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里》第五卷 沉浮

第二百二十七章 太太的處置

第五卷 沉浮

第二百二十七章 太太的處置

小陳管事有些為難,猶豫了一會兒,才嘆道:「我不好明白告訴你,等新掌柜上了任,你就知道了。不瞞你說,我因在太太面前勸了幾句,也吃了一頓掛落呢,說什麼陪房體面?幾輩子的老臉都沒了!」頓了頓,又道:「太太叫我別告訴侯爺,我也不便為你說好話,向來這府中內務,若不是牽涉到正事,侯爺也是不管的。我只能說,咱們也是多年的老交情了,日後若我還能做主,必會替你再尋個好差事,只是未必及得上這一樁。」
春瑛回到家,路媽媽早已得到消息趕回來了,心疼地圍著女兒轉悠,又罵她不聽話,做錯事惹惱了太太。春瑛不服氣地爭辯自己是冤枉的,路媽媽只是不信,但還是翻箱倒櫃地找出以前留下的治外傷的葯,給女兒敷上。
春瑛心中冷笑,卻又覺得有些心灰,抬頭看看父母圓瞪的雙眼,便撇開頭,道:「是曼如在太太面前說我和十兒的壞話,想要害我們來著。」
太太連傷未痊癒的小陳管事都罵了,又逼他帶傷工作,可見有多麼刻薄寡恩。再說,太太接二連三地被曼如騙倒,根本就是個糊塗人!明知道是曼如在說謊,還連自己和十兒兩個揭發者一起打,這根本就是賞罰不明!這樣的女主人,按理說自家老爹應該對其人品深有體會才對,為什麼就先懷疑自己?!
梅香連忙攔著路媽媽,道:「不幹妹妹的事,原是有人在太太面前下眼藥呢!嬸子別打了!」
「就是因為這個,才要你去呢!」梅香掩住眼中的一絲不忍,勸道,「放了你出去,誰能保證你不會往外說?我自然信得過你,但侯爺不認得你,太太……你也是知道的,與其犯了他們的忌,倒不如委屈些時日,等那官司有了結論,也就沒事了。」
路媽媽哇的一聲哭出來,撲過來便打她:「都是你惹的事!太太要把你爹的差事革了!」
梅香有些不自在地收回手,訕訕地道:「她是正主兒呢,比不得你們只是知情……她心術不正,萬一送出了府,在外頭混說,叫人查訪到了,可不大妙,因此只關在府里,聽說就在太太院子的后屋,丁香親自守著,也要等事情淡了,再作處置呢。」
春瑛顧不得疼,忙上前追問:「這沒有理由啊?!爹一直幹得好好的,為什麼要革他?!」除非是極大的錯誤,不然一府里當差的家生子,很少會因兒女不好,而懲罰父母親人的。既然侯爺發了話,叫她只需要出城避幾個月,為什麼要罰她父親?!
梅香嘆道:「你這丫頭,素日還不算笨,今兒怎麼糊塗了?不同的葯,一起混著上了,焉知道會不會引起不好的癥狀?」她從袖中掏出一個巴掌高的小瓷瓶來,道:「這是那些媽媽嫂子們舊年常備的葯,治棍棒傷是最好不過的,每日只需在晚間臨睡前,取一丸拿黃酒和了,敷在傷口處,三五天就不疼了,比別的葯都管用。」頓了頓,又補充一句,「若沒有黃酒,拿溫白開也使得,只要是乾淨的。」
春瑛哪裡甘心?賄賂都給了人了,准信兒也有了,難道就因為曼如幾句話,硬生生逼得自己又脫不了籍?!她咬牙道:「要不就先把文書給我,我會乖乖到莊上躲到你們說能走人了為止!一年到頭,有幾次放人的機會?誤了這一回,我那文書幾時才能拿到手?!」
春瑛聽了,心裏稍微好受些了,正想再問自己出發的時間,如果能在傷好以後再起程最好,忽然聽到外頭傳來父親的驚呼:「什麼?!」接著便是椅子倒地的聲音,嚇了一跳,心想老爹該不會是跟人家小陳管事打起來了吧?自己好不容易把關係拉得近些,可千萬不要結了仇。
春瑛正想說,便聽到外頭有人敲門。路媽媽出去看了,卻是一個七八歲大的小男孩,說是王家的,奉命送一瓶外傷葯來的。路媽媽知道十兒與自家女兒交好,道了謝,又抓了把果子給那孩子,才放他去了,拿著藥瓶子進屋,道:「這原是他家祖傳的方子,我從前也見過,藥效極好的,當家的,你且出去,我替女兒換換藥。」
「太太是要讓你一家人都到莊上去,房子自然不會留給你們。不過你們且放心,我會盡量不讓別人搬進來的。」小陳管事給妻子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來扶自己,「十兒一家子也要去,王家認得人多,你們找他們商議吧,有了他們,你們在莊上也會好過些。」梅香扶著他出門,經過門邊又勸路媽媽一句:「嬸子別哭了,快收拾東西吧。」才離開了。
當然,她深知那些高高在上的貴人們,心情一不好,就會拿底下的僕人出氣的,現有一個極好的例子,她也就不多嘴了,應道:「放心吧,我知道這裏頭的深淺,當時只是氣不過曼如那副嘴臉,才嚷出來的。」頓了頓,又有些疑惑:「當時在場的人不少吧?能全部封住口嗎?」
春瑛整理好衣物,勉強撐起身來,站在地上,朝她笑著福了福身:「梅香姐姐。」梅香忙攙她起來,仔細看她的臉色:「今兒傷得可重?要不要緊?上過葯了么?」
春瑛暗暗磨牙,曼如那混蛋怎麼就這樣好運?!她和十兒要到鄉下去吃苦,她倒好,不但能留在府里,現在連活都不用幹了?!她冷笑道:「若不是曼如為了私利,在背後說我們壞話,也不會害得小陳管事和姐姐挨太太的罵,更別說這幾年裡她害過的人了!這樣的壞蛋,若得不到報應,只怕老天爺都看不過去呢!」
梅香嘆了口氣,道:「我有一句話,要囑咐你,你千萬記住了。今日你說的曼如擅離職守,致使茶房失火一事,這就忘了吧,千萬不要再跟別人提起!」
梅香面上早已有了惱意,只是忍住了,淡淡地道:「那也是我們的命。」猶豫了一會兒,又問:「這麼說……果真是為了霍家的事了?我聽得太太下令,給你和十兒定的罪名,就是欺瞞主人、背主不忠,好大的罪過!可見太太對你們是恨極了,你們是真的瞞了她?那也太大胆了吧?!」
梅香嘆道:「你怎麼糊塗了?我們夫妻這些日子悶在家裡,消息不靈通倒也罷了,你是在外頭的,按理說應該聽過別人議論才是。喜宴那晚上的火,不是都傳說是梁家的舅爺命小廝放來泄憤的么?人家不認!官司都打到當今皇上面前了!」
春瑛嗤笑:「果真是好大的罪過!」越想越不甘心,「梅香姐姐,你給我們評評理。她說我們欺瞞主人,背主不忠,是疑心我和十兒收了表小姐的好處,因此明知道霍家有錢,也不告訴她,致使她在表小姐出嫁離京后,才知道霍家有錢。這也太沒道理了!所謂表小姐的好處,不過是打賞略豐些,可從前在浣花軒時,我見三少爺賞姐姐的東西,比這個還多呢。只不過表小姐性子要強,院里使喚的丫頭婆子,府里本已發了月錢,她還要從霍家再發一份來,我們每人的月錢都是雙份子,才顯得好處比別人多。可我們又不是傻子,怎會為了幾兩銀子,違逆了自家主人?!況且,也從沒人要我和十兒把霍家的事上報給太太知道呀?!太太要問人,直接問桑兒也就罷了,我和十兒,既然沒得令,為何平白無事地跑去告訴太太,說表小姐又花了多少銀子?有多富有?!興許太太會有興趣聽,若換了別人,還不立馬打我板子呀?!叫老太太知道,我們在府里連立足之地都沒有了!」這位太太,該不會以為自己在侯府里是一人獨大吧?真真可笑!
春瑛道了謝,接過來放好,回頭請梅香往炕上坐了,見她欲言又止,便問:「姐姐怎麼了?可是有話要說?」
春瑛冷笑一聲,嘆道:「今兒這場飛來橫禍,姐姐想必也打聽明白了吧?這都叫什麼事兒?!」隨手拿了炕桌上的冷茶喝了一口,又重重放回去,「堂堂侯爺夫人,家裡也不少銀子,還打親戚家的主意。打便打了,反正這種事也不新鮮,可如今外頭傳的謠言那樣難聽,老太太和侯爺又發了話,她悄悄兒把事情抹平了,也就罷了,聽了別人幾句讒言,便興師動眾地拿了我們一堆丫頭去,又打又罵的,生怕別人不知道嗎?!」
「誰說一定能封住呢?」梅香看起來也沒什麼信心,「只是叫人不要在外頭混說罷了。今兒這事發生在內院,要防的只是那一位。」她伸出兩個指頭晃了晃,便順勢握住了春瑛的手,「好妹妹,今天你和十兒只怕要受點委屈了。這件事侯爺發了話,說務必不能往外泄露個一絲半點兒,過些日子,等事情淡了,就沒關係了。因此……你和十兒,要暫時往莊子上避幾日。」
「上過了,方才又有人送了一瓶葯來,正打算再上些呢。」
梅香咬咬牙,道:「一年半載不多,幾個月也是有的,只需等事情淡了便罷。放你出去,原是老太太做的主,你還怕太太不肯點頭么?」
春瑛一把擦去臉上的淚,咬咬牙,回頭看父親一眼,只見他緩緩坐落在椅上,面無表情。
春瑛急問:「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路有貴聞言只好先出去了,春瑛正要解裙子,卻聽到外面又有人來敲門,這回來的卻是小陳管事和梅香。
她一邊想一邊忍疼跟在梅香後面出了房間,便看到父親臉色鐵青地站在桌前,母親則是一臉蒼白地挨在門邊,手還在發抖,再看小陳管事,仍是那一臉倦容,嘆道:「路大,我知道你冤枉,這原是小人在背後調唆的,太太也是糊塗了,她這些日子早已積了一肚子火在裡頭,隨便找到個人便發出來,卻不管人家如何呢!」
梅香為難地揉著帕子,搖了搖頭。春瑛泄了氣,拉長了臉坐了好一會兒,才悶悶地問:「那我要在莊上住多久?!等我回來,那放奴文書是不是還能拿到?!」
春瑛倒吸一口氣,心中不由得大悔,她當時為了揭穿曼如,居然一時忘了這點,要是事情真傳出去了,也算打了侯府一個耳光了吧?不過……春瑛細細一想,又有些不以為然了:就算侯府真的被人拿住這個把柄,又能如何?頂多就是丟一回臉,外加跟梁家關係變得更差而已。李梁兩家本來就是對頭,關係再差又能差到哪裡去?!
春瑛覺得有些好笑:「為什麼呀?難道太太就這樣信她?方才不是也打了她板子?難道曼如又說了什麼好聽的話,把太太說服了不成?!」說起來真的很有可能,當初太太知道曼如是丟下茶房的差事去奉承她的,不也沒生氣嗎?
路有貴不久也趕回來了,得知女兒只是輕傷,便轉而質問女兒到底犯了什麼錯。春瑛心裏很生氣,只覺得自己根本沒做錯什麼事,為什麼父母都不相信自己?
她發泄過了,又想起自己現在的身份,說這種話恐有些過,而且梅香兩口子也算是安氏親信,便回頭盯著梅香:「我們挨了幾板子,也自認倒霉,可是姐姐和小陳管事夫妻倆,也未免太冤枉了吧?那些事跟你們什麼相干?!隔了幾年了,還要召來罵一頓!要知道,小陳管事可是侯爺跟前最得意的人!如今管著外院大半的事務,比老一輩的管家們都有體面,被她隨口就罵了個狗血淋頭,傷還沒好呢,又要出來辦差,你們難道就不委屈?!」
春瑛悶悶地點頭應了,又想起另一個人:「曼如呢?我和十兒要去莊上,她又如何?」
小陳管事又嘆了幾口氣:「這事原不怪你,罰你爹,也不是因你的錯,真是因為有人在太太面前說你爹的壞話,太太聽說你們是一家子,才一起罰的。」他拄著拐杖起身,「我與你爹相熟,因此特地過來說一聲。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就儘快收拾了,你姐姐不是嫁到外頭去了么?把東西交給她,不然,明天別人來押你們出城時,便不知會給誰拿了去。」
春瑛猛地站起身,牽動了傷口,疼得連連吸冷氣,小心扶著坐下了,才生氣地問:「不說不就完了嗎?!我平日住在家裡,後街上全都是李氏一族的,不然就是侯府里的人家,哪裡有機會告訴外人?!我也不是那起子嚼舌的,犯得著把我趕到莊上去么?!我的放奴文書可是馬上就要下來了!」
梅香淡淡地道:「誰說不是呢?可惜太太這幾年,越發聽不進別人的勸了……」張張口,又覺得自己說得太多了,忙拉著春瑛的手,道:「這回是你們委屈了,少不得就忍了吧,到了莊上,且安靜等待府中傳信。若有生人來尋,千萬別理會!即便不是生人,但凡有人問起那件事,你也要說不知道。回頭見了十兒,也這麼提醒她。我就怕王家人一時生氣,忘了囑咐了。」
小陳管事還拄著拐杖,臉色仍在發青,面上猶有倦意。他是路有貴的老上司了,後者忙將他夫妻二人迎進屋中,又讓妻子去倒茶,梅香笑道:「不用忙活了,不過是略坐一坐,有些話要說。春瑛妹子可是在裡屋?我去尋她說說話。」便掀了門帘往春瑛的房間里來。
路有貴默然,只倚著桌子發怔。春瑛吸吸鼻子,顫聲問:「難道我們就這麼認了?!我爹這幾年,為了經營好鋪子,花了多少心思……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就這麼一句話抹了?!我又做錯了什麼?太太沒叫我做事,又要怪我,如今連我家人都不放過嗎?!」
梅香笑了笑,知道事情的起源在於安氏的貪心,但非議主人,傳出去對自己夫妻二人不利,便也不多說,只是道:「這個你就放心好了,太太最恨別人瞞騙她,不把她放在眼裡,現如今曼如早把人都得罪光了,沒人替她求情,你當她會有什麼好下場?」
春瑛只覺得胸口悶得慌:「這是什麼意思?我去莊上就罷了,為什麼連我爹也要去?!那這房子呢?!」
路有貴大喝一聲:「別打了!」路媽媽停了手,怔怔地跑到門邊往門檻上一坐,便大聲嚎哭起來。路有貴喘著粗氣,兩眼緊盯著小陳管事:「是哪裡的小人?!」
路媽媽收了淚,抽泣著瞪了春瑛一眼:「還不快來幫忙?!」
路媽媽半信半疑:「崔丫頭為什麼要害你們?!」春瑛扯扯嘴角:「她有一件秘事叫我們知道了,生怕我們告發,就先下手為強。」「秘事?什麼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