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陽光下的日子
第一百八十三章 無題
安隆苦笑了：「這倒未必。明娜，事實上北方情報司那邊已經傳了消息過來。陛下受到很大的壓力，為了不讓事情失去控制，大殿下儘早趕回去澄清謠言是最好的選擇。」
明娜皺起了眉頭：「那他的傷怎麼辦？還有……」她瞄瞄父親，「他還要吃我的葯呢……」
餐廳里一片寂靜。
「不是這樣的。」安隆忙道，「陛下當然信任我們，這隻是慣例而已，事實上，這件事是麥洛里提出來的，他打算拿這個當作對外的借口，把你調回伊東去幫他的忙……」
明娜忍住今天第五次翻白眼的衝動，摟住朵拉強行將她從衣櫃前拉開，道：「媽媽，我是去遊學，不是去社交！要那麼多禮服幹嘛？！——溫妮！我不要帶那件黃色的！那條裙子讓我看上去像個傻瓜！」
明娜小聲指控：「這根本就是兩回事。」
「因為這樣比較節省時間。」安隆好笑地摸了摸女兒的頭，「明娜，就當作是為了咱們蕭·卡多家，貝莉爾和曼達現在已經站在對立面上了，阻止事態惡化，也是為了避免我們自己的家族分裂。」
「赫比！」海厄特厲聲打斷了赫比的話，「這件事我自有打算，你只需要聽命行事就行了！」然後又放緩了語氣向安隆表示：「非常抱歉，請原諒赫比的無禮吧。」
「好，兩回事。」安隆心中定了許多，「但我們現在的生活過得很不錯，這是事實。明娜，並不是每個戰爭英雄都能有我們這樣的際遇，貝文就沒有獲得封地，赫達家也僅僅是洗刷了污名，瓦西里和費斯的家人獲得了封賞，但他們已經死了。好孩子，我們應該知道感恩，要珍惜我們擁有的東西。」
安隆搖搖頭：「明娜，剛才大殿下已經說過了，這件事關係到整個國家的穩定。王儲是多年前就立下的，而且大殿下從來沒有犯過大錯，國內的貴族中，支持他的人已經不是幾年前可比的了。而二王子一向很少參与國家政事，說實話，照他給我們留下的印象來看，根本就還是個孩子，把他換上去，等於還要重新培養一個王位繼承人，而且他本
明娜小小聲補充一句：「還有瓦西里叔叔……」
明娜沒回答，安隆卻心中有數：「孩子，爸爸真的很感激安全署，它給了我真正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小時候，我雖然生長在貴族之家，但在米拉貝爾夫人和你伯父面前，總覺得低人一等，就好像……一輩子都會被他們壓得喘不過氣來似的。可是，現在卻不同了，我可以很坦然地面對他們，高興就和他們親近一些，生氣時也不需要感到惶恐，我再也不欠他們什麼了。而這一切，都是安全署為我爭取來的，當然，也有我們自己的努力，不過如果不是麗亞署長和麥洛里推薦，我也不會有今天的地位。你說是不是？」
大門邊倚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微笑著朝她打了個招呼：「好嗎？」
明娜小聲反駁：「那就叫那些人來看大王子好了，為什麼一定要他回去？」
等到重新回到餐廳中，安隆便告訴海厄特，明娜會護送他們回去。後者微笑著接受了，赫比卻又站了出來：「子爵閣下，您不去嗎？那北方要塞和安全署的人呢？總不能只有明娜小姐一個人吧？」
海厄特微笑著點頭：「請便。」
這話說得明娜很有感觸：「沒錯，我雖然只在這個家住了兩年，但我也不捨得離開它……」她回頭看著城堡：「怎麼辦？我還沒離開，就已經開始想念了……我喜歡我的房間，喜歡工作室，喜歡起居室里的沙發，喜歡小花園的鞦韆，還有玻璃花房裡的玫瑰，還有廚房……」
「明娜，你要明白。有些事，是必須去做的。如果人人都不想離開自己的家人，不想為國家犧牲，那有誰可以消滅魔獸，保護那些無辜的人民呢？」安隆正色望著女兒，「麥洛里只是在權衡之後，選中了我們這些有機
她悄悄後退，落荒而逃。
明娜覺得這真是個好主意，大大點了點頭，便拉著亞歷克斯朝城堡正門跑去。
「真的嗎？」明娜又驚又喜，「你不是說不喜歡待在家裡？」
「……呃？」
明娜睜大了眼：「為什麼？！」
「可那裡是我的家呀。」亞歷克斯一攤手，「我也該回去看看了，那裡畢竟是我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
安隆猶豫了一下，慢慢地道：「我想……你可能要在伊東逗留一段時間，大概要一兩年。」
明娜不滿地瞪了他一眼，她一個人就頂他們十個了好不好？
亞歷克斯嘴角一翹，笑了。
「還有，我頂多隻在伊東住一年！一年後就回來！」
安隆衝上前拉回女兒：「明娜，聽我說。」「我不要聽！」明娜掙扎了幾下，眼圈就紅了，「我討厭他，最討厭了！你為什麼還要聽他的話？！」
「亞歷！」明娜忙跑過去，「你來得正好。我要去伊東了，恐怕還要住上一段時間，怎麼辦？我捨不得這裏。」她有些難過地拽住他的袍子，沒意識到自己語氣中竟然帶了一絲撒嬌的意味。
明娜吃痛，躲開了，扁著嘴道：「好啦好啦，我去就是了。反正也花不了多長時間……」
海厄特叫住赫比，才對安隆道：「這樣會不會太張揚了？我希望能儘可能悄悄趕回去……」
「呃……好……」安隆聰明地沒露口風，心裏卻想：如果你真的能脫身，我當然很贊成。
明娜吸吸鼻子，胡亂擦掉眼角的濕意，兩眼瞪向父親：「所以呢？狠心不顧我和媽媽的人是你嗎？明明有那麼多人可以去，為什麼他偏偏挑中了你？！我和媽媽差點就失去你了，你們也差點就失去了我，為什麼你一點都不怪他？！」
明娜無語地看著母親一臉的憧憬，再看看另一邊，溫妮也是用一雙肥手捧住臉，喃喃地說著：「
朵拉本來很捨不得女兒，但在丈夫告訴她，明娜可以趁機去伊東遊學后，她立刻就改變了態度，不但很積極地為女兒打包行李，還打算找裁縫為女兒多做幾件社交用的禮服。為了確保女兒生活無憂，她還決定讓溫妮跟著一起去。
「不。」安隆轉過身來，笑了笑，「我是守邊領主，而且在國內有點名聲，我不能明顯地表現出對任何一位王子的親近。現在伊東已經掀起了易儲風波，如果我在這種時候護送大王子回京，不管是獨自送還是派軍隊去，都是一種表態。在最終結果下來前，我不能把自己卷進去。收留不幸遇襲的王子們是一回事，在一位王子的母親面前為另一位王子撐腰，又是另一回事。」
「那怎麼可以？！」朵拉掙開女兒的手，「你馬上就滿十八歲了！該是參加社交的年紀了！就算是去遊學，茶會舞會總是要參加的。媽媽年輕時也是這樣過來的，如果當年不是在社交季里認識了你爸爸，又怎麼會有你呢？」她輕撫著心口，想起了那段青蔥的歲月，「說不定我的女兒也會在一個陽光溫煦的下午，在充滿玫瑰花香的涼亭中，邂逅一生的愛人……」
安隆示意女兒跟上，明娜猶猶豫豫地隨他離開了，朵拉輕咳一聲，微笑著問海厄特：「殿下，今晚的鹿肉不錯，您要不要再來點？」
「所以我就不必了。」明娜幾乎是哀求地看著母親，「媽媽，我只要帶幾件上學時穿的便服就行了，就帶我平時穿的吧？」
明娜小心打量著父親，輕聲問：「爸爸，你要送他們回去嗎？」
安隆笑道：「我還有職責在身，北方要塞的統帥也是，今年又到了軍隊武器更換的年份了，他會非常忙碌，至於北方情報司那邊，聽說最近有任務，具體的內容我不太方便打聽，真的很抱歉。不過明娜學過劍術，對付幾個小賊是不成問題的，再說，現在保護殿下的這支護衛隊將會隨行，北方要塞也會派一支車隊過來，殿下不必擔心安全
明娜和父親一起進了書房，就聽到他吩咐：「威廉，別讓人接近這個房間。」角落裡傳來一聲「是，閣下」，一個中等身材、相貌平凡的中年男子從黑暗中走了出來，向明娜行了個禮，便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順手拉上門。
赫比不明白他的王子為什麼要罵他，但還是順從地退回原來的位置。安隆則淡淡一笑：「殿下，如果您不介意的話，能否讓我和我的女兒單獨談一談？或許我們能夠商量出一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
「我也不會幫他的忙！頂多安全署有需要時，我幫著干點小活。」
亞歷克斯輕輕握住她的手：「那我陪你再逛一遍，怎麼樣？在離開前，把每一個地方都牢牢記住吧，等回來時，咱們再去看哪裡發生了變化。」
明娜扭著手指，小嘴扁了半天才道：「好吧，我不生安全署的氣，但要我原諒麥洛里，可沒那麼容易！」
明娜咬著唇不說話，安隆便繼續勸道：「好孩子，我知道，你長這麼大，真正在這個國家裡生活，只有不到十年的時間，而且你跟在你爺爺身邊那麼久，恐怕會受他的影響，對我們的祖國好感有限。如果不是因為我，恐怕你當年連安全署都不會加入吧？」
「這……」赫比躊躇了，把視線轉向安隆，「蕭·卡多子爵閣下，能請您帶領軍隊護送……」
「她們跟我們又不是一家的……」
「不，殿下！」安隆嚴厲地看著他，「現在您需要的是讓所有人都知道您回去了，而且傷勢將要痊癒！現在伊東的局勢發展到什麼程度，我們誰也不知道，所以你們必須張揚一點，最理想的情況是，當您回到伊東時，風波已經平息下來。」
「明娜！」安隆不贊成地敲了她的頭一記，「都是你爺爺的子孫後代，咱們就是一家人。我不能去，只能把事情交給你了。」
「噢，明娜小小姐，您怎麼能這麼說？」溫妮不贊成地瞄她一眼，捧起那件精緻的連衣長裙，小心翼翼地摸著上頭層層疊疊的蕾絲花邊，「這可是現在最時髦的款式，只有最高貴文雅的小姐才配得上。」
「
「我不要！」明娜轉身就要走，「我才不要再回安全署去呢！」
安隆無奈地嘆了口氣，輕輕抱著女兒哄道：「我的孩子，爸爸知道你還在生氣，但那個時候，是爸爸決定去當誘餌的，也是爸爸請麥洛里不要告訴你，他為了那場戰爭，幾乎耗盡心力，安全署犧牲了許多人，他也很痛苦，你就別再責怪他了。」
安隆笑了：「對，還有他，還有很多很多的人。事實上你只是對麥洛里有心結，對安全署的其他人，並不討厭，對不對？」
明娜笑了：「那我們就不送他回去了，病人就該乖乖聽話，好好養傷！反正國王會把事情解決好的！」
「好好好……」
一直逃到城堡外，明娜才鬆了口氣，心中猶豫著，要不要把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告訴母親，讓她別以為自己是去找丈夫的。天啊，她還沒滿十八歲呢！說這個會不會太早？
亞歷克斯笑得更深了：「沒關係，我剛好也想回家看看，就陪你走一趟吧。」
安隆微微皺了皺眉，但還是答應了下來。
明娜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有國王派來的醫師，我也可以多配點葯給你們帶上，我不去也不要緊。但你們真的要回去嗎？國王陛下已經說了，要大殿下留在這裏直到傷勢完全痊癒的，殿下現在冒險回去，萬一在路上出了什麼事，那不是辜負了陛下的心意？」
海厄特愣了愣，然後才醒悟到這才是對他最有利的解決辦法，不禁有些不好意思：「您說得是，那麼……一切就由您來決定吧。」
安隆心知她只是在鬧彆扭，忍笑道：「好，等你回到伊東，就去狠狠罵他一頓！不過他已經很老了，身體也不好，你就別打他了。」
安隆兩眼直盯著女兒，明娜眨眨眼：「不是吧……」難道真要她跟著去？她嘟起嘴：「我不想去伊東嘛……」
「質子？！」明娜跳了起來，「我們為伊斯特做了那麼多事，國王還不信任我們嗎？！」
「那我今年的生日禮物，爸爸要送雙份……不，三份才行，就當是補償我心靈上受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