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柄》第四卷 火中蓮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一曲秦風譜壯歌

第四卷 火中蓮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一曲秦風譜壯歌

楚落哈哈笑道:「我接受這個意見了,等到了陰間你好好教教我怎樣?」
「小公子?」車胤國驚喜的大叫道。一邊的楚落,激動之餘卻有些失望,他知道這次是問不出圖紙的下落了。
車胤國便淡淡道:「這句話就是:你該好好讀讀書了。」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
真正攻擊起來,彌勒教軍才發現,那一丈高的高度,其實也不矮、那大腿粗的圓木、其實也蠻結實的。還有那料想中應該苟延殘喘的鎮南軍,其實還是蠻生猛的。
猝不及防間,又有兩騎中招,這次倒霉的是戰馬,被鎚頭上的尖釘把前胸整個帶去,露出血肉模糊的內里,轟然倒在地上。
襄陽湖北面,震天喊殺聲已經持續許多日子了。
彌勒教首領顯然沒有在這場慘烈的戰鬥中學乖,或者原本學了些,現在又忘乎所以起來。他沒有命令士氣正旺的教眾一鼓作氣拿下內寨,而是驅趕著他們下了城頭,把堵住城門的石頭小山清理掉,然後打開城門,把外面等候的大軍放了進來。
若不是這一個時辰的寶貴休息時間,忙了一夜的兵士們還不一定什麼狀態呢。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于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幸虧楚落經歷過一次比這慘烈十倍的守城戰,早就預料到這一點。留下了兩千人的預備隊,一直沒有投入戰鬥。才在危急時刻,憑著這股有生力量,一次次把攻上城來的護教軍重新攆下去。
但敵人太多,根本殺不凈、打不退。時間長了,連預備隊也死傷慘重,幾乎起不了什麼作用了。又死撐著守了三天,就連楚落也開始絕望了。他對手下感嘆道:「這不是什麼實力的問題,襄陽湖守軍分明是被活活累死的啊。」
無論是速度、力量還是準度,都比原來差了不止一個檔次。即使彌勒教軍一沒有攻城經驗、二沒有攻城器械,在二十天後便能僅憑著一具具簡易的雲梯,輕易攻上城來。於是大規模的傷亡出現了,每打退彌勒教一次進攻,鎮南軍將士們都要付出幾百條性命的代價……
見上百騎迎面撲來,伯賞賽陽不驚反喜,只見他雙目圓睜,渾身肌肉一陣緊繃,居然單手抓著棒柄的末端,斜上舉起了八十斤的生鐵狼牙棒。隨即暴喝一聲,將一丈長的狼牙棒,呼的一聲掄了出去,登時將沖在最前的三騎,悉數砸離馬背,直直的向後飛去,又將幾人砸落下馬。
不知那些瘋狂地彌勒教徒是不是吃錯了葯,一個月來持續不斷的攻擊著並不算高大堅固的襄陽湖水寨。
……
伯賞賽陽的目標很明確,擒賊先擒王,他要先將敵人的首腦斬于馬下再說。任何敢於阻撓的敵人,都被他的狼牙棒悉數敲碎,再被後來的兩千騎兵踏成肉泥。眨眼間,已經離那個身穿金光閃閃的長袍,唯恐別人不知道的彌勒教首領,不足五丈了。
坐以待斃從來不是大秦軍人的選擇,哪怕沒有絲毫退路,他們也會堅決不移地選擇困獸猶鬥!
更多的敵人爬了上來,在這段百丈的城頭上,竟然擠下了兩千多名手持著粗陋的長矛和梭鏢的彌勒教徒,轉眼間就將散落在城頭的鎮南軍兵士們分割包圍。
這時候,兵士們突然爆發出一陣歡呼,打斷了車胤國的話頭。兩人抬頭一看,原來彌勒教軍的后陣,已經亂做一團了。再往遠處看,就見到一隊藍甲騎兵,在一位手持狼牙棒的年青校尉率領下,狂暴絕倫的朝彌勒教背後撲來。
對水城裡的一萬守軍來說,憑藉著寨牆箭跺,應付六七萬手持砍刀梭鏢的泥腿子的進攻是綽綽有餘的。再加上水寨中強大的軍械生產能力,以及足夠吃一年的軍糧儲備,理論上說,襄陽湖水寨不會僅堅持一個月就岌岌可危。
城門終於打開,這離他們拿下外城已經過去一個時辰了。在屍山血海的惡臭味中等得抓狂的彌勒教兵士們,爭先恐後的湧進了城,對內城的攻擊隨即展開。
車胤國望著越來越近的彌勒教眾,心道,都這時候了,害怕什麼走漏消息?想到這,他狠狠一點頭。
車胤國點頭道:「願意至極。」
城上的鎮南軍兵士們,不會給他們時間考慮到底是向左還是向右繞過梯子的問題,乾脆利索的遞出手中長槍,將被擋在梯子後面的彌勒教徒刺下雲梯。
就在搭梯子的面面相覷時,攻城的教徒已經爬開梯子了。這些人已經算是爬梯子老手了,三兩下就爬到了牆頭的高度。還沒來得得意一下自己水平的提升,他們便駭然發現,自己沒法像往常一樣,一下子跳進城頭。因為面前還有一截梯子攔著呢。
目光霎時變得犀利起來,身上的疲勞彷彿暫時離去,將士們又提起重愈千斤的刀劍,跌跌撞撞向敵人發起生命中的最後一次進攻。
……
其實清理城門的功夫,足夠外面幾萬人馬,爬著雲梯上下好幾回的了。若是那位首領有前後眼的話,定然不會幹這件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蠢事的。
一千背靠大湖、嚴陣以待的鎮南軍兵士,就這樣堂堂正正出現在彌勒教徒面前。雙方相距不足五丈遠。
我們早就說過,兵士騎上戰馬,並不代表他就是騎兵了。所以這些近水樓台先得月的首領親衛們,雖然個個騎著馬,戰鬥力卻不升反降,這也給伯賞賽陽的一戰成名創造了機會。
彌勒教徒擠滿了城頭,瘋狂的呼喝叫囂著,彷彿已經贏得了勝利一般。用十多萬人的性命拿下外城后,他們已經徹底忘乎所以了。雖然還有一道內城,但在彌勒教的頭目看來,那僅一丈高的木圍牆,根本無法再對自己構成威脅了。
眼看著敵人已經回過神來,就要發起最後的攻擊了。楚落突然道:「咱們都快死了,我問你句話,你能不能如實回答?也叫哥哥我做個明白鬼。」
那一日,像往常一樣,頂著淅淅瀝瀝的箭雨、踩著城下堆積如山的屍體,無數彌勒教徒又蜂擁著爬上城頭。反擊如期而至,卻遠不如以往的猛烈,根本不能將他們逐下城頭。大喜過望的彌勒教軍士氣更盛,瘋狂地撲向城頭上稀稀拉拉,且精疲力竭的鎮南軍將士們。
王于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接著狼牙棒上升的趨勢,伯賞賽陽雙手將其握緊,一夾胯下照夜玉獅子,平舉著沖向面前的敵人。
疲憊不堪的軍士們,終於與敵人廝殺在一起。即使灌了鉛雙臂不再有力、即使卷了刃的刀劍不再鋒利,他們仍然毫無保留的完成一次次劈砍,將面目猙獰的護教軍斬于刀下。鮮血在空中飛舞,靈魂也伴著燃燒……
伯賞賽陽的兩千騎軍終於及時趕到了,當然,若不是彌勒教首領腦殼發熱,把城門清了出來,他們即使到了,也只能在城外乾瞪眼。四條腿的大馬,是越不過高大的城牆的。
長矛刺穿皮甲,扎進兵士柔軟的腹部,他慘叫一聲,狠狠甩出手中長劍,正好扎進敵人的面門,劍尖甚至從腦後探出三分。與此同時,更多的長矛刺入了兵士的身體,又把他高高挑起,狠狠甩下城頭。飄然下墜間,那首悲涼的歌似乎又回蕩在耳邊——
護教軍成立一個多月以來,雖然依舊亂七八糟,但也不是完全沒有頭緒。至少首領的親衛隊,就已經建起來了。
惱羞成怒的彌勒教首領,很快策動起第三次攻勢。他經過觀察,發現內城的城門不可能像外城那麼堅固。這次便命令幾十個大漢,在教徒的掩護下,分別扛著一根粗大的圓木,拚命往城門上撞。
陷入重圍的兵士們,背靠著背,一邊毫不手軟的抵禦著敵人,一面繼續高聲唱著那首悲壯的歌:
隨著最後一個兵士被挑落城頭,在彌勒教二十萬狂熱信徒輪番攻擊下堅守了一個月的襄陽湖水寨,還是被攻破了。
車胤國咽口唾沫,堅決道:「兄弟你放心,我不是南楚的走狗。」接著便想把事情的經過講與他聽。
崩潰發生在一個早晨。
慘淡的互相對視一眼,將士們知道自己走到生命的終點了。此時此刻,卻沒有了悲傷、沒有了留戀,只有一種大秦軍人才理解的自豪激蕩在胸中。
車胤國前些日子上城督戰,被流矢射中左邊肩胛骨,左半邊的肌肉立時不敢活動了,不僅膀子被吊了起來,就算笑笑也是不能的。他撇撇嘴,啞著嗓子道:「楚老哥,其實我一直想跟你說句話。」
後面的彌勒教徒見到這一幕,便都停止了前進的腳步。那些已經爬上半截雲梯的,也「噗通噗通」跳了下來,這次進攻又失敗了。彌勒教眾雖然悍不畏死,但不代表會接受這種傻缺的死法。
第一波沒頭沒腦的攻擊,很快被打退。城頭上觀戰的彌勒教首領命令手下把雲梯扛進城來,又發動了下一波攻擊。等到彌勒教徒們衝到牆下、搭起雲梯后,卻傻了眼。那些雲梯都是為攻打三丈高的外城建造的。內城城牆太矮,搭上后還富餘著一大半呢。
沒等那狼牙棒落到腰部以下,伯賞賽陽的左手在棒柄七寸處用力一拍,強大的去勢頓時如泥牛入海。那拍在棒柄上的左手再輕巧一按,本來已經硬生生停住的狼牙棒,居然又迅猛的向上撩起。
終於被他誤打誤撞,拿到了內城的要害。因為從沒想到過建在內湖中的水軍基地也有遭受滅頂之災的一天,所以襄陽湖水寨根本沒有建內城。這層內牆,不過是為了遮擋內里船塢作坊的工作而建立的,根本沒有考慮防禦性。所以內牆上的大門,真的只是個大門而已。若不是兵士們臨時進行了加固,又將幾十袋土石堵在門口,恐怕圓木一下就能撞開。
現在他們已經完成任務,除了二十個拿著火摺子坐在各處,隨時準備引火的傷號之外,其餘人都拿起武器,準備做最後一搏。
但事實總與理論有些差距。彌勒教軍採取了車輪戰術,一個月三十天,足足攻了五十多次。即便是鐵人,也要需要有打油保養的時間呀。在這種夜以繼日的進攻下,當每個兵士都至少幹掉十幾個彌勒教徒時,兵士們已經瀕臨崩潰的邊緣,無論是精神上,還是肉體上。
楚落被勾起了好奇,笑道:「洗耳恭聽。」
幸虧這個多此一舉,伯賞賽陽的騎軍營才能毫無阻滯的殺入城中,一劍斬在敵人的屁股上。只見伯賞賽陽一馬當先,呼喝著掄起狼牙棒,便衝進了敵陣中。彌勒教眾還沒反應過來到底是怎麼回事,就已經有十幾人喪命於他那八十斤重的狼牙棒下。
內城還有一千軍士,這些人從昨夜起,便奉命將柴草火油等易燃物品搬到船塢、作坊、以及包括漿輪船在內的四百艘大小船隻上去。
每日聽到集結的哨聲,這些兵士便木然從地上爬起來,表情獃滯的集合在一起,跟著領隊的裨尉艱難爬上城頭。這時候,彌勒教徒往往已經衝到城下了。兵士們這才機械的彎弓搭箭,大概一瞄準,便將箭矢射了出去。反正下面人挨人,九成能射到一個。
只見那鎚頭旋轉間,便有數人半邊身子遭殃,慘叫著落在地上,眼看不活。
饒是這樣,五下兇猛的撞擊之後,箍住大門的鐵箍終於變形斷裂,十幾根圓木組成的大門,一下子四分五裂開了。教徒們頓時來了精神,不顧城頭上射下來的箭矢,衝上去將堵門的土石清理乾淨。
看見對面一時有些不知所措的彌勒教眾。站在軍陣中的楚落笑了,他望了一眼邊上弔著膀子的車胤國,嘶聲道:「想不到你我竟成了同命鴛鴦。」
一擊得手,伯賞賽陽毫不停留的繼續前進,手中的狼牙棒也舞成了個大風車,所有躲避不及得人,無不血肉橫飛。若是不幸被砸中,甚至連個全屍都落不下。
他不是不想帶人突圍,但身後上百艘沒有動力的漿輪船卻走不了。這是鎮南軍南下的唯一希望啊!他若是一走了之,這些船必然被對方付之一炬。鎮南軍多年的心血、一代人的希望就全毀了。這種退卻,是驕傲的大秦將士不能接受的。即使是沒經歷過水城保衛戰的車胤國,也隻字未提突圍的事情。
若是守護不了,便陪它一同毀滅吧。這是兩個將軍共同的心聲。
不知是誰,最先唱起那首流淌在血液中的歌——
他這種打發的殺傷力還在其次,關鍵是對敵人感官上的刺激太大了。眼看著身邊的人只要被碰到,就沒有能留個囫圇個的,彌勒教徒們不由嚇得肝膽欲裂,屁滾尿流的往兩側閃去。竟硬生生在密集的人群中,給他讓出個丈許寬的通道。後面的騎兵趁機緊緊跟在校尉大人後面,他們只要伸出手中武器,便可以像收割莊稼一樣取走無數敵人的性命。
上百個忠心耿耿的親衛,騎著戰馬,迎面向伯賞賽陽衝去。
到了這時候,就是傻子也知道,這個狼牙棒小子的目標,正是重重保護下的彌勒教首領。這一覺悟令本來氣急敗壞的首領緊張萬分起來。那麼大個的鐵刺蝟砸到身上可不會好受了,想到這,首領大喊道:「攔住他、攔住他!」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楚落轉過頭來,雙目炯炯地望向車胤國,沉聲問道:「你為什麼要偷那圖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