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柄》第七卷 紅色浪漫

第四百零九章 明代暫遺賢,如何向?

第七卷 紅色浪漫

第四百零九章 明代暫遺賢,如何向?

所以要想當大官,就只有「舉」,而在這以前,是只有進士同進士才能出仕的,舉人是沒有這個權利的。可大秦三年才大比一次,一次一般也就是取中一百五十多個進士,這對於龐大的舉人隊伍來說,實在是杯水車薪。也就造成了很多老舉人終生無以為業、窮困潦倒、連養家糊口都不能。
塗恭淳驚訝非常道:「王爺,您真能辦到嗎?」
「但是方……兄弟對天起誓,賭咒自己並沒有妻室。」商德重不徐不疾道:「他說若是他撒了謊,便讓自己永遠考不中進士。」
商德重心道:「您就扯吧,不就是想借我之口,將此事廣而告之嗎?」但事情本來就與他無關,他也沒必要為方中書遮掩,便原原本本的將方中書與山北舉子起爭執,他上前勸架,卻聽說方中書家中已經有妻室,卻又與國公府上結親的醜事,講與眾人知道。
秦雷哈哈笑道:「我也相信方兄是清白的,方兄良才美質、冰清玉潔,怎可能幹那種齷齪之事呢?」方中書的面色剛剛好看些,卻聽秦雷話鋒一轉,一本正經道:「正因為這樣,孤才想還方兄一個清白,證明你是俯仰無愧的。」
眾人看著狀元郎渾身顫抖的樣子,紛紛心道:「這位不是要發羊癲瘋吧。」唯恐擔上個傷害狀元的罪名,都不由自主的與他拉遠了距離。
「都起來吧。」看著滿眼黑壓壓的後腦勺,秦雷微笑道:「今日放榜,乃是諸位的大日子,孤和皇兄也來湊個熱鬧。」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遍長安花。
秦雷先是愁眉苦臉道:「好吧……」舉子們以為王爺真心疼錢了呢,剛要改口,卻聽秦雷大笑一聲道:「伏羲大街上,最好的七家酒樓,孤王已經派人全包了,大家先到先得,佔個好位子呀……」
聽了王爺這話,舉子們心中也好受些了。就聽王爺接著道:「而且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從今年開始,所有舉人的身份都終身保有。也即是說,你們不必再經過一次鄉試,便可以直接參加下次春闈了。從今往後的掄才大典將會越來越公正,你們中第的機會大增啊。」在這之前,大比不第是要重新參加院試、鄉試,才能再次獲得舉人身份,參加下次春闈的。
秦雷呵呵一笑,眯眼道:「本來孤王要請你們喝酒焦愁,但你們都不愁了,孤王自然就可以省下這頓酒錢了。」
秦霖也笑眯眯道:「就是,起來吧,地上怪硌人的。」
田愛農也為難道:「是呀王爺,方中書乃是陛下硃筆欽點的狀元,若是沒有確鑿證據,還是不要耽誤了金殿面聖為好。大不了日後再細細調查就是,以免失了朝廷的顏面。」
請進士們吃飯,那是昭武帝的差事,秦雷當然不會傻到搶他的風頭。這樣正好,老子請進士,兒子請舉人,誰都不會多想。
秦雷的視線在人群中巡梭一陣,待看到方大狀元已經恢復了儀容,正一臉熱情地望向自己,方才出聲笑道:「是呀,方才我聽著有人指天發誓,說他要是撒了謊,就讓他以後都中不了進士,是否有這回事兒啊?」
在華夏民族的歷史河流中,很長一段時間,德行和廉恥是比性命更重要的。
感受到舉子們洋溢的崇敬之情,秦雷也大受感染,哈哈笑道:「本來還有一個理由,看來是用不上了。」
國公府的小廝們覺得不能讓姑爺丟人,大喊大叫著讓人轉過臉去,不許圍觀狀元郎。可誰聽他們的呀?人們圍著跳大神一般的方中書,指指點點、笑個不停。能看到狀元郎突然發癲,實在是此生一大幸事。
方中書看著那皇榜張開,第一個躍入眼帘的便是自己的名字,他頓時呆住了。這一刻,時間彷彿靜止,千種滋味一齊湧上心頭。十年苦讀、落第悲苦、遭人白眼、低聲下氣。種種恥辱,片片心酸,在今天終於有了結果。
秦雷搖頭笑道:「都起來吧,不要謝我,這是你們自己努力得來的。」舉人們疑惑地望著秦雷,只見他又蜷起一根指頭,朗聲道:「因為你們在二月自發賑濟災民,讓國人看到了你們的仁愛之心;因為你們不畏強權,勇於反抗,為最終搬倒惡相打下了堅實的基礎,讓國人看到了你們的勇毅之心。不用你們這樣仁勇兼備的讀書人,還要用誰呢?」
秦雷擺手止住秦霖的話頭,微笑道:「你們說的都有些道理,但這並不衝突?」
秦雷搖頭笑道:「這不是最讓人高興的,向你們透露個好消息,陛下不日將頒布恩旨,特賜舉人也可以出仕做官。」
所以若是方中書真的家有糟糠,他的品質就出了大問題,而在這個時代。若是被人懷疑德行有虧,別說做官了,就是想去私塾當個教書先生,都沒人收留。
秦雷看了滿面猙獰的方對王一眼,微微笑道:「還狀元呢,你賭咒在先,兩位大人放榜在你賭咒以後,自然包括在你的誓言之內了。」
舉子們有些迷糊地望著王爺,搞不清楚名落孫山與成功者有什麼聯繫。見周圍的人越聚越多,秦雷乾脆倒兩步,站在梯子上,伸出三根指頭道:「孤王這樣說,絕對不是安慰,是有實打實理由的。因為其一,你們已經是舉人身份了。據孤王所知,想要考中一個舉人,最順利也得參加三場考試,才能從將近一千多讀書人中脫穎而出。而大秦十幾個人里都沒有一個識字的。所以說,能考中舉人身份、進京參加春闈,你們就要比幾萬人強,比不知道多少讀書人都強。」
舉人們的心徹底溫暖了,他們感覺自己得到了最希望尊重;被承認了價值;甚至找到了出路。這一切相加,絕對算是受益匪淺,不虛此行了。他們熱淚盈眶地望著年輕的王爺,這一刻,在舉子們心中,他已經不是人了……而是一尊神祗,公正無私博愛、帶給所有人希望的神祗!
「不能……」舉子們七嘴八舌的鬨笑道。
秦雷點點頭,微笑道:「知道了,只要在下次早朝之前得到確切消息即可。」
見兩位殿下到了面前,兩位侍郎恭聲道:「不知王爺大駕光臨,微臣有失遠迎。」
兩位禮部侍郎見怪不怪,清清嗓子道:「諸位,狀元郎被文曲星上身了。先把他扶到一邊去,傷著人就不好了。」眾人心笑道:「天狗星附體還差不多。」小廝們便將狀元郎扶著到了到一邊冷靜冷靜。
他想閉上眼睛,細品其中的甘苦,給人以寵辱不驚的淡然印象,那才是狀元應該有的派頭。但他不能,千百種感受都變成了狂喜。這種讓人渾身燥熱的狂喜,在他的四肢百骸中鼓盪,彷彿不歇斯底里發泄一番的話,便會被其撐開爆炸一般。
他的呼吸變得粗重起來,世界也變得不再真實。太陽光變得七彩斑斕,扭曲著所見到的一切。他只感覺耳朵嗡嗡作響,根本聽不到身邊國公府小廝的諂媚恭維,也聽不到那些趨炎附勢的傢伙的造作祝賀。
左侍郎穆仁嵬恭聲道:「回稟王爺,三月十五點名應卯,教習禮儀,待三月十六的早朝面聖。」
很多士子起先並不知道此事,聞言紛紛側目咋舌,眼神怪異地打量著方才還如癲似狂的狀元郎,其中不乏幸災樂禍之意。
兩位侍郎大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道:「不太清楚……」但圍觀的人群卻嗡的一聲,齊齊望向面色煞白的狀元郎。
「咦,中了!」狀元郎突然爆發出一聲如癲似狂的尖叫,嚇得周圍人齊齊一哆嗦。便見著狀元郎手舞足蹈、搖頭晃腦,扔掉帽子、脫掉鞋子,大呼小叫起來。
昔日齷齪不足誇,今朝放蕩思無涯。
方中書雙腿一軟,險些跌坐在地上,臉色煞白的喃喃道:「不可能吧……」
「及第的不許去,留著肚子吃陛下的狀元宴會吧……」看著人潮洶湧,秦雷趕緊補充一句道:「給孤王省兩個。」
方中書給嚇出了腦門子的汗豆子,強作鎮定道:「當然可以,但是……此去學生家鄉,快馬往返也需要將近半個月,學生三天後,還要去禮部報道呢。」
舉子們終於高興起來,紛紛歡喜道:「那可太好了,這樣我們至少可以專心準備春闈了。」其實這次春闈能有那麼多的寒門學子及第,本事就是對舉子們的極大激勵。
秦雷還沒開口,秦霖先搖頭晃腦地笑道:「糊塗,若是被不知廉恥的敗類魚目混珠了,那才叫失了朝廷的顏面呢。」在這個時代,單從法律上來說,正妻是完全與丈夫對等的,男子不得無故停妻再娶,更何況是重婚……誰也不認為國公家的千金會作小。
這時秦霖也湊熱鬧道:「我說夥計們,我這五弟平時可摳門的緊,今日難得準備大方一把,咱們能不能讓他失望啊?」
邊上的秦霖也不懷好意地笑道:「聽你的意思,莫非你真的家有糟糠?否則在誓言上耍什麼花招啊?」
這一刻,他終於懂了孟郊,懂了那首看似勢利可笑的及第詩:
舉子們一下子歡欣鼓舞起來,掛在一張張臉上的喜悅之情,就是瞎子也能看出來。大秦當官三個途徑,「蔭」、「征」、「舉」,但前兩個皆被豪門大族把持,且不是正途,嫡親子弟是不屑於走這兩個路子的,一般都賞于旁支子弟、門人客卿,以及實在不成器的嫡親子弟……否則李四亥也不會被他爹攆著參加春闈遭罪。
「有!」塗恭淳一看王爺要過問此事,扯開嗓子高喊道:「咱們山北的舉子們可以作證。」幾位山北舉子也看出,王爺是要找方中書的不痛快了,聞言紛紛點頭道:「回稟王爺,確有其事。」
「謝殿下……」一陣謝恩之後,人們稀里嘩啦的爬起來。
秦雷嘴角微微上翹,滿含深意地笑道:「一切皆有可能。」說完朝眾位學子拱拱手,因為這個插曲而稍顯騷亂的人群,頓時安靜下來。
兩個侍郎心中不悅道:「誰這麼多事兒啊?」待到抬頭一看,卻見著五殿下和三殿下聯袂而至,說話的正是走在前面的五殿下。士子們中也有不少人認出,出聲的乃是此次春闈的主考官。
秦雷微微一笑道:「很簡單,只要去山北調查一番便可。」
兩位侍郎心道:「才怪呢。」田愛農小聲陪笑道:「王爺方才說您有問題,不知是什麼問題呀?」
現在舉人可以做官了,雖然肯定比不上進士做的官大,但至少能有個官身,吃口皇糧不是?這可是件積陰德的大好事啊,舉人們心中的激動之情,也就可想而知了。
舉子們不好意思的擦擦眼淚,顫聲笑道:「還請王爺相告。」
兩位侍郎一看這情形,心道:「得了,王爺都這樣說了,我們也別教條了。」田愛農便沉聲道:「既然王爺有兩全之策,我們何樂而不為呢?」說著對方中書道:「方老弟,你且一切照常,不必有任何疑慮。除非你家鄉信到、證明你確實重婚,否則照常上朝。」說完朝秦雷深施一禮,便躬身告退了。
「哦?」田憫農奇怪道:「王爺請講。」
秦雷擺擺手,隨和笑道:「沒事兒,我們就是瞎轉轉。」
舉子們聞言歡暢地笑了起來,對於這位年輕瀟洒、仁愛詼諧的王爺,他們簡直是愛極了。
秦雷溫和的目光在一眾學子身上掃過,清聲笑道:「諸位今年有金榜題名的、也有一時失手的。雖然你們黃金榜上、偶失龍頭望,不過都不要緊,因為你們本身就是勝利者了。」
「是以後,不是這次!」方中書突然歇斯底里道:「我沒有賭咒這次!沒有……」他好恨,恨不得將所有跳樑小丑統統吃掉。
秦雷看一眼他們邊上的商德重,微笑道:「你叫商德重吧。」商德重恭謹道:「正是在下。」
「聽聞你乃舉子中的領袖人物,德高望重。你來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兒?」秦霖笑吟吟道:「方才與五弟來得晚了,沒聽清楚大體經過。」
秦霖好奇問道:「怎麼還呢?」
田愛農苦笑道:「王爺,滿打滿算還有四天不到,就是八百里加急也打不了來回,除非……插上翅膀,飛到山北去。」方中書的嘴唇也不哆嗦了,使勁點頭道:「王爺且容學生面聖以後,便修書一封,請敝縣的縣令大人作證。」
秦雷搖頭溫和笑道:「哪能讓狀元郎心中惴惴的上朝面聖呢?放心吧,四天時間綽綽有餘,說不定十五日就能拿到你們縣令的證明呢。」
「沒有什麼疑問的話,就請所有上榜的進士們三日後到禮部衙門集合吧。」清清嗓子,右侍郎田愛農朗聲道。
「沒有!絕對沒有!」方中書矢口否認道,神色卻極是慌張。
兩位侍郎趕緊帶著滿大街的士子們跪下,恭迎二位殿下。
秦雷頷首道:「今兒是三月十二,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們是三月十五禮部點卯吧?」
「陛下和殿下的大恩大德,我等沒齒不忘,今生當為朝廷做牛做馬,披肝瀝膽。」舉人們呼啦啦跪倒一片,滿含激動道。
眾人紛紛搖頭,剛要就此散了,尋個酒家吃酒去。卻聽得一個清越的聲音從街角處響起,引得眾人齊刷刷的側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