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成長中的幼獸
第七十二章 擦身而過
莎拉咬咬唇：「對不起……我是怕有別人知道了，會驚動看守的人……」
明娜心中一跳，知道她對自己起了疑心，忙笑道：「我只是想知道你家裡人會不會來救你，我也是被拐來的啊，如果你家裡人來救你，能不能帶我一起走？事實上我……我是伊斯特人，但在韶南住過很久，無論去哪個地方，都沒問題的。」
「殿下！」珀迪卡忽然神情一肅，正色道，「陛下這次出行是機密，絕不能泄露出去。殿下任性出走，已經打亂了陛下的計劃，如果再帶一個不知底細的人回去，一旦消息走漏，您知道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嗎？！您身為伊斯特第一公主，理應知道自己的身份與職責！」
明娜反駁道：「如果我不攔你，那個人一定會打你的，到時候吃虧的是你，那些女孩子也一樣會被帶走。而且你剛才看到了，她們是自願的！」
看守的人不久就發現了險情，立時大叫「著火了，快救火」，轉眼間，逃命的，鏟沙滅火的，搶救財物的，人們東奔西竄，整個綠洲亂成一團。
「公主」想了想，才說出一句：「叫我莎拉就可以了。」然後挪開了些，小口小口地吃餅喝水，不再理會明娜。
莎拉咬著唇，猶豫了一下，點了頭：「紅光表示他們離我有五公里，藍光表示還有三公里，如果是綠光，那就表示他們離我只有五百米了。白天我看到紅光了，他們已經到了附近。」
有些女孩子心動了，但有的還不肯，莎拉在角落裡冷哼：「誰會相信你們？明明你們的人說要把我們吃掉的！」
明娜瞄了幾眼莎拉，斷定這位「公主」未必能想到這些，便拉著她到角落裡小聲詳細說明。對方半信半疑：「真的嗎？那要是沒人來救我，她們要怎麼辦？」
珀迪卡聞言便請莎拉關上馬車門，自己迎了上去：「公主殿下已經脫險了，這次多虧了貴署的人。」
珀迪卡聞言放緩了語氣：「希望您能說到做到，至於那個孩子，我已經給她安排好了去處，您不必擔心。不過回去以後，請您最好不要向人提起這件事，免得被人察覺。」
明娜暗暗咬牙，誰說這位公主笨的？該聰明的時候她還是很聰明的，但想要就這樣擺脫自己，不可能！
明娜抬頭看了看坐在角落裡的莎拉，見她時不時低頭看懷裡的東西，一發現自己在看，就立刻收起來了。明娜有些好奇那是什麼，但對方卻說是她看錯了。
那位「公主」瞄了她一眼：「是啊，你說得沒錯。」
那是什麼？
「不會跟丟的。」珀迪卡淡淡地說了句，卻停下了馬。
明娜心裏
明娜追著他大喊：「你這個卑鄙的傢伙！你說話不算數！你會有報應的！」她拾起一塊石頭猛丟過去，只可惜落了空。
誰知那女孩子哭得更大聲了：「我不知道……」
女孩子抬起眼：「你幹嘛一直問我這個？我……我不能說！這是有辱我王室名聲的事！」
明娜忽然有些不祥的預感：「您……為什麼停下來？」說罷身子一輕，已經被對方抱著下了地。她顫抖著聲音道：「珀迪卡先生，您答應過帶我一起走的。」
時間又過了兩天，明娜和莎拉兩個早已離開了石室，和另外十多個女孩子一起住到帳篷里去了。她們假裝順從了奴隸販子的意思，獲得了一定程度上的自由，每天學習倒酒、上菜，甚至還有人教她們化妝穿衣和給人按摩。
莎拉忽然想起一件事：「對了，綠洲里還有很多女孩子呢，我們把她們一起救出來吧。」
珀迪卡縱馬急奔，不一會兒就到了城外，追上了大部隊。眾人似乎都知道他去做什麼，特地留下來等他。莎拉悶悶地打開馬車門，問：「明娜呢？你把她丟在哪兒了？」
「公主殿下！是我們！」為首的男子喊出聲來，莎拉腳下一頓，臉上驚喜不已：「珀迪卡！」她猛地撲了過去。
明娜看著唉聲喊累的莎拉，恨不得丟下她算了。忽然間，夜風中隱約傳來馬蹄聲，她急道：「不好，他們追上來了！」莎拉一驚，看到黑暗中果然出現了馬影，忙起身跟明娜一起急奔，但只來得及跑出二三十米，就被來人圍住了。
「那……我們要不要告訴其他人也這麼做？」
莎拉緊張地奪回了墜子，瞪了明娜一眼，後者皺皺眉，剛才她似乎從那墜子上感受到了一點魔力波動，難道說……
莎拉小臉漲紅，眼淚汪汪地低下了頭：「我知道錯了，以後絕不敢再犯了。」
莎拉流著淚點頭。這時有護衛發現遠處馳來的人馬，忙報告說：「隊長，有人來了，應該是安全署的人。」
綠洲里亂糟糟的，奴隸販子們急著滅火，一時間沒發現女孩子們跑出來了。明娜趁機拉著莎拉往綠洲邊上潛過去，見原本有看守的地方現在一個人都沒有，心
眾人一片沉默。明娜急了，看到珀迪卡抱著莎拉上了馬，忙向後者道：「求求你了，就當是看在我幫過你的份上。」莎拉望向珀迪卡：「她的確幫了我很多忙，剛才也是她放了火，我們才能逃出來的。」
珀迪卡略一思索，便下了決定：「好吧，菲爾，你帶著她。」一個護衛應了一聲，伸手去拉明娜，明娜高興地抓住他的手，翻身上了馬。珀迪卡留意到她動作相當敏捷，挑了挑眉。
莎拉聲稱公主絕不能屈尊侍候邪惡的罪犯，被奴隸販子們打了幾下耳光，又怕傷了她漂亮的臉蛋和肌膚，乾脆趕她去給廚子打下手，想挫挫她的銳氣。明娜一直緊跟著莎拉，結果一起受罰了。
莎拉嚅嚅地說：「不會的……」臉紅得十分可疑。明娜更加疑心：「不管怎麼樣，你要走，至少該告訴我。」
說罷也不顧莎拉要說什麼，拽著她就跑。莎拉這回倒是沒有再阻止了，只是她的腳力體力遠遠比不上明娜，沒跑出多遠就走不動了。
明娜有些手忙腳亂，好不容易將她哄得收了眼淚，才再小心翼翼地問：「你剛才還沒回答我呢，你是哪國的公主？我看你不像是威沙人，你是韶南的公主還是……伊斯特的？」她的聲音中有一絲急切，但她自己並沒有察覺。
莎拉驚得目瞪口呆，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明娜一把拉過她，往帳篷的另一邊走，手中化出兩三寸長的冰刃，三兩刀在帳篷布上割出一個口子來，便拽著她往外鑽。其他的女孩子發現這裡有出口，也紛紛從這邊沖了出去。
「我認識漢林大師。」明娜笑了，「剛才那道藍光，是不是表示救你的人來了？」
莎拉眼一瞪，就要罵人，明娜暗叫「笨蛋」，使勁兒扯住她，見她掙扎，便在她耳邊小聲說了句：「你還想挨打嗎？」她才安靜下來，只是一直瞪著那奴隸販子。後者罵了幾句，又踢了一腳，才回頭勸說其他女孩子們，離開時，就有兩三個人跟他走了。
明娜一把拉住莎拉，湊近她耳邊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問著。對方漲紅了臉，吱支吾唔地不肯說。明娜心中狐疑，藉助帳外透進來的昏暗火光，她發現莎拉脖子上有一條細線，平時沒發現，只是在黑暗中稍稍有些反光，才顯露出來。她心中一動，勾出了那條線，只見底下吊著一枚小小的圓形銅墜子，黑黑的，一點都不好看，如果莎拉真是位公主，為什麼會戴這樣的首飾？
就算要生氣，也會先把你找到再說。
莎拉睜大了眼：「你怎麼知道？」
她收起了可憐兮
明娜腹誹兩句，又再小聲問：「你是偷跑出來的？那你家裡的人一定很快就會找來吧？」
「公主」挑挑眉，打量了明娜一番：「你問這個幹什麼？這關你什麼事？」
洗碗盤的工作對明娜而言並不算辛苦，她把兩個人的工作都包了，免得莎拉笨手笨腳打破東西，還要連累她挨打。但她有些焦急，救援的人遲遲沒有來，難道莎拉不是公主？
「公主」聞言只是看了她幾眼，什麼都沒說。明娜有些懊惱，剛才似乎問得太緊了，反而引得對方起了警惕心。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自己又不是要害她，她幹嘛用這種眼神看自己啊？
你知道是有辱王室名聲的事，那幹嘛還要偷跑？！
珀迪卡笑了：「我就知道你這孩子沒那麼簡單，殿下那邊我自有辦法解決，你刻意接近殿下的原因，我也不追究了。多保重吧。」說罷翻身上馬，急馳而去。
莎拉猛地扯住她：「不能走！他們會找不到我的！」明娜氣急：「你有那個定位儀，他們怎麼會找不到你？你以為撲滅那點小火災要花很多時間嗎？等那些壞人滅了火，清點人數，發現我們不見了，就會派人來追的！我們現在不逃，等會兒就來不及啦！」
明娜眨眨眼：「暫時妥協，我們就不會被關在石頭房子里，要逃走也方便多了。」
她忽然記起曾經在鍊金術士漢林那裡見過的一個定位儀半成品，據說也是爺爺出的主意，在五公里範圍內，可以確定某個人的具體方位，那東西也是個圓形的銅牌，不過要比這個墜子大一點。明娜再搶過墜子，往背面一摸，果然發現了漢林的標記，她一陣驚喜：「這是定位儀？」
「那你叫什麼名字，總能告訴我了吧？我叫明娜。」她有些沒好氣。
明娜瞪著她不說話，她訕訕地笑了笑：「那……下次那些壞人再來，我們也可以假裝聽話啰？」
明娜一怔，狠狠地拽住莎拉：「你怎麼知道她們不會告訴那些壞人？！只要有人來救你時順便幫她們就行了，現在不可以泄露出去！」這傢伙真的是公主嗎？為什麼有時候好像很聰明，但有時候又表現得那麼笨啊？！就算那些女孩子不能離開，那也是她們自己選的！難道她還能把全威沙的窮人女孩都救回家嗎？就算她是威沙的公主，也不可能做到！
他一離開，莎拉就生氣地對明娜說：「你幹嘛要攔住我？如果不是你，我就能阻止他帶走那幾個女孩子了
她這話一出，原本心動的女孩子們都有些退縮了，奴隸販子生氣地走過來踢了她一腳：「如果要吃人，我第一個吃你！」
女孩子們在石屋裡關了一天，哭的鬧的都累了，奴隸販子們才叫人送了肉湯和香噴噴的白麵包來，說：「只要你們聽話，乖乖照我說的去做，以後天天都能吃上這樣的飯，還有漂亮的衣服穿。但如果你們不聽話……連昨晚上那樣的飯都沒得吃！還要天天挨打！怎麼樣？肯不肯聽話呀？」
一行人趁著夜色在沙漠里急奔，天亮時到達了安可城，就在一家客店裡歇腳。明娜好不容易鬆了口氣，安心睡了一覺，醒來時聞到桌上的食物香氣，頓時食指大動，翻身起床大嚼起來。
威沙的貧家少女在外謀生，通常不是當女僕就是做歌女舞女，這種事一點都不新鮮，而且剛才那幾個女孩，看年紀和容貌，都不是馬上就能上工的，肯定要先學習一些東西，只要在最近幾天，有人來救莎拉，她們就有希望離開了。
窗外傳來馬嘶聲，明娜開窗往外看，見珀迪卡正吩咐手下們準備出發，忙丟下手裡的食物跑了出去：「珀迪卡先生，你們要出發了嗎？別丟下我呀。」珀迪卡看了她幾眼，微笑道：「陛下派人來接殿下了，你就跟我騎一匹馬吧。」明娜高興地點了頭。
「不客氣，這是我們的職責。」長著小鬍子的中年男子笑道，「我為隊長閣下介紹，這兩位是我的同事，威沙情報司的瓦西里，以及總署的維羅妮卡，維羅妮卡會負責一路照顧公主殿下的。」
明娜眼珠子一轉，有了個主意，這時莎拉忽然在她身後叫出聲來：「是綠光！他們來了！」頓時驚醒了幾個女孩子，揉著眼問：「誰在說話？」莎拉縮了縮脖子，歉意地看了明娜一眼。
這倒是個問題。明娜想了想，悄悄挨到門邊打量外面的情形。雖然她們在綠洲里的行動好像很自由，但實際上每個出口處都有幾個大漢把守，只要她們一走出某個界線，就會有人出聲警告。明娜曾經多次設想過，她自己一個人，還有希望瞞過衛兵逃出去，但要是帶上莎拉，被發現的危險性就大大增加了，更別說還要帶上其他人。
明娜忿忿地轉過頭，也不想理她了。
那女孩子嚶嚶哭起來：「不能說……我是偷跑出來的，要是父王知道我被壞人抓走，丟了他的臉，他一定會生我的氣……」
明娜盯著莎拉：「你剛才是想偷偷出去嗎？那我們呢？你不管我們了？」
明娜迅速回床鋪處挖出乾糧，拽過屋角的水袋。這時帳篷中的女孩子們已經被外面的火情嚇得慌了，
偷偷揣著藏起來的一小袋麵包，明娜窩在帳篷里，打算先睡一覺，等半夜醒來再逃走。迷迷糊糊間，她聽到身邊有聲音，張眼一看，原來是莎拉爬了起來，躡手躡腳地避開帳篷里其他熟睡的女孩子，想要往外走。明娜翻身想問她要去哪裡，卻無意中發現她胸前有道藍光一閃，眨眨眼，再看已經找不到了。
真是方便，不過……
「你出去以後真的會派人來嗎？要是來救你的人不肯呢？」明娜覺得有些不對勁，如果說白天那些人就到了附近，為什麼到現在還不來？莎拉又為什麼要冒險偷走呢？難道來的人不多？可身為公主的護衛隊，不可能只有很少人吧？
「對不起，孩子，我們不能帶你走。」珀迪卡從懷中掏出一個鼓囊囊的錢袋，塞到明娜手中，「拿著吧，雇船也好，雇車也好，你愛去哪裡就去哪裡，如果有困難，就向這裏的人求助。」他指了指路邊的房子，明娜留意到那是一間小小的光明神殿。
除非，有其他事情絆住了奴隸販子們，讓他們沒空顧及這些女孩子……
莎拉又一次漲紅了臉，慚愧地道：「對不起……我怕叫醒了別人，會驚動壞人，就想著離開以後，再叫人來救大家。」
原來這四五個人都是莎拉父親身邊的專屬護衛，那位珀迪卡還是護衛隊長，特地來救莎拉的。明娜看著他們歡聚的情形，小心問了句：「你們是哪個國家的王家衛隊啊？能不能……帶我一起走？」
明娜暗暗咬牙，面上卻儘可能維持平靜：「我只是想知道而已，我還沒有見過公主呢，你是不是住在很大很漂亮的房子里，穿漂亮的衣服，天天都有肉吃？」她用鄉下小女孩的口吻好奇地問。
「已經有人去了。」珀迪卡淡淡說了句，用眼光警告明娜不要多嘴，便下令屬下出發。明娜咬咬唇，沒有出聲。
吃完早飯，他們出發了。莎拉坐著馬車跑在最前面，珀迪卡騎馬，卻漸漸落後了，不一會兒，其他人的身影就消失在明娜的視線里。她不解地回頭望珀迪卡：「珀迪卡先生，我們要不要跑快一點？這樣下去我們會跟丟的。」
明娜白眼一翻，抬手就朝對面帳篷門外的一個火把發出一道冰箭，火把摔到地上，很快燒到了旁邊的帳篷，火勢漸漸大起來。明娜再用同樣的方式打落了另外兩根火把，附近的幾個帳篷都燒著了。
「那你為什麼還要偷跑出來呢？對了，你是在哪裡被抓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