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帝王將相
第二百六十六章 慈寧宮秦雷問道 戲孫孫太后參禪
文庄太后笑眯眯望著他，呵呵笑道：「可是『和藹可親』？」
大人躑躅難行，伴當自然要提供些參考，一個模樣機靈的嘿嘿笑道：「今兒秋高氣爽的，先生難得半日閑，不如去北城體察下民情，那裡的快意軒、小東瀛、太白居，雖然比不得萬里樓氣派，但也別具風格。」
五院六部坐落的尚書街離宮城不是很遠，幾乎拐個彎就到了，憑著車上那黑色的盤龍王徽，馬車一路暢通無阻到了內宮。
「雨田、念瑤、樂布衣，足以讓老婆子渾圓如意，心魔無法入侵。」文庄太后微笑道。
秦雷聽了那人的報告，有些撓頭道：「視察民情？千古美名？這是要去幹什麼？」卻是文彥韜那伴當聲音太小，探子沒有聽到，只聽到了文彥韜聒噪。
老太后閉上眼睛，緩緩道：「為求不因五色而目盲；不因五音而耳聾；不因五味而口爽；不因難得之貨而妨行；不因馳騁縱橫而心發狂。」
「大人啊？」伴當一臉委屈道。
文庄笑道：「小猢猻，你對樂先生印象如何？」
伴當心道：「叫大人都高調了？那還不如叫小人呢。」但面上還是一臉小意道：「先生，咱們往哪裡去？」
文庄太后沒好氣道：「有那個好孩子伺候著，老婆子吃飯香、睡覺足，經常開心，自然心安很多了。」
秦雷笑著點頭道：「上次來還有個檀香爐，這次居然也沒有了。」說著環視四壁，嘖嘖有聲道：「絕對的徒四壁，」又好奇問道：「其實上次就想問問奶奶，您理佛怎麼不掛佛像呢？」
老太后忍俊不禁，呵呵笑道：「你個小猢猻到了門口還不滾進來。」
才微微慌亂的一福，輕聲道：「奴婢拜見殿下。」
老太后微笑道：「禮佛是有求于佛，老婆子無求于佛。」
帶著一腦門子官司，跟念瑤到了慈寧宮。念瑤把他引到那間禪室，在門口柔聲稟報道：「啟奏太后，隆威郡王殿下來了。」
秦雷心中一動，揮手灑出幾片金葉子，笑道：「一人一片，恕不奉陪。兄弟們末怨本王不仗義，嬌滴滴的小娘子卻是比你們討人喜歡。」侍衛們知道五爺最討厭下人貪起來沒個樣子，也不爭搶，讓其中一個小
文庄太后捻動手中的念珠，笑道：「無它，唯心安爾。」
秦雷這才下車，吩咐手下宮外等候，徑直進了宮門。幾個太監、侍衛見五爺來了，都笑靨如菊花般的上前問安，這位爺為人豪爽仗義，出手也闊綽，是以宮裡上下沒有不喜歡往他身邊湊活的。
黑衣衛見一人徑直過來，剛要示警，卻見那人做了個奇怪的手勢，黑衣衛便停了動作，閃開一條去路，讓那人到了王車邊上。
聽了這消息，堂堂尚書之首的文大人，居然真箇從椅子上摔了下來，「快、快快……備轎，本官要出去……走走……」扶了扶頭上歪掉的烏紗，文大人惶惶道。
秦雷肅然問道：「那您修的是？」
秦雷趕緊蹦進去，嘿嘿笑道：「滾進來了。」老太太笑著對門口道：「念瑤把門關上，然後去看書吧。」念瑤柔聲應下，輕輕把門掩上，便悄然離去了。
秦雷趕緊點頭，岔開話題問道：「樂先生已經在孩兒哪了，孩兒也按照奶奶說的那樣禮遇了。」說著嘿嘿笑道：「您能不能說說他到底什麼來歷？孫兒好奇的緊。」
但今年是他的「檻兒年」，又叫「本命年」，自從進了正月便事事不順，先是庄之毋的事情讓他在南方臭了名聲，好不容易被大兄調回來當了六部之首的吏部尚書，又碰上文家遭李家和皇家擠兌，日子過得步履維艱。好不容易在他和大兄的艱難維持下，算是過去那一關了，臨了卻又蹦出個隆郡王，在金殿之上硬生生折了他們文家十幾年來掙下的面子。
秦雷羞愧道：「居然要奶奶古稀之年，仍不得安然，孫兒不孝，秦氏不肖啊！」
笑著吩咐秦衛道：「讓他們繼續監視，我們先去宮裡，等出來再收拾那老兔子。」秦衛見秦雷心情不錯，忙湊趣道：「王爺到底要怎麼整治他？屬下好奇的緊。」
文庄聽了，笑得竟然咳嗽起來，秦雷趕緊跳起來，跑到老太太身後，給她輕輕捋背。好一會，文庄太后才緩過來，揪著秦雷的耳朵笑罵道：
聽太后這樣對念瑤說話，秦雷終於放下心，等念瑤小聲應下后，他便叫起了撞天屈：「奶奶怎麼能這樣說呢？那封號也是孫兒一刀一槍、流血流汗掙回來的。」
秦雷訕訕撓頭道：「不說就是了。」也不用文庄太后招呼，他便再對面的黃色蒲團上盤腿坐下來，一雙眼睛不老實的到處尋摸，突然嘆道：「孫兒最近讀書時看到一個詞，當時很不理解，現在到了奶奶這房間一下就明白了。」
秦雷俯身道：「奶奶宏願！」
念瑤嘴角微微抽動，點點頭，小聲道：「王爺請……」便裊裊轉身，在前面帶路。
唯一的漏洞是對達官貴人府邸裏面的監視，並不是他那些力量能夠觸及的，若是能把老三的內侍省並進來，那才叫完美無缺。
老子還真是不知足啊，秦雷心中嘿嘿一笑道，能在一年多的時間里做到這一步，即使是隆威郡王殿下這般謙虛謹慎的本分人，也是要稍稍自傲一下的。
文庄太后一愣，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笑罵道：「猴崽子沒規矩，那種話也是你這樣身份能說的嗎？」
文彥韜，字衛閣，現年四十九歲，乃是文氏家族的二號人物，官居正二品吏部尚書，娶妻黃氏，育有三子四女，另有七房小妾。可謂五子俱全，羡殺旁人。
「今世！」文庄太后睜開眼睛，無比莊重道：「唯求我秦氏子弟平安、唯求我大秦子民康樂、唯求這天下止戈。」
見她轉過身去，秦雷暗暗鬆口氣，心道：老子這是怎麼了？幹嘛這麼怕她？好想連我媽都沒這麼怕過吧？
見大人已經語無倫次了，隨扈們不敢多言，牽了一匹大青馬過來，扶著尚書大人上去，就要往前門走去。文大人又不幹了：「不走前門，萬一碰上怎麼辦，哦不……」一時卻想不出什麼新詞兒。
「大……」伴當突然叫一聲，把文尚書嚇出了一身冷汗，低頭小聲怒斥道：「大什麼大？」
秦雷正襟危坐道：「那參禪又為了什麼？」
念瑤微微頷首，小聲道：「太后對奴婢很好
文先生捋著鬍子尋思起來，回府是不行了，會被人瓮中捉鱉的；去別的衙門逛逛？被堵上就更難看了；去親戚朋友家轉轉？這大白天的當差時間，哪好意思串門啊。尋思半天，竟然不知該去哪裡躲過這一天。
文庄太后沒好氣的望他一眼，嗆聲道：「你手不笨，過來伺候奶奶，奶奶就不用她了。」
文庄太后微笑道：「人老了，易被心魔入體，自此昏聵不明，奶奶參禪便是為了溫養元神、保持心頭一點清明。」說著輕嘆一聲道：「等你什麼時候真正挑起大樑來，奶奶便不用整日跌坐於此了。」
念瑤輕聲道：「是的，太後有請王爺，說是您務必在面聖前去她那裡一趟。」
秦雷不好意思道：「我也沒有那麼好。」
秦雷笑著眯眼道：「不治而治！」
秦雷一下被老太太嗆得咳嗽起來，舉手投降道：「人家問：秦雷啊，你到底像你父皇呢，還是像你母妃呢？我現在可以很肯定告訴人家，我像我奶奶啊。」
等那捏麵人的轉到尚書街，正看到王爺的王車停在吏部門口，趕緊找個衚衕把擔子一扔，換上身粗布褂子，急急走到王車邊上。
秉承著今日一貫的低調原則，文彥韜換下了紫色蟒袍，穿起了皂色長衫；摘掉了雙翅烏紗，戴上了玄色方巾，佝僂著腦袋，戰戰兢兢的離了吏部衙門。
「奶奶因何進境？」秦雷笑問道。
文彥韜聞言大悅，心道：行呀，小子，嫖個妓都扯到千古美名上，是個材料。矜持笑道：「就聽小毛的了。先去體察民情，再去千古美名。」眾人見小毛博了頭彩，心中十分嫉妒，卻沒有那張巧嘴，只好一味說些先生英明之類的，簇擁著文尚書奔北城去了。
秦雷笑眯眯地望著他們，剛想從中找出個在宣政殿伺候的，問問昭武帝的去向，卻看見前面福泰殿滴水檐前俏生生離著個身材高挑的宮女，正在朝自己望來。
牽馬的伴當見王爺滿臉漲得通紅，趕緊接道：「大人要低調。」文彥韜點頭連連道：「對對對，低調低調，走後門低調……」十幾個隨扈看看手上的尚書儀仗，心道：「咱也別帶這個，不然要被說不低調了。」便扔下
秦雷微笑道：「那咱們就走吧，麻煩姑娘頭前帶路。」語氣十分客氣、客氣到生分。
秦雷神色複雜的端詳著她，良久才輕聲道：「你……還好嗎？」這女子自然是念瑤，前一陣子被他狠心送到了慈寧宮，此時再見，氣色卻好了很多，消瘦的雙頰也微微豐腴起來，看上去沒有遭罪。
到了後門口，幾個手下先躡手躡腳探頭出去一看，只見大街上熙熙攘攘，該賣糖葫蘆的賣糖葫蘆、該捏麵人的捏麵人，私下並無異常。這才回頭招呼尚書大人出發。
想不明白也就不再想，反正這中都城裡布滿了自己的耳目眼線：石勇的大家來已經在京里開了十幾家分店；庄蝶兒暗中收購了京城八九家青樓茶館；更不用說王府的中都諜報局、秦奇的民情司。這幾方組成了一個嚴密的立體監視網，可以說中都城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秦雷的眼睛。
沒等老太后說話，秦雷又問道：「那個香爐為什麼也去了呢？」
隨扈們趕緊出去備轎，卻又聽尚書大人道：「備馬吧，轎子目標太大……哦不，太張揚……」
「叫先生！」文尚書低聲喝道：「低調，要低調！」
文庄太后淡淡笑道：「老婆子在參禪、而不是禮佛。」
文庄太后虛扶他一把，微笑道：「老婆子雖不求佛，這些日子卻常在感謝老天，在我垂垂老朽的時候，為我秦氏又送來一個擎天柱。看是天不滅我秦氏啊。」
秦雷乾笑道：「那就好、那就好。」面對這個女孩子，他總有一種轉身逃走的衝動。咳嗽一聲，掩飾一下尷尬，他溫聲道：「皇祖母讓你來找我的？」
見大人頗為意動，這伴當又加把火道：「等著夜色一降、華燈初上，那玉帶河上燈火輝煌、人來人往，文人墨客數不勝數，先生正好去以文會友，博個千古美名出來。」
穩定下禪心，文庄這才微笑問道：「老太婆這裏讓你想起了『家徒四壁』是不是？」
秦雷好奇道：「有什麼不同嗎？」
「因何心安？」頗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精神。
等他們一走遠，那賣糖葫蘆的和那捏麵人的使個眼色，捏麵人的便收起攤子，挑著擔子離去了
見秦雷一臉不信，文庄這才輕嘆口氣道：「過去的事情便讓它過去吧，再把那些陳年舊事說出來，只能令死者蒙羞、生者痛心。」
裏面沉默一會，才傳出一個慈祥的聲音道：「你這孩子，不是跟你說過嗎？到了這就要五殿下，莫把那些勞什子封號帶進來。」
聽了這句話，文庄太后突然明白秦雷說「咱倆最像」是什麼意思了，應該是一般的厚顏吧，老太后默默道。
到了滴水檐下，那宮女卻已經躲進了長廊里，秦雷無奈笑笑，只好又走過去。這次她沒有再躲，低著頭緊咬下唇，待秦雷湊近了，
秦雷捂住鼻子笑罵道：「去年三十也叫剛剛？滾蛋滾蛋。」說著拱拱手，分開眾人，在一片道謝恭送聲中，朝福泰殿前走去。
老太后攤開右手，一串檀木佛珠便顯現出來，便聽她悠然道：「奶奶不懼離去、不求來世，是以不拜佛祖、不信原始。」
更邪門的是，自己不過打了他個丑鬼門人，這小太歲居然眨眼之間從百十裡外竄回來了。
秦衛驚奇道：「那是怎麼治？」
秦雷故作神秘笑道：「不可說。」秦衛便不再問，笑道：「那屬下就等著看好戲了。」說著出去把秦雷的任務交代下去，又讓車夫往皇宮趕去。
秦雷撓頭道：「孫兒雖然沒讀過什麼書，卻也感覺這好像是道家的東西。」
他本以為那人遠在京山，並沒有感到如何恐懼，但一聽說那小太歲已經回京，那人戟射李清、掌摑文銘禮的兇狠模樣立刻浮現在他的腦海中。文大人頓時感到腦後一陣發涼，彷彿已經被那雙鷹一樣冰冷殘忍的眼睛盯上一般。
等她走遠了，秦雷笑道：「奶奶怎麼讓她伺候，笨手笨腳的，誤了事怎麼辦？」
文庄笑笑道：「坐禪要善於調養身心。若不善調，小則害病，大則著魔。禪堂的行香坐香。用意就在調身心。」說著眯眼笑道：「奶奶發現自己又有進境，無需行香即可調養入定。」
秦雷慌忙擺手道：「那可不行，我還要給您生重孫子呢。」
秦雷意外道：「還有念瑤？」他一直在猜測念瑤的母親是誰，若不是老太后與她年紀差了半百，秦雷甚至要大不敬的猜測一番了。
「神道，十分的神道！」秦雷不假思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