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中都雨
第九十二章 亘古未有的第一次
李清這才發現，往日里老鴰般聒噪的文官門，今日集體失聲了。他心中暗罵，便想找個台階下去，拱手道：「陛下，臣……」
說完，便轉身向左邊帷幕走去。
所以當觸犯到太尉的利益后，他沒有哪怕一絲惶恐，而是略帶興奮的尋找危機中的機遇。果然，越大的樹影子越大，秦雷可以清晰的感覺到有人想抬起自己，來對抗龐然大物般的太尉府。
昭武皇帝面容和煦道：「李愛卿要保重身體，快快去歇息吧。」
然而，萬萬沒想到的是，都到此地步，這匹夫還不服軟。他能感到李渾那個睡不醒的老匹夫正面帶嘲弄的瞄著自己。
兀自發顫的長戟下，是面無人色的李將軍。
……
「有！」
話說到半截便咽了下去。因為李將軍發現那位「口出狂言」的五殿下，氣勢洶洶的從帷幕後轉出來，手中還持著一支——明晃晃的長戟。
秦雷安靜的侍立在一邊。昭武皇帝今日心情不錯，眉宇間的陰鶩都輕了不少。他盡量溫和問道：「小五啊，你可注意到這個亭子的名字？」
他今天的面子是削大了，至少年前不會再出現在金殿中了。
昭武心中讚許，面上卻沒有表露出來。
而那位李太尉，自秦
當李清的話音一落，秦雷目光如電的瞪他一眼，森然道：「你可知大秦百姓虔誠信仰的只能是昭武皇帝陛下。出此大逆不道之言，你要置太尉他老人家於何地？」言罷，對昭武拱手道：「陛下，兒臣請誅此獠，以正天日。」
天策將軍李清尷尬的立在那裡，望向泥塑般的糾察御史郭畢崢，示意他參秦雷殿前失儀。無奈這位往日里錙銖必較的郭御史彷彿老太尉一般，神遊去了。
秦雷確實是虛張聲勢。但是一見李賤人如此囂張模沒樣，便心頭火大。這時，他兀然想起自己離開學校后，看過的唯一一本歷史書，雖然記不得名字了，但清晰記得上面就說了一次朝堂鬥毆，還打死了三個人。
大殿上安靜極了，群臣面面相覷，在奏對時旁若無人的走出朝堂，別說是皇子，就算是皇帝，歷史上也沒有過。
到中飯時間，有內監送上御膳。飯後便繼續是無聊的等待。
一出大殿，衛士們便散開，不再圍著秦雷，雖然礙於宮規不能說話。但是一個個都向秦雷投去敬佩的目光。這些金甲衛士都是秦氏子弟，最不爽別人看輕了皇家。因而齊齊把秦雷奉為偶像。
他立刻沒了氣焰，朝皇帝拱手道：「父皇，兒臣與李大人打賭，還是輸了。還請父皇責罰。」
秦雷望著四周獃滯的目光，恍然想起，那本描寫史上第一次朝堂鬥毆的書，名字叫《明朝那些事》，頓時出了一身冷汗。
秦雷面無表情地看著李將軍，兩眼冰冷駭人，森然道：「下次再敢口出大逆不道之言，就再沒有這樣的好運氣了。」
朝堂上的大人們到現在沒有回過神來，朝堂鬥毆，亘古未有啊
太尉府自十六年前擁立昭武之後，便掌了軍權。十幾年來權傾朝野，太尉李渾更是被昭武皇帝賜予「贊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三項特權。在朝堂上，從來沒人敢忤逆李家，即便是丞相也面上客氣。哪裡被人如此羞辱過。
屋裡乾淨整潔，似乎還有人住。看見秦雷疑惑的眼神，邊上的侍衛忙解釋道：「殿下，陛下最近常住這。」
方才讓李二合冷靜的李清，自己卻被秦雷激怒，他不等皇帝答話，便冷哼道：「小輩，莫要張狂。老夫就站在這，你敢取我性命？」囂張氣焰，可見一斑。
秦雷不知道，昭武問過所有成年兒子同樣的問題。沒有一個能回答上來的。心細的太
秦雷嘿嘿笑道：「那還不敢亂動了。」於是規規矩矩坐在圓凳上，哪還有方才大殿上的張狂模樣。
昭武皇帝揮手止住起身要下跪的秦雷，溫聲道：「陪父皇出去走走。」
當然，在這之前，自己要抗得住太尉府最初的壓力，沒有人會為一個失敗者下注。
直到日頭偏西，皇帝才出現。沒有人喊：「萬歲駕到……」也沒有前呼後擁的人群。就那麼安安靜靜的一個人，從門外走了進來，與端坐在桌邊的秦雷平靜的對視。
李將軍本欲大吼一聲：「爾敢？」但那冰冷的鋒刃已經飛刺到他的面門。面無懼色的李將軍本能的去拔劍，手落空后才想起現在是早朝時間，劍履上殿那是他哥才能享受的待遇。
朝堂之上，丟什麼不能丟了麵皮。他心一橫，咬牙道：「此話當真？」
衛士們暗暗點頭，便張羅著為秦雷弄這弄那，好一陣忙活。
那長戟僅僅高了一線，插透他頂上烏紗，貼著頭皮釘在金鑾殿的大柱上。
秦雷頓時心中大定，向李清感激的笑笑，先向皇帝躬身施禮，又團團抱拳道：「父
「把這逆子關到長水閣，待朕下朝之後，親手責罰。」昭武皇帝板著臉道。
落日的餘暉給掛著殘雪的各種樹木披上一層金光，給有些蕭索的華林冬景增添了些生動。
一群人轉到禁苑東面的華林苑，來到東北角的一棟小樓，衛士打開門，請秦雷進去。
秦雷點點頭，默不作聲的隨著昭武走出長水閣，父子倆便漫步在華林苑中。
幾個將軍拔下那畫戟，不禁暗自咋舌，這五殿下看上去文文靜靜的，這把子力氣還不小，長戟竟然插進金柱去一寸有餘。
昭武皇帝搶在李太尉張嘴前，怒叱秦雷道：「你這逆子，看朕如何收拾你。金甲衛士！」
李清只得蹭蹭蹭後退，邊上的武將紛紛上前，想要阻住秦雷。秦雷嘴角抹過一縷輕笑，手中畫戟掄個瀟洒的圓圈。頓時把所有圍上來的武將逼退。
所有人一下愣住了，包括還拱著手的李將軍。直到一聲「二叔，快跑。」在耳邊炸響，他才回過神來，此時秦雷與他相距不足一丈。
藉著旋轉的慣性，長戟疾刺而出，把剛要繞柱躲避的李將軍插個正著。
李清聞言微微一滯，轉瞬想到自周公立
李清點頭應聲是，便頭也不回的出了大殿。
此時金甲衛士才一擁而上，把秦雷圍在中間。看上去倒像是保護他別被老李家的將軍們撕了。
被解放出來的李清，狠狠摘下頭上被刺了對穿的烏紗，對高高在上的昭武皇帝勉強拱手道：「陛下，微臣身體偶感不適，請允許微臣先行告退。」
昭武皇帝終於走累了，便到一個涼亭歇息。遠遠跟著的侍衛忙跑過來，把一個鵝絨墊子鋪在座位上，昭武皇帝坐下后，侍衛又躬身退出。
從本心講，秦雷不想如此鋒芒畢露，他更喜歡館陶為他提出的「徐徐圖之」之策。但溫和的外表下那根傲骨和與生俱來的冒險精神，讓他在很多時候無法隱忍。館陶經常笑罵他：「豎子不足與謀。」卻與他越來越近乎。
「遵旨。」十幾個金甲衛士便圍著秦雷出了大殿。
秦雷本以為，自己說出「誅此獠」這種話后，李清總要裝模作樣的為失言請個罪。只要李清稍一服軟，今日在朝堂上就別想討到好了。
……
秦雷點點頭道：「父皇，這亭叫『慎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