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里》第四卷 淑女

第一百二十七章 舊仆

第四卷 淑女

第一百二十七章 舊仆

胡飛迅速關上門,嘆了口氣,便開始發獃。春瑛小心地探問:「小飛哥……你們兩個人到底……有什麼親密關係呀?」看起來就像是舊情人什麼的。
胡飛冷笑:「他以為那裡是什麼地方?容得他隨意撒野?!」
阿繁的神情似乎非常感動:「二少爺,我知道你是擔心我,可是……這麼多年的情份,你叫我如何能丟下你不管呢?二少爺……」
胡飛似乎對開店的主意非常用心,一連好幾天都出去打聽店面的事,而且真的讓他在九香館附近租下了一處前店後院的鋪面。春瑛知道后,既為他高興,又有些難過:「那你什麼時候搬過去?」
春瑛見胡飛陷入沉思,咬了咬唇,腦袋都耷拉下來了。
但阿繁卻忽然變得扭捏起來,掏出帕子擦淚,支吾了幾句才帶著哭聲道:「原是我的不是,那回自見了二少爺,我心裏歡喜,回到家裡便多說了兩句,沒想到我男人惱了,嚷嚷著要找二少爺的晦氣,說是你如今不比往日……」她咬了咬唇,頭垂得更低了:「因我懷著孩子,又跟他哭鬧,他才作罷。沒想到上個月他到城外親戚家裡作客,無意中見著你……我怕他上門鬧事,跟他吵了一通,卻動了胎氣,生了個閨女……」
春瑛與胡飛先後走過去,驚訝地看到門外站著一大堆人,有老有小,有男有女,看起來都衣衫破舊、面有菜色。忽地一陣嬰兒哭聲傳來,她放眼望去,發現那是阿繁,懷裡抱著嬰兒,正用帕子掩著嘴嚶嚶哭著。
胡飛想了想,正要說話,卻聽到門外有哭聲,似乎非常凄慘。他眉頭一皺:「巷子里並沒有其他人家,這是誰在哭呢?難道是哪位街坊遇到了不幸之事?」
春瑛眨眨眼,覺得阿繁這話聽起來怎的這麼彆扭呢?她轉頭去看胡飛,胡飛也皺起了眉頭:「我已經說了,我有分寸!任他勢力再大,京城裡還容不下他隻手遮天!好了,如今夜深了,你快回去吧!你已經嫁了人,就跟胡家沒關係了,休要牽扯到裡頭去!」
胡飛扯過她那塊深色的紗巾,胡亂蓋在她頭上,便走過去打開門,站在門邊,扭開頭:「阿繁姐,你回去吧,路上小心,以後……就不必再來了!」
胡飛眨了眨眼:「紅燈區?這跟紅燈記有什麼關係?我們的新店自然不叫這個名兒。」
申小四是胡飛交好的順天府差役,平時也常在一處吃酒的,春瑛聽他這麼說,便知道有八分准,便放下了擔憂。不過最關鍵的問題她還沒忘:「你哥哥的事怎麼辦?要是他來了,你要怎麼對付?」
她瞟了胡飛一眼:「小飛哥,我看她對你很不錯呀?也不知道是在月子里還是才出月子,大晚上的特地跑來給你報信,連自家老公生氣都不管了。你也別太絕情嘛,她一個產婦,獨自回家,是不是太危險了?」
春瑛乾笑兩聲:「不是這個意思……呃,你就當我說錯好了。其實那裡雖然複雜些,我坐小馬車過去,直接到店裡的話,問題應該不大吧?」穿越者對青樓多少都有些好奇心的,只是理智會阻止衝動。她現在又不是要到青樓里去逛,只在外頭大路上透過車窗瞧兩眼,應該不成問題吧?演樂衚衕……附近有教坊司又有官妓院,似乎是個美人云集的地方?
春瑛眼中閃過一絲疑慮,心想胡飛的話是什麼意思,聽到他催促,只得繼續先前的討論。最後兩人一致認為,還是要現場勘察幾回,才能決定,不過現在看起來,倒是演樂衚衕那裡最好,客源充足,消費力也高,而且離狗尾巴衚衕最近,只有兩個缺點:一是競爭比較激烈,二是位處紅燈區,春瑛這樣的女孩兒家不方便過去。
春瑛微微鬆了口氣,原來胡家大少並不是馬上就要來了,見阿繁哭得傷心,她放緩了語氣:「大嫂別哭了,你不是才生了孩子不久么?要是哭壞身子,可是一輩子的事。」說罷伸手要去扶對方,對方卻用力掙脫了她,哭著對胡飛道:「二少爺,你快逃吧,大少爺一定不會放過你的……你上回不是說,他已經逼你搬走好幾次了么?」
春瑛擔心地問:「會不會是……你大哥?」
春瑛這才知道事情的緣由,不過,僅僅是曾經考慮過收房,阿繁對胡飛的態度是不是過於親昵了些?若是不知道真相的人,還以為他們之間真有姦情呢!
然而,他這個計劃並未來得及實現,便遭受了打擊。房子的主人忽然變卦,要將鋪面賣給另一位買家,據說對方出了高價。因文書還未正式在官府上檔,胡飛倉促之下,只能無可奈何地放棄了那處店面。他在家裡悶了半天,臉色一直黑得很。
阿繁哭著點了點頭:「他跟在你後頭一直追到這裏,原是打算要大鬧一場的,後來不知怎的,卻被人當成是賊,送到官府里去了。他回了家,便發好大一頓脾氣。他說這都是你害的,便不顧我哀求,跑去胡家……把你住在這裏的事都告訴了大少爺……」她放聲哭起來:「他怎能這樣……若二少爺你有個好歹,我還有什麼臉見你呀?!」
胡飛瞟回她:「你忘了?如今衙門裡正抓盜賊呢,就是在咱們這一帶出沒的,申小四他們一幫兄弟每日天一黑便守在附近的大街小巷裡,阿繁是生面孔,又是女子,他們見了自然會把她平安送回家去。你操什麼心哪?」
春瑛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後來呢?!」
「阿繁姐!」胡飛忍不住了,「休要再說什麼情份不情份的了!你丈夫本就是聽了你這話才會生氣,你再這麼說,豈不是讓他更生氣?你為人妻子,自然應該以夫為天,過去的事就全忘了吧!」
「後來……他又跑到城門口盯著……盯了好幾天,說要等二少爺經過……我跟閨女在家好不凄涼……」阿繁說著說著就紅了眼圈,低聲啜泣起來,春瑛急得跳腳。胡飛閉了閉眼,柔聲道:「難為你了,這原是你丈夫的錯,他怎能丟下你們母女不管呢?——後來他找到我了,是不是?」
春瑛怔了怔,原本躍躍欲試的心情都黯淡了下來:「小飛哥你要搬走?!你不回來住么?」
胡飛笑了笑,低頭看那冊子:「我總不能在這裏借住一輩子。何況我既要開店,晚上當然還是住在那裡更安心……」他心裏有些話不好說出來,其實演樂衚衕是他最看好的一處,他家裡便是做首飾脂粉生意的,有不少出身青樓的主顧,因此沒什麼不好意思,最要緊的是,在那一帶來往的多是達官貴人,而他最看好的一處店面,就臨近一家「九香館」,那裡的頭牌九里香,是某位大皇商的禁臠,這位皇商比胡家可要有勢力得多了,還跟宮裡有關連,而且聽說跟他兄長不大合,他若能結識這個人……
阿繁漲紅了臉,飛快地抬頭瞪了她一眼,卻聽到胡飛說:「妹子說得有理,阿繁,你將要緊的事簡單說說吧。」阿繁臉色有些發黑,絞著帕子道:「是,二少爺……是我男人他……他惱我生了閨女,說都是你害的——這都是他胡說!若不是他跟我鬧,我又怎會生女兒?明明人人都說我懷的是男孩兒!」
春瑛微微張大了口。
春瑛勉強笑笑:「那有什麼是我能做的么?我替你多打些絡子?」她發現自己做的商品中,就數帶珠子的各色絡子最受歡迎了。工多自然熟,她現在打一個絡子還不用半個時辰呢!
只是買下鋪子,比租要貴得多。春瑛算了算剩下的積蓄,便對他道:「銀子不太夠,咱們是不是別買太多高檔貨比較好?還是到附近的店裡轉轉,看別人賣的是什麼吧,可別跟人重複了。只要式樣新奇,便宜些也沒什麼。」青樓中人,也不是個個都有錢。
阿繁的眼淚如斷線的珍珠一樣不停地往下掉,雙手緊緊抓住紗巾,顫了顫身體,便捂住嘴跑了出去,隱隱還傳回了哭泣聲。
胡飛苦笑道:「哪裡有什麼親密關係?你這丫頭休要胡說!她原是侍候我娘的丫頭,我十五歲那年,我爹曾想讓我將她收房,但我娘不許,事情便耽擱了下來。不過自那以後,她便對我親近了些,只是我始終有些不慣……娘和我被趕出家門的時候,她也像別人一樣,一聲不吭地站在邊上。我也知道她是身不由己,沒怎麼怪她。只是從前的事都過去了,她也嫁人生女,再說什麼情份不情份的,只會壞了自家名聲。」
胡飛笑道:「哪有這麼快?那屋子舊得很,需得重新粉刷一遍,說不定還要請妹子替我收拾收拾呢。我要把手上的貨都清掉,然後挑一批更好的買進來。開鋪子可比不得做賣貨郎,要進的貨多了去了!」
他又出去轉了幾日,便找到了另一處鋪面,快手快腳地買了下來。那裡離九香居雖有些遠,卻又距教坊司更近了。他心情好了許多,盤算著認識幾個有權勢的貴人,興許比一個皇商強。
一個年紀約摸五十多歲的男人顫抖著走上來道:「二少爺……求你救救我們吧!」說罷還跪倒在地,一堆人也紛紛跟著跪倒。
阿繁怔了怔,眼淚又一下冒出來了:「二少爺,你好狠的心……」
胡飛笑道:「那當然不成問題。我琢磨著,或租或買,弄一個店面,要後頭帶小院的,平時還可以住在那裡。你若坐小馬車來,直接從後門進,店裡的客人也看不到你。那一帶雖然人多嘴雜,卻也不是什麼亂糟糟的地方,還有軍士駐守呢,不會有人膽敢鬧事的。」
胡飛自然是高興地應了,還道:「我明兒就去進一批珊瑚、瑪瑙、青金石、硨磲之類的好珠子,煩妹子多打些新奇花樣兒來。」
胡飛卻輕描淡寫地撣了撣衣袖上的灰塵:「來就來,我怕他怎的?他是能把我趕走,還是絕了我的前程?他連自己都顧不好,還有臉來管我?」他轉身回小院:「咱們繼續商量,那幾處地方,到底哪裡開店好?」
胡飛臉色沉了沉:「我自有分寸。你先回去吧,好好保重自己。」阿繁猛地搖頭:「不行!二少爺,你得馬上走!我偷聽到我男人跟別人說,大少爺一定會把你趕盡殺絕!你不知道大少爺如今的勢力有多大!有位外地進京的知府老爺出門時遇上胡家的轎子,都要讓路給大少爺先過。他如今的家業比老爺在時還要興旺,他若想對付你,你根本沒辦法抵擋。求你了,二少爺,就算是為了我,也請快逃吧!」
春瑛忙起身去找門,魏婆早已先一步把院門打開了,正探頭往外看,卻嚇了一跳:「你們是什麼人哪?聚在我家門前做什麼?!」
春瑛嚇了一跳,魏婆更是手足無措:「你們這是做什麼呀!唉……」她們齊齊回頭看胡飛,後者的臉色已是一片鐵青。
胡飛與春瑛對望一眼,微微皺了眉,問:「你說清楚些,這是怎麼回事?!他要來做什麼?」
春瑛打斷她的話:「你說這一大通,跟胡大少爺上門有什麼干係?他不是馬上就要來了嗎?你能長話短說不?」她都急死了,誰耐煩聽他們小兩口吵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