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死者說話》第七卷 死亡幻覺

第二十四章 忘恩負義

第七卷 死亡幻覺

第二十四章 忘恩負義

蕭曉白本來準備了一肚子的話,想要跟小錢說,但是當他進入病房之後,看到小錢忍著疼痛擠出的笑容,所有的語言都化作了烏有,只是緊緊的握住小錢的手,半天才擠出了一句話:「好好養傷,案子的事情還有我們。」
走出病房,蕭曉白看著門外站著的小錢的家人,心頭一陣愧疚:小錢是為了保護自己才受傷的,假如沒有自己的冒失,小錢也不會受傷。小錢受傷之後,自己擅作主張壓著沒讓通知家屬,手術簽字也是自己代簽的,就是怕小錢的父母受不了這麼大的打擊,直到小錢脫離危險之後,才通知了小錢的父母。這次探視,原本也應該是家屬探視的,因為蕭曉白執意要見見小錢,他想當面跟小錢說很多話,所以小錢的家人,把探視的機會也讓給了自己,自己卻只說了一句話,甚至連聲謝謝都沒說。
「蕭哥,不是我說你,你想想,就串子那個樣子,他懂不懂V字的手勢是啥意思啊?這個手勢肯定是要煙的。這次我跟你說明白了,你可記住了。要是下次受傷的是我,你可別不懂,我要煙一定要給啊!你不抽煙不知道,煙癮上來有多著急。」
作為刑警,因為工作的性質,他們整天接觸的都是生離死別的故事,蕭曉白原本以為自己對這些場景應該早都免疫了,因為平時工作的時候,死者的家屬在一旁哭得死去活來的事情是常有的,而自己這些刑警依然照舊工作,早就不為之所動了;但是此時此刻,蕭曉白才明白,之所以可以堅強如常,那是因為受到傷害的並不是自己身邊的朋友和前任,當自己遭遇到這一切時,依然會傷、會痛。
蕭曉白默然的點了點頭,他的語言能力早已被淹沒在感動之中了,除了點頭,他再也找不到其他表達心情的方式了。
李向東的母親王秀英認為,李向東根本就沒有犯罪,他身上的鮮血,很可能是跟著他不成器的舅舅和外人打架時沾上的,所以,李向東應該無罪釋放。事實上,她也向自己的兒子暗示了,編造與舅舅一起打架的情節。從李向東與他母親見面之後,馬上就改變了口供,明眼人一看就明白是怎麼回事。
醫生的話及時為蕭曉白解了圍,他出聲提醒蕭曉白探望時間到了——因為小錢受傷過重,需要更多的靜養,探望時間僅有五分鐘。
「叔叔阿姨,我……」蕭曉白髮現自己根本張不開嘴,連道歉的語言都沒有了。
「放屁!閉上你的烏鴉嘴!」蕭曉白忽然發火了,一句怒罵將小朱到了嘴邊的俏皮話給嚇了回去。
於是,分歧變成了爭吵,最後演變成了兩代人的鬥爭。當王秀英的父母痛罵自己女兒忘恩負義的時候,王秀英的一句話擊垮了對方的說辭:「你們對我的恩情,早就用我嫁人的時候賺來的彩禮錢還清了。你們根本沒有把我當做過女兒看待,我在你們的眼裡,就是一個可以賣錢的貨物!」
李向東的衣物上發現的血跡DNA經過檢測和死者是吻合的,而且李向東是最後一名接觸死者的人,兇器上也發現有他的殘缺指紋,再加上金帝夜總會服務員的供詞,這些證據,可以給他判定一個故意傷害罪了。
「V字型手勢?」小朱一邊開車,一邊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是不是這樣?」
「蕭哥,看來你真的是不知道串子在想什麼啊!你不抽煙不知道的,我跟串子經常一起抽煙,他這樣子,是在要煙抽啊!偏偏你又不知道,當時錢串子肯定著急死了。哈哈,笑死我了!」剛好遇上路口的紅綠燈,這一次,小朱可算是笑了個夠。蕭曉白和董麗兩個人聽了小朱的話,兩個人傻瞪著眼睛,互相看著,他們從來沒想過是這層意思。
坐在車上,蕭曉白還是覺得自己的腦子亂的跟一盆漿糊一般,剛才在醫院面對小錢的那一刻,他心中忽然有一個念頭:假如小錢真的為了保護自己而死掉了,自己這輩子會不會愧疚到老?這種可能性不是沒有,這一次是運氣好,假如下一次運氣沒那麼好了呢?蕭曉白被自己的這個念頭嚇壞了,他不敢再去想這個問題了。
「豬頭,你鬧什麼呢?專心開你的車,笑什麼笑?」
而王明學父母,也就是李向東的外公和外婆則認為:王明學是李向東殺的,李向東應該償命。從這裏可以看出,王明學的父母,對自己兒子的愛,要遠遠大於對自己女兒和外孫的愛。
「蕭隊,小錢剛才跟你說什麼了?」
「哈哈哈……」小朱忽然爆發出一陣大笑,把蕭曉白和董麗嚇了一跳。
至於催眠后得到的結果,蕭曉白並沒有寫進報告,因為他知道,這些東西寫進去的話,反而會很麻煩,把原有簡單的案子搞複雜化。
接下來的幾天,蕭曉白帶著自己這一組人,總算把案子給搞定了。報告怎麼寫,這個事情蕭曉白考慮了很久,到最後還是按照事實給寫上去了。
李向東被拘留以後,蕭曉白通知了李向東的家屬,同時也讓淞南鎮的派出所通知了王明學的父母。這原本是一家人的,等到了局裡,了解了真實情況,經歷了悲痛期之後,兩家人(原本是父母和女兒)出現了兩種極端的態度。
「小蕭,別說了,我們都明白。小鵬經常不在家,偶爾在家,跟我們聊起工作的事情,都是說你的,他很崇拜你。只要他覺得值得的事情,我們做父母的就沒有理由去責怪。假如當時他沒有保護到你,也許他會愧疚一輩子的。這一次的事情,會是他人生最驕傲的經歷,而且現在也只是受傷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你放寬心吧。」說話的是錢爸爸,而錢媽媽則站在他身後一直抹著眼淚。
「差不多就是這樣子。」
「哎!小錢這個人……」董麗也是一聲長長的嘆息。
小錢的鼻子上還戴著呼吸器,透明的呼吸器外殼上,不時被呼出的水汽吹出發白的霧氣。小錢努力的擠出一絲笑容,沒有血色的嘴唇蠕動著,但是卻發不出聲音來。蕭曉白低下頭,將耳朵俯在他的嘴邊,也沒有聽到他說出任何話來。大概是知道自己發不出聲音來,小錢艱難的伸出了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擺出了一個V的手勢。這個象徵著勝利和喜悅的手勢,卻讓蕭曉白心頭沒來由的一酸,呼吸也隨之急促起來。
「沒說什麼,他身體太虛弱了,根本發不出聲音,我只能看到他嘴唇在那裡動,趴到耳朵邊也沒聽到他說什麼。不過我看到他跟我做了一個V的手勢,分明是在安慰我,怕我擔心他,中間他也一直在努力對我笑來著……」蕭曉白說道這裏,忽然閉上了嘴巴,重重的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