂。
「那你可知，本縣哪怕沒有帶著僕人家人，又為什麼沒有在郡中借得一些兵來呢？不多，臨時借來一隊，應該也不成問題吧！
而且，最關鍵的是，不在上任幾天之內，就把倉貨清點乾淨，那就有口說不清了，誰也不知道，是你虧空了，還是前任虧空了——這樣日後上司清點倉庫，哪怕上司知道這虧空，主要不是你的罪，但是一個「查事失明，御下不嚴」的瀆職罪，就可讓自己丟了七品官。
這一句話一說，宋文晨卻立刻明白了：「大人，蔡知縣……」
劉覺明全身一顫，這可不是小事，要不就要殺官造反，可是周圍典吏倉丁衙役數十人，只要有一人透露半點風聲，就是滅族大禍，而且，剛才那句話，他現在也回過味來，這新來的少年知縣，是真正點透了其中利害關係！
「卑職固明縣司戶曹沙平依拜見知縣大人。」
然後就可領取官服，七品官服，每年朝廷發兩套，但是自己也可以作。
「是，小人明白！」十一人都伏在地上說著。
「是！」劉覺明立刻出去，沒有多少時間，就見得了一批衙役全部來了，總共十一個，個個都算是老衙役了，知道規矩，上來，就拜見方信。
「但是還有四成五的虧空，葛冶九品官，可擔了一成，而蔡知縣七品官，人都死了，在不牽連家屬的情況下，可承擔二成，現在還有一成五，你明天就和縣丞、主簿、縣尉說，把拿到的，吐出四成來，填上去，這樣的話，大家都可以過關，不然的話，本縣也不會客氣！」方信凜然說著。
「大人放心，這事就交給卑職來辦，一定會妥當。」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劉覺明恭謹地說著，他是衙門班頭，自然有一套整治犯人的辦法。
方信也想不到到了這份上，他臉色陰沉，久久不言，只用一雙銳利眼神死死盯著司倉曹葛冶，突然之間，方信猛地一拍賬簿：「葛冶，你可知罪？」
「本縣還有一問，你們兩人，可是朝廷命官？」
到了吏部，登記核對，審查身份無誤后，由吏部尚書親自發下「旨授」。
至於中院，就是各曹的辦公地點，而後面，就是縣令家眷內院。
「是可以全部推到蔡知縣身上，但是蔡知縣畢竟死了，官場規矩也講資歷人情，讓他背點，這是正常，全部背上，就要牽連到家屬，就不行了。」方信很坦白地說著：「但是本縣，又必須上報虧空，並且找個理由，不然就是本縣來背黑鍋了。」
「至少倉中有六成，那葛冶背上主要罪名，蔡知縣再分擔些，你等才可脫了關係。」
「還有你拿大頭吧！」方信嘿嘿冷笑。
這一句話一出，兩人頓時冷汗淋漓而下，宋文晨勉強笑著，回答地說著：「大人福大命大，哪會如此？」
「你下去立刻整頓衙兵，把他們召集起來！」方信說著。
姑且不說方信的武功。
能抓個當眾蔑視上司甚至抗命的辮子，自是最好，除非被抓之人手眼通天，不然就可或貶或逐，畢竟官場規矩是要維護的，不能抓
此後，葛冶就如竹筒倒豆子，把縣衙中一些事情，說了出來，雖然只是隻字片言，但是卻頓時使整個倉庫空間的氣氛險惡了起來。
這時，連宋文晨也不敢回話，只有連連磕頭。
按照朝廷法令，一旦接到聖旨，三日內就必須去吏部報到。
「卑職在！」
「卑職固明縣縣尉古慶斌拜見知縣大人。」
固明縣其實屬建成郡，上任程序也不一樣，先去省城，拜見了布政使，驗過身份，又在「旨授」上蓋上安昌省布政使大印，然後又奔向建成郡，在郡中拜見了知府，又蓋上了建成郡知府的大印，如此五印都全，才可前往固明縣，當然，知府會先宴請方信，原因很簡單，那就是介紹本地情況，也同時派人通知縣中。
「這位就是新來知縣李大人？哎呀，恕罪恕罪，我等拜見李大人！」來的是一個中年官員，看服飾，是縣丞，這是從七品官，後面有兩人，就是主簿和縣尉，這是正八品官，而再後面，就是數個九品官員。
固明縣資料，也知道了，面積非常大，足有五千平方公里，在內地已經是二個甚至三個縣的面積了，但是戶口只有四千戶，總人口大概是二萬餘人。
如果他有著根基，那其實這點虧空無所謂，但是他沒有，因此必須和這事脫了關係，這是身家性命所在，如果諸位縣內大人還不識趣，那就只有一鍋端了——雖然一上任就大動干戈，違背了官場規矩，犯了大忌，以後取禍不淺，但是總比自己背黑鍋，到頭來死的不明不白好！
大縣之中，會設「法、倉、戶、兵、士、田」六曹，對應中央六部職責，都是正九品官員，但是實際上，中下縣，各按自身需要，增刪六曹，所以此縣只有「戶、倉、田」三曹，也非常正常。
「是，明白了，卑職一定會辦的妥當！」宋文晨想了想，覺得完全可以辦到，頓時露出一絲喜色，跪下來磕頭說著：「各位大人也一定會同意如此化解此案。」
這縣倉非常大，有倉庫五處，可容糧食，又有一間錢庫，裏面有書架一樣的架子，上面放著收上來的銅錢。
所以，方信到了固明縣城外，一處驛站，時間是巳時一刻，果然，沒有多少時間，遠處的官道上就可看到近百人前來緩緩而行。
「那大人的意思是，多少為適宜？」
等著方信進了倉庫，衙兵也來了，司倉曹葛冶就上前，跪著，冷汗淋漓。
「假如本縣也染上瘟疫病故，那就是本縣中，一年病故二個知縣了，你說，朝廷會怎麼樣看呢？」這句話，宋文晨是深知厲害，如果真這樣發生了，那朝廷絕對會興師動眾來調查，自己這等人，一個也逃不了。
「是，卑職明白，卑職以及全體衙兵，都感大人恩典！」劉覺明又叩下頭去，見方信沒有說了什麼，就把錢發了下去，頓時，人人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