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中都雨
第九十三章 烏雲踏雪
老場監忙陪笑道：「絕無此意，只是這些馬雖已馴服，但是初到一境，脾氣有些反常，怕傷著殿下。」
昭武皇帝莞爾道：「休想，千古第一『悍臣』名頭你是逃不掉了。」
秦雷哈哈笑道：「本殿下也是在草原上套過野馬的，不怕不怕。」
昭武帝這才微笑道：「上次讓老卓帶給你的四個字，今天朕要親口說一次。朕心甚慰啊。」
秦雷謝恩后，昭武帝讓他起來，溫和道：「小五啊，今日你雖然讓父皇出了口惡氣。卻有些魯莽了。」回想起當時的情景，昭武又苦笑道：「史上首次朝堂鬥毆，定然要史書留名了。」
突然秦雷猛地一鞭抽在馬臀上，那「烏雲」吃痛，嘶叫著狂奔而去。留下老場監跺足不已。
……
昭武搖頭道：「學問少可以慢慢補。但是德行虧了卻是補不回來的。」
昭武玩味地看著他，悠然道：「那些心懷不軌的人，在陰暗處，無論什麼壞事都幹得出來。偏偏還要在人前裝出一副好人模樣。其實在明眼人看來，這些人彷彿跳樑小丑一般。」
昭武帝一字一句道：「人在做，天在看。」
他夠了，烏雲卻沒有過癮。任他如何命令鞭笞，就是不減速，依舊肆意賓士。
秦雷點頭道：「這才有點樣子。」他在馬群中打眼一掃，便指著一匹通體烏黑的駿馬道：「就是它了。」
轉過一道山牆，便看見一叢依舊碧綠的竹林。冰雪消融后，那狹長的葉片仍帶著些許濕意，更顯得青翠欲滴，生機盎然。
那發飆的烏雲也漸漸慢了下來，馱著秦雷慢慢的行向琴聲發出的地方。
頓了頓，昭武帝正色對秦雷道：「秦雷，朕送你一句話，可保你一生無憂。」
瑟瑟發抖的宮女顫聲道：「啟稟殿下，是我們永福公主，」
昭武皇帝一指邊上一個石凳，道：「坐下說話，朕仰著脖子累。」
秦雷有些自戀的朗聲道：「起來吧，裏面是哪位在彈琴啊？」
宮女們立刻記起那個在內侍省掖庭宮廣為流傳的傳說——黑衣王子殺人魔的故事。頓時噤若寒蟬，匍匐在地。
秦雷雖不懂音律，卻依然被這琴聲所吸引，一時間竟真有些心醉忘憂。
說了這麼多話，忙碌一天的昭武帝有些疲乏了，便終止了談話，對秦雷道：「這一陣你就住在園子里，好好陪陪你皇祖母，她老人家念叨你好幾次
秦雷心中惋惜，面上不悅對老場監道：「這些名駒乃上天所賜，豈能像菜馬一般對待？」
「這麼個狂奔法、你總有累的時候吧。」秦雷憤憤的想著。
只是冬日蕭索，再好的美景也黯然失色。又加上積雪消融，到處是斑斑點點，讓人心情不爽。秦雷發泄夠了，便準備回去。
秦雷起身拱手道：「孩兒定然謹記在心。」
秦雷就在長水閣住下了，每日去慈寧宮陪老太后說話，然後再去瑾瑜宮與瑾妃吃飯。雖然無所事事，卻也把半年來疲憊的身心好好休整一下。
他低估了這匹賤馬的耐力。足足過了一個時辰，仍然沒有停下來的跡象。
一進去，便看到上百個隔段把馬房分成一個個小間。每個小間里都有一匹膘肥體壯的駿馬。秦雷在北山牧場呆了半年，卻也識得些馬。這小小的馬房中竟然匯聚了白鶴、驚帆、揚武、青海驄、獅子驄等十幾種名馬。只是一匹匹體態臃腫、馬眼無神，一看就是飲食過度、活動太少所致。
秦雷忙搖頭道：「孩兒沒讀過什麼書，學問上比諸位皇兄差遠了，甚至連秦霄他們都比不上。」
老場監一看那匹獨佔了三匹馬身位的霸道小公
秦雷縱馬肆意在華林苑裡賓士，這的空地夠大夠平，那「烏雲」也感覺非常爽快，痛快淋漓的撒腿狂奔，沒有像老場監說得那樣鬧脾氣。
秦雷奇怪道：「為何不去外面跑馬？」
到了御馬監，侍衛與監正一說，那位瘦骨嶙峋的老監正便取下牆上掛著的大銅鑰匙，嘆息著開了馬房的大門。
其間碰到過老場監和眾侍衛，他卻拉不下面子求助，偏還要做出意氣風發的樣子。引來老場監和侍衛們的讚歎，「殿下真是龍精虎猛、耐力持久，不愧為我輩男兒偶像。」
秦雷悚然叩首受教。
老場監正要千恩萬謝，卻見秦雷要走，覺得太對不起他，便出聲道：「殿下，昨日各地供了些新馬。卻還沒退化。」
昭武又問道：「知道為什麼叫慎獨嗎？」
只見一個身穿黑色圖案龍袍的俊逸青年，騎在一匹通體烏黑的駿馬上。一人一馬皆是一臉惋惜。
秦雷謝恩后，貼著凳邊坐下。儘管穿著冬衣，還是被冰涼的石凳涼了一下。
就在他被顛簸的腰酸背痛，實在是堅持不住，心中狂呼，「老子服
秦雷搖頭道：「就要它了，本殿下喜歡。」說完便出去。那老場監拗不過，就把那匹「烏雲」給他牽出來，掛上馬鞍轡頭，然後死挽著韁繩不鬆手，對秦雷陪笑道：「小人給殿下牽著。」
老場監這才知道他也是個愛馬之人，不禁大倒苦水：「殿下有所不知，原本咱們這的御馬也是神駿不凡。只是一年前陛下把永福公主接到華林苑住下，怕咱們擾了公主靜養。便下旨禁了咱們監的跑馬，才有今日這般光景。」
秦雷搖頭道：「兒臣只知道是獨處要謹慎的意思，別的卻實在不知。」
秦雷轉過身來笑道：「你這老場監，怎麼不早說，怕本殿下騎壞了不成？」
秦雷想了想，洒然道：「聽起來也蠻氣派的。就讓兒臣作父皇的一名『悍臣』吧。」
那琴聲就是從竹林後傳出的。聽到外面的馬蹄聲，裏面的琴聲戛然而止，少頃，就有幾個宮女跑出來查看。
秦雷也不理他，一踩馬鐙，翻身上馬。接過侍衛遞過來的馬鞭，對老場監溫言道：「這馬鞍有些硌人，你看怎麼回事。」老場監不了解
昭武帝欣慰道：「你這孩子還有那麼點俠氣，比你那些兄弟要好。」
皇帝頷首道：「悟性不錯，人的心中所想，一定會通過言行表現出來。只是有時候被表象掩蓋，一時沒有被發現罷了。」
邊上侍衛插言道：「稟五爺，御馬只有陛下親乘或御賜才能出華林苑。」
過了幾日，開始覺得有些無聊。便向侍衛打聽可有什麼消遣，侍衛便帶他去御馬監。秦雷這才知道這華林苑裡沒有后妃居住，乃是皇帝跑馬打球的去處。只是昭武皇帝喜靜不喜動，才成了單純的園林。
秦雷陪笑道：「那兒臣也算是留芳千古了。」
老場監便不再說什麼，帶著秦雷轉到另一間馬房。一進去，果然情況大為不同。這間馬房沒有隔斷，長長的一趟馬槽，上面的欄杆上，拴著一匹匹健壯的駿馬、這些馬暴躁的打著響鼻，修長的馬腿在地上不斷的踢踏。若不是馬韁綁著，定然已越過欄杆，肆意狂奔去了。
秦雷對老場監安慰道：「這事我會跟皇上說得。總不能糟踐了這一場的神駒。」說完便轉身準備回去。這種肉馬他是不屑騎的。
秦雷點頭道：「這種隱惡揚善的做法在有智慧的人面前，就沒有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