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紅色浪漫
第四百五十四章 船兒過水無痕
夏遂陽點點頭道：「您又怎麼知道他們一定會把屍體抬回去呢？」
秦雷微一琢磨，笑道：「這是公良兄留給咱們的交通工具，別客氣啦。」怕暴露行蹤，他們的戰馬都留在了楚山，正愁該用啥趕路呢。
兩方人很快相遇，楚軍這邊人數處於絕對劣勢，根本沒法與對方抗衡，只能撒丫子往己方陣地跑過來，眼看著就有好幾個被劈倒在地上。
「大人……」那老軍惴惴道：「這裏怎麼辦？難道不管了嗎？」
但秦雷不知道，就算知道也沒心情激動，他正煩著呢。
秦雷撓撓腮幫子，無奈的對石敢道：「找個盆兒，給她打點洗臉水！」
黑色潮水涌了上來，眨眼就淹沒了陣地上的兩個人。誰也不會知道他們曾經說過什麼。
黑衣衛們無聲地點點頭，便有條不紊的最後檢查一遍裝備。就連那些高手護衛，也跟著緊張起來，不時摸索著身上的盔甲兵刃，生怕落掉了什麼。
「回來！你們回來！」老軍惶急道：「那不是詐屍，那是敵人的奸計！」
裨尉大人看看火光衝天的西面，狠狠的一跺腳，咬牙切齒道：「救援！」
秦雷想想也是，雖然大家都是千歲殿下，但這丫頭可不比自己這種野生品種，人家那真是金枝玉葉、嬌生慣養，哪裡自己伺候過自己呀。不由笑道：「那就哭吧，哭出聲來就好受了。」
……
好在這支軍隊的軍紀還算嚴明，仍然老老實實的佔據有利地形，將山道牢牢的遏制住，沒有真的當成郊遊。
望著轟隆隆向西開進的千余敵軍，隱藏在樹叢中的秦雷打個響指，輕聲道：「半刻鐘后，全體衝鋒，後退者死！」
過了小半個時辰，西邊的山林中突然有了動靜，隨即便有八九個友軍從林子中沖了出來，那百十個在陣地前折返跑的敵軍一見這種情形，立刻不再裝瘋賣傻，紛紛高舉著兵刃應了上去，顯然想把這些楚軍攔住。
離開山谷沒多遠，有耳朵尖得斥候驚喜道：「道左山林中有很多戰馬！」
雲蘿癟癟嘴，蜷縮起小身子，
秦雷翻翻白眼道：「只有這個，愛吃不吃！」
對於此次的行動，虎豹軍的將士們一頭霧水，他們不知道來幹什麼，要達到什麼目標。軍官們禁不住手下問，只好去請教七殿下，卻套不出一句實話來。只好惱火的對手下道：「就當郊遊吧！」
「我……不會……」雲蘿雙眼溢滿淚花，可惜秦雷看不到。
但不一會兒，那些膽小鬼又沖了過來，虎豹軍再放箭，膽小鬼又掉頭就跑。
「這是為何？」對武林人士來說，這種跨專業的事情實在不好理解。
「自己梳。」秦雷的眼睛一直盯在面前的地圖上，頭也不抬道。
那群「殭屍」張牙舞爪的撲了過來，但黑衣衛卻絲毫不懼，反而哈哈大笑著迎了上去，雙方還緊緊的擁抱在一起，樣子極為瘮人。
看見敵人已經衝到數丈之外，老軍知道無力回天了，扔掉弓箭拔出腰刀，呵呵笑道：「狗娃啊，想不到你如此勇敢！看來老叔我原先錯怪你了！」
「他媽的，這邊是佯攻！」中路軍的領隊裨尉惱火道：「原來以為在耍猴，誰想竟然被人當猴耍！」說完便要點齊手下，過去增援，卻被手下老軍勸住道：「大人稍安勿躁，西山道那邊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不會輕易被攻破的，咱們還是守好了自己這段吧，切莫被敵軍鑽了空子。」
雲蘿別彆扭扭的洗完臉，撲弄的身上地下到處都是水，可憐兮兮道：「幫我梳頭吧。」
「就一個了。」手下檢查一番，輕聲道：「也有進氣沒出氣的。」
簡單的修整片刻，並沒有黑衣衛陣亡，只是有幾個輕傷而已，並不影響行動。黑衣衛便結成行進隊形，拱衛著王爺快速離開了這個地形險要的谷口。
但誰還聽他的？兵士們見敵軍並不刻意阻攔，跑得更是歡實了。不一會兒，整個陣地上便只剩下老軍和另外一個兵士。
那狗娃苦笑一聲道：「俺不是不想跑，俺是嚇得邁不動腿了。」
雲蘿一
雲蘿也不問幹什麼，乖乖的爬過來。
半刻鐘后，站在隊伍最前方的秦雷猛一揮手，沉聲道：「出發！」
他的手下已經把倒地的友軍抬到了陣地後面，等到戰鬥結束后再統一安葬。
「怎麼會呢？是福全推我下去的，而你救了我。」雲蘿很認真道：「你真夠朋友。」說著回頭認真道：「你信不信，如果掉下去的是你，我也會一樣救你的。」
船兒過水無痕迹，河畔的風輕輕吹，還有鸕鶿下水的聲音。
雲蘿端起那碗熱乎乎的糊糊，又放下道：「我要洗臉梳頭！」
「噗嗤」一聲，秦雷終於忍俊不禁，從懷裡掏出手絹道：「擦擦吧。」
秦雷心道：「這世界終於清靜了。」便想專心看他的地圖，但心裏總是安靜不下來，不由皺眉抬頭看了看，只見雲蘿緊緊的咬著衣襟，雙眼默默地流淚，小臉委屈極了，卻不發出一點聲音。
在等待進攻的功夫，石敢做了個滑竿，這下派上了用場，兩個黑衣衛抬著秦雷從山林里出來，顫悠悠的走在山道上。
此次七殿下持齊王的調兵箭符，帶領著全軍傾巢而出，兜了個大圈子之後，到了這楚山南麓時，已經是入夜時分了。七殿下便吩咐三個裨尉各帶一曲人馬守住三條山道，自己則帶著其餘的部隊進了山。
那老軍曾經參加過十八年前的伐秦之戰，自然可以保持冷靜。他大聲呼號，提醒菜鳥們瞄準了再射擊！甚至把劍斬殺了一個轉頭逃跑的兵士，這才穩定住了局勢。
果然，彷彿為了印證他們不是傻子，五里之外的西山道突然火光衝天，顯然也是遇到了敵人。
如是三次，虎豹軍的將士笑不出來了。他們就算是傻子，也該知道此中必有貓膩了。
「死了。」探探鼻息，又聽聽心跳，裨尉的手下沉痛道。
夏遂陽好奇地問道：「殿下怎麼讓那那幾個弟兄矇混過關的？」
事實證明，他們這種謹慎完全不是多餘的。僅僅半個時辰之後，中路防守的虎豹軍便發現了情況，只見他們面前的山道上，出現一群隊形散亂的黑衣人，這些人一邊揮舞著手中的兵刃，一邊大喊大叫道：「沖啊……殺呀……」樣子極為草包。
秦雷嘿嘿一笑道：「把樣子弄得凄慘點，身上多抹點雞血，再讓樂先生配點葯，半個時辰內，那就是死人。」
「詐屍了！」不知是誰凄惶的叫一聲，軍士們便紛紛扔下兵刃，朝著敵軍方向跑去。
一看自己的好朋友安然無恙，雲蘿公主十分的高興：「你沒事兒了？可擔心死人家了。」
「轉過身去。」秦雷繼續下令道。
一干黑衣衛便悄無聲息地摸出山林，在地上匍匐前進。那些高手護衛只能繼續在山林里等著，他們已經被勒令，戰鬥打響之前不許衝鋒。雖然不情不願，但王爺那吃人的目光，足以讓他們老實聽話。
幾乎是同時，地上匍匐著的黑衣衛紛紛躍起。暗淡的星光下，彷彿一群從九幽黃泉殺出來的地獄使者，迅猛絕倫的沖向高坡之上。
指了指船艙外面，秦雷不耐煩道：「到河裡洗去吧，還可以照鏡子。」
裨尉一想也是，便按下性子，繼續看著陣地前的那些敵軍來來回回，心裏的火氣卻越來越大。
雲蘿公主終於沒了聲音。
「人家怕……打擾你……」雲蘿的抽泣聲越來越厲害，小鼻子上還吹起了個鼻涕泡泡。
經歷了最初的慌亂之後，兵士們剛要如老軍所言，瞄準了再射擊。卻聽見幾聲不似人聲的慘嚎從背後傳來，把剛剛穩定住情緒的兵士們嚇得肝膽欲裂，不由齊齊回頭望去，便見幾具渾身血污的屍體，從陣地後面晃晃悠悠地站起來！
「太好了！我餓了……」見秦雷真的沒事了，簡短的慶祝后，她便關心起自己的肚子來。
「我吃還不行……」雲蘿委委屈屈道：「這麼凶幹嘛？」若是被長公主殿下見到，下巴都會掉到地上……向來嬌縱的弄玉公主，似乎還從沒向誰
看見大部隊衝下來，敵軍立刻恢復了草包的本色，不再追逐落單的楚軍，轉身向山林里逃去。
秦雷齜牙笑笑道：「基本上吧。」
包圍楚山南麓的楚軍乃是齊王的親軍，它有個響亮的名字，叫「龍虎豹」，只是按照楚軍慣有的叫法，才稱為「虎豹軍」的。這支軍隊的編製是營，由四個部曲組成，齊裝滿員五千人。因其裝備精良、餉銀豐厚，戰力也要強於一般的楚軍，向來與諸烈的親兵並稱「南虎豹、北平波」，名頭著實響亮的緊。
「你不用謝我，」秦雷撇撇嘴道：「沒有我，你也不會遭此無妄之災。」
「我只會編麻繩。」秦雷心不在焉道：「絕對的結實耐用，可以讓你一輩子不用再編第二次。」
沈乞一刀斬殺唯一一個頑抗的敵軍，順利的攻佔了高地，戰鬥結束。
「敵襲！」老軍尖嘯一聲，便當先拉開長弓，射出了真正的第一箭！
雲蘿從睡夢中醒過來，已經是天光大亮。舒服的伸個懶腰，再打個美美的哈欠，便把趴在床邊椅子的秦雷驚動了。
「還有幾個活的？」裨尉氣喘吁吁地問道。
秦雷微微一笑道：「自古戰陣廝殺，只要有條件，就一定會收殮袍澤的屍首。若是可能，甚至連對方的屍首也會收殮的。」
……
秦雷努努嘴，石敢便將一碗泡好的糊糊端到雲蘿面前。
秦雷笑著點點頭，輕聲道：「我信。」
那裨尉帶著手下追殺了一段，連個人毛也沒撈著，只好怏怏轉回陣地。
事實證明，這些人也確實草包。虎豹軍的射手僅射出零星幾箭，他們便掉頭就跑，唯恐被射著一般，引得虎豹軍哈哈大笑。
雲蘿便轉過身去，感覺秦雷在自己腦後開始鼓搗，這才知道，原來他是要給自己梳頭的。不由甜甜一笑，帶著淚花道：「謝謝你啊。」
看見這小精靈默默的流淚，縱是鐵石心腸，也要軟上三分，更何況秦雷的心本來就不怎麼硬。無奈地笑道：「這是怎麼了？好好地怎麼哭了呢？」
裨尉走過去，藉著火把的光，他看見這個兵
秦雷感覺有些奇怪。但如果不奇怪，那就不是女人了。是以也沒有在意，將那帕子收回懷裡道：「過來。」
那帶隊裨尉看了，當機立斷道：「兄弟們，跟我救人去！」便帶著幾百手下衝下了高地。
那兵士見大人過來，伸手指了指西面，斷斷續續的喘息道：「火攻……陣地危矣……大人……求援……」說完便兩腿一蹬，不再說話。
幾個斥候笑著應下，閃身進了山林之中。沒多會兒，便幹掉了看馬的齊軍，牽著幾匹頭馬回到了山道之上，其餘戰馬自然而然地跟了出來。
黑衣衛不愧是秦雷手下最精銳的部隊，無論是單兵素質還是團隊作戰，都已達到了當世的巔峰，他們悄無聲息的推進，到楚軍陣地前三十丈的地方才被發現，若不是那老軍時刻保持警惕，恐怕還能再進十丈！
他不說還好，一說雲蘿便再也忍不住，輕聲抽泣起來：「心裏……難過……」
雲蘿的小臉羞得通紅，也不好意思笑起來，接過秦雷的手帕剛要擦拭，卻又停了下來，從自己袖子里掏出塊粉絹，擦擦眼淚鼻涕道：「人家自己有。」說著便把那塊還給了秦雷。雖然還比較懵懂，但憑著女人的直覺，她也能感覺出那塊帕子的來歷，所以堅決不用。
「因為……下一刻陣亡的可能就是他們……」秦雷輕聲道：「也算是人人為我、我為人人吧。」
在大兵們樸素的心靈中，跑下去被同類殺死，也總好過被殭屍咬死。因為據老人說，被殭屍咬死會變成殭屍，若沒有法師超度，會永世不得超生的。
一行人各自找匹戰馬騎上，行軍速度立時大增，很快便離開了楚山山脈。
四百對一百！佔據有利地形的楚軍慌了，他們畢竟從未經過戰火，所謂的戰鬥經驗，都是在鎮壓農民叛亂中取得的，卻從未面對過這種漫山而來、披堅執銳、如狼似虎的敵人。膽戰心驚間，除了彎弓亂射一氣之外，再也不知能幹點什麼。
揮揮手，裨尉不耐煩道：「給你一個隊，在這守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