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紅色浪漫
第四百一十章 謝恩師
塗恭淳為難地看看一臉歡暢的王爺，再斜眼看看要吃人的石敢，眉頭一皺、計上心來道：「求王爺賞杯酒吃吃。」秦雷的腦子已經木了，聞言便把手中的酒杯一遞，塗恭淳便順溜地接過王爺手中的酒杯，仰頭灌了下去。
也不知五殿下用了什麼妖法，三天後，禮部衙門果真收到了山北省范陽府的行文，證實方中書娶妻黃氏，並育有一子方寶，妻子安康，俱無意外。
同行的依舊是永福、詩韻、雲裳和若蘭。詩韻的傷勢已經穩定住了，若蘭果然沒有讓李夫人將她帶走，
「像塗恭淳那樣就算。」秦雷毫不猶豫道。
卻見那塗恭淳嘿嘿一笑，便軟綿綿的坐倒在地上，一邊的士子趕緊扶住，卻見他已經鼾聲如雷的睡著了。
郡王府上也很重視這難得的盛事，不僅高高掛起了九十九盞大紅燈籠，還用紅色緞帶將院牆迴廊妝點起來，一派喜氣洋洋。
「雖說近水樓台先得月，但不是誰都可以撈到那水中月亮的。尤其是你們還沒有體現出自身價值的時候。」看兩人神色有些不自然，秦雷搖頭笑道：「難道說你們以為名列一甲，就能體現你們的價值嗎？」
這下是真有酒了，他感覺脖子也酸了，腦子也木了，舌頭也直了、眼神也低了，緩緩地頭去，望著杯中的倒影，苦笑一聲道：「他奶奶的，喝成個大紅臉了。」
塗恭淳看一眼邊上又要捅人的石敢，只好嗚嗚咽咽道：「因為王爺喝得多，學生喝得少唄。」
兩人聞言茅塞頓開，深深鞠躬道：「王爺教誨，學生沒齒不忘。」
秦雷這才確定，自己不是在照鏡子，翻翻白眼粗聲笑道：「恭淳，你可是也要敬酒？老子……不怕你。」一手攥著酒壺，一手舉杯道：「來，干一個先！」看起來隨時都會耍酒瘋。
秦雷又看向辛驪桐，辛驪桐苦笑一聲道：「學生自然比不過狀元郎，才是個內閣文書而已。」
兩人先是一喜，又糊塗道：「這是從何說起？」
秦雷搖頭笑道：「各人功名自己掙，能有今天，還是靠你們自己的努力，孤王並不是主要原因，不必
商德重恭聲道：「回稟恩師，陛下命學生為內閣中書。」神色間不甚歡快，因為翰林院修撰乃是正六品的官職，而這從沒聽說過的內閣文書，僅是從六品而已。再說以前的狀元都是翰林院修撰出身，隨侍陛下左右，算是天子近臣，仕途自然坦蕩。而這個勞什子內閣文書，一年能否面見陛下一次？都十分值得懷疑。
「恭送恩師！」進士們趕緊離席，畢恭畢敬的施禮道。
說著把手中的半壺交給塗恭淳，再一把奪過石敢手中的酒壺，晃晃悠悠地站起來，朝苦命的塗進士瞪眼道：「我這是慢慢一壺、你那是不到半壺，我讓你一半，你干……幹了不？」
塗恭淳剛要鬆口氣，卻見王爺竟然又給他自個滿上了，心中哀嘆一聲，只好在秦雷舉杯之前，委委屈屈道：「好事成雙，您就再賞一個唄。」
將視線投向遠方，秦雷緩緩道：「考中了進士，只代表你們有學問，可你們懂農田水利嗎？懂刑偵斷獄嗎？懂外事禮儀嗎？說句不客氣的話，你們現在什麼都幹不了。」說著將酒杯擱下，微笑道：「二位可有異議？」
至於收到文書後，國公府會有何反應、方中書會不會趁夜潛逃，秦雷都已經不關心了。雖然此人德行有虧，但並不是什麼大奸大惡，沒有必要趕緊殺絕。
「反觀跟著中堂大人呢？」秦雷笑眯眯道：「我只說一句，你們將來想成為什麼樣的人，就應該跟什麼樣的人學習。」
自從皇榜一放，兩人的耳邊便充斥著如潮的讚譽甚至是阿諛之聲，哪有人說過一句不中聽的？所以此刻秦雷的點醒就顯得頗為刺耳。但他的身份和恩情在那擺著，兩人也只好耐著性子虛心受教。
眾人看得血脈賁張，一齊揮舞著拳頭，為兩人高聲喝彩打氣。在這種熱烈氣氛中，塗恭淳也感覺不出辣來了，仰脖咕嚕嚕的猛灌起來。
兩人趕緊恭聲受教，一齊向王爺敬了杯酒，秦雷爽快的喝下，攥著酒盅朝辛驪桐笑道：「探花郎，你可一展愁眉了？」
倒是那位差點被騙了閨女的懋國公不讓
石敢終於逮到插話的機會，從背後拿出個一模一樣的銀酒壺，陪笑道：「王爺，就把那壺殘酒賞他，您喝這個，這是滿的呢。」
兩人一起施禮道：「學生能有今日，全靠恩師栽培。」
塗恭淳打個酒嗝，雙手抱著那沉甸甸的大酒壺，心中哀嚎道：「您老這眼神可真不咋地，明明就是大半壺，卻非要說得跟就剩了個壺底似的。」
他已經離開了中都城，帶著浩浩蕩蕩的隊伍，向溫泉宮進發。
哪知王爺仰頭大笑道：「哈哈哈哈，我大秦男兒喝酒就圖個痛快，豈能學楚人那般期期艾艾？孤王先干為敬！」說著便雙手捧起那大酒壺，咕嘟咕嘟的飲了起來。
秦雷笑眯眯的擺擺手，轉向商德重道：「德重，陛下安排你作翰林院修撰，還是內閣中書呢？」
秦雷笑笑道：「你們以為跟在陛下身邊就好了？那為何甚少聽過有狀元做到宰輔呢？」
兩人聽出王爺是在傳授為官之道，趕緊洗耳恭聽，心中那些小雜念自然被拋諸腦後。
商德重兩個還真沒想過這問題，微微發愣道：「是呀，為什麼？」
秦雷微微皺眉，大著舌頭道：「怎麼老是你喝啊……」
可憐的老塗已經趕鴨子上架，只好把心一橫，暗道：「除死無大礙。」便猛地端起酒壺，也往嘴裏倒起來……真他娘的辣呀……
秦雷微笑道：「可以說，起初的三年裡，你們的目的就是學習更多的東西，為將來為官中樞也好、造福一方也罷，打下堅實的基礎。所以在為官之初，不是比誰更舒服、誰更體面，而是比誰更紮實。」
秦雷歪頭斜眼看著他，嘿嘿笑道：「小樣吧，還想耍我？」
打那天之後，便再沒有人見過方中書，但這並不重要，因為昭武十八年的狀元已經易主，由原來的榜眼商德重遞補、而那位扯淡的沈子嵐，居然成了榜眼。其後諸人一一替補，自不消提。
秦雷醉眼迷離地笑道：「送他回去吧，」說著嘆口氣道：「高手寂寞啊。」
「真辣啊……王爺這是喝的燒刀子吧……」塗恭淳擦擦嘴，齜牙咧嘴地想道。再偷看那可怕的侍衛一眼，果然見他的臉色好了很多。
日子又過了幾天，整個中都城都沉浸在新科進士們金殿賜宴、雁塔題名、掛花遊行所帶來的喜悅之中。
秦雷看看邊上的辛驪桐，輕笑道：「有句話你們聽聽得了，可別到處嚼舌頭根子。」兩人趕緊連聲道「不敢」。
進士們好一陣讚美之後，秦雷揮揮手，讓他們各歸其位，大著舌頭道：「諸位……我很……高興啊，你們經過那麼多風風雨雨，能走到今天這一步，我真的……很高興。」
辛驪桐深施一禮，無限感慨道：「學生有眼不識泰山，居然到前些日子，才知道……」這話不好往下說，但當事人全能聽明白。
秦雷擺擺手，頭也不回地笑道：「石敢……」
「別吵！我喝就是了！」塗恭淳惡狠狠的瞪一眼那些瞎起鬨的傢伙，轉臉又笑臉如菊花一般地望向秦雷，小聲商量道：「王爺，咱們分三回兒喝成不？」他手裡那大酒壺起碼能盛二斤酒，就算半滿，也是一斤多的樣子。
眾人看看正被抬出門去的塗恭淳，全都倒吸一口冷氣，心中苦笑道：「看不出爽在哪裡。」
兩人無奈地搖搖頭，輕聲道：「我等確實除了讀書，什麼都不會。」
這下可把一邊的石敢嚇壞了，他雖然不敢阻攔王爺，卻可以用殺人的眼神盯著塗恭淳，手也搭在刀把上，將自己的意思清晰表達出來……你還是掂量下膽量再勸酒吧。
石敢的下巴差點沒掉下來，心道：「王爺是人醉心明白啊，怎麼就能猜著這是壺白水呢？」剛要跪下告饒，卻王爺幽幽道：「你以為我……喝醉了就不明白啊……你們想灌醉我，告訴你們，孤的酒量大著呢，來者不拒。」
「哎。」
禮部的垂詢文書上耍了個心眼，只是說調查確認及第進士的家庭出身云云，並沒有把
秦雷用袖子一抹嘴，哈哈笑道：「痛快！真他娘的痛快，就是淡了點。」說著把酒壺隨手一拋，伸手去拍晃晃悠悠的塗恭淳，笑著稱讚道：「不錯，趕上孤一半了……」
秦雷聞言點點頭，晃著酒壺笑道：「不錯……」突然動作一慢，將那酒壺拿到耳邊晃了晃，又打開蓋看一眼，使勁搖頭道：「不行，不多了……」
秦雷聽了發會兒呆，便收回了要拿杯子的手，塗恭淳趕緊端過來又是一杯。
辛驪桐誠懇道：「恩師怎樣想都行，但學生對恩師的感激之情矢志不渝。」
短暫的默然之後，進士們齊聲道：「全賴恩師庇佑！」這句話實心實意，絕無半點摻假。
秦雷擺手笑道：「你們可得好好乾，別讓孤失望哦……」說著撓撓肚子，嘿嘿笑道：「孤有酒了，不能再陪了，你們慢慢喝，要盡興啊！」
石敢一聽，竟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趕緊扶住王爺，帶他往後院走去。
院里席上的進士們早就被吸引過來，他們也大多有酒，再加上秦人豪爽，以善飲為榮。是以看到這個場面，不僅不覺得有什麼不妥，甚至還紛紛朝塗恭淳大喊：「塗兄，是不是爺們啊？王爺都讓你一半了，咋還在那支支吾吾呢？」
秦雷呵呵笑道：「不要怪孤王潑你們冷水，實在是因為良才美質，更需精雕細琢啊。」兩人連聲道「不敢」，見後面有人等著，再施一禮之後，便弓身退下。
秦雷穿一身水藍色的長衫，笑語盈盈地坐在上首，接受了二百四十九名新科進士的大禮叩拜，算是確定了師生名分。
「告訴門衛，今兒誰要是沒喝爽了，不要讓他走。」秦雷緩緩嘟囔道。
到了三月十八這天，人們的目光都轉移到位於小清河邊的隆威郡王府上，因為今日所有的新科進士，都要過府拜謝恩師。
「在這個前提下，隨侍陛下左右，雖然要風光一些、也可能不那麼辛勞。但提心弔膽，戰戰
秦雷又與後來的進士飲酒，自然也要溫言勉勵一番，雖然每一撥的人數都比方才要多得多，但用時反而少很多。不一會兒，便又飲了十來杯。
不到三十息的樣子，兩人便先後飲進了壺中的酒水，一齊大笑著倒轉壺口，果然是乾乾淨淨，沒有浪費一滴。
看出他心中的失落，搖頭呵呵笑道：「痴人啊，陛下這是抬舉你們，還不知足？」
且他毫無架子，與眾人年齡相差不大，凡有敬酒來者不拒。新科進士們自然不像，在陛下賜宴上那般拘束。師生開懷暢飲，場面極為熱鬧融洽。
待抬頭時，卻看著一個大紅臉盤子湊過來，滿臉陪笑道：「王爺……」
昭武帝知道此事後，不痛不癢地罵了秦雷幾句。但也只是怪他沒有及早發現，損了一絲皇帝顏面而已，卻也沒有再進一步追究那位方對王的責任。
「啊？怎麼算是喝爽了？」石敢傻眼道。
可憐的塗進士無法想象一斤烈酒一氣下肚的情形……壓根想都沒想過。
進士們見王爺如此痛快，就像喝白水一樣豪飲烈酒，不由齊聲叫起好來。再看那塗恭淳居然還在那猶猶豫豫，竟一齊起鬨道：「喝！喝！喝！喝！」
雖然酒量大，可也架不住一個接一個的灌，喝了半場，秦雷便已經醉眼迷離了。他斜倚在太師椅上，扯開袍子的前襟，讓微冷的春風吹進懷裡，好清醒一下有些暈乎的大腦。
秦雷搖頭笑道：「除了給你們個公正的環境，孤王並沒有為你作任何事。還是那句話，各人功名自己掙。」
接下來自然是恩師擺席款待學生了，秦雷也毫不吝嗇，南楚的水陸八珍、東齊的魚翅海參，西域的烤卡瓦普，北疆的山參燉山雞，流水價的送上來。只要叫得上名的，便能在桌上吃到。
秦雷笑眯眯地看著端酒走近的商德重和辛驪桐，伸出兩指在空中點了點，呵呵笑道：「狀元郎和探花郎聯袂而至，孤王又要喝一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