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光與暗的交鋒
第一百六十七章 告別
芙諾雅抱著兒子，淚流滿面。她抬起頭看向女王：「母親，拉德洛做錯了，請您為了我，饒恕他吧，他的錯，就由我來彌補……」
芙諾雅捂住嘴，含淚看向母親，但精靈女王毫不動搖：「我已經決定了，這對你、對孩子，都是件好事。你要做的事很多，不要把時間都花在給兒子做飯縫衣服上！」她起身走向門口：「奧羅拉跟我來，芙諾雅去給拉德洛收拾行李。最遲明天早上，他就必須離開！」
明娜不信，她瞥了他身邊的大包小包一眼，「如果只是這樣，那這些又是什麼？」
這都是那個叫蕭天劍的人類的錯，如果不是他和他的兒子，姐姐絕不會遇到這樣的不幸！
明娜從他貌似輕鬆的語氣中察覺到了悲傷，忙握住他的手：「怎麼了？他們對你做了什麼？」
明娜朝他笑了笑，轉身坐好，向著前方高舉拳頭：「回家啦！」
「當然有船！」喬跳下銀狼，向不遠處的樹叢走去，然後從樹叢后拖出一個巨大的長形物件來。明娜跟過去一看，發現那是一根直徑近一米的大樹榦，有四五米長，中間偏右的地方被掏出一個兩米來長的洞，樹榦兩側，釘有兩塊同樣大小的木板。
拉德洛孤零零地站在房間中央，忐忑不安地等待著對自己的處罰。
明娜看向海面上大大小小的漩渦，吞了吞口水。她想起了伊斯特東北部的迴流灣，如果那裡跟這裡是相通的，喬的辦法說不定真的能行。基思能從這裏安全離開，她跟亞歷克斯同樣可以！仔細想想，兩天就能到達伊斯特海岸，到時候找個地方買馬，不到五天就能回到前線了，比起來時花的時間，足足少了十多天！
芙諾雅高興地連連點頭：「是，母親！」她捧起兒子的小臉：「快謝謝外婆。」拉德洛低下頭，小聲說了謝，掩住眼中一閃而過的失望與沮喪。
拉德洛再也忍不住，哭著撲向她：「對不起，媽媽！我再也不敢了，你打我吧，罵我吧，什麼懲罰我都願意接受，但你不要
喬笑著對她說：「別多心。我要帶你們走第三條路。」
「再見了，喬！我會想你的！」明娜大聲喊著，遠遠看著喬的身影漸漸遠去，不一會兒，就消失了。
早已從母親處聽說事情真相的芙諾雅含淚看著兒子，有些傷心地道：「拉德洛，你學習精靈歷史已經很久了，難道不知道生命之泉對我們來說有多麼重要嗎？正是因為失去了它，我們的實力下降了，面對雪原魔獸時，也沒有辦法。你明明知道這些，為什麼一直隱瞞到今天？你不希望精靈們得到力量嗎？」
「沒事！」拉德洛一把抹掉眼淚，挨到明娜耳邊，「一定要打敗魔獸呀，你也要活著，等我長大了，許會去找你玩呢！」
「好了！」精靈女王喝住小女兒，兩眼直盯著她，「你要我怎麼做？殺了他，或是將他趕出森林嗎？！那是你姐姐的孩子！」
「第三條路？」
「那花的時間就更多了！」明娜撅著嘴駁回去，回頭看看亞歷克斯，小聲問，「怎麼樣？干不幹？」
她不想在兒子面前哭出來，事實上她心裏明白，母親已經手下留情了。而且這個安排，也許更適合拉德洛。常年居住在遠離幻靈鎮，又遠離精靈王城的樹屋中，孩子沒有朋友，安全更無法保障，因為任何人進入森林，都會先到達樹屋。拉德洛不是蕭，如果遇上懷有惡意的人，他也許連保護自己也做不到。搬回幻靈鎮，至少孩子是有人關心照顧的。希望在同胞們的關懷下，拉德洛會漸漸快樂起來。
亞歷克斯輕聲道：「坐好了，咱們馬上就能回家了。」
喬笑著搖搖手中的煙斗：「再見了，小明娜。希望還有機會再見到你。」他輕輕抱了抱她，深吸一口氣，便一腳蹬向船身，船晃了晃，慢慢滑入海中，隨著漩渦轉了兩圈，便迅速順著水流飄走了。
喬笑呵呵地拍拍身下的銀狼：「我這老夥計知道地方，放心吧。」說罷
「沒什麼。」拉德洛輕輕笑了笑，「只不過是不許參加明年的試煉而已。反正我的年紀太小，本來就很勉強，多準備幾年，下次一定會通過的。」
「笨蛋！是我要這麼做的，跟你們有什麼關係？」他掙開她的懷抱，瞪她道，「我說過不要這樣抱我了，好像我是小孩子似的，明明你才是我的侄女好不好？！」他滿不在乎地撥了撥頭髮，「對了，你不是說要變男孩子給我看嗎？我對那個不感興趣，你是不是有可以變頭髮眼睛顏色的藥水？給我幾瓶玩玩吧。」
「基思做的。」喬笑道，「你還記得他嗎？」
精靈女王卻伸出手來制止了女兒的道謝：「我還沒說完。拉德洛現在住在他父親的房子里，每天除了見你，只能跟巡邏隊的人交談。雖然可以將時間精力都放在學習上，卻缺乏道德上的教育。為了能跟你在一起，他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哪怕明知道那是壞事，所以其他小精靈都不喜歡他。我決定，從明天開始，他搬回幻靈鎮去，繼續跟其他半精靈住在一起，那些半精靈會教給他，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這還是他頭一次進入精靈王城，也有可能是最後一次。
當拉德洛帶著行李，告別母親，來到幻靈鎮上時，明娜與亞歷克斯已經不得不準備離開了。他勉強笑著對明娜道：「這麼快就要走了？真可惜，我還想跟你好好玩玩呢。」
喬騎著銀狼在前邊帶路，精靈們一直將明娜與亞歷克斯帶到森林深處，方才離開。明娜看著遠處那枯萎的世界樹冠頂，疑惑地問喬：「不是說要送我們離開嗎？為什麼朝這邊走？」不論是走北邊的雪山，還是西南邊的迷霧荒原，都不需要經過這裏，他們帶自己和亞歷克斯來，有什麼用意？
「沒事的，不要緊。」芙諾雅勉強笑著撫摸他的頭，「現在跟以前不一
奧羅拉應了一聲，冷哼著瞥了拉德洛一眼，便跟隨母親走了。芙諾雅軟軟地坐倒在地上，抱住了兒子。
拉德洛不知道母親心中的想法，他只是抱緊了她，喃喃低語：「你一定要常來，天天來，媽媽，我不要離開你……」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的雙手緊緊握成了拳。
拉德洛快要無法維持臉上的笑了：「我要搬回來住了……好像也不錯，這裏的冬天沒那麼冷。」
明娜心裏難過，不由得抱住他：「對不起，都是我們連累了你……」
芙諾雅失望地搖搖頭：「在你心中，精靈就那麼無情嗎？你是我的兒子啊！」
精靈女王疲倦地嘆了口氣，坐在王座上，看到大女兒哀求的眼神，以前小女兒目光中的怨恨，她忽然有一種後繼無人的感覺。沉默了一會兒，她才道：「拉德洛的確是做錯了，如果不加以懲罰，是說不過去的。但他是我們的血親，精靈可不像人類，對於親人，絕不會冷酷無情。」
拉德洛咬著嘴唇，眼圈紅了：「不是這樣的，媽媽，我……我只是怕。我現在能常常看到你，還能接受精靈的教育，是因為我的能力獨一無二，要是所有精靈都掌握了這個本領，我一定會被趕走的，到時候，我就沒法再天天看到你了。」
精靈女王再三考慮，決定：「明年春天的試煉，不許拉德洛再參加了。等一百年後，再參加下一屆吧！」
拉德洛哽咽著說：「媽媽……我不想走……」
塞內特老魔法師家的半精靈漂亮叔叔！明娜吃了一驚：「他做的？！」
亞歷克斯嚴肅地轉向喬：「您說這裡是第三條路？可這裏明明是海，又沒有船！」
拉德洛也盯著她，咬著唇不說話，但心中的恨意卻一點一點地冒出來。他緊緊偎依在母親懷中，儘可能多感
一百年一次的精靈試煉，獲得通過的人，將被所有精靈視為可以獨立的個體。他盼望這個被認同的機會已經很久了，也有信心可以通過，可惜不得不再等上一百年。
明娜跳上礁石看水流，也有些心驚膽戰。
亞歷克斯想了想，斷然下了決定：「干！」
明娜吃了一驚，看向拉德洛，見他擠眉弄眼地，不知是不是說笑，想了想，便抱住他，在他耳邊小聲說：「如果你真要來，一定要小心呀。」
明娜與亞歷克斯對望一眼，半信半疑地拉住喬的手爬上銀狼背。亞歷克斯挪動著屁股，輕咳一聲，問：「我們現在往哪裡走？」
「姐姐！」一直在場冷眼旁觀的奧羅拉忍不住出聲了，「你要為了這個臭小子犧牲到什麼時候？！無論他長得多麼像精靈，身體里流的，始終是人類骯髒的血！否則他不會做出這麼卑劣的事來！如果母親不嚴加懲罰，你讓她以後怎麼治理整個國家？！這個臭小子今天能夠將生命之泉佔為己有，明天他就會背叛所有精靈！」
「沒信心嗎？」喬掏出煙斗朝石頭上磕了磕，「我們也可以往回走。」
灰黑色的嶙峋礁石佇立在森林邊境上，一米多高的海浪大力拍過來，被礁石濺起無數浪花，在陽光下散作星星點點的光，又重新落入海中。風很大，吹得海邊的樹嘩嘩地響。明娜心想，剛才聽到的海浪聲，原以為是風聲，現在看來猜得還不算離譜。
她忽然有些傷感，如果精靈森林真的有了鐵荊棘林，也許她再也沒法進去了，而這條海路，卻是只能離開的。
精靈王城中，精靈女王向臣民們公布了生命之泉的事，當所有精靈都為此歡呼時，她拉著兩個女兒回到宮殿中，臉上的笑容便立刻消失了。
他們立刻動起手來。先是檢查了一番船況。那是當年基思做的備用船，狀況還算良好，船洞也足夠兩人坐進去。於是明娜與亞歷克斯合作，將船推進水中，立刻
亞歷克斯從地上拾起一小塊木料，踩上海邊的礁石，將木塊丟進遠處的水中，只見那木塊先是慢慢隨著水渦轉了兩圈，便被湍急的水流帶走了，轉眼就不見了蹤影。他乾巴巴地回頭道：「理論上……是可行的。」
明娜看著眼前的景色，呆愣地垮下了雙肩。亞歷克斯臉色蒼白地喃喃道：「是海……」
明娜有些不解，這時亞歷克斯湊過來小聲道：「精靈們在催促，有話就快點說吧。」明娜點點頭，掏出幾瓶藥水遞給拉德洛，卻感覺到手上滴了一滴水，她怔住了：「小拉……」
奧羅拉一時語塞，只得狠狠地瞪了拉德洛一眼。
「不！」拉德洛大驚失色，這是他最害怕的答案了，「請您別趕我走！外婆，我只是想跟媽媽在一起啊！」
芙諾雅心中升起希望：「母親……」拉德洛也屏住呼吸，等待她對自己的判決。
他們在森林里足足走了兩天兩夜，直到第三天早上，才來到了精靈森林的另一頭邊緣。
「對，他從小就在森林里長大，一直想去外面闖蕩，但我們所有人都攔著他。他無意中發現了這裏，就瞞著我們，用整整一年的時間，借口要采草藥，躲到這裏來做船，就這樣離開了。」喬感嘆地望向洶湧的海面，「我們發現時，已經來不及了，以為他一定會被海水淹沒，沒想到你居然告訴我們，他還活著。可見這條路是通的。這裏離伊斯特很近，我估計，只需要兩天就能靠岸了。」
「這是……船嗎？」明娜眨眨眼，「是誰做的？」看起來不新了，周圍的空地上還散落著不少木料，有一對長長的木板，看形狀似乎是槳。
「對！因為鐵荊棘需要時間成長，所以現在不論是北邊還是西南，森林邊緣都已經散上種子了。你們過去很容易受傷的，女王吩咐我帶你們走第三條路。」喬向他們伸出手，「上來吧，路有些遠，騎銀狼會走得快些。」
拉德洛笑了，點點頭。明娜這才握握他的手，在精靈們又一次的催促下，告別了她的小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