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柄》第五卷 帝王將相

第三百一十一章 八字沒一撇,嗎?

第五卷 帝王將相

第三百一十一章 八字沒一撇,嗎?

雲裳從大氅縫裡探出小腦袋,烏溜溜的眼珠一轉,便把四周景色盡收眼底,看見道兩邊黑洞洞的群山,雲裳心中一沉,便失去了卿卿我我的興緻,勉強坐直身子,定定的發起了楞。
只是這身打扮似乎在春天更合適些,冰天雪地里看著卻有些單薄。也許是雲裳功夫高,不畏寒暑吧,奇怪的念頭在心田一劃而過,秦雷便到了姑娘身前,相距不過一丈之遙。
雲裳不好意思的抽抽小瓊鼻,尋思片刻才明白秦雷所謂「凍人」是何意,氣惱的擰他一把。卻聽到秦雷哎呦叫疼聲,她趕緊伸出小手給他揉揉,秦雷低頭在她潔白的額頭上一吻,頓時讓姑娘羞怯的依偎在懷中,不敢也不願再動一根手指。
秦雷趁勢重新將姑娘摟住,伏在她晶瑩玉潤的耳朵邊,輕輕地吹口氣,雲裳頓時霞飛雙頰,武功盡散,身子重新軟了下來。心中卻一陣凄苦,蘊滿眼眶的淚水還是淌落下來。姑娘將頭偏向一邊,哀怨道:「既然什麼瓜葛都沒有,你何必再作踐我呢?」
石敢將兩人領進月門洞口,輕聲道:「正中那一座是主樓,若蘭姑娘天天帶人收拾,等著王爺回來呢。」
只是往日很快就能打理好的髮髻,今日卻怎麼也不能滿意。先是梳個雙環望仙髻,對著銅鏡比量一會兒,覺得看上去有些青澀;打散了再換成個回鶻髻,又覺著不太端莊;再梳個驚鵠髻,卻又感覺過於嫵媚。平日里的果決練達,全不知去了哪裡。
雲裳聽了一陣氣苦,泫然欲泣道:「是呀,我們一無媒妁之言、二無父母之命,可不八字沒一撇嗎?」說著便要從秦雷懷裡掙脫出來。
秦雷無所謂笑道:「可有什麼講頭?」
夕陽下,馬上俊朗的王子,彎腰將河邊仙子抱上馬背,餘暉的灑在他們身上,更是披上一層燦爛的金光,彷彿一對神仙眷侶,向著落日的方向飛去。
喬天才抱著十幾樣各色蜜餞,不住勁地往嘴裏塞,一邊嘟囔著「真好吃」,一邊羡慕道:「沈家這日子可過得可真闊啊。」
秦雷哈哈一笑,搖頭道:「當初留你在這裏,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讓你把錦紋小姑娘拿下。」
倚靠在秦雷溫暖的懷裡,雲裳才害起了羞,雙頰緋紅,小腦袋使勁往他的大氅里鑽,秦雷呵呵一笑,將大氅向身前扯了扯,將雲裳柔軟的嬌軀嚴實的包裹起來。
「多點上幾盞燈。」雲裳支招道。
秦雷一臉無辜道:「咱倆都海誓山盟了,還不行嗎?你這妮子千好萬好,就有一樁不好,總是不問清楚就動作,卻要讓小生怕怕。」
「明天吧,今天困了。」雲裳乾脆利索的拒絕道。
一夜無話,第二日一早,公主樓上才得了消息。
「我怕有鬼……」此人已經越發不要臉了。
「我怕黑。」秦雷睜著眼睛說瞎話。
隊伍行出半日,秦雷吩咐護送的黑衣衛道:「把後面車上的東西,分出一半送到溫泉宮去,跟李家小姐說,孤不日就回去看……永福。」
秦雷剛剛心道:「看來高手就是不怕冷。」就聽見雲裳打了個輕輕柔柔的噴嚏,不由莞爾道:「古人云:『美麗動人』,看來今古皆是如此。」
秦雷遠遠就望見渡口邊上的紫色倩影,心中一喜,揮鞭催促戰馬,向姑娘賓士過去。
喬天才點點頭,認真道:「喬玉安如何?」
石敢臉龐紅的像豬肝一樣,吭哧道:「倒沒說得那麼露骨……」
石敢給秦雷行禮后,苦笑一聲道:「屬下想回部隊,已經到了茶不思飯不想的地步,可是胖不了。」
在沈家住了一宿,第二日天不亮,秦雷便辭別了沈府上下,趕在城門打開的一刻,離了中都城。到了城外,勾忌便帶著兩千黑甲騎兵與秦雷匯合到一處。
秦雷長笑一聲,反手拍在戰馬屁股上,那通靈的雪裡炭,便咴咴叫著轉身,向西撒蹄奔去。
石敢喪氣道:「公主殿下把她從李家小姐身邊要走,看得死死的,現在連遠遠望上一眼都是奢望,卻叫王爺失望了。」
「俺叫玉安,不叫宋玉。」喬天才小聲糾正道,說完又認真對付起懷裡的蜜餞。
「啊?」深知王爺簡單粗暴,什麼事都幹得出來,石敢連忙擺手道:「這事不急,還是從長計議吧。」
「又幹啥?」姑娘也不惱。
秦雷剛要繼續慫恿他生米煮成熟飯,卻聽後面的雲裳輕輕咳嗽,只好訕訕住了口,苦笑道:「算了算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秦雷心中一陣愧疚,小聲問道:「若蘭在裏面嗎?」
見伺候的宮女都下去了,秦雷悄無聲息的起床,摸到隔壁房間門口,輕輕地敲門,小聲道:「雲裳……」
秦雷苦笑一聲道:「我沒說你,說得是那位,那才是白紙一張,沒撇沒捺呢。」
好吧,如果這個說法還不能令府上各位滿意,隆威郡王殿下只能拉下驢臉,沉默不語了。他總不能說:「我在躲著俺妹妹。」吧。
宮中護衛早得到消息,石敢帶著衛士們在亭前等候,溫泉宮與京山營同在中都西南,兩者僅距二十多里,若不是山路難行,秦雷就是每日來此留宿都行。當然,這不能作為他長期不回宮的理由。
秦雷微微訝異道:「想玩就打獵啊,蹴鞠啊,馬球啊,想勤快點就操練呀,怎會無所事事呢?」
雲裳嚶嚀一聲,伸出粉拳,輕輕錘了秦雷胸膛一下,卻不回答秦雷的問話。她怎好說:人家為了讓你看到最美的樣子,這才除下厚厚的棉裘,你卻這樣說人家。
用下頜壓住幾縷淘氣的秀髮,秦雷在雲裳耳邊微帶責備地問道:「怎不多穿些呢?」
「笨蛋,不會用強嗎?」某位女俠心中憤憤道,卻不想秦雷幹嗎?
撒開馬韁,雙手向噘著小嘴的姑娘伸去,雲裳只是一錯愕,便順從的將雙手搭在秦雷的手臂上,秦雷微一用力,雲裳便藉著那股勁兒凌空飛起,在空中輕巧劃一道弧,穩穩落在秦雷懷裡。
說話間進了溫泉宮,此時已是半夜,石敢也沒有再把太監僕役們喚起來,一行人便悄悄進了院。自有宮中衛士帶著黑衣衛別院歇息,秦雷則與雲裳徑直往後院去。
「咳咳,」秦雷汗顏道:「自信啊,天才啊,不,宋玉啊,你真是很……不要臉啊。」
石敢快馬迎上來,兩月不見,這傢伙面上有些激動。秦雷展顏笑道:「你這傢伙,怎麼沒胖了?」後邊的雲裳微微撅嘴,心道:「這人怎麼就盼著別人胖了呢?」
石敢如釋重負道:「謝殿下。」
屋裡沉默片刻,才聽到雲裳小聲問道:「幹嘛?」
「睡不著,咱倆說說話吧。」秦雷一本正經道。
雪霽天晴朗,冰凍路面硬,駿馬奔跑起來速度不減,秦雷又不停催促戰馬,竟然趕在最後一縷陽光消失前,趕到了艾家渡。
秦雷點頭道:「雖然沈家只是個伯爵府,在京里算不得什麼,但論闊氣,怕是沒有哪一家能比得上。」說著有些遺憾道:「美中不足的是,正房這邊從老爺子一代開始,都是一脈單傳,到子嵐那裡,已經是第三代了。」
但始終還是沒有趕到伊人前面。
兩人一騎,一路西去,自然是說不盡的纏綿悱惻,道不完的郎情妾意,有道是「與喜歡的人在一起,你會感覺時光被偷走一般,」不知不覺間,隊伍進了山,縱使「雪裡燒」跑得穩當,但在崎嶇的山路上,還是有些顛簸,也驚動了正在竊竊私語的兩人。
秦雷雖然二乎,好在還不傻缺,雙臂緊緊環住雲裳,意欲讓她扭動不得。卻不想人家喬雲裳雖然細胳膊細腿,可架不住身上有功夫啊,被秦雷逼得緊了,一氣惱就將他雙臂微微撐開,再也抱不緊了。若不是顧著他的面子,這一下子,姑娘就能將他從馬上震飛出去。
「雲裳……」秦雷無力道。
「那屬下能不能跟您回去?」石敢乞求道。
秦雷哈哈一笑道:「你這妮子,咱倆都那啥了,怎能算是八字沒一撇呢?這叫天地為媒、兩情相悅……」還沒說完,嘴巴便被雲裳的小手捂住,只聽姑娘羞臊道:「不許胡說,哪有……那啥?」
正在梳頭的詩韻聽了,先確認下不是有人惡作劇,便將頭髮簡單一挽,想要下樓去見秦雷。卻聽見樓道里傳出咕咚咕咚下樓的聲音,她知道,這是若蘭去了。有心跟著下去,卻又不想打斷人家甜蜜纏綿,只得重新坐下,將挽起的頭髮打散,重新梳理起來。
石敢嘆息一聲,小聲道:「這些俺都知道,可是公主殿下看俺不順眼,打獵說俺血腥沒愛心、蹴鞠說俺無聊不消停、操練說鬧騰俺瞎咋呼,就連、就連……」說了兩個「就連」卻紅臉說不下去了。
石敢輕輕搖頭,指著遠處小湖邊一座綉樓道:「入了冬,公主身子就不爽利,若蘭姑娘和李家小姐都搬到了公主樓上,照顧起來也方便。」
秦雷尷尬笑道:「說什麼呢,八字沒一撇呢。」
看到這一幕,黑衣衛們先是驚訝,后是讚歎,最後卻是歡欣鼓舞。經歷了南方的共患難,他們對這位美麗痴情的雲裳姑娘極是認同,私下裡閑談,總是把她當作王妃的第一人選。此時看到她與王爺親密無間的樣子,非但不感到唐突,反而覺得興奮非常。
「沒事,奴家陰氣重,鬼會來找我的。」雲裳大義凜然道。
望著隊伍後面的幾十輛大車,秦雷苦笑道:「我這位舅媽可著實疼人,怕要把沈家搬空了吧。」沈夫人怕秦雷在荒山野地吃不好住不好,帶著闔府折騰一宿,為他備下了這十幾車的吃食器物,光各色點心就足足五大車,若是秦雷自個吃,估計吃到明年這個時候也是足夠的。
是以見到遠處奔來的駿馬,姑娘先是驚喜非常,但旋即小嘴便撅了起來。
秦雷撇撇嘴,歪頭看看石敢確實已經草雞了,卻也不能把一員大將如此荒廢了。再說石敢不受公主待見,還不是因為秦雷。只好笑道:「好吧,我讓俞錢替你,這小子心細如髮,孤還算放心。」
石敢愁眉苦臉道:「若是誰羡慕,俺就跟他換換,」說著一攤手道:「每日里除了吃飯睡覺、站崗放哨,別的啥都幹不成,卻要憋死了。」
好在「滷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秦雷雖然打不過別的高手,但對付雲裳這位巾幗高手還是頗有心得,只聽他滄桑的嘆息一聲,姑娘便停下了掙扎,心道:「莫非傷到他的自尊了?」
秦雷賊笑一聲,用馬鞭敲一下石敢的頭盔,嘿嘿笑道:「就連與錦紋小妹妹對對眼,也被說成是無恥色迷迷,對不對?」
黑衣衛領命而去,到過午時分,便進入了京山營的勢力範圍,其中的一草一木皆在遊騎兵的監視之下,只要一有異動,醒目的信號彈便會倏然升空,最多一刻鐘,便會招來一個中隊的黑甲騎兵,將不速之客清理掉。
秦雷便離了馬車,騎上名駒「雪裡燒」,帶著三百黑衣衛離了大部隊,向東邊艾家渡奔去,好吧,他承認,這是一趟私事。
望著鏡子里患得患失的女子,詩韻苦笑一聲,心道:「書上說,盡道傾城笑,誰解女兒痴,想不到我也不能例外。」
雲裳聽了,只覺得沒見此人時時時刻刻得想,但見了不到片刻,竟然恨得牙根痒痒,不由一陣無奈,心中輕嘆道:「冤家啊,卻是被你拿住了。」卻也不再擔心那八字沒一撇的正房夫人,兵來將擋吧,雲裳心胸是豁達的。
進了自己的地盤,眾人緊繃的心弦不由放鬆下來,秦雷對勾忌道:「你們先回營吧,孤還有些事情要做,你對樂先生講:『孤王最多五天返回。』」勾忌嘿嘿賊笑著應下,那喬……玉安想跟著秦雷,也被他一把拉走。
秦雷與他並騎前行,大笑道:「別人想得個療養的機會都沒有,你卻在這賣乖。」
待近了些,那張似喜似嗔的傾城嬌顏便清晰的映入眼帘,只見雲裳身穿一件撒花百褶長裙,外面罩著紫色鵝絨披風,更顯得高貴嫵媚,嬌艷不可方物。
雲裳額頭見汗,卻沒心情回擊他的挑釁,而是幽幽道:「奴家這就要見大婦了吧?」
秦雷感到有些冷,指了指車窗,喬天才便趕緊關上,北風一下子被阻斷。聽不到風聲,頓時感覺舒服多了,秦雷這才慢悠悠道:「想好改什麼名了嗎?」
秦雷點點頭,便帶著雲裳往正中的主樓去了,叫醒了值夜的丫鬟,安排著王爺和雲裳姑娘……分別住下。
對於兩地相距咫尺,郡王殿下卻近兩月不歸之事。官方說法是:京山大營篳路藍縷、宗族大軍百廢待興,郡王殿下恨不得把自個掰成兩半用,實在是沒時間回來。
秦雷同情的拍拍他,嘆息道:「看來只有用強了……」
秦雷雙手環抱著雲裳的芊芊細腰,讚歎道:「你也挺能吃的,怎麼就不胖呢?」
「顏如宋玉、貌比潘安。」伸出大紅舌頭,將粘在人中上的一粒黑芝麻舔到嘴裏,再伸手擦擦口水道。
雲裳緊蹙著的眉頭這才舒展開來,回頭白秦雷一眼,嬌憨道:「卻不說清楚了。」頓了頓,又羞羞問道:「那咱倆呢?」
「我想跟你說……晚安。」秦雷拖著沉重的步子回到屋裡。
等到了那「迎客亭」時,已是下半夜,衛士們打起火把,照亮蜿蜒的山路。雲裳也早跟秦雷分開,自己騎了匹白馬,不近不遠地跟在他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