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紅色浪漫
第四百五十五章 直通天 上天梯
斥候們早被一路的平安麻痹了神經，策馬通過山路后，便折返回來，稟報道：「並無異常。」
折騰這一陣子，雲蘿也著實餓了，便捧起那大碗，小口小口的吃起來。頓時發現那糊糊不是想象的那般難吃，反而十分的可口，小公主便開心的大吃起來。
如何做到出其不意？這是許多指揮官十分頭疼的事情。但在秦雷這裏，一切都不是問題，因為他在前一天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走，都是臨到走完時，才琢磨著規劃下一天的路程。
兵士們也想早些走出這鬼地方，是以很快恢復了正常速度。
但公良羽顯然是非主流，他不僅公然同意手下原地就糧，還許諾在到達嶺南之後，再就一次糧。
……
秦雷點點頭，嚴肅道：「因為陸上都是要抓我的人。」
在崎嶇綿延的山道中行進半日，一行人到了個名喚「直通天」的地方。這是一條兩山夾成的小道，道僅一丈寬，兩側乃是高聳如壁的山崖，更無別的出路。公良羽心頭湧起一絲不安，對身邊的將領道：「先派斥候去探查一下再通過。」
在這種危險的地方，速度自然提不上去，幾千人擁擠在狹窄的山道上，緩慢的向前行進。就連公良羽也被堵在了裡頭，進退不得，只好跟著慢慢的挪動。
「中計了！」公良羽尖叫一聲，但旋即被更大的喊叫聲、轟鳴聲、哀嚎聲湮沒。
「基本上不可能，」秦雷齜牙笑笑道：「因為我們正在南下。」
巨石轟隆隆地落了下來，登時便把許多虎豹軍的將士砸成了肉泥，更多的人則被如雨點般急衝而下的密集碎石擊傷軀體，頓時倒在地上，慘叫連連。
秦雷笑一笑，便把視線轉會到地圖上，尋思半晌，他才用炭筆在地圖上划拉幾下，在南楚縱橫如織的河網上，定下了接下來一天的行軍路線。
公良羽身邊的將領也紛紛笑道：「殿下過於小心了，那些喪家之犬光顧著逃命，哪還有功夫算計我們啊。」「就是，咱們人數十倍于敵軍，他們只有望風披靡的份。」
理
秦雷想了想，還是決定實話實說：「因為我想回國。」
稍微想像一下，于荒郊野外灌著冷風、空著肚子、傻等別人好幾天，是什麼感覺？定然十分不咋地。
但剛到了楚江邊，便接到南楚諜報局傳來的消息……楚國連夜關閉所有了的水路通道，完全隔絕了與北方的聯繫，甚至連官船都不許往來。同時陸上也在進行大搜剿，基本上是寸步難行了。
公良羽和他的匪徒部隊，在經歷了千辛萬苦之後，終於到達了揭陽嶺，越過這段山地，便可以進入嶺南之地，先不說能不能遇到秦軍，至少可以再痛痛快快搶一陣了。
所以他一定要領著這五千兵馬找到秦雨田，完成今生的最後一戰！
也只能是一天，因為這裏畢竟是公良羽的主場，只要時間一久，定會有目擊者向他通報自己的行蹤，只有通過不斷的改變行軍路線、以及行軍速度才能保持隊伍的隱蔽性。
所有人都認為，既然方才已經確認沒有危險，那敵人定然已經逃之夭夭了。所以官兵們放心大胆的踏上了天梯……當然還要注意腳下的路，以免墜崖。
……
如是追了幾天，人毛也沒摸到一根，卻把自己累得人困馬乏，有將領受不了了，建議預測敵人的行動方向，提前設伏，關門打狗。
他告訴虎豹軍的官兵們，從楚山跑掉的敵人，乃是秦國潛入境內的秘密部隊，他們劫殺了齊國的使團，犯下了滔天的罪行。而他七殿下英明神武，設計瓮中捉鱉，但因為某些人的愚蠢行為，這才導致功虧一簣。
秦雷搖頭笑笑道：「不用，你老實跟著就行。」
好不容易把軍心穩住，讓他們乖乖聽話了，公良羽卻依舊開心不起來，因為他發現秦雷實在是滑不溜手，動作極快。而且數不清的河道，給了秦雷最好的隱蔽。就在這無數幹流支流的交錯中，好幾次眼看就要追上了，卻又被他逃之夭夭
一番鴨子下水似得聒噪之後，眾人給出了理想的伏擊地點，理由也很充分……秦軍回國的必經之路嘛。說得公良羽片片點頭，便下令全軍輕裝簡行，急行軍！務必在敵軍到來之前，趕到伏擊地。他還為此次行動起了個好聽的名字，叫「守株待兔計劃」。
「我們為什麼會在船上？」雲蘿才開始研究自己的現狀。
「梁園雖好，不是久戀之家。」秦雷輕聲道：「一個人離家久了，總是會思鄉的。」
但這樣十分的費時間，等全軍通過以後，已經過了兩個時辰，太陽都偏西了。
所以他們壓根就沒有派出斥候，只是一個勁兒的悶頭趕路而已。
官兵們驚恐的抬頭望去，只見無數磨盤大小的石塊從山頂滾落，尤其是兩頭的落石最為密集！
但半天不見有人動彈，公良羽又要發作，身邊將領勸阻道：「部隊已經疲乏至極，又處於飢餓狀態，不如稍作休整、也好原地就糧。」
幸免於難的兵士們，想要逃離這已經變成人間地獄的天梯，但人群已經完全亂套了，他們擁擠著、推搡著，甚至用兵刃招呼擋住自己去路的袍澤。許多人被擠到了、撞到了、推到了、砍到了，甚至直接墜落山崖的也不在少數。
身處兩頭，又僥倖未死的兵士們被這一幕嚇破了膽，紛紛丟下兵器，拼了命的逃跑……倒也沒人阻攔。
景泰三十三年十一月初七，這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
他心煩氣躁的向前望去，見先頭部隊終於快通過這段見鬼的天梯了，剛要鬆口氣，卻聽見懸崖之上傳來一陣巨大的轟鳴聲！
因為他們也知道自己犯了罪，若不全速南下，定會被朝廷的平亂大軍圍剿。而要解決這個問題，就只有先把秦軍消滅掉，再把做過的事情栽贓到死人身上。這樣便可以從千古罪人搖身變為有功之臣，七皇子殿下是這樣教育他們的。
見沒遇到危險，將領們腹誹道：「膽小鬼、瞎指揮。」便有人委婉道：「殿下，咱們得加快速度了，不然就得睡這山溝溝里
「我能幫你什麼？」雲蘿很認真道：「雖然不捨得你走，但我覺著你回去會比較快樂。」
「因為我們在河上。」秦雷一邊為她編著辮子，一邊一本正經道。
……
若非公良羽主場作戰，在國內耳目眾多，怕早就被秦雨田逃的無影無蹤了。
將領雖然不以為然，但還是依命派出來斥候。
公良羽想想也是，便聽從了手下的建議，琢磨起秦雷的行軍方向來。知道自己在軍事上不在行，他難得的發揚了一次民主，召集眾將開會，讓他們集思廣益，確定伏擊地點。
足足等了三天，把地都等荒了，也沒登著撞樹自殺的兔子。更嚴重的是，因為拋掉了輜重，官兵們僅攜帶了三天的口糧……也就是說，他們已經斷炊一天了……
官兵們雖然怨聲載道，但他是皇子、還有聖旨，正所謂「胳膊擰不過大腿」，只有無奈照著做……好在還可以「就糧」放鬆一下。
雲蘿咯咯笑道：「你這人兒，就不能和人家正經說話。」
為了加強震撼效果，他還偽造了一份聖旨，讓軍官們傳看。軍官們看到那聖旨上果然寫著「令你部殲滅秦寇，皆歸七皇子所領，違令者斬！」云云。藉著假聖旨的威力，他以「作戰不利」為由，連斬了虎豹軍的七名將領……當然包括那位裨尉。
……
「你父皇還指望我陪他長命百歲呢，怎能放我回去，」秦雷搖搖頭，沉聲道：「就是他要抓我。」他這話半真半假，倒不是存心糊弄小丫頭，而是不想讓她知道那些骯髒的東西。
公良羽終於成功綁架了虎豹軍，讓他們不得不跟著自己一條道走到黑……儘管那是條死路。
給雲蘿綁了個又粗又長的大辮子，跟一笤帚把兒似得。小姑娘撅撅嘴，卻也無可奈何，因為她還綁不出這水平呢。
就在公良羽幾近抓狂的時候，白衣衛送來了最新的情報：有人看見目標一行人向嶺南行去了……也就是說，他們壓根沒有西進，而是繼續南下了！
聽將領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勸說，公良羽也笑
在楚山被秦雷聲東擊西，安然逃脫之後，公良羽便不過一切的銜尾疾追。他隱瞞了京里現在的形勢，甚至派手下劫殺了齊王派來接管部隊的軍官。
人們的混亂終於驚了馬，騷亂的戰馬開始在這一面是峭壁、一面是懸崖的山道上四處狂奔。這些平日溫順聽話的夥伴搖身變成了奪人性命的野獸，撞倒、踏死官兵無數……狹窄的山道再也容納不下這人仰馬翻的一團，數不清的戰馬和官兵，下餃子一般跌落山崖，摔得粉身碎骨。
所謂「就糧」乃是「打砸搶」的文雅說法。自古但凡軍隊就糧之處，必然如土匪過境，不止是糧食細軟，還有大姑娘小媳婦，都會被「就」掉，影響十分之惡劣，所以極少有將領敢放縱部下在自己國土上就糧。
既然出了事有殿下擔著，那咱們還客氣什麼？反正被搶的又不是咱家親戚。於是乎，英勇無敵的虎豹軍重新抖擻起精神，一連洗劫了八個村莊，兵士們心滿意足的打著飽嗝、提著褲子，背著包袱上路了。
所謂萬事開頭難，人最難的是第一次做壞事，之後便會習慣了。虎豹軍就這樣一路打砸搶著南下，速度卻絕對不慢。
但這次公良羽不再說話了，他平生最討厭別人那看白痴一樣的眼神，所以雖然心中惴惴，卻強忍著不開口，反而催促隊伍趕緊通過。
絕對不可以！因為在他的報複名單上，還差一個人沒有得到應有的懲罰……那就是秦雷、那個毀了自己夢想的混賬！
雲蘿趕緊停住腦袋，連聲問道：「為何他們要抓你呀？你可是好人啊。」
「你要帶我去秦國嗎？」雲蘿怯生生地問道：「我會想我父皇和姑姑的。」
秦雷這種走到哪算哪的行軍方式，果然給了公良羽很大的困擾。
「你為什麼想回去呢？」雲蘿奇怪道：「在這裏不是挺好嗎？」
但為了保險起見，他命令將隊伍分成十隊，每五百人
早已疲憊不堪的軍隊提起最後一絲力氣，走進了群山之中。他們已經離開楚山一個月了，一直是攆著敵人的屁股追，從來沒遇到哪怕一絲抵抗，是以壓根沒把敵人放在眼裡……虎豹軍的官兵一致認為，只要能找到敵人，消滅他們那是易如反掌的。
按照原來的計劃，離開楚山山脈之後，他將直接沿楚江北上，再逆大江西進。這一路上雖然盡在楚軍的掌控之內，但也是黃金水脈，商船往來如織，完全可以渾水摸魚，偷溜過去。
這一手果然嚇唬住了提不起精神的虎豹軍，拿出十二分力氣追擊逃竄之敵。
公良羽尋思半晌，只同意先就糧，至於休整那是想都不要想……別看他追的這麼歡實，但實際上他心裏清楚，自己也成了朝廷要追緝的逃犯了。只要一停下來，說不定就會被景泰帝的部隊追上，就此結束這段瘋狂之旅。
他和虎豹軍的噩夢也從此開始了，一行人扔掉所有的輜重，以強行軍的速度，日夜向西賓士百余里，終於按時到達了伏擊地點，守在大樹邊上等兔子。
雲蘿吃驚道：「怎麼會呢？」剛要轉頭，卻被秦雷按住腦袋道：「別亂晃，不然真解不開了。」
等到下午時分，隊伍行進到了一個名曰「上天梯」的地方，這條道有一張多寬，左面是高聳平滑的山壁，右面是看不到底的深淵，也是一出兇險之地。
無論用什麼手段！
所以虎豹軍的官兵們，白天玩命趕路，晚上連夜搶劫，幾乎到了不眠不休的地步，竟始終也沒有被平亂大軍追上……當然，這也與平亂部隊全是步兵有關。
他知道，自己這下可算捅了馬蜂窩了。只好命令隊伍掉頭南下，趁著楚人暫時把目光都盯在北邊，有多遠跑多遠。
氣急敗壞的公良羽，把當初出主意的將領臭罵一頓，便命令部隊南下追擊。
自己的擔心被證實為多餘的，公良羽也有些不好意思，沒有再駁回手下的意見。