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柄》第六卷 雲詭波譎

第三百四十章 離奇的死亡 憤怒的青年

第六卷 雲詭波譎

第三百四十章 離奇的死亡 憤怒的青年

老漢被嚇得不知所措,心道:「壞了,俺惹到好人了。」趕緊噗通給他跪下,砰砰磕起頭來。見老漢這樣,塗恭淳也不好一走了之,氣哄哄地站在那裡,卻不願意再搭理那老漢。
見眾人都求助於自己,豬頭主事有些得意,哆嗦下腮幫子道:「比你們想象的還要厲害!」說著伸出蘿蔔似的小手指頭,眯眼道:「咱們加一塊,在人家面前也就是個這個!」
過了好長時間,京都府的捕快才帶著仵作姍姍來遲,把那掛在網兜中的屍首解下來便要運走。稅務司的官員們不幹了,拉住一個捕快質問道:「為什麼既不盤問、也不勘察?難道我們的人白死了嗎?」
塗恭淳氣的渾身發抖,但想著要教育這些愚昧的人,便咬牙強壓了下來,指了指那些沒點頭道:「好在還有些要回去的。」
一見是他們,難民們便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問好請安。塗恭淳哈哈大笑道:「諸位鄉親,俺們回又來了,今天是三車米,每家都能分個三五斤,大夥排隊領取吧。」一片歡呼聲之後,難民們便按照他的吩咐,乖乖排起隊來。
好在難民們對士子們感激不盡,沒有人在意他說話的口氣,反而紛紛道:「塗老爺說的是,俺們本來就打算這兩天就出去找活,不用您和諸位老爺再操心了。」士子們心道,這下老塗沒話說了吧?
這下稅務司的官員更納悶了:「你怎麼知道是我們主事大人?」
塗恭淳讀過《黃帝內經》、看過《千金方》,也算是半個大夫,每次來都會為這些人檢查、診治一番,對於一些凍傷較輕的傷患,他還是有幾成把握的。但更多人的凍傷處已經壞死,根本無法治療,只能待身子複原些,再將其截掉了事。
「呼哈哈,我來啦……」豬頭主事翻身把兩個姐兒壓在床下,豬頭開始不老實的亂拱,不一會兒便將兩個姐兒脫成了白羊。
自此之後,無論都司大人如何催逼,稅務司的官員們都不肯再出門了,哪怕敲折自己腿也不出去,查賬之事自然也不了了之了。
邊上幾個稅官的吃相,也好看不到哪去。聞言大點其頭道:「就是,咱爺們出道以來,哪遭過那分子罪啊。」「他囊球的,那些傢伙什麼來路,咋這麼硬氣?完全不把咱爺們放在眼裡。」
塗恭淳一聽,關切地問道:「可是家裡沒有地了?」在他的認知里,有地就等於有收入,沒地便等於……沒收入,所以他認為這老漢九成是失去了田地。
那是誰報復殺人呢?眾稅官一開始並沒想明白,直到有人問一聲:「咱們還去查賬嗎?」眾人心中齊齊咯噔一聲,面面相覷道:「不會是他們乾的吧?」
眾人雖不知塗老爺問這話的目的,但都老實點頭道:「好多了。」
難民們先是一陣沉默,便有人高聲叫道:「回去也交不起這稅那稅,與其讓官府抓去打死,還不如在中都城裡過一天算一天呢。」這回答與那老漢的如出一轍,再看四周許多人都點頭,顯然持這種觀點的不在少數。
今日才算是正式辦公的第一天,可稅務司的官員們,卻已經被丞相府支使著忙活好幾天了,一個個看上去疲憊不堪、精神十分的萎靡。
如此硬捱幾天,稅務司的官員們便開始叫苦連連,都是大爺當慣了的人,哪能受得了這份憋屈。待下午回寺衙交過差,幾個相好的官員便結伴到粉子衚衕吃花酒消遣。
聽他志向如此遠大,兩位姐兒應景似的嬌呼道:「人家好怕啊……」
但這次卻踢到了鐵板,上頭讓他們檢查的幾十家店面,沒有一家買他們的賬,別說酒菜紅包了,就是個好臉色也是沒有的。再加上都司大人囑咐過,這次規規矩矩查賬,盡量少惹麻煩,更是讓他們大感無趣。有心想要抗命折騰下店裡的人,但人家都有彪悍的護院,挨了幾次揍之後,官員們只好徹底安分下來。
腮幫子一哆嗦,胖主事拔劍揚眉嘶吼道:「兩個小賤貨,接招吧。」
「今天早上,我們得報說南城巷裡死人了,去了一看,就一人頭在那裡,身子怎麼都找不著。」說著看一眼那肥碩的屍身,撇嘴道:「就這體型,肯定嚴絲合縫的。」說完便跟著隊伍離去了。
見那老漢被扶起,塗恭淳哼一聲,卻沒有阻止。這時難民們也圍了上來,想看看老漢怎麼惹著塗老爺了。
塗恭淳這人做活太粗,若是讓他分米的話,那浪費可就大了,是以被方中書他們踢出來維持秩序,但難民們感激這些無私相助的士子老爺,都聽話得很,卻用不著他費心。
「啊……」眾人齊齊倒吸一口涼氣,有人驚惶道:「那咱么還摻和什麼?趕緊遠遠躲開吧。」
「躲開?」豬頭主事鄙夷的看那人,冷笑道:「缺心眼的東西,你也不想想,這位那麼大的來頭,卻有人公然給他點眼藥,這說明什麼?」
翌日一早,心滿意足的稅官們紛紛下樓,重新聚在一起用飯,左等右等,就是不見主事大人下來。那老鼠鬍子鬼笑道:「看來雙拳難敵四手,大人昨夜的戰況堪稱慘烈啊。」眾人都知道那豬頭主事昨夜雙飛,聞言立時浪笑連連,吹噓起昨夜的戰況來。
老伯苦澀笑道:「回去也交不起稅,還不如在中都給人扛活,過一天算一天呢。」
十五的月亮十六圓,十六的月亮亮又圓。
那老伯聽了他的問話,面色便黯然起來,艱難搖搖頭,澀聲道:「俺們怕是這輩子都回不去了。」
在邊上看一會兒,見確實沒自己什麼事,塗恭淳便走到牆根下,那裡有些癱倒在地的病人。這些人都是在冰天雪地里凍壞了腿腳,被家裡人背進中都城的。
把這幾十號傷患忙活完了,再洗洗手,天色就已經不早了。一個老伯端著個白瓷碗過來,恭敬道:「塗老爺喝口水吧。」
兩個姐兒剛想直起身子揉揉腰,卻冷不防那主事豬手一伸,便將她們攬在懷中,放聲淫笑道:「爺要與你們大戰三百回合,不到天亮不收……那個兵!」
眾人見他腮幫子上的肥肉顫巍巍地,知道他說的不是假話,不由更是來了興緻,老鼠鬍子放下手中的鴨腿,在伺候他的粉頭身上胡亂擦擦手,起身給豬頭主事斟杯酒道:「大人,對頭真那麼厲害?」其他人也是一臉緊張地望著主事大人。
說到這,眾人的目光紛紛投向上首坐著的豬頭主事。「大人,給咱們透個底唄,弟兄們著實鬧心得緊,乾脆找青狼幫把他們一鍋燴了得了。」所謂青狼幫乃是中都的一個幫派。
到了常去的窯子,找個中意的雅間,點上桌豐盛的酒席,再喚幾個相熟的姐兒陪著,幾個肥腸滿腦的稅官開始胡吃海塞起來。
那捕快拍開拉著自己胳膊的手,面無表情道:「你們主事的案子已經立了,幹嘛還要再問一次。」
一群稅官失魂落魄的回到廳堂,坐在那裡發起了呆。傻子也知道是報復殺人,否則哪用如此費勁……把一個去了頭仍有二百五六十斤的身子運過來再吊上去,一定很費勁。
待她們洗完澡回來,想要裝模作樣的陪那肥豬睡覺,卻發現那大床上已經空空如也。兩個姐兒尋遍房間也沒有找見那豬頭,不由相視一笑,一個掩嘴道:「看來是沒臉見人,藉著空溜了。」另一個也嬌笑道:「怕方才也是裝睡。」兩人便不再管他,徑自上床睡了。
方中書他們早就放完了糧食,正坐在一邊說笑,見狀都湊了過來,方中書一邊去攙那老漢,一邊問他道:「怎麼了?怎麼讓人老大爺跪那了。」
哪知老漢搖搖頭,苦笑道:「尚有三畝薄田,他們家裡應該更多些。」
方中書他們也終於明白塗恭淳為什麼發火了,心道:「寧肯有家不回、有田不種,也要逃避稅賦,這些人可真夠差勁的。」不由暗暗鄙夷起這些難民來。若不是老塗在講話,他們也要出聲呵斥的。
那個被他攻擊的姐兒也是一臉激動道:「不要因為我是嬌花而憐惜……」「我」字還沒說出口,便感覺下體一陣濕熱,然後就感覺不到那侵入花徑的東西了。
塗恭淳奇怪道:「看你身子還算結實,再將養兩天就能複原,到時候就算比不過大小夥子,也差不到哪去。怎麼就回不去呢?」
豬頭主事晃悠著起身,卻感覺腳下有些發飄,一手摟住一個姑娘,把她們當拐棍拄著,也往房間里去了。兩個苦命的姑娘彷彿一人背了頭大狗熊似的,不一會兒就花容失色、香汗淋漓起來,吭哧吭哧地將他架入套間,轟隆一聲扔到床上。
……
誰知塗恭淳的臉色更加難看,只聽他粗聲道:「你們就沒想過要回家嗎?還有一個多月就要開春了,你們家裡的地怎麼辦?」
就在京都府仵作運送那無頭屍身的時候,塗恭淳他們也帶著滿車的粳米到了北城最大的一片難民聚居點。
待眾人都擺好姿勢,主事才壓低嗓門道:「咱們背後這位可不怕那人,」說著向東邊拱拱手道:「人家是泰山北斗似的人物,比那人強多了,話說出來咱們就得聽著,好生照做就是,保准吃不了虧。」這話說出來,他自己心裏也不保准,達官貴人們忘恩負義是很正常的事情。
若是往常,他們萬不會如此頹敗。稅務檢查可是上等肥差,哪次對方不得好言好語恭敬著,好酒好菜伺候著,臨了還有不菲的紅包可拿,實在愜意的很。
那豬頭主事本來還笑眯眯的,聞言立刻沒了笑容,小眼一瞪道:「都給老子收斂點,這裏面水深著呢。你們要是亂撲騰,保准全家一起搭進去……還不帶冒泡的。」作為負責這事兒的頭頭,他要比其他人知道的多些。
但見一個長著老鼠鬍子的稅官,拿著一根油淋淋的鴨腿,大口撕咬著,邊上的粉頭還不時將酒盅送到他嘴邊,請他哧溜一個。老鼠鬍子邊吃邊喝,大呼痛快道:「這他奶奶的才是人過的日子。」
塗恭淳道聲謝,接過老伯手中的瓷碗,先嘗一口,發現不涼不熱正合適,朝老伯笑笑,一邊喝一邊問道:「還有個把月就開春了,老伯你是不是也該回去種地了?」
望著這群逐漸康復的難民,塗恭淳覺得有必要教育他們一下,便爬到一塊石頭上站定,大聲問道:「你們的身子骨好了些沒有?」
查賬雖然不了了之了,但士子們的賑災卻堅持了下來。
那稅官被他說得一愣,「哦」一聲道:「說明那個想整他的人,跟俺一樣缺心眼。」這話立時引來一片鬨笑。
塗恭淳繼續面無表情道:「身子好了就得想法子養家糊口了,我們只能救急、沒有能力救窮的。」方中書幾個聽了,心中苦笑道:「老塗忒也心直口快了,這話雖然在理,但聽著生硬,傷感情。」
塗恭淳頓時不高興了,把那瓷碗往老頭懷裡一送,惱火道:「要是都像你們這樣有地不種、有家不回的,朝廷的稅賦從哪來?咱們大秦的軍隊怎們養?我真是瞎了眼,幫著你們這群蠹蟲。」說完便要氣哄哄的離去。
邊上一個正在等著輪班的姐兒,見身邊姐妹一臉的難以置信,不由小聲問道:「怎麼了?」
那主事笑罵道:「我呸,恬不知恥的東西。」說著把豬頭往前一探,眾人趕緊也把腦袋湊過去,就連幾個粉頭也一臉好奇的支愣著耳朵,想聽聽到底那是什麼樣的人。
粉子衚衕離著稅務司所在的錢鼻街不遠,不一會兒眾人便到了街口,便見許多人圍在衙門前指指點點,似乎有什麼事情發生。眾稅官趕緊跑過去,一路上隱約聽到「死人」、「真慘」、「真胖」之類的話語,聽得眾人更是心焦。三步並作兩步湊過去,分開圍觀的人群往裡一看,眾稅官不由嚇得面如土色,只見……稅務司大門的匾額上垂下一根繩子。
一根繩子當然沒什麼可怕的,可怕的是繩子另一頭吊著一個大網兜,網兜中裝著一個血淋淋的碩大肉團,那肉團似乎是個人。因為細看一番,倒也能看出手腳,只是無論如何也找不到腦袋在哪裡。看那屍身被網兜勒出來的青紫顏色,似乎已經被吊了許久。
雖然沒有找到腦袋,但稅官們仍然一眼認出,這一團東西,就是據說昨夜已經回家的主事大人。寺里的人也早就認出來了,但那網兜掛得高,樣子又恐怖至極,竟然沒人敢去將其放下。
又等了片刻,卻到了回衙門應卯的時間,眾人只好打發個龜公去叫,待那龜公回話才知道大人昨夜已經走了。眾人有些莫名其妙,但見時候不早,只好先行回衙再說。
「完了……」那被壓在身下的姐兒,費勁地推開已經呼呼大睡的豬頭主事,坐起來揉揉膀子頭,一臉吃了蒼蠅似的表情道:「掃興,我得去洗洗。」另一個姐兒也起身道:「姐姐受委屈了,我去給你搓搓。」兩個姐兒便相攜出了房間,再不管那鼾聲如雷的主事。
眾人又是齊齊倒吸冷氣,但再向追問大人物的具體身份,那豬頭主事卻堅決不吐半個字,倒讓眾人心裏惶惶起來。不由再無談興,又吃一陣子酒,便起身告乏,帶著各自的粉頭上樓尋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