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雲詭波譎
第三百四十七章 高手高手高高手
完全省了樂布衣的一番思想鬥爭。
師徒兩個對視一眼，便輕盈的躍入湖中。一站定，兩人便從腰上解下一塊巨大的光滑獺皮，敷在冰面上。
整個過程簡單快速，且沒有發出一絲聲響，若非單兵強大且配合嫻熟，是萬萬做不到的。
師徒兩個趴在湖邊的石機後面，向湖心處眺望，只見那裡有一座兩丈多高的嶙峋假山，假山與湖邊通過一道九曲小橋相連，橋上有護衛在巡弋。
秦雷輕聲一笑道：「另祝馬到成功，」說著一揮手，沉聲道：「分頭行動吧。」
「怎麼王爺也要進去？」石敢立刻不讓了。
待那些人完全消失不見，秦雷他們懸著的心才放下來，將手弩收回懷中。悄悄起身，兩人一組手挽手搭成人梯，把王爺和同袍送上牆頭。待秦雷幾個上了牆頭，再伸手把那幾個搭人梯的活計拉了上來。待所有人都上了牆，秦雷才輕吁口氣，帶隊跳了下去。
待第三隊護院從面前跑過，秦雷點點頭，樂布衣便像離弦之箭一般沖了出去，喬雲裳也緊隨其後，兩人劃出兩道虛影卻又不帶一絲風聲。兔起鶻落間，已經通過了這片開闊地，翻牆消失在後院之中。
一陣悉悉索索的腳步聲，打破了瓦罐小巷的靜謐，一排與夜同色的黑衣人出現在文府後院的高牆之下。
話說原本後門還有一大狼狗的，只是這東西晚上老實咋呼，吵得人不得安眠，護衛們一合計，燉了得了，過年便把那大狗祭了五臟廟。正所謂天理循環報應不爽，若是那狗還健在，好歹也有個大聲叫喚著報信的，怎會如此輕易被人端了老窩呢？
什麼是高手？高手就是能做到一般人做不到的事情。譬如說從京山營到中都，直線距離七十五里，實際路程超過九十里，即使輕騎疾行也要一天一宿不停蹄才行。若是有誰可以用更少的時間走完……那麼他就是高手；若是有誰可以用六個時辰走完，那麼他就是高手中的高手。
所以樂布衣是高手高手高高手。
進入之後，秦雷他們也不著急，先是伏在牆邊聽一聽外面的動靜，不一會兒，便聽到那些護院又從西邊回來，嘈雜的腳步聲
秦雷搖頭笑道：「我不進密庫，只在外圍接應，不會有危險的。」
凝神看了片刻，樂布衣不禁一樂，若不是及時捂住嘴巴，竟會笑噴出來。
把這些久經錘鍊的繁複動作做完，隊員們輕舒口氣，單手抓著矛鉤上的繩索，另一隻手取下背上的手弩，便順著繩索溜了下來，眨眼便悄無聲息的落在地上。
好半天樂布衣才回過進來，朝喬雲裳比劃幾個玄妙的手勢，雲裳知道，這意思是：「生門值艮，位在東北；景門值離，位在正南。」
樂布衣見秦雷也在往身上套夜行衣，不由奇怪道：「王爺也要去？」
來不及翻牆了，秦雷他們只好盡量緊貼地面匍匐下來，手卻扣住了弩弓的扳機……
幸虧今夜月黑風高、伸手不見五指，而燈籠也只能照亮身周巴掌大點的地方，那些人又著急往西邊趕去，竟完全沒有看見牆根下趴著的一溜黑影，很快便與秦雷等人擦肩而過了。
隊員們異常順利的偷摸到門房邊上去，吹了迷香，又砍瓜切菜般的取了首級，這才打開後門，放外面的一干人等進來。
兩人頓時改為龜速，沿著橋底一點點的向前推進，老半天才到了對岸。這一趟看似簡單，但既要控制四肢翹起，以免地面摩擦發出聲響，又要向前緩緩地推進，其實是極為費力的。饒是師徒倆功力深湛，依舊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這涼亭便是一個九宮八卦陣，可謂步步殺機，只要誤踏一步，便會出發亭中的機關，或是亂箭、或是響鈴……無論是什麼，無論會不會被傷到，暴露行跡卻是一定的。
樂布衣無奈笑道：「你是老闆你說了算。」心中卻腹誹道：「不放心我家雲裳才是真的。」
在他這手絕活的護佑下，一行人很快到了後院邊緣的矮牆后，越過這堵矮牆，便是一片五丈遠的開闊地，過了這片開闊地，才是後花園的院牆。
待丑時許，秦雷樂布衣一行人，又回到了昨夜待過的小院之
見主要人物湊齊，秦雷點點頭，沈冰便一人發給一個牛皮紙袋，眾人打開一看，裏面裝的是地圖和任務簡報。每個人地圖上標示的路線和簡報上的要求各不相同。
沈冰和石敢一下沉默了，他們原以為王爺又按捺不住想要找點刺激，卻沒想到他是為了保護深入虎穴的人。
甫一落地，幾個隊員立刻匍匐在地，確定四周毫無動靜后，才貓著腰無聲向門口摸去。
秦雷戳了戳身邊的沈冰，他會意地點點頭，便帶著兩個手下匍匐離開矮牆向西邊摸去，不一會兒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秦雷點點頭，抬手阻止樂布衣的勸諫，微微笑道：「孤有些不放心你們，只在外圍接應罷了。不會跟著進去的，這下總可以了吧？」
其實按照樂布衣的意思，他與雲裳一道足矣，人多了反而添亂。但秦雷更明白其中的兇險，是以寧可興師動眾一些，也不能讓兩人有什麼閃失。
樂布衣最不喜歡這種全憑運氣、沒有任何技術含量的活計……他又不是主角，沒有天神庇佑，還是有猜錯的可能的。
將墊子按實了，隊員們又從腰間取下個矛鉤，鉤掛在磚縫之中，然後便按著墊子翻越過牆頭。待身子掛在牆的另一側時，再將墊子收回來，重新纏在腰上，變作抵禦刀劍的護腰。
館陶張張嘴，搖頭小聲道：「只是沒法跟您講道理而已。」
待那些腳步聲漸漸遠去，秦雷他們才沿著樂布衣留下的標記徐徐跟進，一切以不暴露為前提，畢竟他們只是接應的力量，穩妥才是第一。
樂布衣沒了意見，秦雷卻好奇問道：「你不打算換件衣服？」
眾人也肅然拱手道：「王爺保重！」
雲裳好奇地望著秦雷，秦雷攥攥她柔軟的小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先生既然神速，本打算給你一刻鐘時間洗把臉、換身衣服、吃個飯，再回來議事。」秦雷收起手中的文書，抬頭笑道：「那麼改為半刻鐘吧。」
他趕緊坐回橋下，又無聲笑了半晌
不知過了多久，西邊的一條狗開始狂吠，所謂百犬吠聲，立刻引起了所有狗的共鳴，文府衛士們也急急忙忙趕過去查看，一時頗為騷動。
待各自看清記住后，又聽秦雷沉聲：「今夜沈冰帶隊負責清除沿途目標，務必保證進出通暢，為接應樂先生和雲……喬姑娘的撤出做好準備。石敢帶大隊在此等候，若看見紅色信號點，便代表事有不諧，你只管四處發射火箭，製造混亂，若情況萬分危急，也可以帶隊衝殺進去，掩護我們撤出。」
樂布衣一撣衣襟，彈下厚厚的一層浮灰，微微得意道：「這不算什麼，想當年……」見秦雷和館陶兩個都低下頭裝作忙碌不堪，他只好掃興道：「……不說也罷。」
這時桌上的沙漏滴下了最後一滴時間沙，眾人的目光都匯聚在秦雷的臉上，只聽他輕聲道：「此次行動重要性不必贅述，但各位的安全卻要比那勞什子賬冊重要千萬倍。」說著視線掃過每一個人，目光漸漸柔和道：「若是拿不到賬冊孤會失望一晚上，但你們當中哪一個出點什麼意外，孤都會難過一輩子的。」
秦雷狐疑地看了館陶一眼，只見他老臉煞白地點點頭，這才歡喜道：「石敢，一刻鐘出發。」石敢在門外應一聲，便集結隊伍去了。
秦雷和他的十來個隊員沒那麼好的功夫，卻不敢站著暴露身形，只有老老實實的伏在地上匍匐前進。雖無法與那兩位高手相比，卻也不算龜速，很快便到了牆根之下，剛要翻牆而過，卻聽到哐哐的靴子聲從東邊響起。
「嗖嗖」幾下輕微的破空聲之後，便是咔嚓幾聲清響。只見黑衣人手臂一震，數根連接牆頭與地面的細繩立時綳直起來。幾個特戰隊員便兩手交錯攥著繩子，雙腳蹬著牆面，向上攀爬起來。這些人身形輕盈瘦小，動作敏捷有力，只是眨眼功夫，便爬到三丈高牆的頂端。
樂布衣翻翻白眼，也知道事情緊急，齜牙笑笑便走了出去。
但文家或許是想加個雙保險，便畫蛇添足的在涼亭中安了兩個護衛，若是仔細觀察下這兩人，便會發現他
……
只見不時有打著燈籠的護院巡邏經過，顯然進入了文府的防衛圈，從現在開始，旅程就不是那麼輕鬆了。
按館陶所說，原本這天樞陣是最難破解的，因為一旦陣勢形成，從表面便看不出任何端倪，需得碰運氣去觸發一處，才能判斷出生門在哪。
「遵命！」眾人齊聲應道。
隊員們小心翼翼在鐵蒺藜的縫隙中落下手，探頭觀察下內里的情形，但見院內一片漆黑，只有四角處閃現點點火光。除了偶有犬吠聲傳來，並無半點聲響。
樂布衣低頭看眼身上的一襲白衣，撇嘴微笑道：「這樣才能顯得與眾不同。」
頓一頓，秦雷微笑道：「所以各位，成則巧取，敗則急退，務必保重，不得戀戰。」
樂布衣微微動容道：「二位大人放心，在下不會讓王爺身處險地的。」喬雲裳也看一眼秦雷，十分認真的點點頭。
而此時的樂布衣和喬雲裳已經深入相府，兩人如鬼魅般穿行於後花園的深深庭院之中，那樂布衣彷彿有預知能力一般，總可以提前一步發現巡邏的護院，帶著雲裳或躲或沖，平淡無奇的通過重重防衛。到達文府正中心的小湖便上時，竟沒有引起哪怕一丁點漣漪。
……
觀察一陣，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后，幾個隊員解下腰間厚厚的一塊墊子，將其墊在牆頭上，這墊子一面是鎖鏈甲一面是熟牛皮，對付這種牆頭蒺藜極是對症。
兩人趴在各自的水獺皮上，手腳並用的在冰面上一點，便像兩片雪橇一般，劃出老遠一段距離，沒幾下便到了那九曲橋下。
沈冰在邊上皺眉道：「若是出現意外呢？」
但八個方位中，不會傷人的只有生門和景門，若是撞大運的話，只有四分之一的機會，即使神機子親來也是如此。
對於屬下的婆婆媽媽，秦雷又是感動又是無奈，只好一指自己的臉蛋子，輕聲笑道：「若是裏面的人出了什麼問題，孤也只好豁上這張老臉，把大夥弄出來不是……」
他們從早先的情報得知，這裏乃是文府雜役下人的住處，文家一族乃
樂布衣抱著黑不留丟的夜行衣，朝館陶苦笑道：「王爺越來越不講道理了。」
秦雷翻翻白眼，從榻上拿起一身夜行衣，扔到樂布衣懷裡，一邊往外走，一邊頭也不回道：「換上，否則孤就跟你一道進去密庫。」
留下石敢和大部隊在門口處守候，秦雷便帶著小分隊向庭院深處摸去，一路上也沒碰上什麼守衛，唯一麻煩的是幾條看家狗汪汪叫喚。好在樂布衣似乎很有經驗，聽到哪裡有狗叫，立刻拋一塊黑糊糊的東西過去，不一會兒就聽到輕微的嗚嗚聲，便再也沒有狗叫聲了。
沈冰和石敢只好朝秦雷施禮道：「王爺千萬保重。」待秦雷溫和笑笑后，才朝樂布衣和喬雲裳拱手道：「二位保重」兩人也笑著點點頭。
後院確實不是文府護院的防衛重點，那些統領教頭們，只在前院到後花園只見巡視，等閑不到這裏來。護院們自然也樂得清閑，全躲在門房裡烤火睡覺，沒有一個在外面站崗的。
正好半刻鐘后，一身白衣、清爽利索的樂布衣便坐在兩人面前，靜靜的聽館陶講解那勞什子「七星絕命機關」，大概用了半個時辰，樂布衣便拊掌笑道：「令師不愧神機之名，這陣勢確實有些門道。」說完捻須朝秦雷笑道：「王爺，可以出發了。」
而那假山便是此行的目的地——文府密庫所在。
見石敢還是一臉擔憂，秦雷敲敲桌子道：「放心，主戰場在樂先生他們那邊，孤隱在暗處，沒什麼意外不會出來的。」
秦雷笑納了美人的冬波，便將兩人帶下地窖，沈冰等人在下面等待許久了。
而這涼亭便是七星陣的第一陣——天樞陣。
當他一身灰不溜丟出現在秦雷和館陶面前時，兩人簡直驚呆了，看看西天邊那一抹紅霞，館陶咋咋嘴問道：「你騎了赤兔？」
在橋下微一調息，樂布衣悄悄抬頭往假山看去，但見山頂有一四面寬敞的涼亭，亭內有兩個護衛在瑟瑟發抖。而根據館陶所言，那七星絕命機關的入口，便在那涼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