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卷 武俠遊歷記
第556章 小李飛刀：他想起了薛冰
千萬道似有若無的真氣細絲，猶如靈蛇吐信，爆射而出，同時將十余名壯漢攜卷而起，咻咻聲響中，全都化作一根根精鋼打造的箭矢，朝著未知的遠方，呼嘯而去。
《白頭吟》，這是女孩口中吟唱的小曲。
時值仲夏，酷暑難耐，武昌又是長江流域鼎鼎大名的三大火爐，溫度之高，可想而知。
他想起了一個人。
所有人皆是怔怔呆住，不可置信地瞧著葉鋒，又瞧了瞧黃鶴樓外，情不自禁地搖了搖腦袋。
女孩的臉頰，逐漸消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的臉，不圓，不大，不長，不尖，什麼都剛剛好，但整張臉卻模糊不清，不論怎麼瞧，都認不出來。
小二咋舌，目光驚奇地掃了掃兩人，自己在這黃鶴樓上幹活兒也算有很長一段時間了，可從不曾見過這般能喝酒的。
葉鋒只感覺呼吸一窒，驀地愣住，怔怔出神。
這裏，正是小李飛刀世界。
葉鋒望著老僧，突地哈哈一笑，高聲道：「殺盡江南百萬兵，腰間寶劍血猶腥！老僧不識英雄漢，只管嘵嘵問姓名。」
頃刻之間，熙熙攘攘的黃鶴樓變得空空蕩蕩。
說罷立即轉身下樓，一個小插曲突兀而來，然後又極其突兀地結束。
武道突破，亦或是對自己人生的拷問。
若是按照兵器譜上的排名來算，老僧至少能排進前二十。
他有什麼好，碾碎了志氣清高，收不回愛恨，說不得晴好，凄凄涼涼斬不斷那長夜煎熬。
葉鋒微微一笑，右手輕輕揮了揮，高聲道：「小二，上酒！」
葉鋒驀地轉過臉，瞳仁一縮，定定瞧著李尋歡，酒杯突然跌落在地。
李尋歡洒然一笑，微微點頭。
再度回歸，他選擇的是江城。
老人躬身，連連感謝。
再喝一杯酒，葉鋒耳朵動了動，雙目一眯，嘴角輕輕彎起。
葉鋒心下大樂，跟著問道：「那麼請問……你憑的究竟是什麼？」
「皚如山上雪，皎如雲間月。問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凄凄復凄凄，嫁娶不須啼。願得
一個帶著自己孫女賣藝的老人上了黃鶴樓，那女孩身穿暗色調的漢服，才十三四歲，瓜子臉，生著一張極其生動、秀美的面龐，瞧上去清秀可人，懷中正捧著一個檀香木製成的古琴。
一個身穿白衣，風度翩翩的年輕公子出現在黃鶴樓上，其身側站著一個六十來歲的僧人，隨身還跟著十余個雄壯威武的西北壯漢。
……
第一件事或許還算不上什麼，但第二件事卻是實打實的神跡……神仙方能辦成的大事。旁人聽到也許只會當成謠傳，縱然以葉鋒之能，也不可能辦到。
葉鋒洒然一笑，拂袖隨意又是一擺。
這便是李尋歡腦海之中，第一時間冒出的想法。
「他有什麼好，值得你百般苦惱，堆起了心事，愁出來寂寥，兜兜轉轉撇不開這情思縈繞。
李尋歡大笑一聲：「老僧不識英雄漢，只管嘵嘵問姓名……世事如此，卻也有趣得緊……」
葉鋒微微一笑，道：「原本我再度回歸，唯一的目的便只是李兄，也稍稍打聽了一下，然後就改變了主意。既然來過，那便再無遺憾，又何必非得執著于相見？」
尤其是聽說他還是「謫仙人」葉鋒的關門弟子，樓上又響起陣陣驚詫，原本還想出手討一個說法的，也變得畏畏縮縮，屁都不敢放一個，灰溜溜下樓。
話語落下，兩鬢生出些許白髮的李尋歡已經出現在黃鶴樓，出現在葉鋒面前，白衣飄飄，風度翩翩。曾經的邋遢大叔再也不見，現下他最引人注目的，仍舊是那雙閃著精芒的雙眼，但卻已不僅僅只是那對星眸。
然後，自然便是胡侃亂侃，故人再見，最有趣的，原本就在於此。再然後，這一頓酒便直接從中午喝到了下午，又從下午喝到了傍晚，夕陽映天。
葉鋒、李尋歡同時一愣。
……
……
李尋歡嘴角彎起，帶著一抹和煦如風的笑容，緩緩道：「洞庭湖一別，葉兄不
碎了。
這……這是夢吧？！
年輕公子冷冷道：「若不想兩隻耳朵變聾，我勸你們最好趕緊給我滾下去！因為『謫仙人』便是小爺的師父！！」
很明顯，那年輕公子的身份，極其尊貴，縱然面對葉鋒這等超越理解的霸道存在，仍舊有人顫聲道：「你……你可知那人……那人究竟是誰？」
適才怒喝的，正是這些人，俗話中的狗腿子是也。
葉鋒聳了聳肩，反問道：「就憑這個？」
那女孩神情不變，並未因為李尋歡闊綽的出手而大歡大喜，只衝李尋歡躬了躬身，以示謝意，隨即便挑選地方坐下，抱著木琴，人突然變得飄渺起來。
那老僧喉嚨動了動，臉上登時變得毫無血色，緩緩道：「多有冒犯，還請恕罪。自今日起，貧僧便潛心鑽研佛道，再也不踏入江湖半步……告辭。」
興之所至，縱然不見，亦可縱興而歸。現下已是中午，該逛的地方已經逛的差不多，喝完這杯酒，就該離去了。
葉鋒心神動蕩，只感覺心底有一樣東西正緩緩的、緩緩的發酵。
年輕公子甩了甩烏黑秀髮，頓了頓，方才跟著道，「不是。」
兩件事，一是斬殺武昌最高執政官，二是一劍蕩平九峰山。
只因李尋歡已經歸隱，若要尋找，當然可以找到，只是……何必？
仙佛。
年輕公子神情突然一變，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緩緩吐出了五個字：「因為……我高興。」
那老僧臉色慘白，腦中驀地浮現一個名字，雙手合十，沖葉鋒施禮，恭敬詢問道：「貧……貧僧有眼不識泰山，敢問施主高姓大名？！」
「當然。」
放眼天下，他的確有倨傲的資格，尤其是兵器譜前十的高手，死的死，歸隱的歸隱為前提。
那年輕公子作書生打扮，手執一柄鎏金摺扇，徹頭徹尾，完完全全是模仿葉鋒。一群人吆五喝六，但真
不久之後，啪嗒啪嗒腳步聲響起，自下而上，遠遠傳來。
誰知道，誰知道風雨有情吹開百花花枝俏；誰知道，誰知道歲月無心召回歸燕燕築巢；誰知道，誰知道望斷天涯殷勤相盼盼不到；誰知道，誰知道人去樓空梳理舊情情難了。」
聲音漸漸遠去，將葉鋒緩緩拉回現實，喧囂複位，但那是一張怎樣的臉，又是誰的臉，他始終未能瞧清。
當然，心底自然也是懷疑的。
李尋歡便是這種心境。
事實也的確如此，無人相信。
頓了頓，喝了一杯酒，方才繼續道：「單單隻憑相貌，我原本是不怎麼相信的。但後來又聽說了兩件事，我便確定葉兄果真回來了……」
到了近代，武昌更成為革命之中心，但凡有近代史，必定有此城，不論怎麼繞，也繞不過去。
再然後，自然確定這並非夢幻，而是真的不能再真的事實，頭皮發麻，毛骨悚然地瞧著葉鋒，身體不由控制地顫抖起來，倒退三步，雙腿劇烈地打顫。
十兩銀子，足夠爺倆一年的開銷了，自賣藝求生以來，都未遇過這般闊綽的出手。
縱然是李尋歡，亦不由為之側目。
李尋歡微微一笑，輕嘆道：「琴這件樂器很奇妙，既秉承中庸之道，偏偏又兼特立獨行，說是講究中正平和，但嵇康臨刑卻又教世人驚艷，說寧靜致遠吧，卻又偏偏要鳴不平之音……」
葉鋒離開小李飛刀，是洞庭湖畔，與上官金虹一戰。其時，他修為尚淺，比之上官金虹，亦有不如。若非機緣巧合，外加過人膽識，早已命喪上官金虹之手。
後者瞧著前者，詢問你什麼時候多了個親傳的閉門弟子，前者則吐槽回應，連咱自己都不知道。
店小二很快又上了一壺酒，葉鋒表示不夠。店小二再上一壺，葉鋒表示仍舊不夠。店小二直接拿來八壺，葉鋒方才點了點頭，又加了一句，再多準備。
只是一瞬，已經變為一個黑點，然後便消
這群人一出現，黃鶴樓立即被攪得雞飛狗跳。
黃鶴樓。
只是這一抹濃厚的懷疑，在葉鋒、李尋歡開喝之後，登時化為泡影。果真不夠，他又接連上了一百來壺。
嗔目結舌。
年輕公子眉頭大皺。
「葉兄，好久不見。」
李尋歡出自官宦世家，也許最精通的只有七八種，但不論是什麼，或多或少，都多懂那麼一點點。
李尋歡、天機老人、郭嵩陽等老一輩江湖大梟，歸隱的歸隱，沒有歸隱的則努力尋找已經歸隱的。到了他們這種等級，已是名利雙收，人生漫漫，唯一追求的，只是武道的突破。
李尋歡長笑一聲，欣然入座。
年輕公子勃然大怒，又待再說，葉鋒已隨手一擺，並未觸及他的身體，但他整個人卻似強弩射出的箭矢，自黃鶴樓飛了出去，迅捷似電地射向極遠之處。
然後，視線便漸漸變得模糊起來。
這是葉鋒降臨到小李飛刀世界的第三天，再度回歸，原本他是準備找李尋歡喝幾杯酒，順便再聊聊人生，談談夢想的。但來了之後，卻又改變了想法。
清脆、乾淨，聲若黃鶯出谷，當得天籟二字。曲調則宛如蜀地山路九曲十八彎，宛轉悠揚，驚心動魄。
葉鋒輕笑一聲，兩人繼續喝酒。
除了做生意的老闆，便只剩下葉鋒、李尋歡這一桌。
這不外乎是一個虛假富貴的公子哥，狐假虎威的故事，簡單明了，僅此而已。
現下兩人還敢大肆嘲笑，更是怒不可當，真真是被氣得一佛朝天，二佛出世，憤怒哼了一聲，徑直朝兩人走來，啪的一下，一巴掌打在木桌上，怒道：「你們兩個聾了不成？」
一劍削平九峰山，此事鬼魅離奇，亘古未有，但只要是葉鋒，他總是相信的。可想象畢竟還只是想象，跟親眼所見帶來的震撼，以及視覺的衝擊力，自是不可比擬。
眼睛定定放在女孩身上，突然就感覺口乾舌燥，一股莫名的古怪感覺，緩緩襲上
所謂「第二春」，這便是最生動形象的現實。
誰知道，誰知道……
呵……沒想到，原本都已經打算離開了，但不曾想還能再見故人。縱然不見，亦是欣喜，若是能見，豈非更是欣喜萬分？！
李尋歡感覺到葉鋒的異狀，也沒跟他打招呼，直接將那老人跟女孩喚至身旁，付了十兩銀子，讓兩人表演一下。
八月，江城。
「坐。」
葉鋒笑了笑，道：「哦，我們兩個的耳朵倒還挺管用。」
四面八方，全都落了那年輕公子一樣的下場。
一個男人的地位如何，成就如何，要看他的對手，而他的品位如何，修養如何，則要看他的女人，他的朋友。很明顯，孫小紅的出現，的確令李尋歡重新煥發出年少輕狂。
是她！
但落在李尋歡耳中，這一切卻是順理成章了……只要那個人是葉鋒！
其餘人全被趕走，但葉鋒、李尋歡卻如老僧坐定，就似完全不曾瞧見他們，那年輕公子心下已是大怒。
唯一完好無損站在原處的，只剩下那個六十來歲的老僧。
正說話間，突地一聲怒喝傳來：「『謫仙人』葉鋒親傳閉門弟子『江南雨』花少俠駕到，無關人等，速速迴避！」
他想起了薛冰。
自那日他將上官金虹斬殺，金錢幫隨即瓦解，但現在方才過去半年，江湖風平浪靜，進入一種難得的、相對平靜的狀態。
葉鋒、李尋歡同時呆住，而後捧腹，爆發出極大的笑聲。
再然後，女孩口中吟唱的東西也變了。
武昌別號「江城」，此語出自大詩人李太白「黃鶴樓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又有「九省通衢」美譽，交通之便利，自古以來便極其罕有，向來便是兵家必爭之地。
葉鋒、李尋歡相視一望，同時哈哈一笑，全都明白了。
有多久？也沒有多久，不過區區半年，但若是對一個你以為一輩子再也見不著的人，只隔半年便又相見，說上一句「好久不見」，的的確確是感慨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