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英主御親征

趙匡胤抱拳道：「陛下，西北秦、鳳、成、階四州已然收復。」

大相國寺內的銅像被順利請出了大殿，這座古剎自當初立寺至今，雖幾經戰火毀損，但這一次卻是寺內僧人們心甘情願的奉出銅像，有了都城名寺，大相國寺的例子，後周舉國上下紛紛效仿，柴榮這個不敬神佛的舉動非但沒有引起舉國怨沸，反而隱隱有舉國上下同氣連心的氣勢。

一名史官膝行而前，提筆捧書靜候，柴榮斜睨了場內的人等一眼，厲聲說道：「朕柴榮，今日在此立誓，平定江南之後，奉還大相國寺五百銅像！絕不食言！就算朕做不到，朕的子孫也一定要做到！否則朕死後墮入阿鼻地獄！永不超生！」

柴榮撫掌大笑道：「好、好、好。」跟著又有樞密院官吏急報來淮南軍報，柴榮接過軍報一邊拆開一邊笑道：「看看是不是李谷那邊也有捷報傳來。」才看了幾眼，柴榮面色慢慢寒冷下來，冷哼一聲將軍報扔到地上，怒喝道：「李谷、王彥超他們在做什麼？為何不按朕的方略四面出擊？數萬人馬圍攻壽州月余不下，出師不利，墮吾銳氣！豈不叫南人恥笑？！」

為首一名老僧拜泣道：「陛下開恩，殿中佛像乃是前輩高僧貞俊花費一十八年辛苦募化而得，貧僧不敢相借，望陛下開恩。」身後眾和尚跟著一起拜求起來。

張永德和趙匡胤大駭，急忙跪下，張永德抱拳急忙勸諫道：「陛下息怒，隆冬時節發兵乃兵家大忌，李谷、王彥超此刻也從淮南細作之處知道唐將劉彥貞斷其歸路之計，已經撤壽州之圍，往正陽回師，形勢雖然危機，但也尚未分出勝負，陛下可先遣一員大將星夜增援淮上，穩定戰線，來年開春在行親征之事。」

張永德急忙拾起軍報，趙匡胤也湊上來一看，柴榮怒火萬丈，走了幾步怒道：「召殿前軍各部準備，朕要御駕親征！明日即行，朕要踏平淮南！」

柴榮劍眉一抖，身上輕輕一顫，肩頭上的雪花潸潸而落，身旁的近侍急忙上前要給他遮傘，柴榮擺擺手冷然道：「朕就這樣陪著這些高僧，只是些雪花罷了，又不是下刀子！」

柴榮扶起那老僧亦是垂淚道：「法師，朕已經出口立誓，斷不會改，朕代天下百姓謝各位高僧厚恩。」寒冷的北風呼號著，捲起雪花四下里飄散，當下哭聲四起，在這寒冷的冬日里，這一幕倍加感人。

柴榮哼了一聲說道：「趙匡胤，你南下偵敵情，這劉彥貞是大將之才嗎？」

柴榮掃掉頭上的雪花，站在相國寺的門房下看著銅像被抬出了寺廟，緊繃的面容浮起一絲笑容，張永德皺眉低聲在柴榮身後說道：「陛下這個毒誓是否太重了？」柴榮淡淡的說道：「一個毒誓、幾滴眼淚，便能換來大相國寺的銅像何樂不為？只要這都城第一名寺做出表率，各地寺院還不紛紛效仿？等朕拿下江南，莫說五百個銅像，五千個朕也給得出！」張永德滿臉驚訝之色，怔怔的說不出話來。

柴榮搖搖頭說道：「爾等只知貞俊募化辛苦，中原百姓的辛苦呢？如今缺銅，交易貨物流通閉塞，百姓何以為生？爾等讓開，朕在此說了，借寺內銅像鑄錢，利國利民，不謀一分私利！待朕平定江南，朕還你們五百銅像！」跟著一揮手喝道：「史官！」

眾官吏紛紛告退，柴榮看了看天空昏暗，雪花依舊不停飄落，他身上已經落滿了雪花，張永德低聲說道：「陛下，保重身體。」趙匡胤看著柴榮滿不在乎的樣子，想起徐皓月說的英主命運，心中一動，想要上前說話，但卻又忍了回去。

此言一出，在場之人均是驚駭無比，眾文武大臣皆是跪拜大聲哀求柴榮收回如此毒誓，眾僧也是滿臉驚訝之色，跟著也哭泣著拜服在地上，那老僧泣然說道：「陛下紆尊降貴與我等靜立半日，足見陛下心志之堅，陛下仁厚，為我等竟然立此毒誓，我等化外之人還堅持這妄念，卻是執著了，陛下請收回此誓，小僧等奉上寺中所有銅器，以饗國需。」

柴榮哦了一聲，沉聲道：「你的意思是和朕下棋的另有其人？」趙匡胤緩緩點頭，柴榮哈哈大笑起來說道：「有趣，有趣，朕就御駕親征，倒要看看這人還有什麼后招！」

柴榮冷哼一聲道：「改日再來？要到什麼時候？朕今日就要帶著你們把這事給辦了！」

說話間趙匡胤急匆匆的進來，未及行禮，柴榮說道：「不必行禮了，快說說吧。」

一旁十余名後周官員、武將紛紛跪在一旁，柴榮的妹夫、後周殿前都檢點大將張永德朗聲說道：「陛下，既然和尚們誓死護著銅像，是不是改日再來取銅像？」

後周都城大樑大相國寺內，此時大樑已經降下入冬的第一場雪，紅牆綠瓦的寺院內外被一片白色包裹著，後周世宗柴榮一身白襖錦袍站在院內，冷冷的看著寺院內坐在雪地中的百余名和尚，天空的雪花不斷飄下，眾和尚人人眉須之上盡皆都是雪白。

趙匡胤仍是堅定的說道：「陛下，這步棋就算再狠，末將也肯定不會是劉彥貞的主意。」

柴榮忽的轉身怒道：「開戰一個月不到，攻守異形，都是劉彥貞這人忽然沿湄水北上，李谷怕後路被斷，倉惶撤圍，劉仁瞻趁勢追殺，大周軍威何在？尚未接仗，他劉彥貞只是坐船在河上一走，就逼得李谷撤軍，他還不是大將之才？他這一步棋走得好狠！」

比部侍郎王朴跪在地上抱拳說道：「陛下，百余和尚而已，可差甲兵困定，銅像就可取也。」

柴榮一拍腦袋深吸一口氣說道：「朕氣糊塗了，傳召歸德軍節度使李重進帶所部兵馬星夜赴淮應援，殿前軍各部準備出征所需，明日商議朕親征細節。朕有些乏了，大家先回去吧。張永德、趙匡胤你們留一下。」

這時候只見一名殿前軍侍衛統領急匆匆走來稟報道：「陛下，殿前軍兵馬都指揮使趙匡胤到了。」

柴榮大喜道：「好，快讓他進來。」跟著回頭看了看張永德笑道：「看來秦、鳳西北數州已平。」張永德點頭說道：「陛下賢德，堅持討伐西川軍，秦、鳳、成、階四州失地盡復，我們可以專心對南人用兵了。」

趙匡胤躬身說道：「劉彥貞中規中矩，是一員良將，但非大將之才。」

眾文臣武將皆是默默不語，柴榮看著前排白髮蒼蒼的幾位老僧，朗聲說道：「你們如何才肯讓開？！」

柴榮哈哈大笑道：「強取何等容易，朕豈會不知？殺這百十名和尚又有何難？」跟著踏上一步，指著雪地中靜跪的和尚說道：「但他們是出家人，天下釋氏弟子何其多也，殺百十名和尚易，將來如何德服其眾？朕雖然不贊同人出家，但這些出家人亦為犯下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