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帝王將相
第二百七十六章 隆郡王撫恤老兵 宗正軍從零開始
眾人一想，就算咱們不能吃苦、也沒本事、還立不了功，能拿兩倍餉銀也是很不錯的嘛。
秦雷搖頭笑道：「錯，並不是在場所有人都可以進孤王的隊伍。」說著未等眾人開口，又大聲道：「但至少有一半的人會留下。這樣，每個人的餉銀都至少漲了一倍，也就是說你們每月從孤王這裏拿走的反而多了。」
眾人臉上果然露出喜色，看來任誰都不會討厭加薪。
眾老軍這才爬起來，齊聲道：「全憑王爺吩咐。」
接過秦衛奉上的手茶壺，秦雷對著壺嘴直接咕嘟咕嘟喝起來，把一壺茶水喝掉大半才算過了癮。秦衛又遞上純白的毛巾，秦雷接過擦擦嘴，笑道：「你小子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別吞吞吐吐的。」
眾人齊齊垂首，大宗正沒有騙人，二十年前他們秦氏還可以佔據半邊朝堂，但二十年後的今天，早朝上竟沒有一個拿得出手的。秦守拙？那個敗類一點都不為我大秦宗親著想，光想著抱太尉和丞相的大腿去了。
咳嗽一聲，秦雷突然笑道：「好了，到了飯點就要吃飯了。今天中午孤請客」說著朝府里大聲問道：「給大夥準備了什麼？」
氣氛和諧了，秦雷的話自然一句頂十句的管用，但他偏偏不說正題，反而一個勁的詢問當年中都保衛戰的點點滴滴。憶往昔崢嶸歲月，自然極對眾老者的胃口：這個說當日東齊軍攻上城頭，子弟們打不過，便抱著敵人往城下跳，靠著這種以命換命的法子，才將敵人攆下城頭。
秦雷瞪瞪眼，笑罵道：「你是在表達『近朱者赤』嗎？」說完輕輕一巴掌拍在他的腦袋上，一邊往外走，一邊笑道：「等你明白了什麼比錢和女人更重要，孤就外放你。」秦衛大喜，轉而又苦惱的小聲道：「這世界上有比這兩樣更重要的嗎？看來王爺是想留我一輩子了。」
一大堆老頭半老頭中間，站起來二百多人。秦雷一看這些人，心中默然，原來這是些缺胳膊少腿的殘疾人。他不是初來乍到了，知道這個年代沒有呼嘯飛馳的汽車，沒有機器大工業，除了戰爭，人們殘疾的機會並不多，尤其是這些住在中都城的宗親們。
其實秦雷付出了什麼？如果從賬面上算，他
眾人都望向挑頭的七公，只見他沉吟片刻，終於高聲道：「咱們就聽王爺的吧。」說著在十幾個老頭子的帶領下，魚貫進入了府中。
秦雷的語調稍稍提高道：「國家不能補償你們，皇家來報答你們！我秦雷在這裏宣布，所有因為中都保衛戰致殘的宗親們，享受與子弟兵一般的待遇，直至終生！」
眾人腦子有些不夠用的，互相輕聲問道：「你馬吊打得好，快算算，是不是這麼個賬？」但秦雷不給他們反應的時間，大聲下達了命令：「現在以戶為單位集結，之後每戶推舉出自認為可以進宗正府當兵的，報給府里的文書。」
秦雷微笑問道：「不覺得委屈嗎？」
而這位一直有些瞧不起宗親們的年青王爺，第一道命令居然是讓他們終生無憂。眾老軍伏跪于地，嗚嗚地哭了起來。有了那份豐厚的餉銀，他們就不是廢人了，兒子們也不會把他們像鞠球一樣踢來踢去了吧？想到這一連串的好處，他們怎能不激動？
待人進的差不多了，秦雷命令外面的青壯先原地休息，便轉身進了院。
這與驢唇不對馬嘴的回答，讓秦衛使勁撓頭，好半晌才憋出一句道：「那是女人嗎？」
所以秦雷也信了這些人，他同樣向這些人行了個軍禮，同樣溫言撫慰幾句，之後有些汗顏道：「本來應該讓眾位享有同樣的待遇，但大夥也知道，孤王回國不到兩年，根基尚淺，實在是無法做到……」
但與直截了當發問的效果顯然不同，無需秦雷多費口舌，眾老者便紛紛激昂表態，要讓家中子弟改掉惡習，好生當兵，恢復宗正府兵昔日的榮光。
眾老者彷彿遭到了莫大的委屈，七嘴八舌道：「怎麼不是呢？我們誰家沒有在那時候陣亡了的？」
秦衛委屈道：「沒跟著王爺前，人家都說俺是誠實可靠小郎君來著。」
秦雷並不得意，因為他知道人一進入人群，智商便會下降至少三成，對所謂的權威也會沒道
秦雷見效果達到了，心中暗暗一笑，轉折道：「之所以說這種方式新，是因為它不再發放到個人手中，而是將按戶發放。」
老頭子們見秦雷方才褒獎那些殘疾老軍，心中除了欣慰，確實也有些泛酸：大家都打過仗，憑什麼我們嘛都沒有呢？此時聽秦雷問起，哪有不紛紛點頭的道理。
雖然眾人對前面的規則似懂非懂，但秦雷的命令卻聽懂了，便懵懵懂懂的按照每一戶集結起來，便有宗正府的官員下來，拿著冊子讓他們把可以當兵的登記下來。
秦雷這才幽幽道：「為什麼僅僅過了十幾年，孤就看到一群打馬吊、斗蛐蛐、溜牆根曬太陽的浪蕩子弟呢？」
見眾老者面色好看些，秦雷溫和笑道：「除了孩子們之外，眾位最年輕的有多大？」
秦雷笑道：「在孤王的隊伍里，只要你肯吃苦、有本事、能立功，就是比別人拿的多。」
那位七公蒼聲笑道：「王爺榮稟，我們能全須全尾的從戰場上下來，已經是天大的福氣了，只要能吃上飯，就已經知足了，怎能跟這些把胳膊腿留在戰場上的活計們攀比呢？」
「好！」秦雷猛地一擊掌，低聲喝道：「現在我們府兵要重建了，眾位說該怎麼辦？」繞著中都城兜了一大圈，終於把話題引回了正事上。
秦雷笑道：「人口多的多發些，人口少的少發些，這有什麼不公平的？」
裏面傳來石勇同樣大聲的回到：「牛肉燉粉條，還有大菜包子管飽！」
到了這一步，眾宗親只見著邊上人似乎都寫了，也只好把自己家裡的青壯報上去，稀里糊塗的就被秦雷牽著鼻子走了起來。
看著一個個老者眼中的熱淚，看著一個個孩子如痴如醉的表情，秦雷知道自己的目的達到了。待眾人情緒穩定些，秦雷沉聲問道：「想想那段鎏金的歲月吧，那真是我們秦氏乾的嗎？」
那個說當年城裡缺醫少葯天又熱，受了傷的兵士百姓傷口紛紛潰爛，只能鋸掉了事，且還沒有麻藥，就是在這種條件下，依然有很多人活了下來。現在回想
秦雷微微意外道：「除了孩子們，所有不到五十歲的都站起來，讓孤看看。」
一個少了截小腿的疤臉漢子，倚在單拐上拱手道：「王爺所言不錯，我們這些人都是殘廢在十七年前的中都城上。」
昭武帝口味極淡，御膳幾乎不放鹽。
眾老軍自然無不應允。秦雷便請他們坐下，對邊上的一眾老者道：「眾位耋老，你們之中很多人是不是也參加過那場戰爭啊？」
先是在延慶街站了一早晨，又在宗正街待了一上午，眾人早就餓得前心貼后心，一聽見「牛肉燉粉條」口水便嘩嘩下來了。
嘉親王告訴過秦雷，那場戰鬥，秦氏一族幾乎全員上陣，沒有一個逃兵、沒有一個懦夫。秦雷本來是不信的，以為是老親王自賣自誇，但在京山腳下見到那群被放逐的宗親后，秦雷相信了，他相信秦氏子弟的血脈中有一種神秘的東西，只要喚醒它，就有希望喚醒那支曾經的天下第一軍。
秦雷高興笑道：「正要諸位耋老這句話，」說著起身指著外面道：「請各位老丈出去給自個家裡人上上課，孤王就宣布咱們的選拔正式開始。」眾老者無不應允，紛紛起身出去，找自己家裡的青壯說道去了。
「不過不要緊，咱們有的是時間慢慢溝通，相信有一天，你們會像你們的父老一樣愛我的。」秦雷笑容燦爛道。
這話給足了眾老者面子，坐在那裡也漸漸有了笑容。秦雷沒進來的時候，這些老傢伙已經商量好了，只要王爺敢甩了他們，他們就去紫禁城裡找太后老人家告狀去，是以一開始臉色都不是很好。
只聽秦雷笑眯眯地問道：「想不想吃？」
秦雷站直了身子，右手握拳屈回，鄭重地放在自己的左胸上，向這些殘疾老軍行一個軍禮，這些老軍也一絲不苟的握拳于胸，嚴肅的向秦雷還禮。
人們互相看看，有人高聲道：「俺四十九。」
秦衛這才小意笑道：「屬下有些不明白，您明明沒給這些人什麼，他們怎麼都乖乖聽話了呢？」
眾老者沉默地點點頭，他們相信這位年青的宗正，甚至沒有真正指望過能得到什麼，卻秦雷悠悠道：「但讓大夥拿他們一半的標準還是
秦雷搖搖頭，輕聲道：「對於真正的男人來說，銀子永遠不是最重要的。」說完便繼續喝那壺裡的茶水。
他肅然起身，沉聲問道：「你們可是十七年前……」
……
宗親們開始低聲討論起來，不一會，就有人忍不住問道：「有的人家人口多，有的人口少，王爺這樣豈不是太不公平？」
秦雷沒有馬上出去，一來要給外面人時間，二來也好休息一下喝點水。
還有人道：「俺三十九。」緊接著，有不少坐在外圍的大聲報出年齡，都是三四十歲上下，甚至有三十二歲的。
宗正府的前院是一個大教場似的空地，否則還真盛不下這足足兩三千老人和孩子，秦雷走到空地中央的平台上，招呼眾人坐下說話，自己也坐下笑道：「俗話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現在我秦氏所有的寶都坐在孤面前了。」
秦雷還嫌自己造成的衝擊不夠，微微一笑道：「加餉以後，每個人的餉銀會漲兩到六倍之多。」
那些殘疾宗親的神色，本來還有些自卑，但聽大宗正如是說，終又變得自豪起來，只聽秦雷繼續包含深情道：「現在我大秦的局面，黃口小兒皆知，國家並不是我們秦家可以說了算的。」
秦雷一口水全部噴洒出來，把秦衛淋了個滿頭滿身，抱歉的笑笑，把毛巾遞給他道：「跟著孤這麼高尚的人，竟然還是一腦子齷齪，真是沒長進。」
「香……」上萬人無比齊聲的答道，聲音甚至傳到了禁宮之內，讓陪皇帝用膳的太子爺萬分不爽，腹誹道：「淡了吧唧的香個屁！」
眾人一下子啞口無言，沉默半晌，七公艱難道：「我們的府兵不是解散了嗎？」
二百多殘疾老軍驚呆了，眼淚不受控制的流下，他們總是被人視為累贅、怪物，連孩子們都不願與他們同住，而且很多人因為殘疾，根本沒有人家願意把女兒嫁過來，到現在三四十歲了，還是一群老光棍。
「對！就是！」引來一片附和聲，場中的氣氛頓時和諧極了，眾老者覺得這位王爺太不一樣了，就像……一團火一樣，讓人心裏暖洋洋的，打心眼裡願意跟他說話、跟他做
一大街宗親們不得不承認，至少這位王爺看起來不那麼討厭了。
眾人一片嘩然，終於被秦雷說的興奮起來，有人忍不住問道：「為什麼會差的這麼大？」
秦雷的眼角也有些濕了，澀聲道：「大家快起來，這是你們應得的，誰也不需要謝。」說著向眾老軍拱手道：「眾位請起，孤王還有個不情之請。」
眾老者你一言我一語，不一會便沉浸在那場慘烈無比的戰爭的追憶中，無數光榮的、犧牲的、勇敢的、忘我的、團結的、機智的同袍浮現在老者們的腦海中，他們這才發現，那段血色的歷史背後，居然是如此的光彩奪目、令人仰望。
「想吃啊，先爬桿再說。」秦雷壞笑道。
又有人問道：「那與按人頭髮有什麼區別？無非是集中在一起發嘛。」
禮畢，秦雷語氣誠懇道：「往大里說，你們都是為國家立過功的。往小里說，是你們，在我秦家存亡斷續的關鍵時刻站出來，讓世人重新認識秦氏子弟，也為我秦氏贏回了一線生機。」
秦雷沒有再理會他，大步出了宗正府的院門，這時已經是午時一刻了。依舊踩著凳子上了桌子，叉腰肌四處一看，果然氣氛比原來好多了，不由暗暗得意自己處理問題如庖丁解牛一般痛快。
秦雷微笑道：「孤王想請諸位不定期的去京山營給外面那些菜鳥們說道說道，讓他們知道什麼是真正的戰爭。」其實秦雷更想讓子弟兵們看到這些老軍的光榮，激起他們的上進心，只是不能明說罷了。
見眾人齊刷刷地望向自己，秦雷這才開口笑道：「想必父老已經對你們說過了，但更想必的是，你們還無法體會父老的心情。」眾人發出輕微的笑聲，被這位爺逗笑的同時，也算是承認了他的說法。
待那些名單被收集上來，秦雷一指後面的院子，大聲道：「現在所有不在名單上的都到院子里去，孤王要單獨跟你們說話。」
秦雷笑道：「對於咱們宗正軍，孤王將採用全新的發餉方式。」事關每個人的切身利益，眾人都安靜下來，一個字也不敢漏掉。便聽秦雷接著道：「首先有一條，餉銀上漲是一定的。」這是為了先緩和下有些緊張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