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里》第五卷 沉浮

第二百二十九章 談判

第五卷 沉浮

第二百二十九章 談判

胡飛眼中閃過一絲驚慌,但很快就鎮定下來,勉強笑道:「路大叔,您在說笑么?我自然是要娶春瑛做正房的,將來也不會納小。我自己就是庶出,深知夫妻之間,若是插了第三個人、第四個人,必然會家宅不寧的。我既要娶春瑛,自然就不會負她。況且我雖曾享過福,如今卻早已被趕出家門了,家裡也只是薄有家產,離富貴二字還差得遠呢。您既肯將春瑛嫁給窮人家,又為何要拒我于千里之外呢?」
胡飛微笑道:「他能怎麼樣?我又不是他家的下人,頂多就是被罵幾句,趕將出來,又不會吃虧。最要緊的是你們能平安無事。」
路有貴盯了他好一會兒,才慢慢地道:「這事兒……不成!」胡飛猛地抬頭,他伸手按住胡飛的肩膀,正色道:「若是春瑛這一回,順利脫了籍,我倒還有幾分情願。可如今,卻是再也不要妄想了!侯府的家生子兒,從來就不能輕易買賣的,主人未曾發話,春瑛便沒法嫁你。你還是死了心吧,權當你倆無緣!」
路有貴嘆了口氣,心道果然,皺眉道:「春瑛可知道你的心思?」
小虎撅著嘴,繃著臉不說話。路有貴見他臉上有青紫,心疼得緊,伸手要叫他過來,卻看到胡飛微微一笑,伸手招了招,小虎便撲過去了:「小飛哥!他們欺負我——」胡飛輕聲安撫著他,瞄了路有貴一眼,見對方臉色都黑了,語氣變得更親切。
兩人進了屋,路有貴入房跟妻子說了幾句話,才走出來,給胡飛倒了杯茶,再次為他救了女兒一事向他道謝。
「這就有夠冒險的了!」春瑛想起胡飛曾經提過,他現在是在京里爭取一個機會,似乎跟皇帝有些關係的,說不定就是要幫皇帝經營南洋船隊,侯爺也有船隊,那件事該不會跟這個有關係吧?她惴惴不安地問:「你說的侯爺的那件要緊事……能隨便透露嗎?不會給你自己惹麻煩吧?我已經倒了霉了,你可千萬不要被我連累……」
胡飛急道:「這事兒還有轉寰餘地!即便如今你們一家都被貶了,過上一年半載的,還有誰會記得?到時候再想法子把春瑛弄出來也就是了,不過是賠上幾兩身價銀……」
他找了一輛小馬車來,春瑛忙通知了母親,三人一起努力,將一些值錢的東西以及母親陪嫁的物件都運上車,便有一個後生悄無聲息地將馬車拉走了。路媽媽見狀又忍不住哭起來,青檸忙扶著她回屋好生安慰。
春瑛揉著衣角,低頭道:「我真沒用……要是早一步出府就好了……早一點給錢收買那個管事……早一點……現在明明手裡有銀子,卻沒法掌控自己的人生……」
春瑛鼻子一酸:「原來是你救了我們……」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你是怎麼說服侯爺的?他向來是不管這些內務的,何況只是打丫頭的……小事?!若是擔心老太太知道後會生氣,頂多派個人來說一聲就行了,他居然親自來攔!別跟我提王家,王家若真有這麼大的能耐,也就不會被太太打壓到先前那個地步了,必定是你做了什麼!」
「你若是真打這個主意,我倒寧可一口回絕了你!」路有貴打斷了他的話,「從來婚姻都講究門當戶對。胡小哥,你有銀子,又是皇商家的少爺出身,我們春兒配不上你。真要叫你贖了她出去,她能給你做什麼?從來只聽說有聘來的妻子,花銀子買的,那是妾!不怕你惱,別說是你,就算是我們侯府的少爺,我也不情願叫親生閨女給人做小!寧可她嫁給窮人家,也要做正頭夫妻呢!」
胡飛沒吃晚飯便先告辭了,他要去找車子運送路家的東西。路家人默默地吃了飯,想到這也許是在祖屋吃的最後一頓,都有些黯然。
「她……她不知道,這原是……我自己的想法……」胡飛低了頭,有些局促。
春瑛一頭霧水的,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了,正想幫著調解調解,卻被母親叫去幫忙做飯去了。
「不要怕。」胡飛略一躊躇,便握上了她的手,「我會幫你的。無論遇到什麼事,我都會站在你這邊。」
胡飛笑笑,手握得更緊些:「你的事更要緊。」皇差雖然可惜,胡家那邊也還沒布置完呢,但跟春瑛一比,他就忽然覺得這些事都變得不重要了。
春瑛心裏卻更添了不安。雖然胡飛句句話都在叫她別擔心,可是那話里話外泄露出的口風,分明是在說,他泄露那個消息,是要擔風險的,說不定就會害得他丟了本來十拿九穩的差事,只能落得個回鄉下種地的下場,這叫她怎麼安得下心來?
胡飛當即果斷地改了口:「我想娶春瑛為妻。」
飯後不久,路二叔便帶著妻子過來了。他大罵了那些落井下石背後中傷的小人一頓,又再三保證,會把小虎照顧好,便拉著兄長去找王家人,一來是商議明天的事,二來,也是要打聽押送的人是誰,目的地是哪個莊子,好提前打點。
春瑛心中猛地一跳,兩眼對上胡飛的眼睛,不一會兒,便覺得鼻子發酸:「真的?可是……你也有自己的事業要忙吧?」
春瑛回頭望一眼胡飛,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半日才擠出一句:「我明天要走了……你要多保重……」
胡飛啞然,他在猶豫,要不要把事情挑明?但看到路有貴臉上嚴肅的神色,他又拿不準主意了:「路叔別誤會,我……我也常去看望路二叔,可他新婚燕爾的……我不好打攪……路嬸又對我極好,小虎乖巧伶俐,而路叔您也是位極有見識的長輩,我常來聽您說話,學會了許多東西呢。雖說我心裏是感恩的,但我其實是打心眼裡覺得與你們一家極親近,相處得又好,才經常來的,您別多心。」
春瑛聽得雙眼圓瞪,飛快地轉向胡飛:「這怎麼可能?!小飛哥,你就這樣進府去了?!還有,你居然闖進了外書房?!那時可是有外客在呢,侯爺沒對你怎麼樣吧?!」
路有貴嘆道:「你說這些又有什麼用?你難道不知道我們是什麼人家?即便我應了你,主人家不點頭,那都是白搭!春兒已是得罪了太太,想要出府,只怕就難了,除非能再求得老太太做主。可老太太病了,再沒理由為個小丫頭出面的。我們家這一去,也不知道幾時才能回城裡來,說不定到了差不多的年紀,就由庄頭做主,將春兒配人了。我做父親的,都沒法攔著,此刻又能說什麼呢?」
路有貴不置可否:「你且去找他回來再說。」春瑛看了胡飛一眼,微微點頭示意,才出門去了。
路有貴笑了笑:「方才你王家叔叔跟我說的,今兒你和十兒兩個在裡頭受刑,消息傳出來時,他們一家子都急死了,幸好胡小哥上門去穩住了場面,還出了主意,並且親自隨他們家的人進府,闖到侯爺書房裡求情,才把侯爺請進了二門,救了你二人的小命。你說,可不是多虧了他么?」
胡飛眼神一閃,笑道:「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你知道我得了尊府里大少爺的推薦,在南洋船隊里混了幾年,如今回到京里來,雖然不幹這個了,卻也認得幾個人。我是跟人家吃酒聊天時,無意中聽說侯爺的一件要緊事,若是他不知曉,日後說不定要出禍事的。我本來也沒放在心上,今兒恰好用上了,我又再添油加醋地編了些話,再把侯爺夫人大張旗鼓要打死人的事兒說了,將他唬了一大跳,客人也顧不得了,立時就趕回後院去。其實我當時心裏也沒底,不過想著,無論如何都要試著將你救出來才是。幸好李侯爺信了,不然,我也沒法子。」
「說什麼呢?!」胡飛勉強笑了笑,「我自然要去看你的。明兒我還來送你。」
「除非我們一家都能脫籍出府當上良民。」路有貴暗中瞥了他一眼,「我可不是在求你些什麼,若你以為我是打算拿這件事做交易,叫你出力,事成后便把女兒嫁給你,那你可就想錯了!我不賣女兒!況且我再落魄,也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你若願意出力,自然最好,若你不願,我也不怪你。春瑛救你一回,你救了春瑛一回,便當是扯平了。若你拿著脫籍這件事,引得春瑛亂動心思,我可是不依的!」
春瑛正要再問細些,路有貴忽然開了口:「春瑛,小虎還不曾回來么?你二叔和姐姐那邊可得了信?」春瑛忙道:「二叔出了門,要晚些才能過來,姐姐姐夫帶著康哥兒出城去了,要明兒才能回來呢。我這就去找小虎。」走了兩步,又有些遲疑:「爹,小虎還是別跟我們走了吧?他長這麼大,還沒吃過苦呢。他未滿八歲,照規矩是不入冊的,咱們把他送姐姐姐夫那裡住著可好?眼看就要入冬,他在姐姐家也能住得暖和些……二嬸有了身子,二叔那裡沒姐姐家方便。」
路有貴笑笑:「你別拿這些話來哄我。你當我沒聽過好話?正經快把你心裏的打算說出來吧!若仍舊瞞著,將來可別後悔!」
春瑛拉著弟弟回家時,便看到父親與胡飛兩人對坐在桌邊,大眼瞪小眼,不由得有些奇怪:「你們怎麼了?」路有貴與胡飛齊齊扭頭看過來,不約而同地說了句:「沒事!」繼而又再互瞪。春瑛不由得好笑,推了小虎一把:「這小子在外頭就聽說家裡的事了,還以為那孩子誆他呢,結果跟人打了一架,正鬧彆扭呢!」
胡飛笑了:「哪裡就到那個地步了?吃酒時探聽到的小道消息,說了也就說了,即便叫人知道是我說的,又能如何?現如今我小有家業,若爭不到那件差事,就回南邊做田舍翁去,總不會餓死。你怕什麼?」
胡飛只是笑而不語。春瑛見狀,也不問他,轉頭去問父親:「爹,你的話是什麼意思?」
路有貴回頭看胡飛,不動聲色地偏了偏頭:「進屋說話吧。」胡飛頓了頓,微笑著應了。
春瑛怔了怔,門外忽然傳來敲門聲,還有路二叔叫門的聲音,她忙抽回了手,跑過去開門,但心裏卻隱隱有些異樣的感覺……
路媽媽拉著青檸進屋說悄悄話,傳授安胎方子,小虎想到要跟朋友分別了,便跑出去跟人再玩一晚上。春瑛坐在台階下,正發著呆,胡飛便回來了。
胡飛暗暗握了雙拳,沉聲問:「難道就沒有別的法子了么?!」
胡飛正色道:「路叔言重了,您一家人對我的恩情,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今日春瑛有性命之憂,但凡我能辦到的,我就絕不會袖手!」
路有貴挑挑眉:「恩情?若是平日,這話我聽完便罷,今日卻忍不住想問了。胡小哥,當年的事,我聽兄弟提過,若不是春瑛開口,他也不會救你,但他到底是薦了你給大少爺,又讓你去了南邊。要說恩情,我兄弟和我閨女兒都算得上,可是我又算什麼?我可不曾幫過你的忙,反倒是承你當年結交過的外地客商的情面,賺了不少錢。如今你幾乎每隔兩三日就來我家,我家小子和你親近,連我這個親爹都快要靠邊站了!若說你是圖報恩,怎麼不見你天天上我兄弟家去?難道是有什麼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