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第二卷 荒村

第五十章 又見繡花鞋

第二卷 荒村

第五十章 又見繡花鞋

說起來這是我第二次殺人,第一次是楊子江,那時是無心之舉,不過後來他又復活了,而這一次雖然也是有點意外沒想到會一棍子剛好打在分身的頭上,但在那個時候我確實是生了將分身殺而快之的念頭,即使到了現在,心中的戾氣還是不曾消散,儘管有些害怕,但更有一些興奮和愉悅,心裏更是打定了主意不讓這個分身再次復活,所以將他的屍體拉到了屋外,然後一路拖著往村口走去,我要把他拉到村子外面去,這樣他就永遠都沒機會復活了,而這本來是他替我安排下的路子。
小瑞說:「廢話,我當然知道。」
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啊」了一聲,說:「你說什麼?」
我條件反射的將兩腿夾緊了兩腿,小瑞哈哈一笑,越發得意了,我心裏有氣,說:「你早知道他不是真的?」
果然那個分身接著說道:「如果不相信,可以將他的衣服脫了檢查,當然我也可以一起脫。」說完也不等小瑞表態,先就動手將身上的衣服一件件的脫了下來,然後轉過身,露出一個光滑的脊背,上面什麼也沒有。然後分身轉過身來看著我,一句話也不說,我知道這是一種無聲的言語,我看看小瑞,她也在看著我,眼神和分身一樣。
這時聽到身後一聲尖叫,是譚蕾發出來的,她應該也是看到了兩個同樣的我出現在面前而感覺到了驚訝,當然我覺得更主要的是坐在太師椅上的分身,那身壽衣和他臉上陰冷的表情,在這間光線不是十分充足的屋子裡看起來各位的嚇人。
我對小瑞簡直是無計可施,只好憤憤的將棍子往地上一扔,然後將衣服穿了起來,這時才想起還有很多的疑惑需要問小瑞,當然首先應該將地上的屍體給處理了,畢竟這裏除了我和小瑞,還有譚蕾看著,長久以來在法制社會下養成的習慣並不會因為這個村子的神秘就讓我覺得殺人是一件很無所謂的事。
所以我選擇了最後的銷毀,這樣就永遠不可能再看到這個人。我費力的往前走去,在我身後的地上留下一道血跡,小瑞跟著我身邊沒有幫手,只是不時的往後看看那道血跡,臉上的神情有些古怪,我說:「你害怕了?」
一棍子打去,眼見分身倒在地上,我全身立刻像脫力般的難受,看著那些紅紅白白的東西,忍不住低下頭嘔吐了起來,但只是一會時間,我就意識到現在還不是放鬆的時候,我的身後還有一個小瑞,我飛快的轉過身,緊緊的握著手裡的棍子,牢牢的對準了她。
小瑞說:「我只是想,你是一個好人。」
我說:「那就讓他真的變成一個死人。」
小瑞「哼哼」了兩下,說:「如果不是我故意撞到東西把棍子往你這邊推,你以為你有機會殺了那個分身?也不知道謝謝人家,還拿著棍子對著我,真是狗咬呂洞賓。」一邊說一邊裝出一副委屈的樣子,但是我可不相信她真會委屈,她說到拿棍子對著她的時候,可是眼角帶笑,一雙眼睛不住往我下身掃來掃去。
小瑞卻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那樣驚慌失措或者憤怒異常,反而將手交叉盤在胸前饒有滋味的看著我,我被她看得心裏發毛,說:「你想幹什麼?」
我怒罵一聲:「放屁,你算是什麼東西?!」
我說:「那你在想什麼?」
她問的當然是那個分身,只不過在她眼中看來這應該就是原來真正的我,那個分身說:「再怎麼樣他也是我的分身,甚至可以說是另外一個我,我不會殺了他,就讓他永遠留在這裏吧,當然前提是不能破壞我們去尋找碎片,所以,為了安全期間,我覺得最好把他用繩子捆綁起來,等我們找到了碎片再把他放開。」
分身說這句話的時候一直看著小瑞,很明顯這些話也是對她說的,等說完這些話,分身轉過了頭看著我,被他的眼神一看,我心裏頓時生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問題是我也實在想不出有什麼證據能證明他才是真正的我而我只是一個分身,正因為對此一無所知,我才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心裏才變得更加沒有底氣起來。
一想到譚蕾,我才突然發現她似乎除了進來時發出的一聲尖叫以外就再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了,這實在太不正常,我急忙抬頭看她,卻發現屋子裡根本沒有她的身影,我想也許是剛才我和分身辯論的時候她悄悄溜走了,而我因為精神過於集中所以沒有注意,問了問小瑞,她也是一臉的歉然,說自己只顧著看戲,也沒注意她去了哪裡。
分身繼續說:「也許是你手下留情,也許是你本來力氣就小,我也沒想到我會這麼快就醒過來,幸好我醒得早,要不然這種天氣可就要凍死了。那些屋子裡可沒有衣服能穿,如果沒有衣服就算我出得了村子也下不去山,我只好裹著被褥一家一家的尋找衣服,好不容易在這裏找到了一些,雖然是壽衣,可是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就在我穿好衣服準備去村口等你的時候,卻看到你匆匆的往這裏趕來,而在你身邊的,就是那個一石頭砸昏我的人。」
我皺著眉頭想了想,似乎沒有和小瑞分開的時候了,正想開口詢問,突然小瑞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然後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我好好的聽一聽。
小瑞摸著下巴奸笑了幾聲,說:「姐姐我想先奸后殺。」見我一臉緊張,擺了擺手說:「一點不好玩,這麼一本正經的。喂,我說我救了你你怎麼不謝謝我?」
太師椅上的那個人也在看著我,他和我完全一模一樣,若說有所不同,那就是他的身上穿著的不是像我一樣的登山衣,而是死人穿的女式紅色壽衣,裏面的衣服應該挺多,顯得身材有些臃腫,腳下是一雙紅色的繡花鞋,配著上面一個小小的腦袋,看起來給人一種滑稽的感覺。但我一點也笑不出來,我感覺到他盯著我的眼睛里充滿了諷刺和譏笑。
我立時就哈哈大笑了起來,我自己身上的東西自己最清楚了,哪裡有什麼槌子的印跡,但才笑了幾句,突然覺得不對勁,這麼容易查證的東西他肯定不可能拿來做證據,難道說這裏面有什麼古怪?這麼一想,我心裏居然有點發虛,甚至背上也隱隱的覺得有些不舒服,似乎那裡真的有一個槌子的印跡。
我這一下含恨出手,力量和速度都很猛,我是一心想要將這個顛倒黑白的分身痛打一頓,但沒想到我才一動作,突然腳下被什麼東西一絆,整個人立時撲倒在了地上,在倒下的一瞬間,我看到小瑞沉著一張臉緩緩的收回了她的腳。
我抬頭看著分身,他的這些話聽起來似乎很人道很仁慈,但我知道他這是一種極其殘忍的手段,永遠活在一個村子里出不去,那和待在牢房裡並沒有什麼區別,更重要的是那些村民並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些什麼,萬一他們回來看到我,在我無處可逃的情況下,被抓是一定的,而在他們弄清事情的原委之前更不知道會對我做些什麼,以我的性格,在如此絕望之下,只怕最後選擇的只能是自殺:自己走出這個村口。他沒有親身殺我,我卻因為他而死亡。
小瑞搖搖頭,說:「不,你是一個好人,只不過再好的一個人,在面對生存時也會做一些平常不願做的事。」
另一個不為人知的原因,卻是因為我又想起了在河南風門村鏡子里看到的畫面,一個穿著紅色衣服的沒有腦袋的人坐在太師椅上,躺在地上的分身本來就穿著紅色的壽衣,而現在他的頭又被我打裂了開來,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意味著鏡子里的畫面已經變成現實,但我寧肯希望這是一個結束,我不希望自己面對太多的未知。
小瑞說:「喂,你做什麼?」
小瑞搖搖頭,說:「我不是怕你,也永遠不會怕你。」
我的心終於完全的死去了,我知道只要小瑞站在他那邊,我拿到碎片的可能就幾乎等於零,這時小瑞開口問:「你準備把他怎麼處理?」
小瑞嘻嘻一笑,說:「不這樣怎麼又機會看到你的光身子?說起來你雖然瘦了點,不過身材倒也還不錯,嘖嘖。可惜那個混蛋怎麼不說印跡是打在你屁股上?真是虧大了!」說到這裏,一臉的沮喪。
就在這時,太師椅上的分身先開了口,不過卻不是對我說的,而是微微側了側頭,看著小瑞說:「小瑞,我知道你很奇怪,但是沒關係,你很快就會明白的。」說完將眼睛看向了我,陰沉沉的說:「現在,你可以不用隱藏自己的身份了,我應該叫你什麼好呢?還是叫你分身吧,我的分身。」
小瑞的臉色還是一成不變,看了看分身,說:「什麼證據?」
分身點點頭,說:「我也覺得是。」然後說:「那我們快點將他綁了,然後去找碎片吧。」我站在他的對面,看到他說到「碎片」時忍不住往小瑞身上的背包看了看,眼睛里滿是貪婪的光芒,在那個背包里,放著小瑞擁有的那塊碎片。
分身也不急著和我辯解,只是看著小瑞,說:「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你從樹上倒掛下來,我險些沒被你嚇死……」他不急不慢的緩緩的說著和小瑞相識以來的每一個細節,我心裏一沉,心想要糟糕,他提前對小瑞說出這些話,接下來就算我把同樣的話再說一次那也沒什麼用了,如果小瑞心中先入為主,就此轉而幫助那個分身,我這一輩子就別想再走出這個鬼地方了,心裏一急,連忙大聲說道:「小瑞,你可是一直都跟在我身邊的呀,怎麼可能會弄錯?他才是分身!」
分身臉上露出一個勝利在握的表情,說:「在我剛看到他的時候他是光著身子的,我被他的石頭砸中腦袋時並沒有馬上昏過去,所以在那個時候我發現了他的身上有一個印跡」,他看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那個印跡,就是一把洗衣服的槌子。」
屋子裡沒有鏡子,我無法看到自己的後背,但是從他們的反應來看,我知道我的背上一定有著那個印跡,儘管我知道這不應該存在,但它確實出現了,我用手拚命的往後面去抓,好像這樣可以將那把槌子抓下來一樣,但一切無濟於事,我緩緩的轉過身,看到分身的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小瑞的眼中流露出一絲憐憫一絲厭惡,然後移動腳步站在了分身的旁邊。
小瑞問:「什麼辦法?」
我停下腳步屏住呼吸,聽到有一個聲音在村子的某個地方響起,這個聲音很熟悉,就是洗衣服時槌子敲打在衣服上發出來的「啪啪」聲,我和小瑞對看一眼,同時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意思:劉婆婆!
我心裏一沉,喊了聲「小瑞」,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太師椅上的分身,最後看著我說:「其實我並不是所有的時候都跟在你身邊,所以你的話做不得准,當然他的話也做不得准。」
一直以來有個問題我始終想不明白,既然這裏可以讓人產生分身,為什麼我從來就沒有看到我自己和小瑞的,但是就是現在,我終於看到了他。
小瑞示意我先將分身的屍體放下,然後兩人去尋找劉婆婆,我心想好不容易才有機會見到她,興許可以從她那裡知道姍姍的下落,所以點了點頭,將屍體放在一邊,反正這個鬼地方一個人也沒有,連狗都每一條,也不怕被什麼東西吃了,我甚至想要是真有什麼野獸來吃了更好,我就不信碎成一片片了還能復活過來。
看著他慢慢走近的身影,我眼睛里幾乎要冒出火來,就在這時,身後一聲響,我本能的往後一瞧,似乎是小瑞不小心碰到了什麼東西,就聽到嘩啦一下好幾根棍子倒了下來,有幾根就往我身上砸了過來,我想也不想,本能的抓住一根棍子然後飛快的轉身掄起來往分身頭上砸去。
小瑞說:「確實有一道印跡,但這並沒什麼了不起的,其實除了在小廟門口那會,還有一段時間我沒在你身邊,就是在那個時候,你的身上有了這道印跡。」
小瑞當然看不到分身的眼神,說:「那你去將他綁了吧。」說完從背包里摸出一根長繩遞給了分身,分身接了過去,慢慢的向我走來,我捏緊了拳頭面對著他,小瑞往後一閃堵住了門口,我已經無路可退只有拚死一搏,反正已經逃不出去了,反正我早就知道最後的結局肯定是真正的死亡在迎接我,所以我也什麼都顧不得了。
我說:「既然大家都不知道他會不會復活,那就只有一個辦法了。」
我知道這個時候自己不脫是不行了,我明明知道自己的背上並沒有什麼印跡,但不知什麼原因,看著分身一臉的自信,心裏就是一陣發慌,但不脫是肯定不行的,我咬了咬牙,以最快的速度脫下了身上的衣服,然後轉過身將背對著分身和小瑞,在我轉過身去的一霎那,我聽到小瑞倒抽了一口冷氣,而分身則發出了一陣得意的笑聲,我的心頓時沉到了谷底。
這句話他不久前還和分身說過,現在我殺了分身她卻說我是個好人,我冷笑了一聲,說:「你不用諷刺我,我不是一個好人。」
我聽了更加氣不打一處來,也沒想她到底是怎麼知道的,怒氣沖沖的說:「知道你還來這套,也不幹脆點把他解決了。」
分身拿著繩子慢慢的向我走來,說:「你不用反抗了,反正你也打不過我們兩個人,不如束手就擒吧。」他甚至還說了一句自以為很合時宜的話:「生活就好像被強姦,如果反抗不了的話,那就閉上眼睛好好享受吧。」
只聽「噗」的一聲響,這一棍子結結實實的打在了分身的頭上,我幾乎可以肯定他的腦袋瓜都被我打碎了,一片鮮紅立時從他的頭上冒了出來,夾雜著白色的腦漿,這一下分身已經是死得不能再死了,他手上還拿著那根繩子,眼睛里兀自帶著不相信的神色,也不知道是不相信我會下手打死他,還是不相信自己就這麼的死了。
我獃獃的看著對面的那個人,一時間竟然不知如何開口,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你會覺得那是一個很熟悉的人,可是又有著一種無法掩飾的陌生,正是因為這種感覺讓我不知如何開口是好,我總不能對他微微一笑,然後揮揮手說聲「嗨,你好」吧,我總覺得他的眼神里有著對我不加掩飾的敵意。
在我想來我這急中生智說出的話應該具備相當的說服力,因為確實小瑞一直就跟在我身邊,只要我咬死這一點,那個分身就沒有辦法證明他才是原來的我。這樣一想我心裏就鬆了口氣,我想小瑞不至於連這點都想不到,於是轉臉看看小瑞,剛巧她也轉過臉來看了看我,因為胸有成竹,我本來想對她露出一個勝利的微笑,卻發現她的臉上布滿了疑惑和猶豫。
但這話終究只能在心裏想想,和小瑞兩人循著聲音的方向找去,可是聲音斷斷續續時有時無,甚至有時覺得出現在這裡有時出現在那裡,根本找不到具體位置,反倒把我們兩人累得半死,自后只好悻悻的放棄了想要找到她的想法,回頭繼續拉扯分身的屍體。
小瑞似乎對他的這個建議很贊同,說:「你果然是一個好人。」
我先是愣了一下,沒明白過來他在說什麼,但是看到他一臉譏笑的樣子,再一想剛才的那些話,忍不住勃然大怒,他這是在說我是他的分身,而他才是原來真正的我。
我腦子裡「轟」的一聲響,小瑞的話對我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但在這一瞬間我終於想起來確實她並沒有從頭到尾的跟著我,在小廟裡逃出來的那一刻,她為了阻攔被鬼上身了的冷月,讓我獨自一個人逃離了現場,儘管不多久我們就再次聚集在了一起,但是在那十幾分鐘的時間里,我確實沒和她在一起。
這是我一直耿耿於懷的一件事,我來封門村之前還剛洗過澡,可清清楚楚的記得自己身上並沒有這樣一個印跡,而且即便到了封門村也沒被人打過,怎麼可能會出現這樣一個印跡?
但等我們走到那個地方時,卻發現地上已經沒有了屍體,只有先前拖動所留下的痕迹,還有就是在最後停放的地方,放著一雙紅色的繡花鞋。
我的心頓時一片冰冷,甚至感覺不到摔倒在地時臉上磕碰的疼痛,一旦小瑞相信了分身的話,我幾乎就等於被判了死刑,我掙扎著爬起來想要向小瑞解釋,這時分身又說了一句話:「如果這些還不能讓你相信我,那麼我還可以再拿出一個證據,我相信只要看了這個證據,你就一定會相信我的話了。」
分身越說越是激憤,簡直是聲情並茂,更關鍵的是他彷彿知道我要說些什麼,每句話都搶在了我的前頭,如果我不是當事者肯定也會以為他說的都是真的,我見小瑞看向我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樣了,心裏又急又氣,忍不住大喊一聲,往太師椅上的那個分身撲去。
我心想先不管這事了,還是把分身給處理了,雖說這地方可以讓人死而復生,但誰知道腦袋都破了半個的人會不會也能復活,問小瑞她也不知道,反而興緻勃勃的說可以做個試驗看看,我懶得理她,想了想用手抓起分身的腳,一路拖著往外走去。
我覺得小瑞有些不正常,老是和我說些好人壞人的話,這時自己也累得很,懶得就這個話題和她糾纏下去,我一邊走一邊說:「我背上真有一道印跡?」
在最初的震驚過後,我開始認真的看著面前另外一個自己。我曾經以為小瑞是我的分身,但小瑞否決了我的這個推測,而且從她所做的那些事來看也不存在這種可能,畢竟很多秘密可是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的,更不用說是一個分身。
就在我急於想向小瑞解釋之時,太師椅上的分身又說出了這樣一番話,話裡帶著深深的憤怒,更把額前的頭髮往上捋起,那裡果然有一道傷疤。
「沒錯,就是在那個時候,你光著身子出現在我面前,趁著我因為看到一個和自己完全相同的人而驚詫的反應,用藏在身後的石頭打在了我的頭上將我砸昏,然後搶走了我所有的衣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