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第一卷 老宅

第四十一章 「第?個」(二)

第一卷 老宅

第四十一章 「第?個」(二)

老媽還想要說什麼,老爸拉了她一下,說:「沒事就好,那你自己也早點休息。」關上門,我聽見老爸在對老媽低聲說:「也許這孩子最近寫東西太累了,我聽說很多作家有會這樣。」
我終於恢復了力氣,第一件事就是睜開雙眼,在我面前的是一張巨大的窗帘,窗帘後面依稀有一個人立在半空,窗帘下露出一雙女人的腳,腳上穿著一雙紅色的皮鞋,這雙皮鞋,現在就踩在我的胸口上。
我小心翼翼的打開那口小棺材,裏面是一塊長方形的玉佩,上面雕刻著一朵牡丹花,栩栩如生,鮮艷如血。
我獃獃的坐著,理不出半點頭緒,老爸老媽把門拍的震天響,我走到門邊拉開一道縫,說:「你們快去睡覺吧,我沒事了。」
我一下一下的用力砸著牆壁,牆面上白色的油漆掉了下來,灰色的水泥塊掉了下來,終於露出了藏在裏面的牆體,然後我看到鑲嵌在牆裡面的東西,不是二良房間里的青磚,而是一口黑色的小棺材。
我小心翼翼的將四塊玉佩放在了第四口棺材的背面,然後用手按住輕輕一轉,嘎達一聲,棺材上的蓋板輕輕的滑了開來,我屏住呼吸,裏面藏著的還是一張紙,我按捺住內心的激動,將那張紙拿了出來,在上面看到了一行熟悉的筆跡,和第一口棺材里那張紙上寫著「小蕊,把他推下去」的筆跡完全一模一樣,上面是一句我也極為熟悉的話:「再也沒有比死亡更高的藝術了,死就是生。」
胸口那雙紅色的高跟皮鞋彷彿千斤巨石,似乎要壓榨出我胸腔里最後一口空氣,我想要吸進一口氣都變得越來越困難,我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突然坐起身一把扯開了窗帘,我睜大了眼睛,看到了天花板上弔著一個人。
門外已經鬧翻了天,如果不是父親身體不好,只怕他早就把門給撞進來了,但我現在更不能讓他們進來看到這些,兩個老人一定會被嚇壞的,我對著房門大聲說了句話:「爸、媽,我沒事的,你們不用擔心。」然後就不管外面他們在說什麼,找了扦子費力的將那嵌在牆壁內的小棺材撬了下來。
我聽出老爸隨後的那一聲嘆息里的擔憂,也許他是害怕我像那些作家一樣選擇自殺這條路,剎那間我心裏湧起一股熱流,我打開門,兩位老人還在門口,我說:「爸、媽,我真的不會有事,你們不用擔心。」
我把紙扔在床上,仰頭看著天花板,心底默默的想著這兩句話,迷迷糊糊中胸口彷彿被什麼東西給壓著,漸漸的喘不過起來,我對這種現象並不陌生,中醫稱其為夢魘,西醫的說法是睡眠癱瘓,民間的說法比較恐怖,叫鬼壓床或鬼壓身,人會感覺腦子很清醒但是身子卻無法動彈,其實這是一種正常現象,幾乎每個人一生中都會碰到幾次,成因很多,所以我並不緊張,緩緩的呼吸著,果然過了一會手腳漸漸恢復了知覺,眼皮也動了幾下,但胸口的壓迫感卻越來越重,我甚至覺得這樣下去我肯定會被壓死。
而關於他自殺的原因,日本文壇一直流傳著一個說法,說是在日本另一位著名作家三島由紀夫自殺后不久,川端即前往現場觀看了三島身首分離的遺體並聽取警察介紹情況,當時就似乎受到很大刺激,對自己的另一名弟子澤野久雄表示:「被砍下腦袋的應該是我。」自此以後,川端原本就很衰弱的身體越發衰弱了,不久就發生了自殺事件。
老媽轉身摸了摸我的頭,說:「乖,沒事就好,那你早點休息。」我點了點頭,再次關上房門,我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睡去,坐在床沿想了想,我蹲下身子從床底下拿出第四口黑色的小棺材,現在我已經有四塊玉佩了,不管這玉佩預示著誰將死去,至少我現在應該可以打開這個小棺材,看看裏面到底藏著什麼,然後,管你什麼一娘二娘,管你什麼紅裙子紅牡丹,我再也不管了,我寫我的小說,愛我的女人,過我的生活,什麼都不管了。
不,這不是一個人,這是一個洋娃娃!只是這個洋娃娃和真人一樣的大小,穿著紅色的睡裙,長發遮住了兩頰,眼眶中是空洞的灰白,我仰頭看著她,她低頭「看」著我,嘴角帶著一抹詭異的微笑,這個洋娃娃我已經不知見過多少次了,那是小蕊小時候的模樣。
我抬起來,天花板上面什麼都沒有,為什麼我總能看到一面窗帘,為什麼每次看到窗帘我都會看到小蕊,我摸出從牆裡得到的那塊玉佩,上面的牡丹鮮紅如血,我心底突然冒出一個念頭:牡丹花變紅的時候就預示著有人要死亡,這個人,會不會就是小蕊?
這句話是日本一位著名作家古賀春江的口頭禪,我之所以知道這句話,是因為我曾經看過另一個日本作家川端康成的作品,川端康成曾經獲得過諾貝爾文學獎,他曾經反對自殺,因為「不管多麼的厭惡現世,自殺是種幼稚的不覺悟的行為。」但是輪到自己時,他卻很平靜的說:「無言的死,就是無限的生。」1972年的某日,他對家人說,我出去散步了,之後他的助手在寫作公寓里發現他把煤氣管含在了嘴裏。
我第一次看到玉佩上的牡丹變紅是在一娘那裡,那時剛巧二良出了事,第二次看到牡丹變紅是在老媽給我的那塊祖傳玉佩上,當然現在已經恢復了原先潔白的顏色,倒是二良那一塊還依舊是紅色的,如果說牡丹花變紅就會有人死亡,那這一塊從我的牆上拿出來的玉佩又預示著誰將死亡?或者,是誰已經死亡?
這個場景我太熟悉了,我衝出房間,從雜物間里拿出了大鐵鎚、扦子,狠命的往牆上砸去,巨大的響聲驚醒了老爸老媽,他們看到我的樣子都嚇壞了,老媽哭著來拉我的手,我沒時間沒心情和他們解釋什麼,只是簡單的說了一句:「我沒有發神經,你們先出去。」然後把他們推出房間,任他們在外面不斷的敲門也不去理會。
如果我真的要退出去,會發生些什麼事?我心中突然冒出這樣一個念頭,但這個念頭剛剛生起,我突然就覺得背後多了一雙眼睛在冷冷的看著我,我忽的一下轉過身,背後什麼也沒用,只有一面白色的牆。
我當然不信兩個日本人和我和楚江山會扯上什麼關係,他們自殺的時候楚江山還是個小屁孩,而我還沒有出生,那麼棺材里這句話的意思就只能是在其本身,而和是誰把它說出來的無關。
就在這一瞬間,眼前的一切突然都消失了,如果不是我發現自己現在是坐在床上,我一定以為剛才的一切都是在做夢,但我知道那不是夢,我真的看到了。
我有些頭疼,這句話的意思很容易理解,問題是我一點也看不出來這和楚江山的成功到底有什麼狗屁關係,我到是想起了三島由紀夫的另一句話:「可我心之所向,是黑夜、鮮血和死亡。」
沒有人回復我,我全身充滿了無能為力的疲憊感,每次在我決定要不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時,總會又莫名其妙的出現一些事把我給重新扯進來,重新激起我的好奇心,彷彿冥冥之中真的有個人在看著我,每次在我就要退出去的時候就給我一個往前的力,不肯讓我停下腳步。
這是我在自己的房間里第二次看到憑空出現的窗帘,我知道有些人在遇到所謂的鬼壓床現象時會出現許多幻覺,但我現在很清醒,我知道這不是幻覺,我真的看到了有一面巨大的窗帘,窗帘後面立著一個女人。我聽到了自己的牙齒髮出咯咯的響聲,我已經害怕得無力動彈了。
我本來說過再也不去想這些事了,可是這個想法在心中遏制不住的漫延起來,我匆匆的掛了電話,再次拔出小蕊的號碼,還是關機,我給夢想俱樂部發了一個簡訊:「為什麼我能看到那些?」
我拿起電話,小蕊還是關機,我有些擔心小蕊,隱隱的也有些擔心自己,這種擔心不知源於哪裡,但那種恐懼卻在心中揮之不去,我有些茫然,不知該何去何從,看著那幾塊玉佩,突然心中一動:或許,我該去找找地址上的那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