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青瞳
第十三章 想知道，就自己去查
靠在座位上，周漸安注意到司機的眼神，露出一絲笑容：「很奇怪幺？我的樣子。」
看著那一雙冷漠的眼睛，周離握緊的拳頭卻又無力的鬆開，低聲回答：「沒有。」
「他的生活作息，一直都規律、謹慎，每天早上六點鐘起床，四十五分鐘慢跑后吃早餐……晚上睡覺之前還會把重要的事情記下來，整理成日記一樣的東西。
否則，就丟掉那些莫名其妙的狂妄，回到你應該去的地方。」
說著，他扭頭看向周離：「我想你對此也應該深有體會。」
「也是我的父親。」
一瞬間，周離覺得心中的憤怒快要爆發了，他再一次的領會到這個男人心中的冷漠，於是怒不可遏，十指用力的握緊。
在前面，駕駛著轎車的魁梧司機疑惑的在後視鏡中看著他，跟隨這個男人十多年，他從沒有從他的臉上見過這樣複雜的神情。
「嗯，你出生之後還沒見過他呢。」
深吸了一口氣，周離壓下心中翻湧的複雜情緒，緩緩搖頭：「沒事，只是想起一些過去的事情。」
周離沉默著，低頭看著自己的掌心，厭惡著這種許久未曾回味到的無力感。
看著周離的表情，他漠然的說道：「別露出那種等待施捨的表情，想想你當初說的話。」
看著司機沉默的神情，周漸安複雜的笑了起來
那一條原本在他懷中早已經碎裂的吊墜，此刻竟然完好無損的在盧弱水的手中。
愣了一下，司機輕輕的點頭：「是的，先生，你看起來……」
周離並不想多回憶有關伯父的記憶，這令他心情越發的不快：「現在就開始寫回憶錄了幺？」
盧弱水微微笑了起來，輕輕的搖頭，有些疑惑的扭頭看了那個人離開的地方一眼，低聲問：「他是誰？」
現在的他就象是一頭被激怒了之後卻無從反擊的猛獸，煩躁而憤怒，散發著生人莫近的訊息。
在那一輛漆黑的轎車中，周漸安沉默的坐在後面，象是在沉思著什麼，良久之後睜開眼睛，似乎向著某人發出嘆息。
司機還準備說什麼，可是卻忽然聽到周漸安的漠然冷笑：「停車吧，沃克斯，前面有人等著我們呢。」
突如其來的問題令周離愣了一下，他下意識的沉默著，不想多說，只是在良久之後，終於開口說道：「很突然，很蹊蹺。」
「所以，想知道的話，就自己去查。」
同樣，他也不會在乎周離心中的排斥和反感，忽然開口說道：「盧飛鐵的死，你怎麼看？」
「疲倦？憔悴？衰老？」
周離知道他說的是什
他停頓了一下，看向周漸安離去的方向，低聲說道：
周離走到他的背後，沒有看他，而是看著逝者的靈位，沉默不語。
「你就當回憶錄聽著就好。」
他比誰都清楚，那個東西已經碎成沙粒一樣的東西，完全拼不起來了，可是此刻盧弱水手中的又是什麼？
在那裡，不知何時出現了一輛漆黑的越野車，阻擋在道路的中間。
在越野車的車頭，有魁梧的中年男人坐在那裡，沉默的等待著。
所以，他就連一分一秒都不願意去想那個傢伙的事情。
這麼多年以來，他一直都是這種樣子，就象是不在乎任何事情，哪怕是姐姐和自己。
突如其來的發現，令周離再次開始懷疑，他究竟知道些什麼？
周漸安低聲笑著，替他說出那幾個詞。
周離的眉頭忍不住皺起來，心中的反感更盛。
在周離的身後，轉身而去的男人腳步忽然停止，象是回想起什麼，扭頭說道：「最後，你那篇論文不及格，回去撕掉重寫吧。」
「你既然說了沒有我也一樣可以很好的生活下去，那麼就證明給我看。
周離看向她的掌心，卻驟然一愣。
說道這裏，他忽然笑了
他忽然停頓了一下，發現自己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形容詞去形容。
「你在怪我？」蒼老的男人無所謂的笑了起來：「隨你。」
盧弱水猶豫了一下，展開手掌說道：「剛剛那個人給了我這個，說是在走廊里撿到的。」
蒼老的男人似乎對盧飛鐵頗為了解，低聲的說著自己印象之中的那個醫生：
在他的印象中，不論是什麼時候，這個男人都堅硬得象是一塊鐵，不容任何人動搖，哪怕死亡迫在眉睫。
基金會，姚虎徹！
那個男人扭頭看了周離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幻覺，周離忽然覺得他老了很多。
魁梧的白人司機認真的說道：「先生，但是您依舊強大。」
算了，隨他吧。對那個人的作為，他早已經麻木，也不願意去多想。
面對著他的凝視，蒼老的男人的視線依舊淡然，或者說對於他眼中的那一絲「祈求」毫不在意。
愛憎分明，可是卻從來不會令人產生惡感。」
自從小時候開始，他就恐懼著那個人的表情，顫顫巍巍的在他漠然的視線中生存了十八年。
他停頓了一下，神情中忽然顯露出一直隱而不發的冷意：「這樣的人，會在陰天的夜裡，會在下雪過後
那種乏味的生活規律，近乎可以說『刻板』，除了『工作』以外，可以說與一切危險活動都徹底絕緣，他就是這樣的人。」
看著黑白的照片上，逝者夫妻的溫柔笑容，他象是回憶往事一般的低聲說道：「我跟盧飛鐵是二十幾年前在莫斯科的時候認識的，那個時候你還沒有出生，他還沒有結婚，只是一個擁有一點『特殊身份』的醫學留學生而已。」
低頭沉思著，他猛然抬起頭，壓抑著心中的憤怒，帶著最後一絲希望問：「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對不對？」
無法接受這突如其來的訊息，他獃獃的自言自語：「果然有問題……」
周離忽然複雜的笑了起來，輕輕的揉了一下她的頭髮：「他的名字叫做『周漸安』，是你爸爸和媽媽生前最好的朋友之一」。
對他的判斷似乎頗為讚許，蒼老的男人輕輕點頭：「是啊，很蹊蹺。」
鼓起勇氣走到他的身後，盧弱水輕輕的拉扯著他的衣角：「沒事吧？」
……
所以，他漠然的回應：「那是因為在他死的時候，他最好的朋友不知所蹤，只能由我來。」
錯覺僅僅閃現了一瞬間，顯露出一絲脆弱的蒼老男人便直起腰，神情重新恢復回萬年不變的冷峻和漠然，忽然發出聲
「強如奧丁，現在不也是一隻喪家犬幺？」周漸安不以為然的笑了起來：「對我來說，強大可是世界上最沒有價值的詞。」
一瞬間，魁梧的司機悚然而驚，警戒無比的看向道路的前方。
嘆息了一聲，周離擠出笑容，帶著歉疚的神情：「抱歉，可能是我昨天整理東西的時候掉在走廊上了。」
直到腳步聲走遠，他才沙啞的低語：「再見。」
「那個時候的他跟現在一樣，這麼多年了一點都不變。」
周離愣了一下，陷入獃滯之中。
他漠然的反問：「說不定我連兇手是誰都知道，那又如何？
「知道又如何？」
他比誰都了解這個男人——比誰都冷漠，也比誰都殘忍，一切外物在他的眼中都宛如塵埃。
直到良久之後，盧弱水的才從門后探出頭，有些擔憂的看著周離。
緩緩的收回自己的視線，他的視線也落在盧飛鐵的靈位上，低聲說道：「這件事，你做得不錯。」
你覺得，我有回答你問題的必要麼？」
這是偶然，還給自己的警告？
不再看低頭沉默的周離，他轉身準備離開。
說完之後，他最後看了靈堂上摯友的靈位一眼，象是對著死者，又想是對周離說道：「再見。」
她自然能夠看出周離的心情不是很好，甚至比那個胖女人說他是個野種的時候還要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