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柄》第六卷 雲詭波譎

第三百七十二章 讓兵大爺摸一摸

第六卷 雲詭波譎

第三百七十二章 讓兵大爺摸一摸

「過來!」監督官厲聲喝罵道:「難不成要老子抬你過來?」
過了第一道防線,舉子們就算是進了國子監,但想要進入百丈之外的貢院,卻還要耗費許多時間。
但事情已然發生,他也只能尋個變通的法子,先將眼前這關過了再說。
舉子們紛紛搖頭,七嘴八舌道:「王爺說得正是。」
但也不是沒有空子可鑽,若事先買通幾位監督官,便可指鹿為馬、顛倒黑白,非把馮京說馬涼,自然有畫像也沒用了。
經他這樣一說,士子們終於心平氣和起來,心道:「所謂亂世用重典,又道是亂而後治,看來矯枉過正也是難免的。」經過秦雷一番巧妙說辭,士子們的怨懟情緒奇迹般的消失,竟然轉而理解甚至是感激起這位鐵面王來。
也有那貧寒士子,買不起甲魚河鯉,只好用那「青雲之上」、「高中頭名」來將就,若實在覺得不過癮,還可以啃個水靈靈的大蘿蔔,邊啃邊叫道「好彩頭」!……蘿蔔又叫菜頭。
「遺失了,還想請大人通融呢。」那舉子一臉無奈道。
這些人一陣慌亂,便有機靈地叫道:「沒念著在下的名字,實在無法答應。」
這一位李代桃僵者被查出后,大部分贗品被叫到名字時乾脆緘默不語,也有心存僥倖的,卻被一一揪出,跪壓在道邊任人觀瞻。
不一會兒,約摸著過了四五十個舉子,便聽那唱名的文書道:「黔陽府周吉淳……」叫完半晌也沒人做聲,那文書又唱兩邊,見還是沒有響應,這才對邊上的監督丘八道:「這個缺考了。」丘八點點頭,那文書便要將那周吉淳的名字勾掉,卻聽著有人怯生生道:「在這兒……」
此時大門緊閉、插翅難飛,不管你在外面有多大權勢,在這裏都不過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考生罷了。更何況為人代考的,能有什麼權勢不成?真是想渾渾不過、想退退不得,便似熱鍋里的螞蟻一般,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了去。
念完冷笑一聲道:「您老就是抻直了,也不到六尺長吧。」
卻被邊上兵士兇惡掌摑道:「嚎喪什麼?」頓時將其哭聲打變了調,聽起來凄慘無比。
還有幾個更特殊的,他們在進入考場之前,便已經是陛下親口承認的「天子門生」了。幾乎所有人,也包括他們自己,都相信這次考試只不過是個過場……難道以孝悌著稱的隆威郡王殿下,會落自己父皇的顏面嗎?
這些事情,士子們都是了解的,只是他們從未想過,竟然是科舉惹的禍,只聽秦雷一臉嚴肅道:「百姓只尊敬憑真才實學靠上的進士,只福氣這樣的父母官,你們可有異議?」
直到一千六百多人都被叫了個遍,絕大部分人都進去后,卻還有六七十人猶站在隊中。
自然也有手段高超的門戶,找來替考的與本尊頗為相似,再賄賂畫師,將那文書上的人像畫得在兩可之間,也可以糊弄過關,非當時的手段可以勘破。只是當時讀書人太少,能勝任春闈的就更少了,除了本家勢大財雄之外,還得有絕佳的運氣才成。是以這樣的情況只是特例,算不得禍害。
這一餐飯可有講究,其中每樣物件都是可以討個彩頭的。只見小廝先將一盤清蒸鯉魚端上桌,眉開眼笑道:「魚躍龍門!」
方中書便是「天子門生」中的一個,整個山北會館里,只有他與那紅臉的塗恭淳若無其事,談笑風生。那塗恭淳雖不是什麼「天子門生」,但他生性豁達,沒心沒肺,從來不知道緊張是什麼東西。
小廝又端上一盆王八湯,往桌上一擱,不出所料道:「老爺獨佔鰲頭嘍……」還好沒說老爺是個大王八。
三月初一寅時許,京里大大小小的會館寓所陸續亮起了燈,家人僕役陸續起身生火燒水,為自家的相公準備吃食行裝。不一會兒,今日應試的舉子們也紛紛起來,自有小廝服侍著穿衣洗漱。只是平日里最講舉重若輕的舉人老爺們,一個個面色凝重的仿若要赴刑場的人犯一般。
經過千辛萬苦一個上午,餘下的一千五百名舉子終於站在了貢院之中,也見到了那可惡的五殿下、以及一干副考同考。若非此時不同尋常,士子們定要大聲質問諸位考官:「為何要有辱斯文到不把舉人當人。」
丘八聞言惱火道:「你倒是放屁啊!」把那「周吉淳」嚇得一哆嗦,縮脖子站在那兒不敢反嘴,他不知多少次出入考場,卻從沒遇到過今日之野蠻一幕。
秦雷趁熱打鐵道:「你們也看到了這個問題,所以才有許多人去皇宮前請願,希望得到一個公平公正的春闈大典,現在就是朝廷履行承諾的時候了!今日所做一切,皆是為了讓有真才實學之人可以高中皇榜、讓投機取巧之徒可以原形畢露!」
秦雷見士子們一臉的不屑,不由微微一笑道:「不止是你們,就連普通百姓也是不屑的。」說著看士子們一眼,語重心長道:「這樣的惡果是什麼?官員沒有威信、甚至不如當地士紳,一有訴訟糾紛,百姓們先想到的是去找鄉紳,而不是找他們的父母官。」
當然也有不緊張、食慾大好的,這些人大多已做好場外準備……他們或是已經買到考題,託人答好寫下,準備夾帶入場;或是買通關節,在卷子上留下特殊標記,自有考官取中的;更有懶惰者,高低不願去遭這三日大罪,直接找了替身代他們入場。反正他們不用絞盡腦汁便可取中,自然沒什麼好緊張的。
那「周吉淳」這才磨磨蹭蹭過來,但猶自畏縮的低著腦袋,高低不肯抬頭。
但士子們剛剛睡醒,更兼心情緊張、自然大多食欲不振,任憑什麼山珍海味也吃不到嘴裏去,大多是掰一塊「頭名」,沾點「鰲頭」湯,最多再戳幾筷子「龍門」罷了,倒不如蘿蔔青菜的吃著爽利,可見豪奢未必處處享受、貧寒也能舒泰自得。
監督官頗為無奈,只得命人暫且將其與已經查處的考生分別收押,等稟明聖上后再做打算。
又將一盤燒雞端上,喜氣洋洋道:「狀元及第!」
到了第二道防線前,士子們且住,便有監督官挨個叫名。一欸被叫到姓名,才能從隊伍中出來,站在監督官面前,任其觀賞一番。
有那不知好歹的士子心道:「還不是顯擺威風嗎?」但大多數人還是被秦雷勾起了好奇心,紛紛小聲問道:「為何?」
吃完同鄉特地奉送的「狀元宴」,一群舉子便結伴步行往貢院去了,路上又碰上商德重與方中書一伙人,大家也算是共患難過,自然呼朋引伴,並成一幫,說說笑笑到了國子監外。
……
士子們紛紛接過下人手中的籃子、食盒、被褥之類,排著隊穿過大門,渾似一群逃荒的難民一般,待卯時三刻一到,大門立刻緊閉,沈濰親手貼上封條,再不許任何人進出。
那監督官又命人搜身,果然沒有搜出任何身份證明。這粗豪的軍官哪裡知道,方才唱名驗身的功夫,這些傢伙已經將那要人命的證明吃進了肚中。他們打定主意死不承認,必然會有人營救,而若是泄露出去,就算朝廷不殺他們,那些因此事敗的大戶也不會放過他們的。
秦雷肅聲道:「所謂『進士』者,乃是取的我大秦最博學、最德高、最優秀的一群人,理應得到世人的仰慕尊敬,可是現在,你們仰慕尊敬前科進士嗎?」
此時天色剛剛蒙蒙亮,國子監外戒備森嚴,御林軍設置三道防線,只放行有舉人證明的士子,其餘一干人等,皆被拒之其外,不得擅越雷池半步。
舉子渾身一顫,剛要摔倒,卻被兩個如狼似虎的御林軍扭住,將他的腦袋高高的扳起,露出一張黑乎乎、皺巴巴、鬍子拉茬的老臉,別說十八了,就說二十八也是奉承他的。再看他雖然一臉麻子,卻沒有哪一顆是紅的、耳朵更是清潔溜溜,可能除了性別之外,與文書上所描述之人沒有一絲類似。
秦雷已經知道了外面的事情,也問過了同樣一頭霧水的麴延武,哪裡還不知昭武帝的用意,心中自然又惱又恨,咬牙切齒地暗罵道:「只道好心讓我開山立派,卻還是脫不了拿我當傻子般利用。」他倒不是惱昭武帝嚴肅考紀,而是憤恨將自己瞞得死死的,這對他來說,才是萬般不能接受的。
並不是監督官有惡趣味,而是為了防止有人替考,需得真實相貌與監督官手中名冊上的描述、畫像相同,這才能進入第二道關卡。
士子們雖然不敢搖頭,可心裏卻認同了王爺的說法,誰不知道那是些什麼玩意?怕是當中許多人連四書五經也沒看全過吧。
那些丘八監督命令考生們解開衣裳,左手拿著筆硯,右手拿著衣襪,排著隊站在甬道里,聽候點名,依次上前接受檢查,每一位考生由兩名搜檢軍搜身,從頭到腳,仔細搜查。此時春寒料峭,考生們自腰際以下都凍僵了,幾乎不知道自己身體髮膚之所在。
誰承想這次失手,好夢成了鏡花水月不說,自己的小命也保不住了,還有可能連累妻兒遭災,想到這,那冒名的舉子不由悲從中來,張開大嘴哭了起來。
士子們不料他如此坦誠,一時也沒人敢點頭,都傻傻地望著他,聽他繼續道:「但你們想過沒有,朝廷為何如此大費周章?像防賊一樣防著作弊的?」
軍士們又揪出一百多個夾帶的考生,多是些直接將考題藏在被褥中、鞋底里、腰帶間的,其實尚有許多藏得隱蔽的並未搜出……這些搜檢軍第一次做這種活計,難免粗枝大葉、遺漏頗多,自然也無法強求。
但今年,昭武帝發了狠,在考生進場之前一刻鐘,一隊御林軍官帶著聖旨來到此道關卡前,取代了麴延武事先安排的監督官,這些丘八們六親不認、只認畫像,一雙雙銅鈴似的眼睛盯著舉子們使勁瞅,就算是貨真價實的考生也要被看得毛骨悚然,那些個替考之人更是駭得渾身篩糠、汗流如漿。
那「周吉淳」頓時萬念俱灰,這是他第五次參加春闈、也是第三次替人考試。自從明白所謂掄才大典,不過是豪門瓜分朝廷高位的遮羞布之後,他便絕了科舉之念,專心致志做起替考來……第一次因為沒有名氣,只得了一百兩,但因著連戰連捷,這次已經升至五百兩,足夠他買上幾頃好地,舒舒服服過下半輩子了。
四菜一湯,有葷有素、大吉大利,可還缺點主食,只見小廝又端上一盤發糕、一盤蜀黍面窩頭,寓意「高中」、「頭名」。
待士子們在面前站好,秦雷面無表情的掃視過眾人,半晌才冷冷道:「今日的檢查前所未有,你們肯定覺得有辱斯文吧。」
這就是政客與學生的差距。
那丘八監督咽口吐沫,笑罵道:「你那東主也太不當回事了,好歹找個白凈點的來冒名啊……」邊上的兵士也是鬨笑不已,對於能作踐這些士子們,兵士很是快意,誰讓他們整日里眼高於頂、趾高氣昂的。
「噹啷」一聲鈴響,入場時間到,秦雷拿出最溫和的笑容,團團拱手道:「祝各位好運。」士子們趕緊躬身還禮,各入號舍。
還有一盤鹵貨豬蹄子,牽強附會道:「雁塔題名。」
那監督官雖是丘八,但好歹是些軍官,粗識幾個大字,端著名冊看一眼,念道:「周吉淳,年十八歲、體態修長、七八之間、面白無須、左眉一顆硃砂痣,右耳生具栓馬樁。」聽他念著,那舉子面上的汗水更重,身子也不由自主伸直、甚至還偷偷踮起了腳尖、
那監督冷笑一聲道:「拿你的身份文書來。」
這便是「大合源」的錢掌柜為自家少東擺設的踐行飯,一般舉子也多少就是這幾樣。當然大富人家要豪闊些,但無非就是盤子碗多些,用料珍貴些,名頭更講究些罷了,卻也逃不了這些「高中榜首」的彩頭。
這種無禮到野蠻的搜身,那還有一點禮待士人的樣子?分明對待囚犯也不過如此嘛,自然引起考生們的極大不滿。但此時天色不早,距離開考時間已經不遠了,士子們不得不忍氣吞聲,暫且將身子當作木頭,任其蹂躪,心中卻將那位刁鑽刻薄的五殿下恨得咬牙切齒。
按規定,考生除允許攜帶筆硯外,片紙隻字不許帶入。昭武帝同樣派出一隊御林軍,取代了在此檢查的督學。
待梳洗打扮停當,小廝們便端上斷頭飯……哦不,是狀元飯,請相公吃了好上路。
「就這麼把學生放進來了。」那舉子一攤手,一臉滿不在乎的表情。其實他心裏早就慌得長草了,只是不甘心束手就擒,做些困獸斗罷了。
而過了兩關的考生們,又在貢院門口遇到了更嚴苛的搜身。
要說秦雷真是冤枉,自從昨日進入考場,便被限制在貢院之中,對門外發生的事情毫無影響能力,卻是為昭武帝背了黑鍋。
丘八監督一揮手,一隊持戈士兵便將這些人團團圍住,只聽那監督疾言厲色道:「爾等為何不應?」
「那你是如何進來的?」監督官大人也不是傻子,粗聲問道。
再將一盤子炒萵苣端上來,討巧賣乖道:「青雲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