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徐州亂
第112章 天時地利人和
「哦？」
「劉……」
這叫做髡鉗，是一種刑罰。
雖然劉闖救他性命，但畢竟出身不高。
他坐在馬上，正要開口詢問，卻聽到從樹林中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子山兄，兄弟來遲，讓你受苦了！」
劉闖起身向步騭一揖，「闖亦知成事艱難，此次回鄉歸宗認祖，定要面臨許多麻煩。
難道，劉繇打回來了不成？
總之，長話短說，我在曲阿偶遇步娘子，受步娘子之請前來救你脫險……來人，為子山兄更衣。」
果然，步騭聽完后肅然起敬，一改先前的隨意姿態。
步騭一路上胡思亂想，被劉勇等熱簇擁著，來到一片樹林外停下。
步騭沉吟片刻，突然問道：「劉公子，你何以會來曲阿？」
說起來，麋芳也是皇親國戚，關羽對麋芳動輒責罵斥責，若非劉備默許，也未必會如此放肆。
劉闖心中大喜，充分享受了一下這拼爹后的快感，把步騭攙扶起來。
劉勇跳下青驄馬，大步來到廣柳車前。
「子山兄，咱們先離開這裏！」
當年就算是在淮陰縣，步家子弟也不敢如此待他。可現在，他被髡鉗褐衣，丟在囚車之中，整個人更是失魂落魄。被何遂誣陷勾結水賊，更遭此羞辱，步騭可謂萬籟俱灰。他雖是一個有雅量的人，性子深沉，可是遇到這種羞辱，他也無法承受，更感覺失去生存的意義。
劉勇等人點起篝火準備做飯，劉闖則取出一塊乾糧，遞給步騭。
一行人繞過曲阿之後向南飛馳而去，當天黑時，眾人在一處河灣避風處下馬休息。
「今江東混亂，不可窺覷；荊州有劉表，得荊州士族之助，穩如泰山；益州劉璋，兩世之威，非公子可以動搖。兗州、豫州是曹操根基所在，而冀州則為袁紹所得。不瞞公子，我此前從未考慮過這些，公子突然發問，我思來想去，似乎只有關中……可是，關中亦難為公子所有。」
一個雄壯的漢子，從林中走出。
「正是在下。」
想那劉繇也是漢室宗親，更有揚州刺史之名。但孫伯符渡江以來，所過之處士族豪強紛紛響應，劉繇連戰連敗。除了孫伯符有霸王之勇，江東士族莫不歸心與他，也是劉繇失敗之由。公子雖為中陵侯之後，可一無資歷，二無名聲，更非江東人氏，如何能震懾得了江東？」
此三者得一可雄踞一方，若三者皆得，呵呵……何為天時地利人和？機緣也！而今機緣不在公子，公子強
子升待我如手足一般，更是小鸞夫君。今他投奔劉繇，隨劉繇離開家鄉……其實公子想來也看出端倪，孫伯符得三世餘蔭，渡江以來連戰連勝，其勢已成。若子升繼續留在劉繇身邊，早晚必死。我不能對他棄之不顧，更不能坐視小鸞年紀輕輕便獨守空閨。所以，我準備前去找他回來……公子放心，不管結果如何，一旦我找到他，定會前往潁川，投奔公子帳下。」
那些人，多為家族謀划，怎可能真心歸附？他也只能拉攏一些似麋竺這樣的傻瓜……呵呵，不過等麋家失去了價值之後，他也就不會再對麋家和顏悅色。他現在看重麋家，就是看重了麋家的家產而已。麋娘子如果真嫁給此人，那苦日子……嘿嘿，以後才真箇是有的受。」
「劉公子何以要往潁川？」
而且看劉勇管亥身上，有非常明顯的行伍之氣，除了蕭凌之外，還有誰會冒此風險來救他？
「子山兄，你這是為何？」
「慢著慢著，各位好漢，我不認識你們啊。」
「不瞞你說，我得罪了劉備，徐州已無我容身之地。
劉闖猶豫一下，旋即釋然笑道：「其實，我與子山兄你的情況頗為相似，在徐州呆不下去，只好渡江。」
他把得罪了麋竺，而後帶著麋繯逃離，又如何在三河灣被阻，而後繞道南下，渡江來到江東的過程詳細解說了一邊之後，步騭恍然大悟。
「而今關中，先有董卓禍亂，又有李傕郭汜肆虐……早已無當初得關中者得天下的威勢。如今李傕郭汜兩人混戰不休，根本容不得外人插足。就連曹操，也不敢輕易謀取關中，靜候兩虎相爭。待李傕郭汜勢弱，曹操奉天子以令諸侯勢成，到時候又怎可能坐視公子拿下關中呢？」
既然如此，為何不用？
他身高八尺二村，膀闊腰圓。
天時地利人和，機緣也！
步騭想了想，便開言道：「江東有江水天塹，只可守成而不得進取。
步騭道：「當初我離開淮陰，前來曲阿投奔子升。
劉闖絲毫沒有責怪的意思，哈哈大笑著，上前攙扶步騭下馬。
五十名家奴，還有十六個騎軍被團團包圍。
步騭這一下是真的糊塗了……他茫然看著劉闖，腦袋有些轉不過彎兒來，竟呆愣在那裡。
如今，江東士族強橫，公子一外來人，想要在此立足，絕非易事。
我這次是借道江東，準備前
步騭言語真誠，並非作偽。
事無不可對人言，劉闖自認他並未做錯什麼，所以也非常坦承。
說心裡話，步騭對劉闖的印象也不錯，出手大方，對他也非常尊敬，絲毫沒有因為他貧賤而看低。只是那個時候，劉闖還透著幾分青澀，看上去也就是個普通人。怎麼這一眨眼，才幾個月的時間，整個人就變了樣？至少此時的劉闖，透著穩重，身上更有一股子殺戈氣。
步騭露出苦笑，「公子問我，我也不知。」
如今機緣未至，便暫且隱忍……
我就怕你說這個『然則』。
劉闖瞪大眼睛，看著步騭。
「江東萬萬不可……」
是小鸞求情？
一開始，步騭還有些糊塗，但是在跑出一段距離之後，劉闖等人又改變方向，步騭恍然大悟。
這些人，他一個都不認得。原以為只是普通的劫匪，可看這樣子，好像是專程為他而來……
劉勇鐵矛翻飛，馬前無一合之將，五十個家奴，十六個騎卒，以及十幾個隨行的雜役沒有一個能夠倖免，全部被斬殺當場。
「不瞞子山，我本是中陵侯之後，乃漢室宗親。
頭頂的頭髮被剃掉，光禿禿的，好像後世的契丹人髮式。脖子上有一個鐵環，顯得格外刺眼。
他把前因後果與步騭說了一遍，忍不住笑道：「當日淮陰一別，我以為和子山再無相見之日，卻不想竟然會在這裏重逢。呵呵，也虧得是步娘子奔走求告，否則子山若出意外，我定然後悔莫及。」
劉闖聽懂了不知話語中的含義，眼中頓時閃過一抹精光，臉上更露出燦爛笑容。
他想要詢問，可是見劉勇管亥都一臉凝重之色，到了嘴邊的話，只能咽回去……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
原來是這樣……
管亥一聲令下，騎軍拖著屍體便揚鞭離去。
「哦，前次他曾派人送信，說他駐守于神亭嶺……所以，我打算去神亭嶺，而後帶他離開江東。」
在劉闖想來，他這話出口，步騭一定會立刻答應。
說著話，他扳鞍認鐙，翻身上馬。
步騭的見解頗為獨到，讓劉闖感到新奇。
劉闖帶著步騭，向北疾馳。
「孟彥讓我來救你，既然沒救錯人，那就跟我走吧。」
「徐州的情況，其實和江東非常相似，為世家把持。
「你就是步子山？」
「沒錯，我正是步騭……」
「有！」
「今日之辱，我刻骨銘心。
步騭一臉迷惑，看著劉勇感到萬分詫異。
整個江東，除小霸王孫策，他誰都不怕。
也許是剃了光頭的緣故，步騭顯得有些不太適應，不時用手掌摩挲頭頂。
「歸宗認祖？」
家父當年被十常侍所害，后舉家為十常侍所殺……幸得我有叔父，便是之前你見過的勇叔，他拚死護我逃離，隨後漂泊四方。即便是後來先帝追封家父為中陵侯，勇叔也不敢帶我回去。一來是十常侍當時仍舊把持朝政，二來則是因為我當年逃難時受了驚嚇，以至於得了失魂症。
「兄台，可否把刀借我？」
劉闖心中一喜，「那敢問，何處可為我久居之所呢？」
步騭固然落魄，卻也是淮陰步氏子弟，比起劉闖來，還是有一些優越感。
劉闖看著步騭那光禿禿的腦袋，也不知道該如何勸說。他翻身跨上象龍，步騭也上了馬……
不錯！
難道說，是子升回來了？
到頭來，他還是折在了麋芳手裡。
但此後，特別是當劉備得了荊州，奪取了西川之後，麋家似乎就淡出了核心階層。
「子山兄，這裏非是說話的地方，你先換件衣服，咱們先離開這裏再說。
他一個五大三粗的老爺們，騎著匹白馬實在是有些不協調。雖然珍珠神駿，但在劉勇看來，反而不如他的青驄馬舒服。麋繯無奈，只得收回珍珠，有時候在趕路時和劉闖並轡而行。
劉備無世家根基，自然難得世家歸心……陳漢瑜何等姦猾，怎可能徹底歸附？他對劉備好，說穿了是劉備能夠讓陳氏更加強大。若劉備敢觸犯他陳氏半點利益，陳漢瑜定會翻臉無情。
「你是不是淮陰步騭？」
劉闖聽完步騭這一番分析之後，越發相信，他沒有救錯步騭。
「啊？」
也虧得是孟彥你果斷，若麋娘子真嫁給了劉備，少不得要吃多少苦呢……他想坐擁徐州，根本就不可能。就算沒有呂布，曹操也斷然不會容在徐州存身。況乎徐州四戰之地，不可以為根基。當初我曾想過投奔劉備，可是後來看他在徐州所為，便知道他不可能占居徐州。」
劉備以為得了徐州世家的支持就能坐穩徐州？那才是大錯特錯……
可小鸞怎麼會遇到他？他又怎麼會在曲阿出現？
「難道說，這天下就無我棲息之所？」
「此話怎講？」
他本想提醒劉闖，可現在看來，已經全無必要。
直到前些時候，我才
劉闖算是看透了，這三國其實也是個拼爹的時代……沒看那劉備動輒就說自己是中山靖王之後，說他是漢室宗親。說的多了，傳的廣了，他不是也變成是了。而劉闖是實打實的漢室宗親，既然如此，何不光明正大的說出來？也許對那些世家大族而言，算不得什麼優勢。可是對於呂岱、步騭這樣的寒門士子來說，劉陶的名聲，漢室宗親的帽子，卻有著無窮魔力。
「在何處？」
但如果劉闖是劉陶之子，漢室宗親的話，步騭的優越感也就蕩然無存。他連忙起身行禮，「未知公子是中陵侯之後，步騭先前多有失禮，還望恕罪。我早年間，曾拜讀過中陵侯所著《七曜論》和他上疏的《民以食為天》一折，中陵侯才學過人，更胸懷天下，實為敬佩。」
「這個……」
此人得天子之名，必將成就大事……曹操忠奸莫辨，公子即便是返回潁川歸宗認祖，恐怕也要聽命于曹孟德。我以為，公子若想要重振漢室，潁川……實非公子可以久留之地啊。」
「子山以為，江東如何？」
「非也，非也！」步騭輕聲道：「公子乃中陵侯之後，為漢室宗親，能看重步子山，是步騭的幸運。更不要說，公子曾兩次救步騭于危難，莫說公子開口相邀，就算不開這個口，步騭也定會跟隨公子才是。然則……」
步騭萬萬沒有想到，他會被人如此羞辱。
何遂原本打算把步騭帶回句容后慢慢折磨，誰想到在途中，遭遇一支悍匪的襲擊。為首之人，正是管亥。甲子劍舞動，上下翻飛，只殺得何遂家奴四散奔逃。何遂也是一個遊俠兒，挺槍迎敵。他一直認為，自己的功夫不差！當初輸給蕭凌，也是因為他喝多了酒所致……
劉闖道：「那子山以為，何處可令我棲息？」
步騭說完，一揖到地。
子升，也就是蕭凌……步騭思來想去，也只有蕭凌可能會救他。
「哦？」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劉公子，怎麼是你？」
所以，我這次準備返回潁川，先歸宗認祖，然後在另謀出路。」
劉闖摸著耳垂，沉吟良久之後問道：「那子山可知道，蕭子升而今何在？」
哪知道，步騭卻搖搖頭。
步騭覺得腦袋瓜子有些不夠用，有些發懵！
「那就沒錯了！」管亥說著，大步上前一刀劈開廣柳車，把步騭放出來。不等步騭發話，劉勇把他抱起來放在何遂的坐騎上，而後
相貌有些青澀，但是在舉手投足間，卻透出一股老成之氣。
李倫一怔，倒也沒有想太多，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遞給步騭。步騭深吸一口氣，一咬牙，便把頭髮割下一縷。他而今髡髮，目標太過明顯，反倒不如把頭髮剃光。李倫看得目瞪口呆，步騭卻毫不在意。他剃光了頭髮之後，又把脖子上的鐵環取下，而後小心翼翼掛在腰間。
他想了想，輕聲道：「自古以來，成大事者莫不得天時地利人和。
可沒想到，就在他失去了生存意志的時候，援兵從天而降。
「回潁川，自是為歸宗認祖。」
步騭糊糊塗塗的走進樹林，脫下褐色囚衣。
步騭聞聽，卻陷入沉思。
「把屍體丟進山裡。」
闖才疏學淺，需人時常提點方可。子山才學出眾，更有此見識，闖斗膽想要請子山隨我一同前往潁川，不知可否？」
之前，麋繯把珍珠贈給劉勇，但沒多久，劉勇又還給了麋繯。
況乎江東自有漢以來，便與朝廷多有對抗。昔楚霸王與高祖爭奪天下，后隨自刎烏江，卻未能奪江東雄烈之氣。即便是高祖那等人物，也只能以懷柔之法穩定江東，卻不得真正歸心。
步騭認得這人，當初在淮陰縣城，他曾經幫過自己。可是，他卻記不太清楚對方的名字，只隱隱約約記得他姓劉。
這鐵環我留在身邊，時刻提醒我不要忘記這次的事情……」
「麋家商賈習性不改，殊不知劉玄德又豈是那種能夠被女子束縛之人？
劉備在徐州的時候，還時常見他問計麋竺。
步騭已經不去想，他被押送到句容後會遭遇什麼樣的羞辱，他現在只想死……
這裏距離曲阿實在是太近，所以要儘快離開。
「難道說，是闖禮數不足？」
可是和管亥交手才三個回合，何遂就被管亥劈落馬下，身首異處。
步騭在回過神后，忍不住向劉闖諫言。
「不過，我聽人說，曹操奉天子以令諸侯，正欲遷都許縣。
此時，那些處理屍體的騎士也趕回來，與劉勇和管亥報告之後，便擁著步騭，揚鞭奔走。
歷史上，魯肅也好，諸葛亮也罷，都曾不止一次的提到過天時地利人和。不過他們的解釋更為細化。
這個人，有內秀！
步騭坐在廣柳車上，身上穿著一件單薄褐色囚衣。
「劉闖，淮陰一別，子山兄還記得我。」
這一點從關羽對待麋芳的態度，就能夠看出一絲端倪。
「此話怎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